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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那个小偷的手脚非常麻利,要么是他被吓跑了。舱门框上的密封橡胶合在了一起,颤动了一下,似乎在冷嘲热讽;镀金的活栓轻轻地合上了。随着邮轮开始倾斜,继而坠向深渊,周围的木器发出了凄惨的、骨断筋折的声音,柯特·沃伦发出一声吼叫,冲向了那扇门。他拉开那扇门的时候,狂风迎面灌了进来;邮轮在谷底摇晃着,他们都被甩到了一边。瓦勒维克船长大概在喊:“当心!”“抓住栏杆!”“贴近吃水线!”但是他的声音淹没在了风声中。
亨利·摩根蹒跚着走上黑暗的甲板,浪花溅到了他的脸上。被狂风和巨浪环绕着,他一时无法观察周围的情况。冷风穿透了他的衣服,几乎把他冻得发僵。脚下,潮湿的铁板溜滑。在气流的呼啸当中,他能够分辨出哨声和鼓声。上层甲板有几处灯光,勉强穿透了鬼魅般的昏暗。灯光下是各种奇幻的景象:乳白色的白汤;像木头纹理一样的深灰色的成卷的巨浪;当甲板翘起,被斩碎的浪花喷涌到空中的时候,又是迷雾织成的迷幻的鬃毛。亨利·摩根抓住了船舱壁上的扶手,稳住了身子,然后用手遮挡着眼睛。
他们正处在逆风的位置。D甲板又长又窄,光线昏暗。当邮轮翘起的时候,他能够看到整个甲板——他也看到了他们的猎物。就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低着头,他虽然没有扶着栏杆,却艰难地向船艏方向走去。尽管只有上方的昏黄的灯光作为照明,但他们都能看清楚那个人胳膊下面夹着什么东西。那是一个黑色的、扁平的、圆形的盒子,直径大概十英寸……
“稳住,伙计们!”柯特·沃伦欣喜若狂,身子紧靠着栏杆,“稳住,伙计们!又要俯冲了!抓紧了!”他朝前一指,“那个王八蛋……”
他仍在嚷嚷,但后半句淹没在了风雨声中。他们都追了上去。亨利·摩根能看到远处高高的前桅上面的电灯,灯光向上摇摆,又荡了回来,像跳水运动员一样做着花样动作。摩根暗想——时至今日,他仍然这么认为——他们其实并不是顺着甲板跑去,而是用胳膊钩着栏杆,像坐水滑梯一样滑了过去。他们的速度非常快——实际上摩根很担心能否及时刹车;也许他们会径直撞上保护前侧甲板不受狂风骚扰的玻璃隔断。他们的猎物已经听到了动静。现在他已经到了玻璃隔断的旁边,即将转弯,正处在黑暗当中;听到追上来的脚步声之后,他迅速地转过身。邮轮再次被喜怒无常的浪花托了起来,飞向天空……
“哈!”柯特·沃伦吼叫了一声,冲了上去。
沃伦打中了那个男人?——这种说法过于保守。亨利·摩根事后觉得很奇怪,那么沉重的一击居然没有把那个人的脑袋从脖子上扯下来。柯特·沃伦的拳头击中了猎物的下巴,他的力道不仅仅包括一百八十二磅的体重,还有身后的大西洋的助力。那一击如此可怕,让人回想起威廉姆·亨利·哈里森·邓普西和刘易斯·安吉尔·菲尔博的比赛当中,选手从围栏缝隙飞到记者的膝盖上的那一幕①;另外需要强调的是,那个被打倒的人撞在了玻璃隔断上面,反弹了回来。柯特·沃伦甚至没有给对手倒下的机会。“你喜欢溜到别人背后,敲别人的脑壳,对吗?”沃伦在明知故问,“你偷偷地钻进别人的船舱,嘿!然后用一根铁棒打别人的脑袋?哦,你喜欢这么干,对吗?”柯特·沃伦边问边继续猛击。
①威廉姆·亨利·哈里森·邓普西,美国重量级拳击运动员,1919年至1926年拥有拳王称号,在1923年9月的一次比赛当中,他的对手是来自阿根廷的刘易斯·安吉尔·菲尔博。在第二轮中,菲尔博将威廉姆打倒,威廉姆从绳圈缝隙坠落到了一名记者的打字机上。
瓦勒维克船长和亨利·摩根已经赶到了近前,随时准备出手援助;他们扶着围栏,盯着柯特·沃伦的动作。被打中的人胳膊一松,那个圆形的铁盒子掉了下来,摔在了甲板上,开始滚动。铁盒子眼看着要飞到船外面,瓦勒维克赶紧抓了起来。
“太棒了,了不起!”船长兴奋地瞪着眼睛,“吼!嘿!省点力气!偶认为如果继续下去,你会打死他……”
“好啊!”他们身后的一个声音说道,“亲爱的!再给他一下子!”
