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干什么,疯了吗?”圭织的愤怒使她的脸扭曲了,她回头看了眼身边的健吾,“小健,你也说点什么吧。怎么了,悠理,你到底……”
啪。突然,圭织的头部左侧受到重击。她不由自主地举起双手,摆出防御姿势。然而,健吾举起一个有棱角的东西,再次挥了上去。啪。她的头再次受到重击。
“赶紧去死吧!去陪你的女儿吧。”悠理的咒骂声在快要失去意识的圭织的耳朵里回响。
*
“是的,我不知道,不知道是谁。”仰卧在床上的紫藤圭织抬头看着病房的天花板,抱怨道。她头上绑着绷带,脖子上固定着石膏,看上去就很疼的样子。从半闭着的左眼到下巴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青斑。“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那么,那个袭击你的人,”与那原比吕刑警从侧面看向圭织的脸,“是个怎样的人?”
“是……”圭织发出嘶哑的声音,想要点头但又皱起眉头,扭动着身体,“多半没什么印象了。”
比吕向前来更换吊瓶的护士点头示意,然后又面向圭织说道:“不好意思,在你虚弱的时候这样询问,还请让我们再复盘一遍。紫藤女士,你现在是独自居住在行木町的家里吧?昨天下午你从外面回家,正准备关门的时候,一名身份不明的男子夺门而入并且袭击了你。虽然头部被什么东西击中,但你仍然拼命抵抗并用手机报了警。当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家里除了你以外并没有其他人。也就是说,那个入侵者在殴打你之后并没有做其他事情,而是立即逃离了现场……经过大致是这样,没错吧?”
圭织一言不发,痛苦地晃动着下巴。比吕再次提出问题:“你有没有看到那个人离开?”
“我突然就被打了,然后,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我回过神来,就这样躺在这里了,连接受治疗期间发生的事情也不记得了。”
圭织闭上眼睛。这似乎在表示自己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不能再说话了。她对于比吕所说的“谢谢你的合作,请多保重”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比吕走出病房。站在走廊上的同事塙坂给了他一个“怎么样”的眼神,比吕对他摇了摇头。“和一开始的供词一样,完全没变。”
“回家的时候被不认识的歹徒袭击了,就这样吗?”
“暂时只知道是个男人。”
“给你这边的证词也很模糊嘛。”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前台,向医院后面的停车场走去。“你怎么想呢?会不会是因为受到打击,产生了很大的心理负担?要不派一个女刑警独自去问问她?”
“至少,被人打了这个是事实。”塙坂坐进警车的副驾驶席,“从伤口的情况来看,不可能是自导自演的。”
“医生在这一点上和咱们的想法一致。急救队员赶到现场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凶器。自导自演是不可能的。”比吕边操纵着方向盘边说道,“但是,即便自己办不到,也有可能故意让他人来殴打自己。”
“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但说实话,很难想象这会是真的,应该不能吧。”
“也就是说,她并不想说出凶手是谁,或者是不能说……”
“怎么说呢,可能就是这样吧。”塙坂点了点头,“她到底要庇护谁,又是出于怎样的理由呢?”
回到警署的比吕和塙坂马上被麻薙叫到会议室。他是个经验丰富、即将退休的老警探。
“那个袭击独居女性的案子怎么样了?”
“目前正在跟入院治疗的被害者取证。”
“正好,那你就详细说来听听吧。”
“不,这不太好讲。”比吕耸了耸肩,“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她只是在重复说着被不认识的入侵者袭击了,这点从一开始就取证过了。”
“那个被害者好像是娱乐公司的社长吧?”
“没错。”比吕拿出笔记本,“紫藤圭织,五十一岁,有过婚史。大约在二十年前离婚,现在独自生活。她是一家名为‘水果打击乐’的娱乐公司的社长,其主要业务是管理和派遣当地艺人和文化人士参加电视演出和讲座等各种活动。顺便说一句,公司旗下大约有一百位艺人,不太清楚具体人数是比这多还是比这少。”
“虽然是单身,但是有个女儿。”
“女儿?”比吕歪了下头,“我只听说有个叫紫藤荣市的二十八岁的儿子,她还有女儿吗?”
