“幸亏咱们是在二少爷院里伺候的。”
“二少爷现在还小,你瞧老爷跟大少爷,谁知道将来二少爷又是个什么样呢?”
“…”
靠!
孟明远用力攥紧了手里的棋子,冰冷的石质棋子硌得他生硬,摊上这样的渣爹跟淫兄,连他的名声都被败坏了。
他一时也没了下棋的兴致,回到书桌后,拿了笔发泄似的在纸上狂写。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他反来复去写的就只有这十个字,其实他想写的很多,可是写出来也只有这一句。有些话永远都只能放在心中,留在脑海中,想想罢了。
猛的用力甩开了手中的笔,孟明远负着手在书房地上走来走去,有些事他不是不懂怎么去做,可是他从前到现在接受的教育让他突破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个道德的门栅,终究,也只能看着这个时代的老妈黯然神伤,却什么也不能帮她去做啊。
算了,那些事到底是些有损阴德之事,当个吃亏的善人也就是了,只要他和母亲能安好的活着其他倒不用太计较。
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孟明远把这些天的功课恭恭敬敬的交了上去。
先生很认真的翻看检查之后,满意的点头,“没有荒废学业,甚好,看今天天气清爽宜人,院外有凉风,不如咱们师生便怡情养性一下,画些山水陶冶情操如何?”
啊!
画画?
孟明远有些发怵,他画点死板的工程作业图之类的还行,要画中国的水墨画那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虽然早知道自己是要学习四书五经,其中的六艺也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开国画学了,他觉得自己在这上面估计没什么天分才是。
师生让人搬了两张书案到廊下,对着院中的参天古槐开始作画。
等到先生的画出来,孟明远顿时就想把自己的画抢过来扔到火里湮灭证据,实在是太丢人现眼了。
不料,先生看了却只是微微一笑,一脸温和地道:“用墨不均,太过墨汁淋漓,有形而少神。”最后轻轻摇摇头,“到底是初画,已是不易,以后倒是要在这上面好好栽培你一番。”
孟明远傻眼,老师您确定自己没搞错?我将来是要走科举之路的,你想把我培养成个画家不成?
先生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为师这些时日观察你,琴棋书画之中,你书最擅,棋次之,琴再次之,唯画最次之,此四艺你擅书已是最佳,但其余三艺也不可或缺,既忝为尔师,自是要补尔之缺。”
“多谢先生。”
“该当之事。”先生对自己这个学生可谓是满意之极,谦逊懂礼,知进退,明是非,性沉思稳,将来不愁没有大做为。
其实在琴棋书画中,孟明远最不爱的其实是琴,他总觉得琴能传心音,再会掩藏心事的人也总会在不经意间便在琴音中泄露了痕迹,所以他不喜欢,反倒更喜欢练字和自我对弈,清静,也适合他原本宅的个性。
至于画么,这里工程作业图之类的想来是不适合的了,他也不强求。
不过,琴棋书画做为这个时代文人骚客必备的技艺怎样都是要学的,不求全精,但也要全通,有一项擅长也足可行走于世了。
这就好比三百六十行,精一行就可养家一个道理。
从书斋下课回去,孟安便在书房对他禀报了一件事。
外院今天打死了一个府里的管事。
孟明远细问之下,心里不由冷笑,渣爹到底是容不得人挑衅他对这个家女人的享用权,舍不得动庶出的儿子,对管事倒是毫不容情呢。


第 8 章
时间匆匆,似乎转瞬便到了元德二十年。
孟海林对大儿子的容忍到了一个底线,他要求十三岁的孟明达下场增加历练。
与此同时,高氏也表示了想让儿子一同去试试的想法,大意就是看看远哥学的功课到底如何,而孟明远本人的意愿就被现任老妈给直接忽视了。
孟海林对这个倒是没反对,不管过不过至少也算对小儿子一个历练。
得到消息的孟明远只能暗自苦笑一声,算了,左右老妈高兴就行,反正谁也指望他真能考上,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他虽然有前世十几年的教育基础,但毕竟到这个时空的时间也还不满三年,对这里的知识接受度心里还真是没底。