亨利·摩根艰难地转过身,发现说话的是佩吉·格伦。她没有戴帽子,也没有披上大衣,在浪花飞溅的甲板上欢呼雀跃。她的头发随风狂舞,她扭着身子以便保持平衡,但是满面笑容。她一手拿着威士忌瓶子(她事后解释说:“也许有人用得上”),并且挥舞着瓶子给柯特·沃伦助威。
“你这个可恶的小疯子。”摩根喊叫着,“快回去!”他攥住了格伦小姐的胳膊,把她扯到了内侧栏杆边上;不过她挣脱了束缚,向他吐出舌头。
“回去,我告诉你!给你,拿开这个……”他从瓦勒维克手上接过了铁皮盒子,塞到她的手上,“拿着这个回去。我们马上就回去。已经结束啦……”
确实已经结束了,精彩的打斗动作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柯特·沃伦最终劝说格伦小姐向后退了一段距离。沃伦整理了一下他的领带,将绷带上方不听话的头发压平整,然后带着歉意走向了其他几个人——就是那种懊悔惹了麻烦的态度。
“好了,伙计们。我现在感觉好一点了。现在我们可以检查一下这个喜欢偷袭的家伙,看看他身上是否带着另一部分胶片。如果他身上没有,我们可以轻易地找到他的船舱。”柯特·沃伦深深地吸了口气。一个巨浪浮了起来,晃动着,凑到了甲板旁边,浸湿了他;但是他仅仅整了整领带,漫不经心地抹去了脸上的海水。他兴高采烈地说:“今天晚上的成果丰硕。作为驻外机构的一员,我相信我的表现足以让沃帕斯舅舅感到欣慰——你在发什么疯?”
格伦小姐在尖叫。她尖厉的声音盖过了暴风雨的嘈杂,在黑暗的邮轮甲板上久久不散。
亨利·摩根急忙转身。佩吉已经打开了铁盒的盖子,摩根惊恐地注意到那盖子上面有搭扣和铰链——他不记得见过这些锁扣……他紧紧拉着栏杆,摇晃着走到女孩子身边。佩吉站在虚弱无力的灯光下,捧着盒子瞪着里面的东西。
瓦勒维克船长说:“见鬼。”
金属盒子并不是锡皮做成的,而是薄薄的铁皮盒子。盒子里面衬着闪闪发亮的白色锦缎。在中间的凹槽里面闪烁着耀眼的、绿色的光芒——随着灯光的晃动,那道光芒也在不断闪烁。那是两样光彩夺目、做工精致的珍宝,一样是比火柴盒略大的精美的波斯人的手工艺品,还有一条金闪闪的挂链。
“稳住!”摩根大喊一声。只见邮轮猛地一摇,害得佩吉险些把盒子扔进大海。他抓住了盒子。浪花打湿了绸缎……
“差一点儿,掉出去……”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扭头看了一眼,心中泛起的疑惑让他感到恶心。
