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上一别,也许终此一生不会再相见,这份曾经有过的期待,终将永远深埋在他的心底。
怔忡了良久,易希川轻轻地叹了一声,将那串蓝色贝壳手链,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忽然之间,他的手腕有了一丝奇怪的感觉,只觉整条蓝色贝壳手链都是冰冷的,唯独有一小块地方是温热的。
易希川心生疑惑,从怀中取出了一包引火粉。引火粉用油纸包着,并未被水打湿。他用引火粉燃起了一团火焰。
火光之下,他看清手腕温热之处的那一颗贝壳,与其他贝壳略有些不同。其他贝壳都是纯蓝色的,唯独这一颗贝壳,壳面上有一抹细小的红色,如同一根血丝一般,再加上其他贝壳都是冰冷至极,唯独这一颗贝壳略有温热,这不禁让他对这颗贝壳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再仔细观察,发现这颗贝壳略微有些开口,其他贝壳则是完全闭合的,似乎这颗贝壳曾被打开过。
易希川诧异不已,将这颗贝壳轻轻地掰开,只见两片内壳上分别歪歪扭扭地刻了一个字。字是汉字,并非日文,其中一个字是“我”,另一个字是“救”。
“救我!”
刹那之间,易希川心头一颤,猛地抬起头来,望向远处的江面。秋本久美子乘坐的船,早已消融在夜色深处,不知去向。
第二部 《魔术会2:绝技争锋》
幻戏师
易希川:春秋彩戏派现任戏主,为从日军手中盗取“龙图”,随师父牧章桐前往上海,参与盗图行动。之后为了重振师门,在万国千彩大剧院驻台演出。
牧章桐:春秋彩戏派前任戏主,人称“安徽彩戏王”。在盗图行动中意外抽到“盗”字,因此改变了自己和整个门派的命运。
双鱼:春秋彩戏派女弟子,易希川的师妹,来到上海协助其重整旗鼓。
秋本久美子:斋藤骏的传人,最年轻的日本幻术大赛冠军,随斋藤骏前来中国,与中国渊源极深。
斋藤骏:来自日本的幻戏师,实力深不可测,在上海滩摆下生死擂台,立志击败所有中国的幻戏师。
罗盖穹:罗家戏苑当家人,名震上海的幻戏高手,“上海三魁”之一,在盗图行动中扮演重要角色。
罗慕寒:罗盖穹之子,年轻一代幻戏师中的佼佼者,立志纵横幻戏界,扬名海内外。同时寻找易希川,为父报仇。
鲁鸿儒:万国千彩大剧院的老板,深谋远虑,深藏不露。
蒋白丁:和鲁鸿儒、谭素琴是同门关系,之后放弃幻戏,投身青帮,成为了一名青帮头目,替鲁鸿儒做事。
金童:“魔圣”朱连魁的传人,从海外归来,曾是巴黎魔术馆的首席魔术师,因意外失手致残而被抛弃。
袁木火:蒋白丁的手下,梦想在万国千彩大剧院演出,因易希川的出现而向其发出挑战。
维克多:来自巴黎的魔术师,和“上海三魁”分庭抗礼。
伊莎贝拉:巴黎魔术馆老板的女儿,对中国幻戏非常着迷。
嘴老:性格不定、目的不明的怪异老者,武艺高强,和陆章桐是旧识。
徐傀儡:绰号“鬼手”,上海街头的神秘之人,曾在易希川面前使用过“画骨术”。
依山慕丁:来自印度尸罗门的幻术师,擅长“通天绳”和傀儡幻术。
韦恩:美国魔术师,擅长“倒行”魔术。
斯莱迪尼:号称“神手”的魔术师,最擅长手法魔术。
幻戏组织
云机社
创立于南宋年间,存在了数百年之久的幻戏组织,每个幻戏师都渴望加入其中。曾与日本幻戏团进行惨烈角逐,声震寰宇,拥有幻戏界三大圣物之一的“云机决”。
幻画门
曾经能够与云机社分庭抗礼的幻戏组织,由秋家统领,掌握了神秘的幻术“画骨术”。
春秋彩戏派
原本位于安徽桐城,随着易希川在上海扬名立万而迁至上海,成为上海地界最为有名的彩戏法流派。
巴黎魔术馆
法国人贝特朗创建的魔术馆,首席魔术师是维克多,与万国千彩大剧院长期竞争并占据上风。
万国千彩大剧院
前身是上海刘家戏苑,鲁鸿儒成为老板后,改名万国千彩大剧院,与巴黎魔术馆隔街相望,互为竞争对手。
