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径三十厘米左右的花球装饰少了两个。
究竟去哪儿了?他正想问特蕾莎有没有发现,就见她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柜子。
“我该找什么?”艾米利亚切换思维,提出问题。
“茶叶。”特蕾莎边找边回答,“她不是在喝花草茶吗?找找类似的东西。”
按照特蕾莎的指示,艾米利亚很快就在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小茶罐。
向特蕾莎汇报之后,她说了句“干得好”,从他手中抢过茶叶罐,闻了闻,又舔了舔茶叶碎。
“果然是这样。”
“您发现什么了吗?”
艾米利亚满怀期待地提问,但特蕾莎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别急。现在更重要的是——艾米利亚,你能合成分解这东西吗?”
合成分解是嬗变术里的一种技术,指的是分解物质,将其还原为元素或分子形态。相比普通加工分解,这一过程必须分析物质结构的合成信息,因此格外困难。
但艾米利亚是嬗变术三大家族的后裔,对此习以为常。
“我试试。”
他接过一部分茶叶,放上书桌,伸出手,集中精神。
手心渐渐变热。物质结合能量挥发,形成了热量。
终于结束之时,桌面上的茶叶形态大变,只剩炭和硫黄等微量元素。在这之中,某种物质引人注目——
“这是……水银?”
桌面上有微量的液体金属。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特蕾莎也凑过来瞪着那东西。
“现在室温多少?”她问。
“二十二度左右。”
“那这就不可能是镓,是水银。大功一件啊,艾米利亚小弟。”
特蕾莎一边乱揉艾米利亚的头发,一边高兴地说。艾米利亚搞不懂状况,只觉得困惑。
“等等。发展太快了,我跟不上。艾什顿主教喝的茶里怎么会有水银?”
他这么一问,特蕾莎就像平时一样顽劣地翘起嘴角,笑了。
“这是‘灵知’的引导。”

第七章 真相大白
1
某人走进晦暗的房间,洒下一道阴影。此时刚过凌晨三点。若是善良的访客,肯定不会选择如此不合常理的时间。
房门敞着没关。借着走廊里的灯光,人影悄无声息地走向床铺,走得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只有衣料窸窣作响,看不出任何紧张或兴奋的情绪。
它恐怕并不具备慈悲和怜悯之类的感情。缺乏感情的淡漠举动不仅死气沉沉,更有种昆虫般的诡异。
它慢慢靠近床铺。它握着一把匕首。
持刀的手高高举起——刺向床上的隆起部位。
"?!"
它第一次表现出慌乱。触感和想象中不同,破绽只此一瞬,不可错过。
突然之间,两个人影从黑暗的死角冲出,向它扑去。体格和体术均有差异,它无计可施,遭到压制。
它恐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被两人合力制服之后,还在拼命挣扎。
这时,熄灭的灯光突然点亮。它无法适应急剧变化的亮度,立刻别过脸,但又想到应该确认自己的处境,因此抬起头来——瞬间,它领悟一切,浑身瘫软。
眼前站着一名身着男式军装的长发女性,其姿态只能用“威风凛凛”来形容。
女性撩了撩散落肩头的黑发,用澄澈的悦耳声音说:“要在这儿落下帷幕吗,阿尔弗雷德?”
面对军装丽人——特蕾莎·帕拉塞尔苏斯的提问,被束缚的小个子阿尔弗雷德·克拉克心灰意冷地低下头。
2
事态跟特蕾莎此前预测的完全一致。艾米利亚和夏洛特一起将阿尔弗雷德按倒在地,大感惊叹。
特蕾莎预言,真凶今晚会来杀尼可。
其余三人最初半信半疑,最终被她严肃的眼神压倒,决定先在尼可房里观察情况。
结果正如她的预言。但她只说真凶会来,没说那是阿尔弗雷德。艾米利亚大受冲击,夏洛特恐怕也一样。
真凶很可能会使用催眠气体。为防万一,艾米利亚戴上了尼可用炼金术制成的防毒面具。他摘下面具,看着特蕾莎和尼可。
尼可应该也不知道真凶的身份。但他并不惊讶,冷静地摘下面具,对特蕾莎说:“看现在的情况,我只能撤回自己的推理了。凶手既然能在深夜自由进出客房,就根本用不到我提出的铁丝诡计。”
“脑袋转得快是件好事……但事情没那么简单。”特蕾莎一边留意阿尔弗雷德,一边回答,“他并不能自由进出密室,只能入侵某个满足条件的地方。不过,说明情况之前,还是先恢复主教的名誉吧。”
“索菲亚主教不是凶手……对吧?”尼可确认。
“她在你们面前杀了艾丽莎,这无法开脱……不过,其他谋杀跟她无关。艾丽莎遇害……从某种意义而言,主教也是受害者。”
“她不是水银中毒,失去正常判断能力了吗?”
