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索性闭上眼睛不再接话。
我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老板还应该掌握拉面师傅这一核心的人力资源，怎么掌握还是一个难题。呵呵，又扯到人力资源了，朱总您怎么看？”
朱友阳不抬眼睛，摇头说我没什么好说的。
场面再次陷入尴尬，这时候，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打破沉默说道：“我说两句吧。作为小规模店铺，老板要熟悉每一个环节，才能做好管理。如果牛肉拉面馆的老板很熟悉牛肉面的制作，师傅也不敢乱来。有效的经营监督就是这样。”
我望向说话的人，是一个面色有些黝黑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普通的T恤，架着眼镜，貌不惊人，我看他面前的桌牌，发现他是启航机电集团的董事长方鸿。启航机电去年刚刚在新加坡分拆上市，是业内低调做事的典范企业，方总其人也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我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本次会议邀请他们时，秘书答复说方总尽量出席，我们也只当是个客气话，没想到他真的到场，只是一直默默倾听，并未发言。
他此时接话，实在给我解了个围，而且他的话简单透彻，一语中的，令众人都忍不住想要听下去。我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他微微一笑，继续说话。
“另外，任何工作除了要有监督、控制外，其余的事情都可以通过沟通来解决。我认为没有一种好的办法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分配问题，在这种作坊式的小企业里，老板与员工每天有大量时间接触，关系是否和谐非常重要。唯有靠小老板良好的个人魅力并善待下属，才会让大师傅内心产生归属感及满足感，积极工作努力为老板创造利润，到那时候牛肉的多少就不成麻烦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觉得刚才确实陷入了一种手段之争，才难以突围。众人一致要求方鸿能给予解决之道。方鸿推却不过，只得做个总结：
“其实，大家刚才说的都很对，综合一下应该就是解决之道。首先，底薪加提成，提高积极性。
“其次，不能把整个流程的控制权力都下放给拉面师傅，比如加牛肉的权力。
“第三，建立有效的制度，包括奖赏和惩罚，制度根据顾客的满意程度和利润来建立。
“第四，拉面师傅的工资提成不能只和销量挂钩，应该和老板的利润挂钩，比如一碗面中老板利润的30％是拉面师傅的提成。
“最后呢，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有效的沟通、激励，平时多给大师傅精神奖励，让大师傅认为自己也是面馆的主人。一个小面馆，俩人还有什么不能沟通好的呢？”
会后下午茶时，我走到方鸿面前，递上名片，并表示感谢。
方鸿指了指华总：“老朋友了。我知道你是他的小朋友，他常提到你。”
我在惊讶之余，看到朱友阳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厅，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方鸿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微笑道：“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必自责。倒是此人心胸狭隘，今后打交道，务必要小心！”
我没做声，方鸿接着说：“你跟华枫真的碰到了这么个拉面馆老板？”
我愣了一下，哈哈笑道：“说实话，当然没有。这是最近圈子里讨论很激烈的一个案例。”
方鸿指着我哈哈地笑了。
忽然，他对着我的身后挥手，回头看到华总正向这边走来。
方鸿对华总笑道：“华枫，你的这位小朋友，很不错！”
第一章 迷局 06 马胖子的交心局
06
塞弗科技谢总私人饭店的那个单子顺利签署，谢总还在签约的时候主动提出了提前支付定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萧总，饭店开张在即，希望人才的寻访速度能够加快。另外，你提到的那个数据库系统我看也可以启动了，前期工作也少不得你要替我多费心。”
人才寻访的进度实施起来还算顺利，我的一个朋友有个干爹目前是“蕉叶屋”的行政总厨，算是业界的一个老行尊。经过他的牵线，我们联系上了宁波一家海鲜酒楼的行政总厨叶飞鸣，与他电话沟通了几次，此人资历等各方面都比较符合，我们也安排了一次双方的面试，只是叶飞鸣对放弃目前的工作到广州来发展颇为犹豫，回到宁波后仍然十分踌躇。
我知道，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飞过去一趟面谈，否则这件事再拖一段时间，很可能会黄掉。
