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思忖:“可看着那药方子的字迹、不太像是新开的……掌柜,真的是补身子的药?”
这掌柜的倒是有点儿见识,欲言又止,摇摇头道:“杨太医的药方,还是别去贸然揣测,罢了,莫管闲事。”
青叶揣了药,上车往回走。心里像是揣着个野兔子,生恐它跳出来跑了一样,时不时摁一摁。
马车缓缓而行,青叶心里乱糟糟地,撩开车帘向外打量。
正过十字街,却见有几个人从南街上骑马而来,青叶眼前一亮,忙叫停车。
那边来的,却正是灵枢跟两个巡检司的差官。
青叶好久没看到灵枢了,乍然遇见,几乎忍不住要跳下车来:“灵枢!”
灵枢起初没看见她,听见叫声才打马过来:“青叶姑娘,怎么在此?”
被一问,青叶才梗住,忙又强笑:“有一点事……你在忙什么?”
灵枢放低了声音:“国子监有个案子,大人正在侦办,我正要去传人。”
青叶虽知道他忙,但好不容易见着,不肯就这么三言两语让他走了:“灵枢……你好像瘦了,我、我之前听说你也受了伤,伤好了吗?”
灵枢道:“放心,杨侍医给处理的及时妥当,早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青叶听他提起杨仪:“对了,今日是仪姑娘定亲的大日子,你……”忽然想起他方才说俞星臣在办案,何况俞家跟杨家也没有亲近到要亲自前往的地步,于是噤声。
灵枢回头看看那两个差官:“青叶姐姐,我要去了,改日再跟你……”
他还没说完,青叶伸手抓住他:“灵枢。”
灵枢一愣:“可还有事?”
青叶犹豫了片刻:“灵枢,你能不能告诉俞大人,姑娘……之前你们往海州去的时候,不知怎么,就传出了俞大人身亡的消息,姑娘以为是真的……所以才、没了指望的。”
灵枢愕然地望着她:“什么?”
当时陈献跟俞星臣在沁州将计就计,虽然陈献派来的人及时拦住了那“报丧”的,但消息仍不胫而走。
尤其杨甯在顾家,漕运司的消息最为灵通。
杨甯当时本就病症未愈,得知此事后,更又大病了一场。
之后,才有了跟宣王府的亲事。
灵枢总算弄明白了青叶的意思,他拧眉道:“我告诉了大人又怎么样呢?横竖甯姑娘将要进宣王府了。木已成舟。”
青叶听见“木已成舟”四个字,一抖,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攥住那包药。
灵枢心里想起的,却是之前杨甯刺伤了俞星臣的手的那一幕场景。
不管怎样,他竟都无法原谅杨甯。
就冲着这个,他也不会再把青叶的话去转告或者怎样。
何况告诉了又如何?也只白白地又让俞大人多操一会儿心罢了。
青叶怔怔地望着灵枢,灵枢道:“青叶姐姐,我真该走了。”
略一犹豫,他道:“我听说,俞府里太太正张罗给大人相看合适的人家……想必不久就会有人的。”
青叶的手本来要松开灵枢了,闻言更抓紧了几分:“可是……”
灵枢疑惑地看她。
青叶的眼圈红了起来,终于问道:“我呢?”
“你?”灵枢一愣。
青叶的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说出话来。此时灵枢身后的差官见时候不早,忍不住出声招呼。
灵枢把手抽回:“我真要去了。”向着青叶一点头,打马离开。
青叶愣愣地望着灵枢远去,回身靠在车壁上。
她红着眼,无意识地将手指送入口中用力地咬着。
乔国公府。
乔小舍被国公爷带了回府,先去见过府内女眷,被嘘寒问暖地询问了一番。
退出后,到了乔建的书房。
书房内本还有几个清客,见了公子来到,都悄悄地退了出去。
乔国公看着儿子。
一个字没说,乔小舍已经跪在了地上:“父亲……”
“你在外头到底都做了什么事,给我说明白!但凡有一点隐瞒,我打折你的腿!”
乔小舍咽了口气,神情有些畏缩地说道:“父亲,您别听……那什么俞巡检的话,我真是冤枉的,我只杀了那只猫而已……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道。”
乔国公冷笑道:“你真以为你这番说辞能够骗得过人?何况那是俞星臣!你若不是国公府的,这时侯早给你大刑伺候了!”
乔小舍微震。
“我只问你,你给我说实话,”乔国公道:“猫是你杀的,那老滕,也死了?”
乔小舍颤抖着:“我、我……”
“起来,去拿家法。”乔国公冷漠地吩咐。
乔小舍脸色骤变,忙叫道:“父亲不要!我说,我说就是了!”
“那老滕又是什么人?”乔国公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是门房上的……”
乔国公拧眉:“他招惹你了?”