上海国术馆
上海地界的国术表演圣地,收藏了众多国术珍宝,幻戏界三大圣物之一的“龙图”便藏在馆内。
扶娄派
传于扶娄古国的幻戏流派,极为神秘,云机社的创始人林遇仙便是出自该派,秘密守护着幻戏界三大圣物之一的“骷髅傀儡”。
尸罗门
印度的幻术门派,将两千多年前的天竺幻术师尸罗奉为祖师,擅长“通天绳”和傀儡幻术。
自序
大学毕业后,我逐渐走上了职业作家的道路,并萌生了要为几近消亡的中国幻戏创作一部小说的想法。因为上海是中国最后一批幻戏师叱咤风云的地方,所以我专程去了一趟上海,希望亲自探寻一番那些与中国幻戏相关的人和事。
罗晴毕业后没有留在成都,也没有回家乡杭州。为了追寻心中的魔术梦,让世人重新认识中国幻戏,她一如自己的曾祖父那般,只身一人去往上海,在魔术圈里闯荡。得知我到了上海,她特地赶来见我,并在随后的五天里,担当我此次探寻之旅的向导。
最初四天,罗晴带我拜访了几位对中国幻戏颇为了解的魔术师,探寻了一些曾经的幻戏遗迹,比如当年密谋盗图行动的罗家戏苑、外滩摆下中日幻戏擂台的地方,还有易希川扬名的万国千彩大剧院的旧址等等。对于我而言,这样的行程大同小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直到最后一天的晚上。
最后一天,恰好是上海国际魔术节举办的日子,我跟随罗晴走进会场,观看魔术道具展览,聆听魔术专场讲座,欣赏国际魔术大师的舞台秀。白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夜幕降临时分,本次国际魔术节的自由展演环节正式开始。一个又一个年轻人自告奋勇地登上了舞台,这些人要么是渴望崭露头角的新人魔术师,要么是资深的魔术爱好者,表演的魔术虽然差强人意,但全都是现代魔术,没有一个是中国的传统幻戏。
我多少有些失望,又想起罗晴曾在大学联谊会上的那场表演,于是对身边的罗晴感慨了一句,如果是她的那门“流火”幻戏,想必一定能够震惊全场。
我只是随口一说,罗晴却冲我一笑,趁着一个新人魔术师刚刚结束了表演,她直接拉着我的手,穿过围观人群,径直登上了舞台。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等到站在舞台上,面对上百道目光的注视,我不免有些手足无措。罗晴的举止却落落大方,脱下米色的外套,交到我的手里,示意我将外套举在身前。她穿着白色衬衫,站在舞台的正中央,指尖轻轻一弹,一束暗红色的火焰倏忽而现,再一弹,火焰顿时一分为二,在她的双手之中燃烧跳动。这简简单单的开场,立刻引来舞台周围一片惊呼,附近观看道具展览的人纷纷聚拢过来,连几位正在接受记者采访的国际魔术大师也向舞台投来了目光。
大学联谊会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罗晴表演“流火”幻戏,于是在惊愕之余,不禁满怀期待。我以为罗晴接下来会让流火游走全身,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右手一握,暗红色的火焰顿时熄灭了,一支笔凭空出现在她手中。那是一支古旧的毛笔,笔管蜡黄如玉,笔头干净雪白,唯有毛尖微微泛紫。
罗晴的左手依旧托着暗红色的火焰,右手则举起毛笔,在我身前举着的外套上轻描淡写地画了几下。毛笔没有蘸墨,自然什么也画不出来,米色的外套依旧洁净如初,毫无变化。就在我不明就里之时,罗晴示意我将外套放平,随即倾斜左手,暗红色的火焰倾泻而下,落在了外套上。她接过外套,轻轻地来回抖动,暗红色的火焰没有引燃外套,反而如流水一般,在外套的表面流来淌去。火焰流过之处,原本干净无瑕的外套上,竟然有黑色和红色的墨痕慢慢显现。一条条墨痕彼此相连,最终变成了一张人脸。这张人脸从中一分为二,黑色的左半边带着冷笑,红色的右半边带着怒容,如同川剧变脸中的脸谱,显得极为怪异。