我坐在办公室里犹豫着。
其实去有一趟很有必要，一是尽快把此事敲定，二是顺路去看一下石方，把那个数据库的项目落实一下。
但是杨洋电话说下周三就要回来，今天周五，下周一还有个例会，马胖子早早通知过，说有tຊ重要事情要商议，任何人不得请假。我如果周二再出去这一趟，怕是未必能及时赶回来接机，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我拿笔在纸上划来划去，心里无法抉择，十分烦闷。
就在此时，手机响起，我接起来，原来是伍岳。
寒暄几句，伍岳转入正题。
“祖董昨天开会时，提出了一些集团战略转型的提案。因为有些事情定不下来会影响其中一个项目的收购进度，而这个进度的快慢可能决定了收购价格的高低。关于人力资源方面的整合和配置，祖董急于听听你的意见。”
“这么急？是什么项目？”
“电话里说不清楚，祖董希望你能尽快赶过来面谈。”
老实说，祖贺贤这么看得起我，我也实在不应该再推脱什么，退一万步说，我们的协议里本来也包含这些服务，也无可推托，于情于理，都要去这一趟。
这样的话，先去杭州，然后拐到南京，最后去宁波，这一趟倒也充实。
我心里盘算着，有些走神，伍岳以为我在犹豫，又补了一句：“祖董可能晚上会亲自打电话给你，发出邀请。”
我忙笑着说：“跟祖董说，千万不要再亲自打电话给我了，那可真折杀我了。我这边马上安排，争取最短时间过去。”
伍岳笑了：“好！从私心上来说，我也很想见见你，好几个月了。”
我说：“我也一样！”
挂电话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说：“对了，谢谢你的笔和表。”
伍岳轻声地笑了：“客气了。小东西，不值得什么。”
事情既然紧急，我也不得不跟马胖子告个假，都是公司的事情，我也是不得已。
这家伙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也不知道在哪里厮混。无奈之下，我发了一个长长的短信给他，将几个事情的紧迫度描述一下，最后告诉他我周一的例会大概开不了，请他准假为盼云云。
周六下午的时候，我收到马胖子的回信，约我晚上六点在办公室面谈。
也好，他动好过我动。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我突然发现，又是好多天没有跟马胖子照过面了。其实，我这么个下属，还真是不怎么讨上司喜欢。
由于是周末，整个写字楼都显得比较安静。进了公司大门，里面静悄悄的，办公区一个人都没有，我看到马胖子的办公室门开着。
见到马胖子的时候，他正在闭目养神。他脸上的神情凝重，眉头深锁，全无平日的浮躁、贪婪和戾气。我心中不由得隐隐有些奇怪，伸手在开着的门上轻轻地敲了敲。
马胖子陡然张开眼睛，一丝平日里在我看来愚蠢却又狡猾贪婪的笑容再次浮现了出来。他抖动着肥胖的身体向我移动过来，亲热地给我让座，倒茶，还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来给我，烟是我常抽的Mild Seven。
我心里疑惑重重，还是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从包里取出自己的烟，点上一根，等他说话。
“老萧，最近在忙些什么？我觉得好久没见到你了。”
“是吗？大概最近很少坐办公室。将嘛，就是要出去冲锋陷阵、攻城略地的。您是帅，自然要稳坐军中。”
我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跟他说些套话，见机行事。
马胖子没有理会我话里的讥讽，转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然后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面色恳切。
“东楼，”这家伙突然改换了对我的称呼，我不由得一愣，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立刻补充道，“我这么叫，你不会见怪吧？”
我能说什么？见怪？我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无所谓。
马胖子将自己的身躯又往前移了移，有将近一半的屁股坐在了沙发的边缘，身体前倾：“东楼，最近可是流言纷纷啊。当哥哥的，心里着实替你不安。”
我盯着他的眼睛，依旧微笑道：“是吗？我能有什么流言？还是上次马总说的，认为我在瑞士公司的那一单上做了手脚？”
马胖子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无奈：“兄弟，我上次提醒你还不是为了你好？哥哥我还信不过你吗？只是人言可畏啊！这不，现在这个消息已经满天飞了。而且啊，现在还说你在天一集团那个单子里也是不清不楚的。”见我一愣，他又加重语气道，“公司上下都在传，说你跟祖贺贤在外面有公司！”
我一时觉得胸闷不已，说不出话来。
马胖子见我不出声，又扑过来补了一记重锤：“昨天还有人向董事长告状，说赛弗那一单你是假公济私，扶植你的小圈子。老弟，最可怕的是，有人向集团的相关部门举报，说你在公司内部跟自己的部下乱搞男女关系。你要知道，咱们这种企业，最忌讳就是作风问题，更何况还是内部同事？”