乔小舍咬了咬唇,终于开口道:“他、他经常地去喂那些猫儿、狗的,我先前骂过他几次,他总是不改。”
“就因为这个?”
乔小舍顿了顿:“那天,我……我跟丁镖他们,把那只大猫给杀了……谁知他正好来找猫,竟给他撞见了。”
话说到这里,一切真相仿佛昭然若揭。
乔国公屏住呼吸:“然后呢?”
“他、他突然跟疯了似的骂我们……他那样一个下贱的人,敢那么无礼,我就叫他们……丁镖他们就一拥而上把他制住了。”
乔国公一时没有问下去,只是抬手揉着眉心,好像要让自己缓和缓和。
他似乎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自己可能无法接受。
“然后又怎样?”
乔小舍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父亲,却继续说道:“因为他一直大骂,乱动,我就拿了那把刀威胁他叫他住嘴,谁知他只管嘴硬……我、我一时气急,就把他的手砍了下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太气人了,骂的那些话、不堪入耳……父亲听了也会生气……”
乔国公的眼睛瞪大了几分,他张了张嘴,又紧闭。
“那么他是怎么死的?因为断了手?”
“不不,是丁镖他们……把他、勒死了!”
乔国公绷着脸:“尸首呢?”
乔小舍舔了舔嘴唇。
“你最好快点说,你不会以为俞星臣把你放回来,你就真的无事了吧?”乔国公盯着儿子:“这件事毕竟不是只有你跟丁镖知道,俞星臣此刻必会传召其他跟你拉帮结派的那几个,你确信他们都能扛过俞巡检的审问?”
只要俞星臣找到了老滕的尸首,那几个的供词再有个什么纰漏,那乔小舍……只怕就难从中拔得出来。
乔小舍却小声地说道:“父亲不必担心,我事先已经叮嘱过他们,叫他们不可乱说。何况就算、就算他们扛不住供述出来,巡检司的人也未必能找到老滕的尸首。”
国公爷问道:“这是何意?”
作者有话说:
11:又是被美色所迷的一天
黑鱼:这什么绝世妖姬
17:没想到吧,老子擅长以色侍人
因为觉着上章小剧场有小伙伴误解,所以加了一句--
三更君未必会有哈,宝子们早点休息哦,元宵节快乐!


第352章 一只加更君
◎罗生门三重反转,纨绔子丧尽天良◎
俞星臣先前派人去传跟乔小舍一伙的那几人。
除了死去的丁镖之外,还有鸿胪寺主事之子陈少戒,忠宁伯之孙欧逾,以及宫廷禁卫黄校尉之子黄鹰杰。
巡检司的人先前到了国子监,却只带了陈少戒回来。
原来从昨日事发后,欧逾便已告假回家,而黄鹰杰也在今日早上被黄家接了回去。
先前青叶遇到的灵枢,就是往黄家去带人的。
俞星臣先审问陈少戒。他是个眼睛略小,平常十分爱聒噪的少年,被带到巡检司,有点不知所措,目光游移,不能出声。
俞星臣见状,和颜悦色地说道:“不必惊慌,本官传你前来,只是为辅助调查而已。问你什么话,你只要如实回答,本官管保你无事。”
陈少戒抬头,望着他温润的脸色,勉强答了一声:“是。”又道:“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
俞星臣一笑:“本官还未曾问你,你为何就先说不知道?”
陈少戒润了润唇:“呃、我只是猜的……大人或许是要问丁镖的事情吧。”
俞星臣道:“你颇为懂事,本官很是欣慰。不错,本官问的正是跟丁镖有关的。”顿了顿,打量着陈少戒的脸色:“你跟丁镖是什么关系?”
陈少戒听说跟丁镖“有关”的,又自紧张。
听问是何关系,忙道:“没有关系。”又觉着这么回答不对,于是补充:“我们只是、只是同窗之间,彼此说过话罢了。”
俞星臣垂眸说道:“陈少戒,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本官心里早已经有数,之所以问你,只是想看你规矩不规矩,是否如实回答而已。所以,有什么就说什么,知道吗?”
他的语气和缓仿佛无害,陈少戒却觉着头皮发麻,结巴道:“是、是。”
“你跟丁镖是什么关系?”
“是……是同窗,玩的还算好。”
“玩的还算好的,除了丁镖,还有何人?”
陈少戒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些事情,国子监内人尽皆知,不是什么秘密,便道:“还有……乔小舍,欧逾,黄鹰杰。”
俞星臣微微一笑:“还有呢?”
陈少戒心微震:“大人……还有……?”
俞星臣轻描淡写地:“马缟,不也是跟你们一伙儿的么?”
陈少戒抖了抖,忙道:“马缟、对了……他也是的,不过因为他不见了这几天,我、我一时的忘了。”
俞星臣哼了声,似乎有点不高兴:“别在本官面前玩弄小聪明,仅此一次,听见了?”