我被这一手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惊到了,还在愣神之际,罗晴忽然扬起带着暗红色火焰的外套,盖在了我的脸上。我的脸顿时有一种十分舒适的温热感。几秒钟过后,罗晴揭开外套,我低头看去,暗红色的火焰已经熄灭,外套的表面恢复了干净,那张怪异的人脸已经消失不见了。舞台之下,围观者已有数百人之多,人人目瞪口呆,所有目光都冲我而来,笔直地射在我的脸上。我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感觉不到任何变化。我转头望向舞台侧面的大屏幕,屏幕中的那个人分明是我,然而我却压根不认识我自己。我的脸已经彻底变了,不再是原本的面目,而是半边黑色笑脸,半边红色怒容,一如外套上那张怪异的人脸。
罗晴没有让这惊奇的一幕持续太久,扬起外套罩住了我的脸,我又感到脸上一阵温热。等到外套揭开时,我再次望向大屏幕,总算看见了自己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表演就此结束,围观人群沸腾了,许多记者向舞台聚集,罗晴却放弃了这个一举成名的大好机会。她穿上那件米色外套,忽然转过脸来问我,是否想知道刚才的幻戏是怎么变的。我当然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她当即拉着我走下舞台,穿过人群,急匆匆地离开了会场,仿佛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完成。
“想知道,那你就跟我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在匆忙迈步的同时,罗晴如此说道。
我心中立刻明白,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第1章 驻台
第十二场中日幻戏擂台赛结束后,作为胜利者的易希川匆匆离去,现场围观的中国市民却精神振奋,欢呼雀跃,久久不愿离开。
万般喧哗之中,观戏席上的日本人和洋人纷纷退场,那个头戴黑色高帽、身穿黑色燕尾服的洋人站起身来,穿过人山人海,快步向南而行。
外滩以南是上海法租界,那洋人很快进入法租界内,来到了爱多亚路。爱多亚路原本不是街道,而是一条名叫洋泾浜的河流,因为河水污染严重难以治理,在二十多年前被填浜筑路,又与南岸的孔子路和北岸的松江路合并,成为了如今的爱多亚路。爱多亚路是法租界内首屈一指的通衢大道,呈东西走向的街道极为宽阔,街道两侧林立着富丽堂皇的西式建筑。那洋人走到了爱多亚路的东段,这里有两幢建筑隔街相对,其中位于街道南侧的西式风格建筑辉煌时尚,闪烁着三圈彩灯,“巴黎魔术馆”的霓虹招牌璀璨夺目;位于街道北侧的建筑则雕梁飞檐,悬挂着两串大红灯笼,映出“万国千彩大剧院”的漆金招牌,带有东方建筑的传统美感,在一堆西式建筑中尤为显眼。
此时入夜不久,整条爱多亚路灯火通明,电车往来,行人不断,正是开门营业的大好时候,然而巴黎魔术馆和万国千彩大剧院明明门面敞亮,招牌惹眼,却都紧闭着大门,没有营业。
那洋人径直往巴黎魔术馆走去,绕到巴黎魔术馆的背后,取出钥匙打开后门,进入馆内,来到了二楼临街的会客房。会客房内的灯光不算明亮,巴黎魔术馆的老板贝特朗正站在窗前,一边抽着雪茄,一边望着街对面的万国千彩大剧院,眼神微微怔忡,眉宇间颇有愁意。
听见脚步声响,贝特朗转过身来,喷出一大团烟雾,用法语说道:“维克多,你回来了?今晚的擂台赛怎么样?”
