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瓦斯克兹!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些被你救出来的人有多么感激你?就更别说他们的家人了!”
莫莱科苏看着她摇了摇头。
“自从你到这里来之后,我从没听到过大家对你有怨言。”
“那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如果你自己理解不了的话,那么你就会有大问题了,我的姑娘……因此,我决定给你安排一点儿团队工作。”
米拉并不同意。“为什么?我做我的工作,这是唯一一件我感兴趣的事情。我已经习惯这样了。我还要去适应别人的做事方式。我该怎么说呢……”
“去收拾行李吧。”莫莱科苏打断了她的抱怨。
“为什么这么急?”
“今晚就出发。”
“这算是惩罚吗?”
“这不是惩罚,更不是旅行。他们需要咨询专家,而你非常受欢迎。”
米拉严肃了起来。
“关于什么?”
“五个女孩的失踪案。”
米拉在电视新闻里听到过这个案子。“为什么是我呢?”她问。
“因为似乎还有第六个女孩,但不知道是谁……”
她还想听点儿别的解释,但莫莱科苏显然已经决定结束谈话了。他回到了原来的样子,递给她一个文件,然后指了指门口。
“这里面有张火车票。”
米拉接过文件夹,朝门外走去。离开房间之前,她又转身问:“普利希拉?”
“对……”
第4章
《黎明门前的风笛手》,1967年;《一碟秘密》,1968年;《乌麻古麻》,1969年,是电影《再一次也好》里的配乐;1971年,有《Meddle》。(1)但这之前没有吗……1970年,肯定有。亚历山大·贝尔曼不记得歌的名字了,但封面还记得,那是张有一头奶牛的封面。真糟糕,它到底叫什么呢?
我得去加油了。他想。
指针已经落到了最底端,提示灯停止了闪烁,直接变成了红色。
但他不想停下来。
贝尔曼已经开了整整五个小时,大约六百公里。他是故意开这么远的,这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才会让他好受一些。他的手僵硬地搁在方向盘上。脖子的肌肉紧绷着,让他觉得有点儿疼。
他回头看了看。
“不要想……不要想……”
他的脑海里充斥着熟悉而又令他安心的记忆。在刚刚的十几分钟里,他的精力都集中在平克·弗洛伊德的唱片上。但在之前的四个小时里,他想的是最喜爱的电影名字、橄榄球队最近三季的队员、学校老同学的名字,还有老师的名字。他想到了贝格女士。谁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他很想再见到她。这么做很好,可以把那个念头推得远远的。现在,他的脑袋都被那张封面上有一头奶牛的该死的唱片占据了!
那个念头回来了。
他要把它赶走,把它赶到记忆的角落里,那天晚上,很多次他都把那个念头关在了那里。否则,他会再次开始冒汗,每次都忍不住痛哭起来,这样的情况让他绝望,尽管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害怕又回来了,揪住了他的胃。但他必须清醒。
“《原子心之母》!”
这就是那张唱片的名字。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很高兴,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身处他的境况,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觉得高兴的。
他又回头看了看。
然后,他又想:我得加油了。
他下面的脚垫时不时地发出阵阵氨气的臭味,让他觉得他身上也是。腿上的肌肉开始变得僵硬起来,小腿已经麻木了。
暴雨整晚都击打着公路,他离山越来越远。他能看到地平线上高山发出的浅绿色的光,广播里正在播放天气预报。黎明很快就要到来了,一个小时前,他出了山,开上了国道。他并没有停下来付过路费。他此时一心想的就是往前开,一直往前开,完完全全服从得到的指示一直往前开。
有几分钟的时间,他的思绪神游到了他处。但是,不可避免地,他还是想到了那天晚上。
一天前,大约中午十一点的时候,他开车去了莫迪利亚尼酒店。他整个下午和整个晚上都在做他的代理商工作,就像计划的一样,他和几个客户在酒店的餐馆里吃了晚餐。大约晚上十点的时候,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关上门,第一件事就是在镜子前解开领带。这时,他看到镜子里映射出了自己的样子:汗湿的身子,充血的眼睛,一张困扰的脸。当渴望占了上风时,他就变成了这样。
他看着自己,吃惊地问自己,整晚面对着宾客他是如何隐藏他的真实想法的。他和他们聊天,听他们老生常谈地讲高尔夫、讲他们苛刻的妻子,对那些烦人的黄段子哈哈大笑。他的思绪飘到了别处。他想象着回到房间后的美好时光,解开领带,汗淋淋的身体、急促的呼吸和危险的眼神,堵在喉咙口的酸液喷涌而出,溅得满脸都是。
面具下真正的脸。
把自己关在房间,他才能发泄出那个压抑在胸膛和裤头中的欲望,他甚至害怕自己会爆发。但是他控制住了自己,没有爆发。
因为不久之后,他要出门。
