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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点头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毕竟我们在一起生活那么久,被他影响了吧。”她说道,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她的脸,好在她的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董小满说跟你谈心很适合,你身上有这种气质。具体说说那场大海里的雨可以吗?我这个人的理解能力有限。”
“抱歉,”我说道,又想着董小满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可能这么说有些夸张,但那的确是一场倾盆大雨。我在人生的大海里航行,突然失去了方向,大雨又瞬间降临,让我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被这场雨所吞没。这场大雨只下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就像是在那瞬间这片大海上只有我这一艘船而已。前后看去,只有一片漆黑,而我孤身一人。有无数次我都觉得自己随时会落入海里。”
“可为什么要说是在大海里下的雨呢?”安家宁问。
“因为对于别人来说无足轻重,”我想既然说到了这里,应该再详细地说明,“对于我来说是一场大雨,可对于岸边的人来说,他们连下雨的声音都听不到,或许压根儿不知道在海的中央正下着一场雨。其实有很多次我都想把这些话说给别人听,自己憋着实在是受不了。可怎么说呢,我能感觉到他们并不在意这些事,后来也就不想再说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她说。
“那就好。”
“有些事是没有办法跟别人说的,因为一旦别人摆出来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那感觉会更糟糕,还不如不说,是这样吧?”
“嗯。”我想起了刚进大学时的感受。
安家宁不说任何话,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模样像是想让我继续说下去,于是我说道:“那些事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就像是对人敞开心扉的能力突然间消失了,而我即使存活了下来,也不过是大海里的孤舟而已,指南针已经失去,身边是茫茫大海,没有任何坐标,也看不到自己能去的地方。甚至有时觉得哪里都不想再去了,就这么孤身一人地沉默着,直至沉没。”
“因为害怕受到伤害?”
“可以这么说。”我喝了一口酒,挪开自己的视线,看着窗外昏黄的路灯。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她说,“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以前发生的事了,我想你应该不会因为许久前发生的事突然去一趟漠河。”
不知道这是不是女性所特有的敏锐,安家宁也好,董小满也好,她们总能看出别人的心事。或许这也是女性的魅力之一吧。我这么想到。
“其实也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只是我的朋友遭遇了一些事。他可以说是这么多年来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我想了一下,决定把姜睿的故事告诉她,包括那张留下来的明信片。
“这么说来,你是觉得自己没有为你的朋友做什么,所以才一副不安的样子。”她小声说出了自己的总结,但又怕说得不对,所以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嗯,可能有些难以理解吧,但对我来说这确实让我很难过。当然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不,一点都不难理解。”她摇摇头,说,“对每个人来说,朋友都是很重要的。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事,会让作为朋友的我们更难过,这很正常。”
“就像是终于在大海上遇到了另外一艘船,却眼睁睁看着他的世界里下起了一场大雨。”我说,“现在他也离开我的生活了,或许我就是这样的人吧,能做到的事终究太少,朋友也好,爱过的人也好,曾经一起玩的人也好,最终都只能获得失去的结果,最终也只能一个人没有方向地漂流,所以哪里都不想再去了。”
“可在我看来,你做得足够多了。”她眯着眼睛看着我。
“什么?”
“你之前说的那场大雨,其实每个人都会遇到,我也遇到了不是吗?”她说,“或许随着成长,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有一个人站在你身边的感觉已经足够美好了。我可是很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哦,小满就是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而对于你的室友来说,你也是这样的存在。只要是心联系在一起,就足够了,这比其他形式的帮助都重要。这样的人有一个就弥足珍贵了,所以你没有做错什么,根本不必因此而不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这个问题。
“董小满跟我说过,你这人习惯性地把所有错误都归结给自己,你的一大特征就是喜欢跟人道歉。明明你什么都没做错呀。”安家宁接着说道,“她说的果然没错。”
“她这么跟你说过?”
“你可能不知道吧,她跟我说过许多你的事情。”
“这……”我口干舌燥起来,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在说她的事之前,我想告诉你我现在的感受。”安家宁说,“我前天把夏诚送走了。”
“嗯。”我点头,“在你发来的信息里看到了。”
“我以为我可以平静地看着他走的,但还是大哭了一场。”她说,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眼睛有点肿吧?”