那头戴黑色高帽、身穿黑色燕尾服的洋人正是巴黎魔术馆的首席魔术师维克多。他摘下黑色高帽,露出了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他把黑色高帽挂在角落里的帽架上,脸上带着一抹轻松悠闲的微笑,说道:“今晚是擂台赛的第十二场,也是最后一场。一切都结束了。”
满脸的络腮胡子遮住了贝特朗的神情变化,但他双眼却突然一亮,说道:“那个名叫斋藤骏的日本魔术师终于败了吗?”他虽然没有亲自去外滩观看这场中日幻戏擂台赛,但他知道,斋藤骏若是没有被中国的幻戏师击败,中日幻戏擂台赛便会继续下去,第十二场擂台赛便不会成为最后一场,一切也就不会结束。
维克多向窗户走去,来到贝特朗的身边,用简洁的话语,将易希川用“神仙索”击败斋藤骏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贝特朗的目光中流露出惊讶和不解,说道:“利用一条绳子升上天空的魔术,那不是印度的通天绳吗,原来中国也有魔术师会这个魔术?去年我女儿旅居印度时,曾经亲眼见过通天绳魔术,表演通天绳的印度魔术师叫什么名字?我女儿说过的,可我想不起来了。”
“依山慕丁。”维克多说道,“伊莎贝拉在印度见过依山慕丁的通天绳后,一直对这个魔术念念不忘。她多次对我提起,说那是她一生当中见过的最伟大的魔术。只可惜她为了去美国邀约魔术师韦恩,昨天刚刚离开了上海,正好错过了今晚的擂台赛。她没能目睹中国的通天绳魔术,实在是太可惜了。”
贝特朗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缓慢地吞吐烟雾,一脸的舒适自得,说道:“自从擂台赛开始以来,我们的观众全都去了外滩观看擂台赛,魔术馆的生意越来越差,以至于到了举行擂台赛的日子,就不得不关门歇业。对面的万国千彩大剧院也是如此。现在好了,这一切总算结束了,我们的观众就要回来了!”
维克多若有所思,暗自想了片刻,忽然对贝特朗说道:“魔术比赛在上海这么火爆,引起了全上海所有人的关注,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呢?”
“什么机会?”贝特朗有些不明白。
“趁着魔术在上海风靡大热的时机,我们何不自己举办一场魔术比赛?”维克多说道,“一场比中日魔术擂台赛更加声势浩大的世界性魔术大赛。”
贝特朗立刻停下了抽雪茄的动作,双眼光彩熠熠,兴奋地说道:“维克多,你这个主意真是太棒了!一场中日魔术擂台赛能引起如此轰动的效应,如果我们举办一场规模更大的国际魔术大赛,邀请世界各地的著名魔术师前来参赛,相互对决,巴黎魔术馆一定会因此享誉全球,从此座无虚席,一票难求!”
“这个想法虽然好,但现在高兴还是太早了些。”维克多转头对着窗外,望向街对面的万国千彩大剧院,“我们能想到这个主意,难保对面的鲁鸿儒不会想到。”
贝特朗急忙说道:“对对对,鲁鸿儒如此精明,他迟早会想到的。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尽快举办这场魔术大赛,绝对不能让他抢占了先机!”说话之时,他也转过头去,望向街对面的万国千彩大剧院。
就在维克多和贝特朗隔窗眺望万国千彩大剧院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沿着爱多亚路远远驶来,停在了万国千彩大剧院的大门前。除了黑色轿车外,另有二十多个黑衣人一路小跑而至,聚集在黑色轿车的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