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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是我们派有人误伤或者向金聪伟放暗箭,因为我在我们派队伍的最后面,那时在大多数时间里我扮演的都是小喽啰的角色。
“那又是谁扔的那块砖头呢?”
我猛然回身望去,眼前空无一人。不过,我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泥地上有两行新鲜的脚印,说新鲜是因为刚刚下过雨,脚印落在上面特别清晰。我连忙走上前去仔细察看,这一看却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眼见两行脚印,一行大,一行小,形状和那个地主老太太在家里留下的血脚印完全一样。
我狠咽了一口吐沫以缓解内心的紧张,然后壮着胆子顺着脚印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去。脚下的泥泞给了我一个放慢脚步的借口,其实我心里清楚,凭我的这种速度,即便真的有人,也肯定是追不上的。但是,好奇心还是促使我必须走下去。
走了没多远就来到了有青草覆盖的区域,脚印有些模糊不清了。就在我停下来辨别方向的时候,脑后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打了一下,眼前顿时一黑,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周围床上全是我们派的伤员。我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对方的人用板砖拍倒在地,还好只是脑震荡。金聪伟就没我那么幸运了,他死了,死在了那块砖头上。不,应该说他死在了那个老太太的手上。可是,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个老太太已经死了,是我亲眼看到的。就算她没死,以她那羸弱的身体,绝不可能掷出那么雄武有力的致命一击。况且,我可以肯定,在那块砖头击出的瞬间,我身后的确是没有人的。
我无法用正常的思维逻辑来理清这件事,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不敢往下想了。
注释:
[1]即现在的大连市沙河口区老干部活动中心。
第3章 印在棺盖上的恐怖
两个月后,我的伤基本上痊愈了。本打算再亲自去一趟福兴里永丰街,好好了解一下那个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可是,没等我动身,一场更大规模的运动就席卷而来。我们的身份从红卫兵变成了知识青年,我和许多同龄人一起,来到距离大连两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小山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我们插队的地方叫草房深,当时的全称是锦旗公社草房深大队。说起来草房深这个地方很有些来头,当地的社员几乎都姓赵。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老祖宗名叫赵先寿,据说是清朝第十三代郑亲王端华家的大管家。郑亲王是清朝著名的可以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第一代郑亲王是舒尔哈齐的儿子济尔哈朗。
端华还有一个很有名的弟弟叫肃顺。1861年,慈禧太后和恭亲王奕訢联手发动辛酉政变,将肃顺、端华等顾命八大臣一网打尽。端华被赐自尽,赵先寿也跟着吃了瓜唠,被砍了脑袋。没被处死的家眷也都被发配到了关外的一片蛮荒之地,经过一百多年的繁衍生息,那片蛮荒之地变成了一个名叫草房深的小山村。
现如今,很多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重新回忆那段下乡的经历,都带有一种难忘而又不舍的感情色彩。我一直都不觉得那是什么珍贵的回忆,那段经历对我来说永远都是黑色的。刚去时的豪情万丈很快就随着无休止的体力劳动而烟消云散。春夏秋冬,我们游走在庄稼地和工分之间的数字换算中。仅仅两年多的时间,就把我们这些过去肩不能挑的城里娃磨炼得精干健壮,跟当地社员几乎没什么区别了。
1970年初春的一天,大队队长德叔突然把包括我、葛俊、曾启铭在内的五个大连知青叫到队部。
德叔郑重其事地说:“今天把你们叫来,主要是考虑到平时你们五个在劳动、学习中一贯表现良好,而且你们的家庭出身和政治表现也都还不错,组织上很信任你们。现在有一个特别重要的政治任务要交给你们完成……”
随后,我们几个就知道了所谓重要的政治任务到底是什么,简单地说就是挖墓。
这话要从头说起,在草房深的西边有一座小山,当地人叫它柞树山。我们刚来的时候,德叔给我们知青开大会,严肃地说柞树山上有重要的军事防空洞,无关人员不允许随意到山上去。可是慢慢的,我们发现经常有当地社员到柞树山上去,那里似乎只对我们知青是禁地。
有一次几个知青趁天黑悄悄爬上柞树山,并没有看到什么军事防空洞,却在山顶上发现有两个草房深的当地社员在给什么建筑物站岗放哨。
这个谜一直困扰着我们,现在终于揭开了。