“看在上帝的分上!难道他偷了翡翠大象?”沃伦问道,“我说,我们无意间立了大功,找回了——哈!为什么老斯托尔顿会——你们都怎么了?想什么呢?”他蓦然睁大了眼睛。在狂放的雨夜中,他们惊恐地相互对视。
“听着!”沃伦用力咽着唾沫,嘟囔着,“难道……你们认为……”
瓦勒维克船长摸索着走向了玻璃隔断,一个穿着雨衣的、威武的,但是不省人事的人形就蜷缩在玻璃隔断的角落里。船长弯下腰,躲在避风的位置,然后他们看到了一支火柴的火光。
船长用惊愕的语调说:“哦,上帝!”他站直了身子;他把兜风帽往后一推,挠了挠头。他走了回来,坚毅的脸上满是古怪、自嘲的表情,他用就事论事的语调说:“偶认为,”他又挠了挠头,“偶认为偶们犯了一个错误。偶认为偶们惹了天大的麻烦。偶认为被你打倒的人是惠斯勒船长。”


第06章 失踪的尸体
亨利·摩根觉得头晕眼花——不仅仅是情绪,还有感官上的晕眩。几个人都瞠目结舌地、不知所措地、长久地相互瞪着,然后他恢复了镇定。他用胳膊揽着栏杆,仔细地查看了一下甲板上的情况。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好啊,好啊!”
瓦勒维克船长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然后是纵情狂笑。他耸着肩膀,浑身颤抖,俯身在栏杆上,很不雅观地扭动着身子,那双诚恳的老眼睛里面满是泪水。柯特·沃伦也大笑了起来——他根本无法抑制笑意。他们哈哈大笑,号叫,相互拍着后背,扯着嗓子狂笑。
摩根很不满地瞪着他们。“给我金山银山,我都不会愿意参与这种荒谬的娱乐——绝不。”他满腹愁云地说道,“继续天真浪漫吧,你们这些榆木脑袋。你们不明白还有正事需要考虑吗?我并不熟悉海事法律。毋庸置疑,我们已经犯下了大错,我还搞不清楚严重程度。不过先生们,我很担心。我猜想如果跨洋邮轮上的一名乘客蓄意袭击并且打肿了船长的眼睛,或者是纵容类似的行径,他很可能下半辈子都得蹲在牢房里……佩吉,我亲爱的,给我那个酒瓶。我需要喝一口。”
格伦小姐的嘴角上出现了邪恶的笑意,不过她把铁皮盒子夹在了胳膊下面,然后顺从地把威士忌递了过来。亨利·摩根抿了一口,然后又抿了一口。等他喝到第三口的时候,柯特·沃伦终于停止了狂笑。
“哦——哈——哈!”沃伦吼叫着,又开始狂笑,“真是笑死人了!我是说,太妙了!别担心,老好人。你们回到船舱里去,舒舒服服地坐下。我会在老矮胖子的脑袋上泼一桶水,然后向他供认。吼——吼!”他耸起了肩膀,咽了口唾沫,然后挺直身子,“是我打倒了他。所以我应该告诉他……”
“别冒傻气。”亨利·摩根说道,“你打算告诉他什么?”
