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浩成依言拿来水,往葛宏发嘴里灌,用土法给葛宏发洗胃,但这个措施只起了安慰作用。在随后的日子里,葛宏发会渐渐虚弱,最后死亡。
“好了,葛宏发已经喝下百草枯了。召集我们的人可以站出来了。”路骏说道。
没有人出来承认。
王传明紧张地问道:“难道我们都被骗了?召集者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我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杀光我们?”
路骏怒道:“不要再瞎说了,我们一定漏了什么。”他拿出那封信,又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周忍冬捡起地上的农药瓶子:“你们看看这瓶子上面好像有字。”
界心鸣从周忍冬手里接过瓶子,发现内壁上刻了字,由于药水是深色的,只有倒光药水,内壁的字才会显示出来。
车子在村东原刘家地窖。
刘家不大,就算地窖扩过,也塞不下两辆车子和四辆摩托吧?带着这个疑问,他们带着葛宏发赶到了村东刘家,将碎石、残砖、野草清理掉,打开地窖,里面停着一辆老旧的面包车,似乎快报废了。
王传明溜下去检查了车辆的状况:“车钥匙就在车上,油箱是满的,破是破了点,但足够把我们带出去了。”从一开始,山鬼就不打算把他们原来的车还给他们,而是准备了一辆报废车作为他们离开白水村的交通工具。
这个布置应该在几个月前就做好了,地窖上方盖着木板,木板上又堆了残砖、碎石,加上自由生长的野草藤蔓,彻底遮盖了痕迹,而他们之前一直想通过新痕迹找到交通工具,自然就失败了。幕后之人甚至在后面挖出了一段斜坡,他们清理掉障碍物后,就能把车推出地窖。
六人挤上报废车。方向盘的位置上积了灰尘,仪表盘上放着一张纸,纸上画了简单的路线图,让他们不要往黑水川走,桥已经被炸断了。
王传明开车,终于把他们带离了这个绝地。葛宏发面色发白,紧闭着双眼,气若游丝,不时地发出呻吟,也不知道是否能撑到医院了。
“唉,可惜我的车找不回来了。”葛浩成感慨道,“我可没有多余的钱再买一辆摩托。”
“命比车子重要。”路骏说道,“快走,快走。”
他们把奄奄一息的葛宏发送进了医院,没有惊动其他人,悄悄地离开了医院。
风雨欲来,重重的阴云压在上空。他们再没有寒暄的心情,各自作别,好像要在大雨倾盆之前赶紧逃离这里。


第十四章 谁是凶手
四周依旧是发霉的空气,包裹着界心鸣的身体,一个劲儿地往他的肺里钻。
在恍惚中,界心鸣睁开了眼睛,四周一片漆黑,但他还是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安渐渐涌上心头,他打开灯,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小旅馆的房间里。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到底哪里错了?
为什么又循环了?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难道真相有误?难道林盼盼对结果并不满意?难道要找出替林盼盼追查真凶的幕后黑手?
界心鸣还是被困在这段时间内。之前他已经买了回家的车票,准备回迁江,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现在是四点二十分。
界心鸣立马从床上跳起来,如果都重来了的话,他必须去救周忍冬。想到这儿,他立刻冲出旅馆,大厅鱼缸里的杂鱼被界心鸣的动作惊动,纷纷害怕得逃窜,撞上了鱼缸壁。界心鸣将油门踩到底,急急忙忙朝周忍冬的超市赶去。
他可能已经来不及救下周忍冬,制止她杀人了,但能帮她布置现场、替她隐瞒罪行,应该也能取得她的信任。无论如何,界心鸣都要试一试,不然这次循环就浪费了。他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出乎他意料的是,超市门已经开了,周忍冬正坐在超市门口。
“你终于来了,比上次晚。”周忍冬问界心鸣,“路上遇到事情了吗?”
周忍冬身上有伤,但不严重,她已经做了妥善的处理。见到周忍冬这副样子,界心鸣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没事吧?”周忍冬关心地问道。
“你都记得?”界心鸣惊讶地问道。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唯一的可能就是周忍冬也成了界心鸣的同类。
周忍冬点了点头:“对,所有事情都记得。你来超市救我,制伏了赵彬。然后,我和你一起前往白水村,你在路上和我说了一堆疯话,一开始我没有相信你,只是假装相信罢了。后来我们揪出葛宏发,我觉得你说的可能是真的。现在,我已经完全相信你了,因为我也经历了一次循环,而且保留了记忆。”
“原来那个时候,你没有信我。”界心鸣惊讶道。
“无论是谁听到循环和穿越都不会相信吧。”周忍冬苦笑道,“我以为你是因为林盼盼而入魔发疯了,但你确实说对了一些事情,所以我才陪着你演戏,找出真相。”
“但那也不是真相,否则我们也不会又进入循环,不过这次我多了一个帮手。对了,赵彬呢?”界心鸣问。
“我把他打晕捆起来了。”周忍冬说道,“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我事先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起床、会说哪些话,甚至知道他会怎么打我,所以我不再害怕。不过他的某些行为和我记忆中不太一样,所以我还是受了点伤。”
“不会每次都一模一样的。”界心鸣解释道,“就算你的行动保持一致,也只能确保大致走向不变。”
哪怕在完全一样的环境中,人的行为也会有细微的差别,人的思维本身就是混沌的,里面有无数的蝴蝶在振翅,无数外界和内部的细节都在默默影响人的行为。界心鸣深有体会,有时他只是表情不同或少说了几个字,对方同他说的话就不同。
“原来如此。”周忍冬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我们出发吧,一切行动还和之前一样?”
