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弗里斯举起一根手指,把这些点连了起来:“现在,傲慢的小雷托是流亡的伊克斯王子的亲密朋友。雷托公爵已经把侵略伊克斯、悬赏珊多夫人和毁灭维尔纽斯家族多都归咎于特莱拉人。雷托对兰兹拉德联合会是这样说的:‘厄崔迪家族珍视忠诚和荣誉,远超政治。’他可能会把帮助隆博·维尔纽斯恢复在伊克斯星上的地位看作是他的责任。还有谁能比他更适合为我们作战呢?”
男爵听了这话,微微笑了起来:“那么……发动一场厄崔迪家族和特莱拉人之间的战争吧!让他们彼此拆台好了。这样一来,厄崔迪家族和合成香料的研究都会被摧毁的。”
拉班显然很难想象出这一幕。男爵从他脸上紧张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一点,他的侄子正在竭尽全力地思考,努力跟上话题。
门泰特点了点头道:“如果处理得当,我们确实可以一石二鸟,而哈克南家族还可以完全置身事外。我们既得到了想要的,又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真有你的,皮特!我很庆幸我没有在你经常烦我的时候杀掉你。”
“我也是。”德·弗里斯回应道。
男爵打开了一个零熵筒,拿出来一瓶昂贵的基拉娜白兰地,“我们得干一杯,”然后他狡猾地笑了,“因为我刚刚意识到我们何时以及如何才能实现这一切。”他的两个听众马上聚精会神地凑了过来。
“新公爵有些被管理家族的复杂程度压垮了。当然,他得出席沙达姆四世的加冕典礼。没有哪个大家族敢在帕迪沙皇帝登基这个最伟大的日子里得罪皇帝。”
德·弗里斯立刻明白了:“所以当雷托公爵去参加加冕典礼的时候……就是我们出击的最好时机。”
“在凯坦动手?”拉班问道
“我觉得,肯定还有比这更有趣的事呢。”德·弗里斯说。
男爵呷了一口温暖甜润的陈年白兰地说道:“啊,这将是一次多么美妙的复仇啊。雷托根本无从防备,他甚至都搞不清这攻击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拉班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我们会把他打倒在地的,对吧叔叔?”
男爵把水晶酒杯递给他的侄子和他的门泰特。拉班一口干了那杯白兰地,而德·弗里斯则只是盯着它,仿佛在用眼睛进行着某种化学分析。
“是的,拉班,而且他还会在地上扭来扭去的,直到一只大靴子踩扁他。”
* * *
除了特莱拉人自己,任何人都不得踏足班达隆,这座贝尼·特莱拉最神圣的城市,因为它是一个被狂热守护着的圣地,被特莱拉人的神祇净化了。
——《帝国外交》,兰兹拉德联合会出版
这座被烧毁的建筑曾经是伊克斯的战斗机器人工厂……属于无视芭特勒圣战戒律的那些亵渎神明行业的典型。但它现在不是了。希达尔·芬·阿吉迪卡盯着面前一排排的坦克和随从,看到如今此地已经被完全打扫干净并得以善用,他感到很满意。神必赞赏。
在特莱拉人取得胜利后,这个设施里原有的恶毒机器被清理干净,并得到了他们长袍主人们的祝福,这样它们就可以被用于服务贝尼·特莱拉那崇高的目的了。虽然给出命令和支持的人是老皇帝埃尔鲁德,而他已经死了,但阿吉迪卡从未觉得这是一个帝国的计划。特莱拉人不侍奉任何人,除了他们自己和他们的神。他们有自己的目的,这些目的是那些不洁净的外人永远无法理解的。
“特莱拉人的战略总是被编织在一张战略之网中,其中任何一个都可能是真正的战略,”他吟诵着他的人民的格言,“我们神祇的魔力就是我们的救赎。”
每个培殖罐都包含着不同实验的成分,每个罐子都代表着解决人工美琅脂的不同方法。从来没有外人见过特莱拉人的这种培殖罐,也没有人了解它们的真正功用。为了生产这种珍贵的香料,阿吉迪卡知道他必须使用那些会令人深感不安的手段。有些人可能因此被吓到,但神必赞赏,他在内心深处重复着。最终,他们一定会大量生产这种香料的。
意识到这一挑战的复杂性,这位研究大师从特莱拉一号星请来了技术专家——一些对如何实现这一目标有着不同看法的学者。在这个实验的早期阶段,所有的选择都必须被考虑在内,所有的证据都要被研究,以寻找可以直接插入有机分子遗传基因代码的线索,特莱拉人称之为神之语言。
所有的技术专家都认同人工香料必须作为有机物质在培殖罐里种植,因为这些罐子是生命和能量的神圣来源。研究大师们在其中培养过无数项目,并取得了惊人的成果,从猪蝓到克隆体,再到死灵[59]……虽然其中也有过许多不幸的失败。
这些异族的容器是特莱拉人最神圣的发现,它们的工作原理就连皇太子沙达姆、他的助手和他的萨多卡卫队都不知道。在伊克斯——也就是现在的萨图赫——也要保持绝对的机密与安全,是当初与埃尔鲁德皇帝协议里的要求。那位老人同意了这种他不怎么当回事的小插曲,他一定以为只要自己愿意,就能随时拿走这些秘密。