“怎么了,关于……”那位驻外机构的成员又愣住了。
“对呀,我倒想瞧瞧哪个机灵鬼能编造合情合理的谎话,说明为什么你从自己的船舱里跑出来,冲过六十码的甲板,痛击‘维多利亚女王号’的船长。我可以向你保证,矮胖子醒过来之后,他会发疯。如果你实话实说,那么他就会大发雷霆,你被迫向他解释沃帕斯舅舅——而且他不一定会相信你……”
“呃,可是说实话又有什么关系?”柯特·沃伦不安地问,“见鬼!我认为我打倒了私自闯进我船舱的人……”
亨利·摩根把酒瓶递给了沃伦:“我的孩子,船长掌握生杀大权。在晚餐的时候,佩吉讲述了你遭遇意外的故事。现在我回想起来,她忘了提到一个细节:你本该躺在医务室里面。所以他来看望病人……”
“等他……”瓦勒维克船长激动地喊道,“等他说服了英国子爵把翡翠大象交给他,他把价值连城的珠宝带在身上,准备放进保险箱……”
“没错。他到你的船舱里看了一眼,发现你不在,就走了出来,然后——砰!”亨利·摩根自顾自分析着,“另外,我的朋友,还有另一个重要因素让你无法向船长坦白:我们将被迫向船长报告船舱里那个女孩子的事情——那个后脑壳被打破的女孩子。若你承认袭击了船长,你就会惹一身麻烦。我们的惠斯勒船长可没什么弯弯肠子,他的逻辑推理会非常简单:如果你的爱好是袭击跨洋邮轮的船长,你就很可能会敲破一名女乘客的脑壳来当热身运动。尤其——见鬼,真见鬼!”亨利·摩根突然停了下来,惊恐地瞪着眼睛,牢牢攥着扶手——邮轮正向下俯冲,“我现在想起来了,我们出色的佩吉在晚餐的时候向船长透露说,她怀疑你有某种精神疾病……”
“哦,我没有这么说!”那个女孩子喊了起来,信誓旦旦地说,“我只是说……”
“别担心,宝贝。”柯特·沃伦安慰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不能总是站在这里讨论,而且我们从头湿到脚。我确信老头子没有看清楚我,应该也没有看到你们几个人……”
“你肯定吗?”
“绝对没有问题。”
“那好。”亨利·摩根松了口气,“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铁盒子塞进他的大衣里面,然后让他躺在那里。我们在这里多耽误一秒钟,就多一点被发现的风险。”他又不放心地问,“我想……呃……我猜他不会滚到大海里面,对吧?”
“不会,你就放心吧!”瓦勒维克船长不以为然地作出了保证,“他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危险。偶会把他靠在船舱壁上面。哈——哈——哈!给偶那个盒子,格伦小姐。哦,你在发抖!你应该穿上外套再跑出来。现在你给偶那个盒子,回到温暖的地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因为偶们已经……”
“惠斯勒船长,长官!”在他们的脑袋顶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摩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看了一眼噤若寒蝉的其他几个人,他们都愣愣地站在那里,不敢抬头。声音似乎来自通向B甲板的升降扶梯的顶端,离柯特·沃伦和瓦勒维克的位置不远。他们都站在黑暗当中,但是亨利·摩根心惊肉跳。他瞥了一眼佩吉,那个女孩子也吓坏了,捧着铁盒子的姿势就像捧着一枚炸弹。他从佩吉的表情猜到了她的想法。她正盯着另一例的扶手,似乎正在酝酿一种冲动——把铁盒子扔进大海;他做了一个手势,激动地表示反对。他的心狂跳不止……
“惠斯勒船长,长官!”那个人又提高了嗓音,但是回答他的只有大海的喧嚣,“我发誓我听到下面有什么动静。”亨利·摩根听出来了,说话的是二副,“怎么回事,头儿出了什么事?他说他会上来……”后面的声音都被狂风刮走了,随后他们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似乎是船上的医生,“听起来像是一个女人。我说,你不会认为船长和什么女人在一起吧?我们是否需要下去看看?”
铁制的升降扶梯上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但是二副又说:“算了吧。也许是我听错了。我们……”
惠斯勒船长突然坐起身子,把玻璃隔断旁边的几人吓得魂不附体。虽然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也很沙哑,但脏话却骂得越来越响。
显然,他正从晕乎乎的状态中渐渐恢复。最初,他只是喘着粗气、眨着眼睛,继而彻底清醒过来,挥舞着胳膊,怒气冲天地发出了嘶哑的咒骂:“有小偷!谋杀犯!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