“嗯,最好不要做什么改变,不然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界心鸣说道,“我怀疑还有人隐瞒了重要的情报,导致我们在最后做错了决定。”
两人结伴到达了白水村,而在白水村,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路骏和王传明的摩托还是停在学校外面。界心鸣轻舒了一口气,至少王传明这次没有扯什么幺蛾子。两人又和路骏他们会合,又一次重温了老教室,然后等葛家兄弟到来。
没想到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他们两个有事不来了吗?”王传明问道。
界心鸣也坐不住了:“我们去找找他们吧。”
王传明问道:“去什么地方?”
“矿区。”界心鸣道。
但是他们在矿区也没找到人,工棚里倒是有食物,但不见葛浩成的踪影。
周忍冬悄悄将界心鸣拉到一旁问道:“不同的循环中,他们的行为差别会这么大吗?”
“不会,一般只有细节会发生微小的变化。”界心鸣皱眉道,“我经历的循环中从没有出现过迟到或者不到的情况。”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周忍冬指了指自己,“他们和我一样,都在循环中‘觉醒’了。”
界心鸣觉得“觉醒”这个词用得很贴切。
周忍冬继续说道:“他们两个都是揭开林盼盼死亡真相的关键人物,可能害怕被指认就爽约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界心鸣由衷地说道,“去把路骏他们叫过来吧。”
路骏和王传明过来后,界心鸣告诉他们葛家兄弟应该不会来了。王传明已经知道循环的事情了,他一个劲儿地问界心鸣:“你骗了我,究竟哪里出错了?”
界心鸣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只有一种可能,我们还是找错了凶手。”
路骏是唯一一个还未觉醒的人,他不解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接下来我说的话会非常匪夷所思。”界心鸣真诚地对他说道,“你就当我讲了一个故事吧,请一定要听完。”
界心鸣把前几次循环的大致情况告诉了他,当然隐去了他失态的地方,给他留了些面子。路骏觉得界心鸣可能是疯了,但王传明和周忍冬告诉他要相信界心鸣。
路骏听后失魂落魄地跑了。他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真相。
“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周忍冬不解。
“我和你都已经觉醒了,葛家兄弟疑似觉醒。如果不能终止循环,那他早晚也会觉醒。”界心鸣说道,“倘若他觉醒后只把这里的聚会当成一次普通的聚会,不明所以地到处乱跑,我们再去找他会很麻烦,还不如提前告诉他,让他有所准备,发觉事情不对,就老老实实地来白水村等我们。”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周忍冬问。
界心鸣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山不过来,我们只能过去见山。我们上门拜访葛家兄弟吧,反正我知道他们的住址。”
“我也要去吗?”王传明问道。
界心鸣轻蔑地看了一眼王传明:“你就安静地待着吧。”
王传明如蒙大赦,骑着摩托离开了白水村。有界心鸣在外劳心劳力,王传明自然不愿涉足危险。
界心鸣又开了四小时车,和周忍冬来到葛家兄弟所在的镇子。周忍冬没回家,那个家,她已经不想再回去了。她和界心鸣一起找了家小旅馆住进去,次日一大早,他们先去拜访了葛宏发。
但葛宏发的洋房附近有些不大对头,没有半点声响,安静得有点过分。不少脸色不善的男人在葛宏发家附近来来回回。
“葛宏发是不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周忍冬低声问。
界心鸣说道:“应该没有,之前我来就没看到这些人。”
那群凶神恶煞的人也注意到了界心鸣和周忍冬。有个身穿黑衣的黑壮男子过来问他们:“你们是来找葛宏发的吗?”
周忍冬嘴快,承认了。
于是,黑壮男子又问道:“你是周忍冬,你边上的是界心鸣?”