他们这样的出身不用进行童生试这让孟明远很高兴,要知道明清之后的考过了童生考你才有个秀才的身份呢,不像现在只要出身世家大族官宦仕家读了书就是秀才。而贫寒子弟想要走仕途经济改变命运,则要经过严苛的童生试,才能成为秀才,进而与那些书香子弟官宦子弟一起进行举人名额的争夺。
即使贫寒子弟从此一飞冲天也需后代争气,五代宦途积累才能使后代不必再经历童生试,而这其实真的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也表明了世家大族对于个人前途的影响是多么重要。
八月秋闱乡试之后,若中举,才能参加来年三月的春闱会试,进而殿试,从此飞黄腾达。
因为确定了两个儿子都要下场,所以孟海林难得雷厉风行,让孟府上下绷紧了皮,谁敢扰了两位少爷清静读书,小心一家大小的下场。
孟明达的压力明显很大,倒也因孟府从上到小都谨守孟老爷的命令,他也只能收敛了些旁门左道的心思,开始用功读书,只是成效并不很大就是。
而孟明远则毫无压力,他给自己定位就是陪考历练而已,该怎么学习还怎么学习,作息时间一如既往,这让先生甚是嘉许。
抱着那种良好的心态,八月,孟明远和庶出大哥孟明达一起走进了考场。
直到进了那间属于自己的考房,孟明远才终于真切体会到了属于这个时代考生的个中辛酸。
一桌一椅,还有一个可以称之为榻的板床,甚至还有一个马桶,门口的到膝部的矮门一关,考生便要在这窄小的空间过上九天考完三场,门外有兵士守卫,允许你带一个书僮伺候,以便帮忙烧个茶水热个饭什么的。
看到考题的时候,孟明远忍不住先揉了下太阳穴,难怪从开蒙到会试,称之为十年寒窗,即使是家学渊源的世家大族的人为求稳妥起见十三岁之前下场试水的也不多见,这是明智之举。因为考试涵盖面广啊,他还得动用前面十几年受过的教育。
最让孟明远庆幸的是这个时代没有八股文,感谢上天诸佛,他对那玩意儿简直没一丝的好感,说它荼毒了明清时代的读书人也不为过。
考试中,有人病,有人狂躁,但大部分人都在绞尽脑汁调动自己所学的一切知识来应付试题。
当终于放下手中的笔时,除了手腕酸疼,身子酸困,脖颈僵硬外,最难受的是高速运转了九天的大脑,孟明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晕,有点腾云驾雾的感觉,只能倚仗孟安搀扶着才算走出了考院,出来的那一刹那他简直有种再世为人的错觉。
等到他回到孟府,高氏一瞧见儿子脚步虚浮,脸色苍白的样子,当场就哭了,一边哭一边扶着儿子坐下,“我的儿,可是累坏了吧。”早知道儿子会这般辛苦,说什么也不让儿子小小年纪便下场历练。
孟明远靠在老妈怀里,半闭着眼,有气无力地道:“娘,我没事,就是累,回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高氏一边说一边擦眼泪,然后转过头吩咐,“赶紧给少爷准备热水和换洗的衣服。”
孟明远匆匆洗了下身子,便扑到床上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高氏默默的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这才抹着眼睛离开了,只嘱咐底下的好好的服侍着。
另一边,张姨娘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却比高氏反应还要激烈些,更加的心疼宝贝儿子的辛苦,一应东西都吩咐拿最好的来用。
睡了一天一夜后,孟明远终于被饿醒了,坐在床上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少爷,您可是醒了。”守在外面的春芽一听到响动,便急急走了进来,为他挂着床帷,拿来外裳。
双桃也端了铜盆进来,帮他净面。
两个丫环服侍着他穿戴好,王妈妈已经在外面摆好了饭食。
孟明远坐下就是一阵狼吞虎咽,饱饱的吃了一顿,觉得自己总算是又活过来了。
春芽一边递了湿巾过去,一边低声道:“老爷吩咐了,这几天两位少爷都不必去书斋了,等放榜之后再说。”
“那我这两天就算是放假了啊。”孟明远不由笑了。
春芽也跟着笑,“是呀,少爷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双桃也在一边跟着笑,“少爷想怎么休息?”