许多人对特莱拉人做出过如此荒谬的假设。而阿吉迪卡也已经习惯了被傻瓜们解雇。
除了特莱拉大师或血统纯正的特莱拉研究者外,没有人能够接触到这些知识。阿吉迪卡深深吸了一口恶臭的化学物质,难闻的潮湿臭味是罐子正常运转的必然结果。也是自然的气味。我感觉到吾之神明的存在,他心想,他用的是伊斯拉米耶特——一种神秘的语言,在特莱拉秘密议会凯赫外,从来没有人大声说过这种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思想。神是仁慈的。只有他能指引我。
一个发光的球体在他眼前飘浮起来,闪烁着红光……长,长,短,暂停……长,短,颜色变成蓝色……五次快速闪烁,然后变回红色。是皇太子的使者急着要见他。希达尔·芬·阿吉迪卡知道不能让哈什米尔·芬伦等太久。虽然芬伦没有任何贵族头衔,但这个急性子是帝国继承人最亲密的朋友,而且芬伦比大多数兰兹拉德联合会的伟大领袖更懂得如何操纵个人权力。阿吉迪卡甚至对他有一定程度的尊敬。
于是阿吉迪卡乖乖地转过身,轻松地通过了一个身份识别区,如果没有得到合法的批准,这个身份识别区对任何人都是致命的。即使是太子本人也无法安全通过。阿吉迪卡因为特莱拉人手段的优越性笑了起来。伊克斯人使用机器和力场来保证安全,就像那些粗暴且无情的次人叛军所发现的那样……结果却造成了大面积的爆炸和连带伤害。而另一方面,特莱拉人使用的却是生物制剂,通过巧妙的相互作用释放出毒素和神经迷雾,可以让婆温达[60]异教徒在踏上不属于他们的土地的那一刻便马上丧命。
在安全等候区外,当研究人员离开身份识别区时,哈什米尔·芬伦冲着阿吉迪卡微笑起来。从某些角度看,这个短下巴的人长得很像一只黄鼠狼,而从另一些角度看,他又像一只兔子。这两个人面对面站在这个曾是伊克斯会客厅的地方,此地通过一个错综复杂的透明强化玻璃管道网络与外界连接。这个致命的帝国杀手比研究大师还高出一个头。
“啊,我亲爱的芬·阿吉迪卡,”芬伦嘟囔着,“你的实验进行得很顺利嘛,嗯-嗯-嗯-哼?沙达姆太子渴望得到最新消息,毕竟他已经开始着手管理这个帝国了。”
“我们进展得很顺利,大人。我想,我们那位没加冕的皇帝已经收到我的礼物了吧?”
“收到了,非常好,他托我向你表示感谢。”想到这里,他不禁莞尔一笑:他送来的是一头银毛的方头狐狸,能够自我复制,算是一件不寻常的小活物,但没有任何实际用处。“你们是怎么想出这么有趣的东西来的?”
“我们是生命之力的行家,先生。”眼睛,阿吉迪卡心想,看看他的眼睛,它们揭示了危险的情绪。现在又变得恶毒了。
“所以你喜欢扮演神?”芬伦问道。
阿吉迪卡克制着内心的愤怒反驳道:“世界上只有一个至高无上的神。我不敢取代他的位置。”
“你当然不敢了,”芬伦眯起了眼睛,说道,“我们的新皇帝表达了他的感激之情,但指出了一件他现在非常想要的礼物——一份人造香料的样品。”
“我们正在努力攻克这个难题,大人,但我们从一开始就对埃尔鲁德皇帝说过,开发一个完整的产品需要很多年,甚至几十年。到目前为止,我们的大部分工作只是在巩固我们对萨图赫的控制,以及调整现有设施。”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取得任何切实的进展?”芬伦的嘲笑有些太过分了,但他就是无法掩饰。
“有很多有希望的迹象。”
“好吧,那么关于他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他的礼物,我该怎么对沙达姆说呢?他本来是希望能在他加冕之前,也就是六周后,收到礼物的。”
“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大人。不到一个月前您才给我们送来了美琅脂作为催化剂。”
“我给你们的东西足够买下几颗行星了。”
“当然,当然,我们正在尽可能地抓紧研究。但培殖罐是有生长期和修正期的,可能需要几代人的时间。沙达姆必须有耐心。”
芬伦仔细观察着面前这个小特莱拉人,寻找着欺骗的迹象:“耐心?记住,阿吉迪卡,一个皇帝的耐心是有限的。”
这个侏儒不喜欢这种帝国捕食者。芬伦那双超大的黑眼睛透露出了什么东西,他的话里也有着一丝威胁的味道,即使在讨论日常话题时也是如此。毫无疑问。这个人将成为我们新皇帝的执行官——如果我失败了,他就会处死我。
阿吉迪卡深吸了一口气,但为了不表现出恐惧,用哈欠掩盖住了。他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非常平静:“当神明希望我们成功时,我们就一定会成功。我们按照他的时间表行动,不是我们自己的,也不是沙达姆太子的。这就是宇宙的运行方式。”
芬伦的大眼睛闪着危险的光芒,说道:“你知道这有多重要吗?不仅是对科瑞诺家族的未来和帝国经济……而且对你个人也是性命攸关的事,你明白吗?”