一连串的话令我不由得有些懵，虽然在这之前董事长和宋长风分别都跟我做过详谈，现在列出来的这些“罪状”依然令我有些措手不及。
马胖子一直注意观察着我的反应，此时见我紧皱眉头，大约自以为得逞，伸出右手来拍我的肩膀，以示亲近和安慰。
我突然抬起头，目光如炬，一字一顿道：“那宋长风又是怎么回事儿？”
马胖子的手停顿在半空，进退两难，显得十分尴尬。
他愣愣地看着我，半晌，他才主动打破了沉默。他站起身走了两步，又重新坐回沙发，不同的是，这次他把自己整个埋进了座位里，用手揉了揉眉头，面色凝重，全无平日之相，就像我刚才进门时看到的他一样。
他伸手在茶几上够到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支，吸了两口，终于开了口：“萧总，我知道自我们认识以来，我在你心目中是个什么形象和印象。不过没关系，这是我想要的。当然，并不是针对你一个人，而是这里的所有人。”
他又换了称呼，而且说话有条不紊，连声调都与平日大有不同，我心里疑虑更重，却百思不得其解。
“我想你来的时间也不算短，这里的背景你多少应该会明白一点。我找老宋，我承认有我的算盘，却也绝不是完全不为你打算。萧总，这里不适合你！”
我心里很乱，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马胖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却终究没有说下去，而是长叹了一口气。
场面再一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站起身，拉开门，走出了马胖子的办公室。
临出门前，我回过头：“做私单，在外面有公司，乱搞男女关系，这些事情我倒是知道咱们公司确有其人！传言总有一天会澄清，如果真的做了，我还真想看看怎么收场！”
“明天一早我就去杭州，客户那边我们还得有最基本的职业道德！这趟差，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都是要去的！”
说完，我没有看马胖子的反应，转身大踏步而去，再不回头。
第一章 迷局 07 天一集团并购案
07
事还是要做，加上董事长临行前给我的叮嘱，江浙之行还是得按原计划进行。
周日一大早，我飞去了杭州。出了机场，伍岳已在出闸口等候。远远地，我们彼此挥了挥手。相见时，我们拥抱了一下，迅速走向停车场。
车子走在高速路，我抽出空隙问伍岳：“到底是什么项目啊，这么十万火急？”
伍岳递了根烟给我，帮我点上：“天一集团准备收购一家家电制造企业，规模还相当大。”
我愣了一下：“家电？白电还是黑电？”
“白电。”
“这行业跟本行之间跨得可是有点远啊！”
伍岳神色凝重：“不止如此，而且提案里还有一个化妆品行业的收购案以及商业地产投资案。”
我听得有些暗暗心惊，想要说什么，但是有司机在场，想想还是暂时咽回了肚子里。
车子直接开到酒店，房间早已安排好，我放下行李简单冲了个澡，换了件舒适的衣服，就跟着伍岳一起返回天一集团的总部。
祖贺贤、黄克凡与祖董的助理隋少棠都在会议室，还有两个我之前没见过面的人，经介绍是他们的财务总监和法务部总监。
祖贺贤手上挂着吊针，似乎还有些发烧。
见面少不得一番寒暄，祖贺贤啥都没说，握手后先是道歉，说未能履行诺言亲自去接我，接着仔细打量我，皱着眉头说瘦了瘦了，要注意身体，三十岁之后是男人发病率开始增高的时候，然后就拉我在他身旁坐下。
大家落座后，黄克凡抱歉说：“萧总也不是外人，因为事情紧急，我们午饭就定了盒饭在会议室解决，边吃边聊可好？”
大家自然均无异议。祖贺贤低声跟我说：“哥哥晚上再给你补酒赔罪。”
我笑着说祖董你真是客气，见外就不好了。
祖贺贤笑着点了点头，拍拍我肩膀，不再多tຊ说。
会议进入正题，我仔细听完他们的提案后，祖贺贤要我给点意见，我考虑了一下，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这方面的专家，让我说真是班门弄斧。我就从人力资源方面说几点个人意见吧，请祖董和各位指正！”
“我认为企业资源整合过程中最头疼的问题不外乎两个：一是团队重建，二是业务拓展。而人力资源的重要工作就是支持收购工作中人员和文化的整合。
“受品牌、资金、管理的限制，跨业并购将会对企业原有的业务模式、组织流程、管理模式、市场行销造成巨大影响。当务之急是尽早搭建得力的精干团队，面向市场，还要整合薪酬体系，原则是合理对接并与原企业的薪资体系接轨。”
黄克凡问道：“那么并购后的绩效怎么考核呢？”
“并购绩效问题主要表现为合并后企业的规模与市场份额扩大或是并购后的企业几方是否都能从中获益。一个成功的并购案例是可以增加目标企业股东财富的。
“国际著名咨询公司麦肯锡公司做过类似的调查，我们可以参考一下。调查结果表明，成功的比例只有23%，而失败的比例却高达61%，其余属于成败难定的。麦肯锡公司还根据收购种类加以分类：当公司收购的是行业相关的小公司时，成功的机会有45%，若收购目标规模很大且从事不相关行业时，成功的比率下降到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