原来柞树山上根本没有什么军事防空洞,只有一座古墓,墓主人是赵先寿。赵先寿在做郑亲王王府管家的时候,很得主子的宠信。1864年,同治皇帝恢复了郑亲王的爵位后。郑亲王家族的后人感念赵先寿为王府多年来做出的贡献,专门派人到关外,在柞树山上为赵先寿修建了一座墓。
1966年时,掀起了一股破四旧的风潮,一群红卫兵来到草房深意欲砸毁赵先寿之墓。草房深所有的赵氏后人同仇敌忾,在柞树山上和来犯的红卫兵小将殊死搏斗,力保先人的祖坟没受损害。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德叔每天都安排专人到墓前值班守卫。
可是,在那个兵慌马乱的年代,什么样的浩劫都有可能随时从天而降,总这样防着的确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在1970年春节前后,草房深临近几个村子的祖坟都遭到了盗挖。经过一番思忖,德叔决定主动出击,打开祖坟,把里面的东西秘密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这件事不仅要在保密的前提下进行,速度还要快。所以才让我们五个男知青协助草房深的精壮劳力去完成。
就这样,由十二个草房深当地社员和我们五个大连知青组成的挖坟队伍就这样拉到了柞树山上。
赵先寿的墓从表面上看并不太起眼,墓碑已经斜着断掉了,只剩下最下面的一个二十公分长的小三角,看样子像是被人砸坏的。墓碑两侧有两个很大却残缺不全的石狮子,在墓碑前面,铺了一层大理石地面,有七八个平方,墓碑后面是一个堡垒形的土堆。总之那座古墓最多也就比普通老百姓家的墓地规模大一些,用料和做工精细一些罢了。
我当时以为凭我们这么多人很快就能挖完。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挖掘进行了三四天,进展很不顺,土堆的土质比想象中的要硬很多。过了两天,虽然我们采用了24小时连班倒地不间断挖掘,却只挖出了一个很浅的坟坑,我们这才意识到打开这座古墓将是一项浩大艰巨的工程。
又过了三天,硬土层终于被挖开了一个豁口。可映入我们眼帘的情景更令人沮丧,一层岩石出现了。完全靠人工凿开坚硬的岩石是不可能的,实在没办法,我们只好暂时停工,回村向德叔请示。
德叔在走访了村里的几个老人后重新给我们布置了挖掘方案:绕过原先那个堡垒形的土堆,在土堆后面七八丈远的地方开始挖。那个地方的土要软得多,才几个小时的工夫,就挖出了近二十立方的土,露出了一层碎石头。在清理了一米多深的碎石层后,一块青色砖石路出现在大家的眼前。青砖路的尽头是一道石门,大家惊喜地发现,我们绕过了墓道直接找到了墓门。原来下面别有洞天,而且面积要比地上大了很多。这也许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低调的奢华”。
但是一个问题难住了大家,该怎样打开这道紧闭的大石门呢?众人急作一团却束手无策,由于我们绕过了墓道直接来到墓门前,所以可以看到封住墓道的那道石门的内部结构。脑子一贯活络的葛俊在认真看过那道石门的内部结构后,提出了一个建议:“这两道石门的设计应该是一样的,前面这道门内有一个门闩安在靠近石门最上端的地方,我们可以试着从外面用一些细的东西插进后面这道门的门缝,把门闩捅开。”
葛俊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响应,并且实施后很快奏效。大石门被打开了,暴露出一个三十多平方米的大厅,地面全是由汉白玉石砌成的,两侧墙上刻有雕工精美的壁画。墓室里有一股淡淡的类似硫磺的味道,而且室内很干燥,越往里走光线越暗。
我们所有人都打开了手电,在大厅的最深处,有一个没有门的小屋,借助手电的光线我们看到一口红色的棺材静静地躺在一个大石头床上。终于要接近最后一关了,大家既兴奋又紧张。
按照事先的安排,棺材的清理工作由领头的四海哥和队伍里最年长的连生叔一起来完成。然而,在棺材前四海哥却借口说不敢得罪祖先,不愿意上前开棺取物。
四海哥是德叔的二儿子,那年二十八岁,平时大大咧咧的,是一个性格很爽快的汉子。在村里的年轻人中本来挺有威信的,没承想在关键时刻却掉了链子。其他草房深的精壮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出于对祖先的敬畏,一时没有人站出来接替四海哥的角色。这时葛俊很不屑地在一旁哼了一声,自告奋勇地上前和连生叔一起清理棺材。
大家一起打着手电为葛俊和连生叔照亮,棺盖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连生叔和葛俊分别在头尾两端插进一根撬棍,然后用力一撬就让棺盖松动了,他俩小心翼翼地把棺盖放到一边。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幕了,大家屏住呼吸一齐往棺材里看。
之前有一个问题一直是众说纷纭,一种说法是棺材里没有尸骨,只有一些衣服;另一种说法是光有头骨;还有一种说法是棺材里只有一根长辫子。
答案终于揭晓了,棺材里躺着一个人,还盖着被子。可是尸体脸部的表情很古怪,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个用木头做的假头,假头上戴着一个瓜皮帽子,连生叔伸手去掀开被子,被子下并没有尸骨,而是整齐地放着一件蓝色的对襟长褂和一双古代男人穿的高帮黑靴子。