索菲亚在众目睽睽之下认了罪。她的状态确实脱离常轨,但看来不像在撒谎,也不像在包庇谁。她说的应该是真话。
艾米利亚谨慎地压制着阿尔弗雷德,仔细倾听特蕾莎的话。
“勒梅推理得没错,主教确实是水银中毒。但这不是因为她在水银塔长期居住,更不是因为赫尔墨斯的术式最近有所弱化。她只是被人下毒了。毒药是水银,凶手就是阿尔弗雷德!”
特蕾莎指着跪伏在地的阿尔弗雷德,裁定他的罪行。
随即,她发现自己有些情绪化,抬头做了一次深呼吸。
“主教习惯睡前喝一杯花草茶,阿尔弗雷德在茶里加了水银化合物,跟曼陀罗一起。”
“您是说,我们刚才找到的花草茶茶叶里不但有水银,还有曼陀罗?!”艾米利亚瞪大双眼。
“没错,主教每天睡前都在喝这种东西。”特蕾莎说。
尼可疑惑地问:“曼陀罗是毒草吧?我记得有中枢抑制作用……难道?”
他吃惊地睁大眼睛。特蕾莎点点头。
“没错。如果只是水银中毒,就算认知功能出现障碍,思想也不会那么扭曲。所以,那不是她自己的想法,而是有人在她因曼陀罗陷入酩酊状态时强行植入的想法。说白了,她被这个少年洗脑了!”
“洗脑?”艾米利亚皱起眉头。
“没错。水银塔是炼成‘贤者之石’的设施,顺利完成‘贤者之石’,‘神之子’赫尔墨斯就会复活——这都是洗脑的结果。”
特蕾莎这么一说,艾米利亚想起了烙在心底一角的问题。
前往水银塔前一天,特蕾莎曾经说过,有一种利用酒和药物让实验体进入酩酊状态的洗脑研究。也就是说,索菲亚跟那些实验体一样,被洗脑植入了扭曲的思想?
怎么会……这么残忍的事,居然真的存在?
“也就是说,主教的信仰心被人利用,被植入了自己在为复活赫尔墨斯而杀人的想法?”
“没错。从很久以前开始,一次又一次。她喝下水银和曼陀罗,在混沌之中被强行植入虚假的记忆和思想——她毁了。当然,实际杀害这次被害人和巡礼者的是阿尔弗雷德。在意识混沌的状态下,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直接行凶。不过,阿尔弗雷德向她灌输了栩栩如生的杀人情景,因此,她相信了这些谎言。”
“那她当时的认罪——”尼可愕然地问。
“没错,她的话没有任何作证能力,只是一番狂言。但她相信自己说的话。她毁得一塌糊涂……让人悲伤。”
特蕾莎忧伤地低语,静静地垂低眼眸。
3
“索菲亚主教和大部分案件都没有关联,这我明白了……”
尼可率先走出震惊,推推眼镜框架,问:“不过,问题堆积如山。凶手入侵密室的方法是什么?砍断遗体头颅的理由是什么?把杰拉斯队长的遗体放在一楼过道的理由是什么?为什么不惜嫁祸索菲亚主教,也要杀害巡礼者和杰拉斯队长他们?这些问题,你都能解释吗?”
“基本都能。”特蕾莎笑道,“不过,要说明案件全貌,最好换个地方。我们要押着阿尔弗雷德到处走吗?”
特蕾莎看向压制阿尔弗雷德的艾米利亚和夏洛特。两人看着对方,点了点头。他们在军校学过处理俘虏的方法。合二人之力,又有体格差,应该不会出问题。
以防万一,他们拿尼可用嬗变术编的绳子捆住阿尔弗雷德的双手。
“就这样吧。帕拉塞尔苏斯上校,请您继续。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嗯……先去一楼吧。这应该能说明一切。”
一行人带着阿尔弗雷德来到走廊。他们位于三楼,去一楼要下两层——
一层……两层……下完楼之后,所有人都发现了异样。
这里不是一楼。
一开始,艾米利亚同样深信这是一楼。然而,他漫不经心地看向房间门牌,只见上面写着“205杰拉斯·桑斯科特”,顿时浑身寒毛倒竖。
“怎么会这样?!”尼可飞奔起来。
艾米利亚和夏洛特押着阿尔弗雷德,只能走着追上去。刚才下楼的阶梯前方还有朝下的楼梯。他们走下去,终于抵达了真正的一楼。
没错。刚才他们以为是一楼的楼层,其实是二楼。
尼可气恼地挠着头。
“等等……我思路跟不上……也就是说,我们一开始在四楼?”
“不,我们一直在三楼。”
“我不明白……我们不是从四楼下来的吗?”