孟明远擦过嘴,将纸巾扔回给春芽,站起身,道:“这一下场啊,才知道自己学的东西还是太少了,你家少爷我还是乖乖去书房学习去了,去叫孟安进来给我磨墨。”
“婢子这就去。”春芽笑着应声。
双桃捧了一壶热茶进了书房。
孟明远在院中缓步走了一会儿,看到孟安从外面进来,笑了笑,这才转身进了书房。
孟安熟练的研墨铺纸,然后恭敬的站到一边。
双桃坐在离得较远的地方做绣活,偶尔会抬头朝书桌的方向看一眼,然后又会急忙的低下头,脸就会慢慢浮上些红晕。
十岁的孟明远发育的极好,近五尺高,长身玉立,面容俊雅,举手投足间已经是一副成人男子的派头。更兼得一身儒雅气质,正是翩翩少年俏郎君。
深宅大院的女子见男人本就不多,更何况又是这样俊秀标致惹眼的,双桃已经十三,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一颗心都系在了毫不知情的孟明远身上。
书房里只有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间或响起孟安研墨的声响,然后又只剩下那种让人心痒痒的沙沙声。
双桃觉得二少爷真是好看,尤其是他专注读书写字的时候,让人恨不得变成他手中的笔,笔下的纸。
“少爷喝杯茶歇歇吧。”双桃倒了杯温茶送了过去。
孟明远放下手中的笔,接过她递过去的茶,朝她微微一笑,然后对孟安道:“收起来吧,写得累了。”
孟安小心吹干纸上墨迹,然后将少爷写好的东西收起来,把笔洗净挂起。
双桃马上走到孟明远身后,帮他揉捏肩背,一边轻声询问,“轻重可合适?”
孟明远眯着眼点头,“甚好。”
“少爷若没有其他吩咐,小的便回外院去了。”
孟明远想了想,道:“明天你到二门等我,咱们到街上转转。”
“是。”
孟明远让双桃揉捏了一会儿后,便觉得舒服多了,然后道:“好了,你也歇会儿,有需要我再叫你。”
“是。”双桃便乖巧的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做绣活。
孟明远移步到棋桌旁,又自己跟自己下起棋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吃过晚饭时,他便歇下了,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起来,洗漱之后,给母亲请安之后,孟明远便出了二门,带了孟安一起出府去了。
孟明远并不常出来走动,但对街上的商铺什么的也不是特别好奇,见惯了后世的繁华商业,这个时代的商业也就不足以让他太惊讶。
他们的目的地没什么新意,至少孟安每次陪着少爷出来一直去的地方就是——书斋。
孟明远在书斋差不多浪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算选定了两本地理志,和几本话本,偶尔也是要让脑子轻松一下的。
看看天色尚早,孟明远便领着书僮上了附近的一家茶楼,点了一壶香茗和一碟瓜子,一边嗑一边听茶楼里的人闲聊八卦。
什么时候的八卦都是欢乐有爱的,也不乏豪门世家的艳情私事等等。
孟明远听得津津有味,很是佩服广大人民群众的谣传能力。
谣啊谣,谣到外婆桥,有时候基本已经跟事实没什么关系了。
突然平地起风波,“嘭”的一声响,一张桌子被人从楼上雅间掷了下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还好是块空地儿,要不大抵是要有所伤亡的。
孟明远离那块空地并不远,所以他也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抬头朝楼上看去,想瞧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身形壮硕的锦衣少年一脸暴戾的从雅间内揪出一个人来,被揪出来的人也是一身的华服,腰间也是悬珠盘玉的,看样子两个人出身都不低。
“你小子再胡说一句试试看?我妹妹也是你这样的人能议论的?”锦衣少年手揪着华服少年的衣领,一脸恶狠狠的瞪着对方,狂暴之气减了他原本的英姿俊朗,看着倒有几分狠厉之相。
嗯,怎么说呢,孟明远觉得这锦衣少年身上有种杀伐果断的气质,估计应该是出身行伍世家才对。
“她做得出来,凭什么我便说不得?”那华丽少年犹自不服气,“好好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竟然跑到青楼去找人,成何体统?”