像往常一样,他对自己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像往常一样,他早晚会再次重复这个承诺;像往常一样,下一次又会被推翻或推迟。
他在午夜时分离开了酒店,异常兴奋。他先晃悠了会儿,还很早。那天下午,他在两次约会之间进行了踩点,确保一切都能按计划进行,没有任何障碍。他已经准备了两个月,小心翼翼地跟踪着他的“蝴蝶”。等待是每一次快乐的必经阶段,而他已经品尝过了。他精心策划了所有细节,因为细节总是会暴露罪行。但他不会,他不会暴露的。即使是现在,在“胳膊坟场”被发现之后,他只需格外小心点。有很多警察在巡逻,所有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但他很善于让自己变成隐形。他一点儿也不害怕。他只需要放松。不久后,他就会在路上看到“蝴蝶”,就在前一天确定的位置。他总是担心“蝴蝶”会改变主意,担心“蝴蝶”在途中发生意外。他会变得很伤心,而且需要好几天时间才能摆脱掉这种情绪。更糟糕的是,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但他会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一次也会很顺利。
“蝴蝶”就要来了。
他将急匆匆地跑过去,用他惯用的恭维话欢迎他。这些话不仅会让他高兴,还会把他因担心产生的怀疑通通打消掉。他会把他带到下午挑选好的地方,在一条小路旁,从那里可以看到湖面。
“蝴蝶”总是散发出具有穿透力的香味。口香糖,运动鞋,汗水。他喜欢。这些气味已经萦绕在他的汽车里了。
然后,他也会闻到夹杂着尿液的气味。他又哭了。在那之后,又发生了太多的事。变化来得太快,从兴奋和快乐转变成之后的事。
他看了看后面。
“我得加油了。”
但说完他就忘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回到了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的回忆里……
他将车停了下来,等待着“蝴蝶”。苍白的月亮时不时地从云层中探出脸来。为了克制焦虑的情绪,他又温习了一遍他的计划。开始的时候,他们会说话,但他主要是聆听。因为他知道“蝴蝶们”总是需要获得那些他们在其他地方得不到的东西:关注。他很擅长那个角色,耐心地倾听他的小猎物诉说。在他打开心扉的同时,他就变得脆弱了。他会放松警惕,让他安然地进入他的内心世界。
靠近灵魂的垄沟。
他总是懂得用最适当的词汇表达。他每次都这么做。他就是这样成为他们的导师。他会引导他们了解自己的欲望,清楚地解释他们需要的东西,让他们看清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这很重要。他会成为他们的学校,他们的实践场所,指点他们何为快乐。
但当他正构想着那些能打开心灵深处的神奇课程时,他下意识地瞄了瞄后视镜。
那一刻,他看到了比影子还飘忽的东西。他在现实中从没见过,因为它直接来自想象。他马上想到是幻象,是错觉。
直到车窗上出现了一个拳头。
车门砰的一声打开了,一只手伸了进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然后紧紧地掐住。没有反抗的可能。一股寒气侵入了驾驶座,他记得很清楚。我忘了上锁。锁!是的,当然这也不足以抵挡住他。
这个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他能用一只胳膊就把贝尔曼从汽车里拖出来。一顶黑色登山帽遮住了他的脸。当男人把他举起来的时候,他想到了他的“蝴蝶”:他费了很大力气引来的珍贵猎物已经丢了。
毫无疑问,现在他变成了猎物。
那个男人掐着他脖子的手松开了,把他甩到了地上。然后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了汽车那儿。对,他是要去拿武器,然后了结我!于是,绝望的生存本能让他试图从湿冷的地上往前爬,尽管那个戴登山帽的男人一脚就能把他踢回原位。
当人们想逃离死亡的时候,会做多少无用功啊!他想,有人在枪口前会伸出手,而唯一的结果就是让子弹击穿他的手掌;有人为了逃过火灾,会从大楼的窗户上跳下去……所有这些人都想逃避无法避免的事情,让自己沦为笑柄。
他不想变成这群人中的一员。他总是相信自己能坦然面对死亡,至少在那一晚之前,在他像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天真地祈求饶恕之前。他艰难地挣扎着,已经爬出了几米。
然后,他失去了知觉。
脸上重重地挨了两拳,他苏醒了过来。戴登山帽的男人回来了,站到他面前,直视他那蒙眬而空洞的双眼。他没有武器,用头指了指汽车,对他说:“走,不要停下,贝尔曼。”
戴登山帽的男人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一开始,贝尔曼觉得他通情达理。然后,又想了想,却更加恐惧起来。