“当然明白,”阿吉迪卡没有对这个威胁做出回应,“我的人民懂得了等待的价值。摘得太早的苹果可能又青又酸,但如果静静等候它成熟,那么它的果实就会是甜美可口的。当人工香料最终得以完善时,它将改变整个帝国的权力结构。这种物质是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造出来的。”
芬伦不依不饶道:“我们一直都很有耐心,但我们也不可能总这么干等下去。”
阿吉迪卡大方地微笑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定期召开会议,展示我们的工作和进展。然而,这种干扰只会拖慢我们实验、我们的物质分析以及我们的进度。”
“不必了,你们继续吧。”芬伦咆哮起来。
我就知道得这么堵住你这个杂种的嘴,阿吉迪亚心想,而且他肯定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然而,他仍然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凶手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即使是现在,尽管已经对他进行了最严密的安全扫描,但芬伦的衣服、皮肤和头发里无疑还是藏着很多武器。
当沙达姆认为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不再需要我时,他肯定会尝试杀了我的。
不过,希达尔·芬·阿吉迪卡也有着自己的秘密武器。他制定了应急计划,以应对这些极其危险的……这些想要确保特莱拉人始终处于控制之下的外来人。
我们的实验室也许真能找到香料的替代品,他心想。但没有一个婆温达人可以学会它的制造过程。
* * *
我们的时间表将让自然现象达到新的高度。一颗行星的生态系统是一个巨大而紧密交织的网络。植物和动物的变化将首先由我们操纵的原始物理力决定。然而,随着它们的稳定,我们的干预将依靠它们自身的力量来施加影响——而我们也将不得不应对这种力量。请记住,我们只需要控制能量表面的百分之三——仅仅百分之三——就能将整个结构翻转到我们制造的自我维持系统中。
——帕多特·凯恩斯,《厄拉科斯之梦》
在他的儿子列特一岁半的时候,帕多特·凯恩斯和他的妻子踏上了沙漠之旅。他们给这个安静的孩子穿上了定制的蒸馏服和长袍,以使他的皮肤免受阳光的灼烧。
凯恩斯很高兴有时间和他的家人在一起行动,能有机会向他们展示他在改造沙丘方面取得的成就。他的一生都在分享他的梦想。
他的三个徒弟,斯第尔格、图洛克和欧姆恩,坚持要一起跟着去,以便保护和引导他,但凯恩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我独自一人在荒野中度过的岁月比你们任何一个活着的时间都要长。和我家里人一起住几天还是没问题的,”说着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再说,我给你们分派的工作还不够多吗?——要不然我再给你们找点别的活儿干?”
“如果您有更多的事要我们做,”斯第尔格说,“我们很乐意为您效劳。”
“那就……让你们自己忙起来吧。”凯恩斯倒有些不知所措了,然后带着弗丽思和小列特步行出发了。婴儿骑的是穴地的三头酷龙之一,这动物是被走私者和勘探者带到沙丘星球里驯养的一种沙漠驴子。
尽管这种动物天生就能适应恶劣干旱的环境,但它的水价还是很高。弗雷曼人甚至为这种野兽开发了一种改良的四条腿的蒸馏服,这可以节省它散发出来的一些水分。但身穿着这样一种精巧的装置,让酷龙移动起来变得很困难——而且看起来也很可笑——因此凯恩斯决定不采取这种极端的措施。这样一来他就需要在旅途中携带额外的水,这些贮水袋被他用绳子绑在了酷龙的背上。
在清晨的阴影中,留着胡子的大高个凯恩斯带领着他的小队沿着一条蜿蜒的路线向前迈进,只有弗雷曼人才会把这种路线叫做小路。他的双眼现在和弗丽思一样,已经是蓝色的了。那头沙漠驴爬上了陡峭的斜坡,但没有发出任何抱怨的声音。凯恩斯并不介意走路,在他研究萨鲁撒·塞康达斯和贝拉·特古斯的那些年里,他大部分时间靠的就是一双脚。他的肌肉荡起了波纹,像粗绳子一样坚韧。此外,当他步行的时候,他也可以让目光更多地集中在脚下的鹅卵石和不同的沙粒上,而不是遥远的山脉或者闷热的太阳。
为了取悦她的丈夫,每当凯恩斯指出一块岩石的构造,研究一块地面的组成,或者评估隐蔽的缝隙能否成为未来种植植物的可能地点,弗丽思都会聚精会神地听着。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犹豫之后,她也尝试向他指出一些事情。“一个弗雷曼人最大的优点是善于观察,”弗丽思说道,仿佛是在为他引用一句古老的谚语,“我们观察得越多,我们知道就得越多。这些知识给了我们力量,尤其是当别人没能发现它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