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
(这个为了掩埋女性尸体的坑可不是一天就挖好的。)
“这不是废话吗,也不看看这个坑的尺寸。”
(就算凭借性冲动的气势一心一意地挖下去,也清楚一次能挖出的土量不会太多,而且很容易失去耐心。于是我就先拿出一本塑封书来缓解一下,然后有一天觉得,算了,挖这样的坑太麻烦了,不挖了。但没过多久,我再次变得沮丧起来,就又开始挖,想着这次我会认真地抓到一个女人。因为挖坑的时候总是断断续续,所以花费了不少时间,最后,当我挖到合适的尺寸时,我已经收到大学的补录取通知了。是啊,差不多挖了半年吧。)
“这与其说是性欲,不如说是惰性。如果你持续挖了半年,即使藏得再好,也很难不被作为房主的上峠发现。”
(或许吧,他虽然注意到了,但装作不知道,想着可以用这个坑来做点什么。)
“用来做点什么?”
(就是受多津子的委托,很不情愿地帮忙保管的东西。我偷偷挖的这个坑,正好适合藏东西。恐怕舅舅在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从坑的底部再向下挖,将那个波士顿包偷偷藏在里面了。)“波……波士顿包?”
(舅舅完全没有担心会被我发现,我也是偶然发现的。我想着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呢,于是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捆捆的圣德太子,把我都看傻了。)
“等、等一下。喂,那难道是你刚才说的,全用到风俗店里去的那笔钱吗……”
(当我知道自己有一亿日元时,只觉得神志不清。)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钱吗?说不定是上峠偷税漏税存起来的财产什么的,你没想过吗?”
(说真的,我已经想不起来当我看到这么一大笔钱时的心情了。可能是挖到宝藏般幸运的感觉吧。)
“把捡到的东西据为己有,你就没有一点抗拒和怀疑吗?”
(那个时候我当然觉得没什么问题。真的,因为它深埋地下,还不知道是谁的,反而被我发现了。我甚至觉得有效地利用这些钱才是一种功德。)
“你真是个无药可救、不负责任的浑蛋。”
(我偷偷地把装在塑料袋里的波士顿包拿出来,把覆土填回去,舅舅应该没有注意到吧。之后,游佐老师来店里。感到焦虑的舅舅以为你来是要拿走他的一亿日元的,于是杀了你,并将尸体藏在这个坑里。当然,它的深度正好可以从上面堵住波士顿包,而且以后可以随时挖出来。不过,或许是挖出尸体并取出钱的这种惊人行为会让人在心理上有所抵触吧,舅舅想着至少要等到骨头风化后再来挖,结果在磨磨蹭蹭的过程中自己先病死了。)
“一直坚信老夫的尸体下面有一亿日元啊。岂料最重要的钱却早已被外甥用完了。”
(敦子也深信那一亿日元埋在这里吗?原来是这样啊。这就是为什么她如此积极地接近我,还不拒绝在身上涂满润滑液,毫无抵抗地跳进我的怀里。但是多津子又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钱呢?)
“这还用说?肯定是从饭泉家搞来的。这么大的金额,除了敲诈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敲诈?啊啊,是啊,当时确实有她快要和饭泉家的败家少爷结婚还是已经结婚的传言。)
“不管是哪种情况,至少已经订过婚了。于是,敦子就会成为饭泉家的养女,所以才可以拿出赎金。”
(呃,赎金,谁的?)
“很明显是敦子,她被绑架了。虽然这么说,实际上是绑架骗局。因为那个时候,老夫在照看敦子。”
(老、老师,为什么说话声音突然跟Final Boss一样阴沉,而且脸的后面有一道光。哦,气场,这个气场,简直就像名侦探一样。)
“或许通过附身在这个无意识的敦子身上,能够追溯她残存的意识。这对母女在三十八年前的那场恶作剧中的全貌,现在老夫已经全都清楚了。多津子假装女儿被绑架,让未婚夫饭泉出赎金营救。装在波士顿包里的那一亿日元现金是多津子自己拿到绑匪指示的地方的。”
(恐吓电话是怎么搞的?啊,对啊,有共犯。)
“多津子找了两个共犯,一个是我,还有一个就是你舅舅上峠。恐怕我们两人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是在配合一场绑架骗局。至少老夫完全不知道。”
(在老师来看,自己只是在单纯地照顾孩子。)
“老夫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打电话。”
(电话?)
“多津子为了从饭泉那里敲诈一亿日元而计划的绑架骗局的细节,只能通过想象来补充,但是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大致的全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发恐吓信,把从报纸和杂志上剪下来的文字贴在信上,寄到家里的邮箱。然后……”
(真是不得了,女儿敦子被人绑架,还要求一亿日元的赎金。这难道不会引起轩然大波吗?)