从那里离开。在那一刻,他几乎不敢相信。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汽车边,他很急促,生怕这个男人会改变主意。他马上坐到了方向盘前,视线仍然很模糊,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抖得让他没法发动汽车。当车终于发动后,他就开始了漫长的夜游。远离那里,越远越好……
我得加油了。他又想到了这个实际的问题。
油箱几乎空了。他在路上寻找着加油站的指示牌,一边问自己这是不是那天收到的任务的一部分。
他没有停下。
直到凌晨一点,两个问题霸占了他的思想。那个戴登山帽的男人为什么放了他?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当他的脑子恢复了些清醒时,他得到了答案,他听到了杂声。
汽车的摩擦声,伴随着有节奏的金属敲击声——咚,咚,咚——深沉,持续不断。对,他在我的汽车上做了手脚,早晚有个轮子会从车轴上脱落,汽车会失去控制,然后撞在护栏上!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这个声音不是机械的声音。这是他后来才知道的……尽管他自己无法承认。
那时,他面前出现了一块指路牌:最近的加油站距此不到八千米。他能坚持到那里,然后他就提速。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回头看了看。
但他没有注意到后方的路况,也没发现紧随其后的车子。
不,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后备厢上。
跟着他的东西不在后面,不在路上,而是更近。那就是那个声音的源头。他无法摆脱它。因为那个东西就在后备厢里,这是他一直在看的地方。
尽管贝尔曼努力不去想里面会是什么,但当回过头看前方的时候,一切已经太晚了:路口的警察正示意他靠边停车。
***
(1)这些曲子都出自一个乐队,是英国的平克·弗洛伊德乐队。它被大众称为一支完成实验巨著的辉煌乐队,通过音乐留给了人们许多想象的空间和对生命的思考。
第5章
米拉从火车上下来,一夜未眠,她的脸上泛着油光,眼睛红肿。她在车站的遮雨棚下往前走,建筑是由一个宏伟的主体和一个巨大的购物中心构成的。到处都很干净,井然有序。
很快就有人把她从那里接走了。两名同事正在铁路警察办公室等她。一个是结实的女人,约莫四十出头,橄榄色的皮肤,短发,臀部很大,牛仔裤显得略紧。另一个是约三十多岁的男人,很高,很强壮。他让米拉想起了自己成长的乡村里的那些男孩们。上中学的时候,她有过好几个小男朋友。她记得他们的搭讪方法真的很笨。
男人冲她笑了笑,女同事抬起眼打量她。米拉走近他们,做了一番例行的自我介绍。罗莎只说了她的名字和级别。而另一个向她伸出了手,很清楚地说:“特派员,克劳斯·鲍里斯。”然后,他想帮她拿她的大帆布包:“给我吧。”
“不用,谢谢,我自己能拿。”米拉回答。
但鲍里斯还是坚持说:“没问题的。”
他说话的语气和对她微笑时固执的表情,让米拉知道鲍里斯特派员应该是个花花公子,而且他确信他的魅力能赢得所有女性的芳心。米拉肯定,在他远远看到自己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尝试了。
鲍里斯提议在上车之前先喝杯咖啡,但罗莎瞪了他一眼。
“怎么啦?我说什么了?”他辩护道。
“我们没有时间,你不记得了?”罗莎果断地反驳他。
“这位同事刚刚结束漫长的旅行,我觉得……”
“没事,”米拉打断他说,“我很好,谢谢。”
米拉不想违背罗莎的意思,但也不想和她结盟。
他们坐进了停车场的一辆汽车里,鲍里斯开始开车。罗莎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米拉坐在后面,她的大帆布包就放在身边。他们开到了沿河的路上。
罗莎似乎很讨厌接同事,而鲍里斯却乐此不疲。
“我们现在去哪儿?”米拉羞涩地问。
鲍里斯通过后视镜看着她说:“去总部。罗凯督察要跟你谈话,给你指示的就是他。”
“在这之前,我从没调查过连环杀人案。”米拉想说清楚。
“你不需要去抓任何人。”罗莎尖酸地回答道,“抓人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你的任务就只是找出第六个孩子的名字。但愿你已经看过卷宗……”
米拉没有太注意同事的语气,因为那句话让她想起了她一夜未睡研究的卷宗:埋葬胳膊的照片,还有关于受害者年龄和死亡时间的少量法医数据。
“那个树林里发生了什么?”她问。
“这是近年来最大的案子!”鲍里斯说,他兴奋得像个孩子,“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我觉得会有爆炸性的发现,所以罗凯才会如此重视。”
鲍里斯粗鲁的语气让罗莎感觉很讨厌,事实上,米拉也是。她还不认识督察,但她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他手下的人并不是很尊重他。当然,鲍里斯更直接一些,但他能在罗莎面前这么毫无顾忌地说出来,说明她也有同感,尽管她没有表露出来。这样不好。米拉想。她应该亲自评价罗凯和他的行为方式,而不能受听到的评论影响。
罗莎重复了她的问题,让米拉知道她是在和她说话。
“这是你的血吗?”