原来这座古墓真的只是一座衣冠冢。
可能是由于墓里空气干燥的缘故,里面的被子、衣服等物品保存得都比较好。后来我们在那件长褂的下面和那双高帮黑靴的靴子里,发现了扳指、佛珠、金元宝等二十多件随葬品。
葛俊和连生叔一件一件地把随葬品清理出来,再由四海哥等人装到提前准备好的纸箱里打包。一个小时后,连同那颗假头在内的所有随葬品都被清理完毕。
正当我们准备离开时,从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走到那道石门的门口,看到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同时天空中电闪雷鸣。天已经完全黑了,长长的闪电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刺眼。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了,我们完全没有准备,什么防雨的东西都没有。我们暂时被困在了墓室里,奇怪的是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墓道和墓室里却一点积水都没有。按理说我们在平地上挖了那么大的一个坑,多多少少应该有一些积水的。通过仔细观察发现,原来墓道里的青砖路从中间开始往两侧呈20度左右的倾斜角度,而且在两侧墙角的地方分别有两条排水沟,难怪墓室里会那么干燥,这座墓在结构设计上甚是巧妙。
雨越下越大,雷声也越来越大。连生叔不无担心地说道:“真怪了,从白天的天气看,晚上是不可能下雨的,难道是因为我们惊动了老祖宗的魂儿吗?”这话一出,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我看不见大家的表情,但从喘息声听来都有点严峻的意味。
几乎忙乎了一整天,很多人的肚皮早就开始叫唤了。眼看雨没有停的意思,这么等也不是个办法,大家经过商量后决定让四海哥带着两个当地社员冒雨下山搬救兵。不料,他们走后没多一会儿就回来了,说山下发生了泥石流,没有下山的路了。
之前我们一直在纳闷,都这么晚了我们还没回去,德叔怎么也没派人上来,原来是发生了泥石流挡住了上山的路。这个夜晚看来只能待在墓室里了,面对这个现实,很多人都有些泄气,好半天大家都没再言语。
“不会真是老祖宗在惩罚咱们吧?”队伍里年龄最小的毛蛋忍不住先开了腔。
没人回答毛蛋的问题,一层恐怖的气氛一时间笼罩在大家周围。
夜里十点,外面依然暴雨如注,眼看在墓室里过夜已经成为定局,连生叔喊大家一起把石门关上,众人纷纷起身准备齐心协力关上石门时,毛蛋突然反对道:“不能关门。”
葛俊白了毛蛋一眼,驳斥道:“不关门,今晚就得冻死。”
石门关闭,墓室里瞬间变得一片漆黑,连外面的雨声都几乎听不见了。黑暗、恐惧、饥饿、寒冷,每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都想快一点结束这次挖墓之旅。在封闭的墓室里最难捱的是重体力劳动之后的饥饿,而对此也只有一个抵御方法,那就是睡觉。大家席地坐眠,自发地互相依偎在一起,十几个人连接成一个整体。
“要不,大家都把手电打开吧。”临睡前,毛蛋冷不防又说了一句。其实这是大多数人心里的想法,很快,墓室里亮起十几道光束。
突然,在光束中浮现出一张人脸,随即,几个男人的惊叫声几乎同时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墓室里,大家的叫声综合在一起,呈现出尖厉刺耳的效果。
那张脸一边用手挡住光束,一边没好口气地嚷道:“照什么照?是我,过来撒泡尿都不得清闲。”
大家听出是葛俊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
四海哥喝道:“走路也没个动静,快被你吓死了。”
葛俊不以为然:“棺材里连个尸体都没有,有什么可怕的。”
连生叔有些不满:“别那么多废话,尿完就赶紧过来吧。”
葛俊嘴上骂骂咧咧的,慢慢腾腾地走过来和大家会合。渐渐地,墓室里响起了鼾声,接着越来越多的鼾声响起。可我却始终无法入眠,也不敢乱动怕影响到旁边的人。在我右边的曾启铭也没睡着,平时他可是一沾枕头就入梦的人,而这时却久久没有听到他的鼾声。
又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墓室里出现“嗒”“嗒”的脚步声,开始还以为是有人起夜去撒尿,并没有太在意,但那个脚步声却久久没有停止,并且越来越重。能听得出来,脚步正向我们靠近。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不管是不是我都不敢睁开眼睛。终于,那个脚步在我们几个人身前停了下来,过了好半天才又走远,脚步声随后一点点变弱直至彻底消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看到连生叔正和四海哥等几个人一起推石门,石门外面似乎也有声音传来。门开后,大家看到了德叔,这时雨已经停了,天也亮了。原来雨停后,德叔就带人连夜抢修山路,终于在早上的时候来到墓室前。
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终于过去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