“不能弄出太大动静,因为事关敦子的安危,所以采取只和饭泉私下商量的形式。虽然饭泉准备好了钱,但他主张联系警方。多津子应该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这就是为什么恐吓信中还要对她下指示,让她带着赎金,先去‘UETA’。”
(去舅舅的店?)
“信中指示家属装作顾客在店里等绑匪的下一个指示。之后就有电话打过去。上峠出来接,然后换多津子听。”
(原来如此,难怪多津子要求游佐老师用公用电话打给她。)
“多津子装作这是绑匪打来的电话,然后按照指示前往下一个地方。谁家的住宅也好,还是什么地方的店铺也罢,总之只要有固定电话的地方就行。老夫按照多津子给的清单按着顺序逐一打过去。”
(这些地方的人只要接到电话就会转交给多津子。电话这边的游佐老师什么也不用说,接过电话的多津子小姐就会假装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是,我知道了,马上就去。”这样像是受到绑匪的指示一样,自己演一出戏,然后前往下一个地点。)
“多津子虽然这样到处跑,但警察还是能牢牢跟在后面吧。但是从‘UETA’开始数的第四个地方出去以后,在前往第五个地方的途中,多津子被酒驾的车主撞死了。当然这不是预先准备的,是不幸的事故。”
(能说出很具体的数字啊,前往第五个地方的途中是指——)
“我很清晰地回忆起来了。多津子让敦子交给老夫的清单上有七个电话号码。当老夫打给第五个地方说‘我找宗重多津子有事’时,对面说‘我们这儿没有叫这个的人’,然后就把电话挂了。但是多津子确实是要去那边,所以老夫又穷追不舍地打了几个电话,想确认多津子有没有被抓到。以防万一,老夫又给清单上第六和第七个地方打去电话,但是都没人接。”
(警察应该是认为赎金在多津子随身拿的波士顿包里,但是打开的时候却只发现了装着写银行名字的空信封。)
“在绑匪的指示下来回移动,骗过警方,在某个地方把钱换走了……警方想到这点,进行了彻底调查,但最终还是没能找到钱。实际上,多津子是在第一个地方,也就是‘UETA’便动了手脚,不是把里面的钱拿走,而是整个包都换了。”
(这样的话,多津子应该事先就拜托舅舅准备好替换用的波士顿包……是这样的吧?也就是说,和游佐老师不一样,舅舅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这场绑架骗局中要充当帮手的角色了。)
“这怎么说呢,也有可能他只是被命令将替换的波士顿包藏在某个地方,直到多津子或她找的人来取它。老夫觉得多津子没有告诉他计划的具体细节。当然,从上峠的角度来看,这感觉像是在走危险的独木桥。”
(那当然。这就是为什么他对前来取波士顿包的游佐老师感到惊讶,并在恐慌中杀掉你。嗯,呃。但是老师直到现在才知道绑架这件事,敦子那天没有向警察老实交代自己在哪里吗?)
“应该是随便糊弄过去了吧。被某人困在一个未知的地方,但自己设法逃脱。考虑到她只有十岁,应该很害怕。母亲死后,她决定必须亲自夺回赎金。因此,和母亲一起制订计划这件事必须对所有人保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在三十八年前,敦子可能怀疑游佐老师是在找寻赎金的过程中,为了独吞这笔钱才失踪的。)
“敦子当然会考虑这种可能性。然而,经过深思熟虑后,她得出的结论是,钱应该隐藏在‘UETA’的某个地方,所以才会让你挖这个坑。正如老夫刚才说的那样,可能是因为她觉得你已经从上峠手中继承了那一亿日元吧。”
(但是,杀了曾根原……也没什么理由啊。)
“应该是顺便吧。本来就和姘头的感情疏远了,这个时候反倒成了累赘。”
(原来是……什么?老师,你怎么了?没事吧?哎呀。简直像断了线的木偶,一下子蜷缩起来。啊,看起来是终于升天了。老师,谜题解开了,很痛快吧?也就是说,敦子还是这样,嗯?)
“哦,这次换我附到她身上了。动一下看看,能顺利行走。哦哦,能走出这个房间。决定了,反正我已经死了。在敦子恢复意识之前,就用她的身体开着车把曾根原的尸体运到警察那边去。嘿嘿,我好想知道当敦子发现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跑去警察局自首的情况后是什么样的表情,不能亲眼看到真是太可惜了。”
第2章 重启0
“没……没事吧?”