“这个之后再说,我想详细知道那个紫藤圭织被人殴打的经过。”
“报警时间是在昨天下午三点半左右。紫藤圭织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一一〇,赶到现场的警官叫来了救护车。”
“现场就是她自己的家吧。”
“是行木町一座5LDK的两层楼房,也用作公司的事务所。圭织倒在门口脱鞋的地方。可能是想要止血吧,她将自己的披肩按在头上。没脱鞋,外套就掉在旁边。”
“外套是被歹徒脱掉的吗?啊,抱歉,你继续。”
“圭织的意识似乎有些模糊,但她向现场的警察说道:‘我从外面回家,刚进大门就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袭击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就被什么东西打了,之后就记不清了。’”
“她在医院接受治疗后观察了一晚。今天上午我得到消息说她已稳定下来,便过去了……”
麻薙看着比吕和塙坂。“你们两人看上去很淡定嘛。”
“我大致搜查了一下紫藤家的宅邸,没有发生争斗的痕迹。虽然在户主检查有没有丢东西之前不能做出判断,但是至少没有发现被翻动的痕迹。”
“既然有入侵者,那么行凶的动机是什么?”
“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但我认为紫藤圭织很丰满,是男人喜欢的类型,所以有可能吸引了路过的变态。”
“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吗?”
“还有一个疑点就是血迹。在现场的玄关脱鞋处完全看不到血迹。就像刚才说的,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圭织正在用披肩按着伤口,倒在地上。与其说是在止血,不如说是为了防御而立刻采取的举措吧。据说出血量并不是很大,基本都被布头吸走了,所以没有发现血迹。”
“被殴打摔倒时血没溅得到处都是,这点感觉有些不自然。”塙坂补充说道。
“这也不是绝对不可能。”
“但是,停在她家车库里的车的驾驶座上有血迹和模糊的污渍……”
“原来如此。”麻薙抚摸着下巴,“难道是在别的地方被打的吗?”
“即便在驾驶座上得到鲁米诺反应的结果并且鉴定出这些血就是圭织的,我们也不能断定是她在被人殴打时留下的。”
“不过十有八九圭织是在自己家以外的地方被什么人打了吧。她用披肩按住伤口,然后自己开车,虽然意识模糊,但还是想办法把车开了回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乱来了。握着方向盘的时候说不定会失去意识,很有可能会造成重大事故。”
“圭织应该很清楚这种风险吧,但即使这样也敢去做。比起她拼命想这么做,我觉得应该是不得不拼命……”
“是想包庇殴打自己的凶手吧。所以,她不仅要报警说被一个不认识的歹徒袭击了,还特地回家,说现场就在家里。”
“真正的现场应该是那个她想要包庇的人的家里,或者是其他与之相关的地方吧。”
“重点是,她想包庇的人应该是她的家人吧。”麻薙点了点头,“比如自己的儿子或者女儿,到底会是哪一个呢?”
“这是首先会想到的。不过好像不是她儿子。刚刚提到的圭织的儿子荣市,是以马尔凯·紫这个艺名活动的当地艺人,虽然也隶属于他母亲的事务所,但在圭织被袭击的这个时间段,他在一个叫‘Gran Mall K’的购物中心担任慈善活动的主持人。”
“原来如此,参加活动的市民都能为他的不在场做证。”
“虽说是这样,但碰巧有另外一个事件,须贝取证的时候,有人说他目睹了马尔凯·紫,也就是紫藤荣市在开放空间的舞台上做脱口秀。这样的话连电视台的VTR都不需要确认了。”
“原来如此,那她女儿才是关键所在。”
“圭织有女儿?”
“你们两个人都没去那个现场吧?还以为你们也听说了,昨天傍晚在步杣町的公寓里发现了一具被勒死的年轻女性的尸体。”
下午四点左右,一名男子打电话报警说:“我回家时,发现妻子倒在卧室里,好像死了。”比吕和塙坂因为别的案件出警了,所以是另一组人接的警。麻薙也跟着一起赶往了那里。
报警的人叫弓削田健吾,二十九岁,自称是从事自由职业的导游。由于精通各国语言,他接受当地旅行社和旅游协会的委托,主要为外国游客做向导。
“不知道他实际能挣多少,据说二十八岁的妻子纱智子和他是同行。”
死者是弓削田纱智子,被发现时倒在自家的卧室里,被东西勒住脖子导致窒息而亡。虽然房间里的橱柜抽屉有被翻动的痕迹,但所有存折、现金以及贵重金属都没有被拿走。
“乍一看像是入室行窃的小偷被发现了,准备威胁目击者时不小心杀了她,结果任何东西都没偷就跑了。”
“根据尸检,推定的死亡时间约为尸体被发现前的二到四小时。令人在意的是作为第一发现者的健吾当天的行动,特别是在纱智子的死亡时间段内。当问他在哪里、做了些什么时,他却怎么也说不清楚。”
健吾说,那天从早上开始他就和几个有工作往来的人在不同的时间段里见面。“他没有说具体的细节,例如对方的名字以及会面的地方。有时虽然说出了一个具体的名字,但因为那个人现在很忙,很难进行确认。这样的内容与其说是奇怪,不如说是诡异,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喂,”塙坂板着脸,对眼睛半开半闭扬起嘴角的比吕说,“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我在想,这到底是真的笨呢,还是说有什么要让我们深入了解的东西,才故意这样演给咱们看的呢?”