孟明远暗自摇头,这华服少年太过书生匠气,青楼如何?男人去寻花问柳,女人去找个人也不成么?更何况这时的风气和唐时一样算是开放的,对女性也没有像朱明王朝那般没人性禁锢得半分动弹不得。
“她去找我,碍着你什么了?你这般毁坏她的名声?”
“她这样的品性,你们家还妄想让她嫁给我,我凭什么说不得?”
哦,原来如此。
不过,孟明远倒真有些看不得这华服少年了,你不想娶没问题啊,犯不着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散播蜚短流长不是,也难怪锦衣少年会大怒出手了。
锦衣少年额上青筋暴起,猛的一用力,就将华服少年给扔了下来。
茶楼一片惊呼声。
华服少年亦在空中发出一声悠长而惨绝人寰的惊叫,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咦,没事!
孟明远眨了两下眼,然后若有所悟,看来那锦衣少年手上的功夫不错。
华服少年的仆从惊慌失措的从楼上奔下,将自家主子从地上扶起,期间那少年哀叫个不停,估计屁股摔惨了。
“就算你们程家是元勋贵戚,也休想我娶她进门。”华服少年一边痛叫一边还大声吼着。
楼上的锦衣少年从楼上一跃而下,袖子一捋便要上去揍人,“你当我妹妹嫁不出去要将就你吗?究竟是谁告诉你她要嫁给你这样的废物的?”
华服少年的仆从急忙挡住锦衣少年,“程大人,您息怒,我家少爷也是误信人言…”
“滚开,我今天非揍他不可,他当自己是个什么好货不成?整天流连烟花之地,屋里通房小妾一堆,还敢对我妹妹指手划脚说三道四。”
哟,敢情华服少年这家伙跟他家庶出大哥还是同类呢,孟明远忍不住好笑。
啊,孟明远的眼猛的一睁,元勋贵戚?本朝如今只剩下的元勋之家中姓程的只有一家,威国公府,那这华服少年是国公府的少爷!
他虽然不怎么出门,但本朝一些重要的世家贵戚做为他的功课还是知道得比普通人多一些的,这也算是官宦子弟必修的课业吧,总不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这威国公是庆朝开国元勋中的一家,世袭罔替,也是京中硕果仅存的两家元勋中的一家了。家中子弟大多在军中任职,属于武系一脉,但职位一向不显,这或许也是一种明哲保身的选择吧,其家中女儿也多少会些拳脚,以示不忘根本。
能跟国公府的少爷这样叫板的人至少也要是候爵皇亲之家才是,这两拨人哪个都最好不要沾惹才最正确。
孟明远不欲牵扯其中,便示意孟安打算悄悄离开。
主仆两个方走到门口,孟明远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脂粉味瞬间窜入孟明远的鼻翼,那人抓住他的手臂稳住身形。
四目相对,他眼波淡定,无波无澜,眼前少女虽明丽娇艳,但他前世见惯美女帅哥倒不觉得什么。
少女眼眸却骤然一亮,眼前这翩翩少年一派山清月朗之姿,不同于她以往所见任何一家权贵世家名门子弟。
明明身上所穿衣料也不是最上乘之物,身上所佩饰物也不是最名贵之物,周身却偏偏流泄着一股清华之气,就仿佛即便是身着布衣麻衫,身处脏污秽地也难改他一身风骨。
“你是谁家少年?”