陈少戒心思大乱:“是、听见了。大人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埋在翰林院孔典簿家外的那只猫,你可认得。”
陈少戒满脸苦色:“认、认得。”
“怎么回事?”
“那只猫原本是国子监里的,后来生了许多小猫,本来乔小舍就讨厌猫儿,见了那许多更加无法忍受,于是、于是找机会把那只大狸猫逮到、把它、把它杀了。”
“怎么杀的?”
陈少戒道:“大人,我其实不愿意干那个,好好地干什么跟只猫过不去,只是乔小舍……”
“你只说经过。本官要详细的首尾。”
陈少戒舔了舔嘴唇,终于叹气:“那只狸花猫很警惕,加上乔小舍之前骂过几次,见了我们,就会远远地避开。乔小舍就让谭珣去引它下来。”
“谭珣?”
“是、是荫监里的一个同窗,不是我们一起玩的,是外地上京的,好像是个什么知县之子。”
“很好,继续。”
陈少戒听他说“很好”,那语气仿佛是嘉许。便松了口气,道:“把它捉下来后。我们几个人就拉住了它,乔小舍把它的……”他垂着头:“猫爪子先剁下来,叫它在地上跑。”
当时乔小舍哈哈大笑,还说道:“看你现在还怎么抓人,小畜生。”
那猫儿在地上挣扎,血迹斑斑,玩弄的够了后,乔小舍又捉回来……折磨了一阵,那猫已经奄奄一息,于是砍掉它的脑袋。
堂上的一些衙差本来也是见惯了光怪陆离的,可听这少年说起他们竟用这种手段折磨一只猫,顿时都在脸上露出厌恶之色。
连那负责记录的主簿,都觉着难以下笔,笔下的墨色,好像都是淋漓的血点,触目惊心。
都说杀猫未曾入律,不能治罪,但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可见心性也是十分残暴不仁,又岂能说是无罪?
俞星臣听完,沉默片刻:“然后呢?猫尸如何处置的?”
陈少戒道:“我们没有管那个,弄完了就走了,后来再去,就不见了。”
俞星臣盯着他:“后来再去?”
陈少戒一惊,自知失言,身形稍稍晃动。
“后来又去做什么?”俞星臣缓缓问。
陈少戒咬了咬下唇:“那次之后,乔小舍好像……好像上了瘾,那天捉了两只幼猫崽子,也、也宰杀了。”
俞星臣沉沉地盯着他:“你似乎有所隐瞒。”
陈少戒脸色大变,着急叫道:“大人!我、我没有……”
俞星臣不理会,淡淡道:“杀狸花猫,跟杀猫崽,相隔多久。”
陈少戒咽了口唾沫:“大概、大概半个月吧。”
俞星臣点点头,对旁边一名衙差使了个眼色。
那衙差从后端着一个托盘走到陈少戒跟前,另外一人上前,将盖着的麻布揭开。
陈少戒原本不知道怎样,垂眸一看,却见竟是一只惨白的、却栩栩如生的断手在上面。
“啊!”陈少戒惨叫起来。
俞星臣道:“认得这只手吗?”
陈少戒后退,举手捂着眼睛:“我、我……”
“你当然认得这是谁的,毕竟,你很清楚它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俞星臣手中捏着那块惊堂木:“你要仔细回答,本官既然在这时候问你,你就该明白,没什么可掩饰的了,快说,你们是怎么杀害门房老滕的!”
“啪”地一声,惊魂动魄。
陈少戒又听见他叫出“老滕”,浑身筛箩般发抖,明白他果真知道了底细。
衙差呵斥:“看清楚!如实回答大人的话!”
陈少戒丧胆失魂,垂首:“……我、我说就是。”
在国公府内,面对乔国公问话的时候,乔小舍说是在杀害那狸花猫的时候,被老滕“无意中”撞见,两方冲突,乔小舍才“冲动”杀人。
但事实如何?
陈少戒道:“乔小舍杀了那狸花猫后,经常喂猫的门房老滕,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于是他把那些小猫照看起来,乔小舍之前为了他喂猫喂狗的事情骂过他几次,可是他总是屡教不改,惹得乔小舍很是生气,于是……”
那天,乔小舍叫人弄了两只猫崽,又故意引老滕过来看见。
老滕惊怒交加,上前要救那两只猫,但他一个人,如何当得起六个少年?
乔小舍又要故意给他一个教训,便指使丁镖等:“给我狠狠地打!这个贱东西,竟敢跟我对着干!不给他一个教训他都不知自己的身份!”
老滕被压在地上,抬头,看见两只被虐杀的幼猫就在不远处,可怜兮兮的小东西,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惨遭毒手。
他不由挣扎着大骂道:“你小小年纪,这样伤天害理,干出畜生不如的事,必定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