罗莎从椅子上转过身,指着下面问。米拉看了一眼。裤子被血染红了,伤口又裂开了。她马上把手放了上去,突然很想解释。
“我在跑步的时候摔倒了。”她撒谎说。
“哦,你应该处理一下那个伤口。我们可不希望你的血和我们检验的血混在一起。”
听到这种责备,米拉突然感到很尴尬,也因为鲍里斯正通过后视镜盯着她。她希望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但罗莎并没有结束她的教训。
“有一次,一个要监视一起奸杀案的新手,去了受害者的卫生间小便。在长达六个月的时间内,我们一直在寻找一个幻影,以为凶手忘记冲厕所了。”
鲍里斯想起那段趣事不禁笑了。米拉打算换个话题:“为什么你们选择了我?你们难道不能根据上个月发生的女孩失踪案的线索来找到女孩?”
“别问我们……”罗莎用挑衅的语气说道。
因为这个工作很“脏”。米拉想。很明显,他们找她就是因为这个。罗凯想把工作交给他团队以外的人,和他不太亲近的人,这样就算找不到无名的第六具尸体,也不会坏了他的名声。
黛比、安奈可、萨比娜、梅丽莎、卡罗琳。
“其他五个女孩的家人呢?”米拉问。
“他们也正要去总部,做DNA检测。”
米拉想到了那些可怜的父母们,他们不得不去做DNA检测,为了确定他们的骨肉是否被残忍地杀死并分尸了。很快,他们的生活就会改变,永远地改变。
“关于那个怪物,你们知道什么?”她问道,为了让自己不再执着于先前的念头。
“我们不叫他怪物,”鲍里斯提醒她,“这样就会把他非人格化了。”鲍里斯一边说,一边和罗莎会意地互换了眼神。“贾维拉博士不喜欢这样。”
“贾维拉博士?”米拉重复了一遍。
“你会认识他的。”
米拉的不适感又加强了。很明显,她对这起案子了解得很少,这让她在她的同事面前处于劣势,所以他们才能开她的玩笑。但这一次,她还是一个字都没说,没有为自己辩护。
罗莎并没想放过她,她用宽容的语气说:“瞧,亲爱的,你可别因为不了解情况而感到吃惊。你在你的工作中一定很出色,但是这里的情况完全不同,因为连环杀人案有它自己的规则。受害者也是一样。他们没有任何原因遇害。通常,他们唯一的错误就是在错误的时间待在了一个错误的地点;或者,他们出门的时候穿了一件特别颜色的衣服;或者,就像我们手里的这个案子一样,她们错在是女孩,年龄在九岁到十三岁之间……这些事情你不可能知道。别生气,这根本不是你的问题。”
对,听起来像真的一样。米拉心想。从她们见面的那一刻起,罗莎就把每一个话题都变成了“她的”问题。
“我是一个能很快上手的人。”米拉回答。
罗莎扭头看着她,冷冷地问:“你有孩子吗?”
米拉没有心理准备,愣了一会儿:“没有,怎么了?这有关系吗?”