听闻少女直截了当的问话,孟明远为之愕然,虽庆朝民风开放,但与他所熟知的开放的大唐仍有许多不及,这少女这般的行径真可谓称得上胆大了。
“姑娘请放手。”
“你叫什么?”
“这样当街追问男子,当真是不知羞耻…啊…”华服少年终于因口无禁忌被锦衣少年一记老拳砸到了面上,顿时发出一声惨叫,鼻血长流,形象大损。
孟明远也甩开了少女的手,头也不回的疾步而出,他不太喜欢这样的女人,开放的太过了,就是后世这样的也是豪放派了,更惶论在这个尚称保守的时代。
“喂…”少女见他这样头也不回的走掉,脸上也有些不自然,又听到里面传来的惨叫声,一跺脚,扭身走了进去,“大哥,让我来,我的事他也敢叽叽歪歪,今天我就打烂他的嘴。”


第 9 章
桂榜开榜之日,榜前人头撺动,热闹非凡。
几家欢喜几家愁。
正在书房摆棋局自娱的孟明远突然被杂乱而兴奋的脚步声所惊,抬头看去。
“少爷,少爷,您中举了。”
眼中所见是孟安兴奋得脸皮发红的模样,后面紧跟着的是疾步而来的二院管家。
“二少爷,老爷请你到正堂去呢。”
孟明远头有些晕晕的跟着去了正堂,就看到老妈捺不住一身的高兴简直是满脸放红光,眼睛里都能笑出朵花来闪人眼。
而旁边的张姨娘则一脸牵强的笑,他那个一早起来就等在正堂的大哥也是一脸悻悻的表情,而他的渣爹此时却怎么也绷不住一张笑脸。
高氏兴奋的声音都忍不住高了起来,“刘妈,赏报信的大管家,伺候少爷的几个人都有赏。”
“是。”刘嬷嬷高高兴兴的拿了银子赏人。
高氏也不管丈夫对大儿子失望的心情,笑着说道:“老爷,咱们远哥头一次去考竟然就过了,这真是祖宗保佑。”
“是呀,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出息。”孟老爷对大儿子的失望很快就掩饰起来了,到底嫡子出息也是件好事,只是他一向对长子寄予的希望太高,此时心里难免失落也大。
前年他虽然做了那件出人意表的事,但他一直觉得是太太教的,总觉得他年纪太小根本不可能是他自己想的,更何况后来他再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来让人侧目。
可是现在小儿子十岁就中了举人,他才惊觉不知何时他最瞧不上的嫡子竟然这般长进了。
“老爷,送喜报的人马上就要到了,咱们要打裳的?”大管家出声提醒老爷还有事情要办。
“包银锭子。”孟老爷大声吩咐。
“是。”大管家也是忍不住的笑,这天下多少的读书人能在十岁就中举的?他家二少爷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高氏拉着儿子一顿打量,十岁的少年,眉清目朗,俊秀清雅,一身青色书生长袍,头上只用青色发带系住,腰间系了荷包,坠了香囊,虽年少,却自有一股沉稳之气流露出来,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她的远儿怎么就这么出色争气呢,真是越看越爱。
孟明远整了下衣袍,到二老身前站定,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谦恭地清声道:“不孝儿子侥幸考中,总算没给爹娘丢脸。”
“快起来快起来。”高氏紧紧的就往起扶儿子。
孟海林也摸着唇上胡子微笑点头,“虽然中了举,但也别放松,明年的春闱会试你现在就要准备起来了。”
孟明远心里下意识不爽,脸上却没表露,到了这个时空,成了这种人家的男丁,有些事本就是避免不来的,只是没想到时间会提前了好几年,他才十岁呀,不应该太过专心答题的,这下木秀于林了吧,活该!