紫藤圭织跳进汽车的副驾驶席,肩膀上下摆动并大口喘着气。“扔到那样……的地方,真的没事吗?毕竟,就算麻烦一点,也可以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算了。”
“做那种事根本不划算,既费时又费力。”
坐进驾驶席的弓削田健吾从圭织手中接过钥匙,发动汽车。“没事的,那里是鸟不拉屎的废弃村落,不会有人特意过来的。就算好奇心再怎么旺盛,也不会走进那样的废屋里。即便有人心血来潮往里头偷看两眼,也不会把储藏室打开的。”
健吾小心翼翼地操纵着方向盘,沿着没有护栏的山路往山下驶去。“你不知道现在日本有几十万栋空房吗?即使是位于住宅区的空房也照样空着,没什么人闯入。更何况是这么偏僻的深山里,还是那种连房屋持有人是谁都不清楚的废弃房屋。就算有人迷路了闯进去,那个女人的尸体也应该早就变成白骨,甚至已经碎成渣了吧。那个时候岳母和我估计早就不在人世了。”
“别这样叫我!”圭织眼神空虚地望着车窗外森林的剪影。“哎呀!对不起,我在说什么啊?竟会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说得多么重要似的。”她揉了揉太阳穴叹息道,“平时在床上的话,明明是我在不断央求小健叫我岳母什么的。这种违背道德的感觉真让人兴奋。但是,现在被这样称呼,总觉得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总之没问题的。你放心吧,圭织。”
“这个叫法,感觉也有点让人讨厌。”
“那……社长?”
“嗯,这个最合适,至少现在是。真是讽刺啊,平时我却最讨厌这种叫法。”圭织微微一笑,靠在健吾的肩膀上,朝他的脸上贴了过去。
“不过,亏你还知道这种地方。”
“以前拍偏远村落外景的时候来过这附近。那时我听说有一座几十年来都不知道房屋持有人是谁的空房,而且从没有人接近过。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总之,这样就放心了。”圭织放松地靠在健吾身上并抚摸他的膝盖。她并没有理会健吾在开车时因苦恼而发出的牢骚。“啊,哎呀!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比起那个,岳母,不是,社长,很抱歉现在才问这个问题……她是谁?真的是纱智子的朋友吗?”
“嗯,应该是。”圭织用略带自信的语气说着,翘起紧绷的腿,“我想那应该是小铃,北尾铃江。”
“好像和纱智子从小学到高中都是朋友。”
“确实是这样。小时候家离得很近,她也应该和荣市一起玩过。不过比这更让人在意的是,小铃为什么知道我们的关系?”
“可能是从纱智子那里听说的?”
“欸!”圭织瞪大眼睛,头从健吾的肩膀上抬起来,“什么,从纱智子那里?怎么回事?那纱智子现在做的……”
“冷静,冷静。有很多事一时半会儿都说不清楚。纱智子本来就在怀疑我和悠理的关系。”
“嗯,知道,这个我知道。”
“小铃应该就是从朋友那里打听到此事,所以才有所怀疑的。听完这些消息的她并不认可那种说法,甚至还猜想和我出轨的人其实不是悠理,而是社长。”
“为、为什么她会……”
“应该是亲眼看到社长和我一起从我家出来了吧。”
圭织一时语塞,车从山路开上了国道,很快就开进了市区。一回到圭织位于行木町的住宅兼事务所,她就紧紧地搂着健吾的脖子,吸着嘴唇说道:“今天能留宿吗?你不会想让我孤零零一个人吧?”
健吾搂着她走进家门。本应该没人的屋内传来了声音:“欢迎回来。”
是圭织的儿媳妇紫藤悠理。她的左眼上戴着眼罩。
“悠理,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躺在自己卧室里的人,圭织变得更加困惑。这不是自己的儿子荣市吗?他没有戴着他那标志性的大眼镜,紧闭双眼,嘴半张着,四肢伸展成一个大字,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什么,睡死过去了?
“荣市吗,怎么了?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在这里躺着?”
“婆婆,”悠理笑了笑,“请放心,你儿子还不知道我和健吾的关系。”
“你在……在说什么?”
“但是,如果他知道的话会怎样呢?这绝非臆测,而是妻子真的和姐夫出轨了。面对这种现实而感到悲伤的他,即便选择死亡应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至少世人更容易接受这种事,我说得没错吧?”
“你、你难道把荣市给……”
“请放心。他只是服下安眠药后在睡觉。至少现在还没事,但是他可能永远也不会醒来了。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当作无法忍受悲痛而选择自杀的可怜人来处理。”
悠理缓缓摘下眼罩,里面没有任何伤痕,她露出漂亮的眼睛,看向圭织。“但是,他不是很怕寂寞吗?害怕自己一个人死,所以才会把最亲爱的母亲也卷进来。是的,我考虑在这里让他和婆婆你一起自杀,这样故事就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