周忍冬点了点头。界心鸣觉得不妙,抓起周忍冬的手,转身欲走。
“是他们,界心鸣和周忍冬!”黑壮男子大喊一声,“快过来,我找到他们了。”
周围的人都聚了过来。界心鸣听到喊声,立刻带着周忍冬逃跑,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两人只能先钻进巷子,以期甩掉追兵。
巷子狭长复杂,界心鸣一边跑一边推倒巷子里堆积的杂物,想要拦住追兵,可他们与追兵之间的距离还是越缩越短,眼看自己即将被抓。
“你先跑,我留下来拖住他们。”界心鸣对周忍冬说道。
周忍冬刚想拒绝,界心鸣又解释道:“反正会重来的,只是精神伤害而已。”说罢,界心鸣将周忍冬推走,自己留在了原地。
小时候,他一直受林盼盼照顾,长大后,他去念书、去工作,也没遇到需要暴力解决的事情,除开儿时的打打闹闹,界心鸣真的从未打过架。他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朝追兵不断挥舞,但很快就有人把界心鸣的木棍打落。他们步步紧逼,界心鸣一步步向后退去。
快要无路可退之时,周忍冬居然又回来了。她抱着一根毛竹在巷子里横冲直撞,本来像毛竹这样长的东西在巷内根本施展不开,但由于长度惊人,周忍冬又不要命地胡乱挥舞,稍稍一动就能扫到一大片,反而起到了效果。追兵被周忍冬的打法吓到,竟然无意中让开了一条路。
两人趁机跑出巷子,回到了车上。
“你们告诉葛宏发,躲是躲不过的,事情还有转机,林盼盼找的可能不是他。如果他不来赴约,他会永远被困住。”界心鸣摇下车窗,大声说道。
一块砖头飞来,界心鸣赶紧缩回脑袋。同类正在增加,这可真讽刺,他一个人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光,当他即将成功之时,上天送了他一些同类,给他增加了难度。
看来这些人都是葛宏发雇来的,他不想见界心鸣他们。界心鸣擦掉头上的冷汗,开车离开葛宏发的势力范围。
比起葛宏发的待客之道,葛浩成的就要“文雅”得多了。界心鸣带着周忍冬来到葛浩成的出租房,门锁着,他们敲门许久,也没有任何回应,反而把房东引来了。
房东道:“别敲了,他不在。”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周忍冬问道。
“不知道,我还想知道他在哪儿呢,他欠了好几个月的房租还没给。”房东说道,“你们是谁,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他的朋友,没有别的事,就是想和他见个面、叙个旧。”界心鸣说道。
房东说道:“你们要是找到他,就告诉他如果再不付房租,我就把他的东西都丢出去了。”
葛浩成神龙见尾不见首,他要躲,界心鸣还真的没办法找到他。
界心鸣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房东:“我再问个事情,葛浩成多久没有回来了?”
房东收下钱后,立马变了个模样,露出笑说道:“这真不知道,应该有半个多月了吧。”
“谢谢。”界心鸣道,“你有纸笔吗,能借我用用吗?”
“可以可以。”房东很快就拿来了白纸和铅笔。
见不到葛浩成,界心鸣只能给他写一张字条,告诉他循环会一直进行下去,想要停止的话,他就必须来赴约。写完后,界心鸣把字条塞进了门缝里。
在回去的路上,周忍冬问道:“这样做会有用吗?”
“会有用的。”界心鸣说道,“被困在同一段时间内,反复经历同样的事情,只重复五六次还好,重复多了会把人逼疯的。他们总会有受不了的一天。我们只要每次都去,他们一定会明白的。”
界心鸣曾在书上看过一个神话故事,说有个地方的人,认为天堂就是不断循环重复的,他们的神喜欢勇士,勇士死后都能到天堂,他们在天堂就日复一日地比武、吃肉、喝酒。而当新的一天到来,战死者会复活,桌上的酒肉也会复原。
当时界心鸣就感叹:那真是个质朴的天堂。
但人在这种天堂中真会幸福吗?按照佛教观念来看,众生都在六道轮回中,得道成仙不是从低等生物跳到高等生物,比如从畜生道去天人道,而是超脱,从六道之中离开,独立于世。
在固定的时间内,人能挥霍金钱、纵情享乐,做任何事都不必担心惩罚,因为一切都会在新的循环中恢复原样,个人的自由到达最高限度。也许,对于一些人来说,这就是天堂。可这不是人类该过的生活。人还是需要跳出循环,正常生活,遇到不同的人和事,成长,老去,最后死亡,而不是原地踏步。
界心鸣没和周忍冬说,其实他快要被逼疯了。
但上天并没有怜悯快要崩溃的界心鸣。
一次。
两次。
三次。
…………
时间一次次重置,界心鸣和周忍冬也一次次穿越。
周忍冬的变化越来越大。随着周忍冬一次又一次地击败赵彬,她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到了后来,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赵彬制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