“因为当你找到第六个孩子的父母时,你得向他们解释罪犯‘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可爱的孩子。但关于父母的责任,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们牺牲了多少去抚养她、教育她;不知道在孩子发烧的时候,他们度过了多少无眠的夜晚;不知道他们和她一起玩耍或做作业时度过的时光。”罗莎的语气慢慢变了,“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中的三个女孩指甲上涂着亮晶晶的指甲油;或是其中的一个女孩的胳膊肘上有块久远的疤痕,也许那是她五岁时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时留下的;或是她们都很小、很可爱,有着那个年龄纯洁的梦想和愿望,然而却被永远地亵渎了!这些事你不会知道,因为你从来没做过母亲。”
“霍莱。”米拉冷冷地回答。
“什么?”罗莎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指甲油的牌子是霍莱,一种很闪亮的指甲油,里头有珊瑚粉。这是一个月前在青少年杂志上风靡的玩意儿。她们三个都有说明这个牌子的指甲油很受欢迎……然后,其中一个受害者戴着幸运手镯。”米拉淡然作答。
“但我们没有找到任何手镯。”鲍里斯开始起了兴趣。
米拉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这是第二个女孩,安奈可。她手腕附近的皮肤颜色更浅,这意味着她戴过什么东西。也许是被凶手摘掉了,也许是在她被掳走或者挣扎的时候丢失了。她们都是惯用右手,除了一个,那就第三个:她的左手食指上有墨水的痕迹——她是左撇子。”
鲍里斯露出了崇拜的神情,罗莎也很惊讶。米拉有满肚子的货。“最后一件事:第六个,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女孩,认识第一个失踪的女孩黛比。”
“你怎么知道?”罗莎问。
米拉从文件夹里拿出第一条和第六条胳膊的照片。“在她们俩食指的指尖上都有一个小红点……她们是结拜姐妹。”
警察局行为学研究部门专门负责应对重大犯罪。罗凯在那里做了八年领导,他在方式和方法上都进行了彻底改革。事实上,就是他为诸如贾维拉这样的市民打开了大门。从贾维拉的文章和研究来看,罗凯觉得他是犯罪学家里最具创新力的人。
在侦查团队里,斯特恩是信息员。他年纪最大,职位也最高。他的职责就是收集信息,描绘案子的大致内容,并找出它与其他案子的相关性。他就是团队的“记忆”。
罗莎负责后勤,她是计算机专家。她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技术更新上,她受过制订警察行动计划的特别训练。
最后是审讯专家鲍里斯,他的任务是询问那些有不同头衔的人,让有罪的人坦白事实。他有很多技术手段可以达到这一目的,通常他都能成功。
罗凯下达命令,但他并不是团队实质性的领导人,而是贾维拉博士来指导调查。督察更像是一个政治人物,他的抉择通常都会考虑到他的个人职业发展。他喜欢把成功侦破的荣誉公布于众,并揽在自个儿身上。而对于那些不能顺利结案的案子,他就会从整个团队中撇清责任,或者用他喜欢称呼的那样,“罗凯的团队”。这一点让他的下属很讨厌,所以大家都很鄙视他。
在市中心总部大楼六层的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到齐了。
米拉在最后一排。她在卫生间里重新处理了一下腿上的伤口,用双层橡皮膏将它绑住了,然后换了一条一模一样的牛仔裤。
她坐了下来,把大包放在地板上。她马上就认出了那个瘦高的男人就是罗凯督察,他正和某个谦恭的人热烈地讨论着。那个男人周围的气氛有些奇怪: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似乎是灰暗的颜色。米拉觉得那个男人从这间屋子出去,走到现实世界后,就会像幻影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定就是鲍里斯和罗莎在汽车里跟她提及的贾维拉博士。
然而,那个男人身上的某些东西让米拉马上就忘记了他那皱巴巴的衣服和顺齐的头发。
那是他的眼睛,大而专注。
当他开始和罗凯说话时,突然撞到了米拉的眼神。于是米拉挪开视线,有些窘迫,而他又看了她一眼,坐到了离她不远的地方。从那时起,他就完全忽略了她。几分钟后,会议正式开始了。
罗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做着手势一边说话,就好像他正在跟所有的观众讲话,而不是五个人的小团体。
“我刚刚听了分析报告,我们的阿尔伯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的确很厉害。在‘胳膊坟场’没有留下一丝划痕或印记。他只给我们留下了六个需要寻找的小女孩,六条残肢……和一个名字。”
于是,督察把话语权让给了格兰,后者没有登上讲台,而是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交叉,两腿自然地搭在椅子上,他说:“我们的阿尔伯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事情会如何发展。他预料到了最小的细节。是他在操控游戏。而‘六’就是连环杀人案的总数。”
“6,6,6,恶魔的数字。”米拉打断他说。
所有人都转头看她,露出责备的表情。
“不用理会这种无聊的东西,”格兰说,米拉一下泄了气,“当我们说总数时,我们的意思是这个家伙已经完成了一个或多个连环杀人案。”
米拉微微半闭眼睛,很难让人察觉。格兰感觉到她没有明白,于是解释说:“我们把一个至少用类似手法作案三次的凶手定义为连环杀手。”
“两具尸体只能算是多次谋杀。”鲍里斯补充说。
“因此,六个受害者是两次连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