“在谈话的过程中,须贝说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他,很有可能是在电视上。确实是这样的——弓削田健吾在做导游的同时,偶尔也会用本名在当地生活类的综艺节目上做主持人。他也隶属于紫藤圭织的‘水果打击乐’,是事务所社长的女婿,这件事也是从他那里了解到的。也就是说他的妻子纱智子是紫藤圭织的长女。”
“那就是说圭织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被杀……”塙坂的这番话引起了比吕和麻薙的注意。“对,对啊。确实,在我们取证的时候,是以圭织还不知道这件事为前提的。其实她早就知道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如果圭织被打和纱智子被杀之间有什么联系的话……不,或许完全没有关系,那样的话,她还真不知道女儿已经死了吧。”
“或许吧,但绝对不能乱下判断。”塙坂自我告诫道。不过很明显,不仅是他,其他两人也已经考虑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紫藤圭织在回家后被身份不明的入侵者袭击,并于下午三点半报警。弓削田健吾在自己家发现妻子纱智子的尸体是当天下午四点。不仅时间上相差只有三十分钟,圭织和纱智子这两个受害者还有着血缘关系。
“顺带一提,从位于行木町的圭织家到位于步杣町的弓削田夫妇家,开车的话单程只需要二十分钟左右。”
尚未完全确定圭织被殴打的现场就是她行木町的家,并且没法消除她说谎的嫌疑,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调查员可以简单断定这两件事只是偶然。不管实际怎样,两件事的关系仍需要进行彻底的验证。
“总之,得再去问一次圭织。”
这次去医院的是麻薙,不是为了圭织本人被殴打的事,而是为了调查她女儿纱智子被害的情况。比吕和塙坂则决定去询问圭织的儿子紫藤荣市。荣市的住宅位于板羽町,是圭织名下的公寓。
荣市在母亲所住的医院里过了夜,据说他是在治疗告一段落的时候暂时回了家,刚好跟之前来圭织病房的比吕和塙坂错开了。
“为了替换看护的人,刚刚妻子带着母亲的换洗衣服去了医院。”
荣市戴着像蜻蜓复眼一样的大框架眼镜。他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就像3D化的漫画角色,看起来像高中生,甚至可以说像初中生。
“话说,你已经知道姐姐纱智子的事情了吧?”
“刚刚有警察联系我,我脑子都乱了。本来母亲的事就很麻烦,再加上姐姐又被人杀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关于你姐姐的事情,我想其他人会来找你问话的。”
“什么?其实我现在正准备过去。有人告诉我,为了确认遗体得让我去一趟,所以我才以为二位刑警一定是为了这个事过来接我的。”
“是吗?那真是失礼了。这件事是另外的人在负责。”
“确认遗体身份的工作应该交由姐夫去做,为什么身为弟弟的我也要去啊。”
“还请你多加配合。在那之前,请稍微给我一点时间。能否在这里简单回答一些问题?”
荣市抗议道:“就不能在警察局里一次性搞定吗?”这种略显词不达意的说话方式与其年幼的外表结合起来,很容易激起对方的保护欲。或许是养成了时刻表现出职业亲切感的习惯,比吕说出了“啊,你也别那么说。虽然是这种场合下,但我经常能在电视上看见你”这种与自己立场格格不入的话,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想表达自己并没有在为难荣市。
“特别是你在K电视台主持的美食探店节目‘散步马尔凯’,我常看,因为我和搭档都很贪吃,这个节目对我们来说很有参考价值。我总觉得马尔凯你还是个学生,看到节目中和料理一起上酒的时候总会有不必要的担心:哎呀,这个年纪饮酒不要紧吗?说真的,你看起来真的很年轻,皮肤很有光泽啊。”
“谢谢。实际上,我从学生时期就开始做现在的工作了。现在以大学生的身份做主持工作的是我妻子。”
“呃,虽然有点冒昧,但尊夫人的名字是?”
“因为工作需要还在用旧姓,叫上田悠理。”
“难道是那个有线电视上‘FURAKOWA日和’的主持人吗?UEDAYURI?”艺名不是用汉字,而是用平假名书写的。“节目的开场曲应该是YURI作的曲吧。”
“你知道得还真清楚。她本来是个创作歌手。”
“对对对。泷本真子WITH高和remix的那首歌也是她作词作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