“为了解决这种认知差异,我们去二楼看看吧。”
特蕾莎没有回答尼可的问题,快步登上楼梯。没人说话。场面完全处于特蕾莎的掌控之中。
特蕾莎来到二楼,在杰拉斯房前停下脚步。
“这是队长的房间。不过,在他死后,房间认证取消,这里实质上被当作空房处理。所以,哪怕现在已经过了午夜零点,应该也是任何人都能自由开启。”
“事到如今,为什么要确认这些?”
尼可疑惑地看着特蕾莎,特蕾莎没有多说。
“勒梅,开门吧。门后就是你想要的答案。不过,记得多加小心。”
尼可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还是把手按在面板上,打开了房门。
门后是前所未见的漆黑空间。
这绝不是杰拉斯的房间。画面脱离现实,艾米利亚双腿僵硬。尼可同样哑口无言,呆立不动。他望向黑暗,突然发出一声不像他的大叫。
里面有什么?艾米利亚忍耐着恐惧一看,只觉脚下的黑暗似乎与深渊相连。然而,等眼睛逐渐适应,他发现空间深度不足一米,黑暗中隐约可见管线。他缓缓抬起头。前方虽然晦暗不清,却能隐隐看见一行人被拉长的镜像。
这是中心墙?从结构来看,开门是能看见中心墙。可是,为什么房间整个消失了?艾米利亚无法理解。
在他身旁,夏洛特同样瞪着眼睛沉默不语。
只有尼可不同。他似乎理解了一切,颤声低语:“难道……水银塔会动!上下!像升降机一样!”
特蕾莎露出刁钻的笑容,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
4
艾米利亚无法理解尼可的发言。
水银塔在上下移动?他到底在说什么?
“简单地说,水银塔是由大、中、小三个水银筒组成的,对吧?”
特蕾莎开始说明。
“为了方便,就把大筒和中筒之间叫‘外周走廊’,中筒和小筒之间叫‘房间’,小筒内侧叫‘休息室’。这栋建筑的‘外周走廊’‘房间’和‘休息室’其实各自独立,水银在三者之间像‘连接件’一样摇晃。”
艾米利亚一边听,一边回忆特蕾莎第一天在图书室看资料时说的话。
“说得更准确点,‘外周走廊’和一楼部分是彼此连通的同一个建筑,‘房间’则是另一个建筑,只不过在前者内部借了个空间。这样想就好理解了。”
是第一天想象过的“眼睛”。眼白是刚才说的“外周走廊”,虹彩是“房间”,瞳孔是“休息室”,水银墙则是三个部分的边界。
“只有‘房间’原地固定,‘外周走廊’和一楼‘休息室’都能自由升降。当然,前提是‘连接件’——水银能好好发挥作用。”
“也就是说,现在,‘外周走廊’和一楼比原本的位置低了一层?”
艾米利亚一知半解地问,特蕾莎满意地点点头。
“没错。所以这层楼不在原本二楼的高度,而是在一楼的高度。不过,一楼跟‘外周走廊’相连,所以,本来的一楼部分会往下一层,让这里出现空无一物的空间。黑暗底部是一楼的天花板。相关依据现在不能说,但不这么考虑就不合逻辑,你先这么理解就行。”
艾米利亚终于理解眼前现象,开始在脑海里想象个中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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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周走廊与一楼部分能够升降,图中,上述结构所处位置比通常情况下低一层。
“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结构?”
尼可兴致勃勃地看着门后的黑暗问。
“谁知道?我们凡人可没法理解‘神之子’在想什么。重点不是理由,而是水银塔非常特殊。有问题吗?”
“你说得对。”尼可心有不甘地点点头,“我们已经理解水银塔的结构了。您如果不介意,能不能继续说明案情?”
“当然,但要先回房间。说来话长啊。”
为了返回尼可的房间,一行人来到四楼的空屋前。
“原来如此……在外面能开门,是因为只要错开‘外周走廊’的楼层,住在楼上的人就能解除自己房间的认证,从而自由入侵楼下的房间。”尼可佩服地喃喃。
“对。认证面板的作用,只是打开面板旁边的水银墙,跟墙后是谁的房间无关。严格来说,面板其实并不是房间的钥匙。现在,勒梅的房间变成了楼上的空房,任何人都能自由进出。”
说完,特蕾莎伸出右手按住面板。门毫无阻碍地开了。
由此证明,特蕾莎的推理并非胡言乱语。
一行人走进房间。
“好了,从何说起呢?”特蕾莎劲头十足地搓着双手,“先说桑斯科特之死吧。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凶手入侵他房间的方法了吧?”
“是。楼层错开两层,那个房间就会连上阿尔弗雷德的房门。”
“没错。”特蕾莎狂妄一笑,“首先,午夜零点,阿尔弗雷德在自己房间门外等待。所有人都回到房间睡熟之后,他把楼层错开了两层。刚好外面狂风大作,就算建筑在移动时有些震动,也没人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