“儿子谨记爹的教导。”
府外一阵的鞭炮齐鸣,不一会儿大管家就一脸喜气的捧着一只大红官封进来回话。
“老爷,差人已经打赏了,这是官封。”
“好好。”孟海林拿过官封翻了翻,笑得眼都弯了,这一旦中了举即便再无进益,若儿子无意更大的功名,那也是能够在吏部领到些散职充任的,虽说就此无缘更大的权位,但那到底也算是正经的官身啊。况且儿子现在年纪尚小,仕途之事一点儿不急,专心进考才是当务之急。
“官封你好好收妥。”最后,孟海林将官封交到嫡子手上,用手拍了拍的肩,一脸欣慰的道,“远儿也长大了,竟然变得如此出色了,为父甚是安慰。”
孟明远笑了笑,“爹,儿子中了举,是先生的教导之功,咱们该好好送一封谢师礼才是。”
“对对,远儿想得周到。”孟海林看向大管家,“包上一百两的银子,准备些四季衣料,再包些好茶,一会儿给先生送去。”
“老奴这就去准备。”
孟明远叫住了就要离开的大管家,道:“爹,还是儿子亲自拿了去向先生道谢吧。”
“也好。”
“那儿子先去换件衣服。”其实他身上的衣服根本不需要换,他只是觉得自己与这欢腾的大堂有些格格不入,无法融入他们的欢喜中,想避开。
“去吧去吧。”
“儿子也先告退了。”同时的,孟明达也出了声。
孟海林垂了下眼皮,挥挥手,道:“去吧。”
兄弟两个一前一后出了主院,在回廊分岔口,孟明达冷哼一声,停下脚步,睨了眉目淡漠的弟弟一眼,道:“你别得意,不过是一时运气好罢了。”
“大哥说的是。”孟明远向来不跟他在口舌上一较高下,一直谨守弟弟的本分,从不仗着嫡出的身份给他脸子,却让他这位庶出的大哥以为他好欺负,气焰日渐有些嚣张,他只在心中冷笑。
书僮孟安不屑的朝大少爷离开背景撇了下嘴,他们少爷不计较罢了,他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孟明远一迈进自己的院子,一院子的丫环婆子喜色洋洋的站成两排向他道喜。
“春芽替我打赏吧。”孟明远神色淡淡的留下一句话,便往自己的屋子去了。
春芽朝双桃使了个眼色,双桃赶紧跟了上去。
“少爷,你可是哪里不舒服?”明明中举是件天大的好事,怎么少爷的神色看上去这么寡淡?双桃不明白。
既然已经回来了,孟明远便道:“再找套衣服出来,我要去向老师道谢。”
双桃便到衣柜寻了件天蓝色的锦锻书生袍出来,伺候他换上。
等他们一切收拾好,大管家也到了外面候着,孟明远便出去跟他一起往外院书斋而去。
先生看到孟明远来的时候,也是一脸的笑意,让书僮接了东西,向大管家表达了对东翁的谢意,目送大管家离开后,这才转向自己的学生道:“怎么了,为师看你可不是得意之色。”
在自己老师面前,孟明远也不隐瞒,叹了口气,道:“本没想过会中的,先生也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学生毕竟年幼啊。”
先生笑道:“倒也不必如此诚惶诚恐,依你的心性为师对你倒是没有太多担心,对于来年的春闱,你有什么打算?”
孟明远实话实说,道:“学生不想尽力。”
先生便笑着摇头,往一旁的棋桌走去,“来来,陪为师下盘棋先。”
孟明远没什么精神的走过去坐下,从棋坛中执了一子,跟在老师的后面落下一子。
“安之是怕落‘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评语吗?”
“学生不过侥幸中举,这个评语只怕是落定了。”他本来是陪练下场试水历练的,结果却弄出了这么个结果,真是始料不及。
“你本性洒脱之人,怎么此时反倒畏首畏尾起来?”
“老师又非不知家父的性情,学生实在是…”他有些说不下去,子不言父过啊,真特么地让人郁闷,这么一个渣爹还不能说他。
先生又落了一子,笑道:“安之本是善谋势之人,为师倒觉得安之必会借此为自己谋得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