“没有。”我说道。
“我帮他整理好所有的东西,帮他收拾好箱子,我希望他还能对我说一句‘等我’,真的,只要这两个字就足够了,我那时告诉自己,只要他说出这两个字,不管要等多久,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会等下去。很可笑吧?”
“一点都不可笑,”我说,“我想你就是喜欢他到这种地步。”
“喜欢他到这种地步,”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喜欢到我是那个被丢下的人。”
我看着她无意识地拿起酒杯,也拿起了一杯酒。为什么两个人不能好好在一起呢?为什么选择一种生活就非得放弃另外一种生活呢?
“不过说老实话,在刚开始成长的时候,我的身边就有夏诚了。我生活的中心几乎都是夏诚,被他牵着鼻子走,当他跟我说要离开时,我连难过的情绪都来不及感受。我只是突然间发觉,自己早已经是一种失去自我的状态了。如果他不在这个时候离开,我们在未来也会分开,这只是或早或晚会发生的事而已。说到底,我们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
我想起了夏诚平日里的模样,不得不承认安家宁所说的一点儿不错。
“这些我都清楚,”她说,“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就发现了,只是舍不得放弃而已。换句话说,即便了解这样的事实,也没有办法立刻接受。”
“嗯,”我说,“你说的我能明白。”
“所以我要帮他,帮他离开这座城市,”她说,“其实这是我的告别方式,每天看着他离我远一点儿,就是每天在跟他告别一点点,别无他法。我比谁都喜欢他,这一点千真万确,长久以来我所幻想的未来里都有他。可是我真的累了,甚至可以说疲惫不堪,尤其是看到他一点点迈向新生活的时候。听起来很矛盾吧?我一方面希望他留下来,可以跟我一起迈向我想象中的未来;另一方面我又希望他赶紧离开,让我断了这层念想,如果继续这么拖下去,结局或许会更糟糕。这样听起来像不像是自我安慰?”
“不,我能够理解你的感受,或许换成我,我也会这么做。”
安家宁微微一笑,说:“我的感觉没错,我所说的你果然能够理解。”
“可能因为我也遭遇过类似的事情吧。”我笑着说。
“所以在他走的时候,我大哭一场,但不仅仅是为了他离开这件事而哭的。”她把手放在桌子上,调整自己的呼吸,说道,“我不单单是告别夏诚,告别一个我所爱的人,同时我也在告别跟他在一起的我自己,告别那个记忆里的女孩。我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念头,一个是我希望他可以过得很好很好,哪怕未来的日子里没有我的存在;另一个是从今往后我就真的迈向一种未知的新生活了,在这里我没有坐标,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新的坐标。”
她说完这句话后,我产生了一种非常奇妙的熟悉感,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们都是被丢弃的人,都是失去了坐标的人,都得在这个巨大而又奇妙的世界里寻找生活下去的方式。
“所以,你看,我的世界里也正在下那场大雨呢。”她笑着说,把手放到了头顶,一副躲雨的样子。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坚强,那是属于安家宁人生的底色,我知道这一点。换过来说,我没有她这么坚强。
可直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有一种预感,她不仅仅是找我这样一个跟她有类似经历的人来诉说自己的感受,不仅仅是这样,她说这些还有着其他的意义,更深层次的意义。
“我觉得很不公平。”我说。
“什么?”她问。
“觉得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也好,发生在姜睿身上的事也好,都不公平。”
“或许吧,可又能怎么样呢?”她说,“或许我们每个人背负着这场大雨,谁也逃不掉。但因为你看不到别人的雨,别人也看不到你的,所以才会觉得只有自己和身边的朋友遭受了不公吧。可说到底,怨不得别人。当初跟夏诚在一起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想起那天在便利店门口遇到的那个女生,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旁桌的那个人说话越来越大声,我看向周围,大家都差不多是吃完饭聊天的状态,餐厅变得更加嘈杂。安家宁提议换个地方再聊,说有些话还没有说完,我点头说好。她执意要付钱,我说这么久没见应该我来付,便抢过了单。但等到要付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没有足够的钱结账了,这让我的神经再次刺痛起来,安家宁看出了我的窘迫,什么也没说便把钱付了。
当我们走到外边时,冬天的寒冷再次席卷而来。我倒是还好,穿了一件很厚的绿色大衣,安家宁只是穿着天蓝色的毛衣加一件很薄的外套而已。我看向头顶的天空,仍然看不真切,星星依然迷路,空气中像是有看不见的颗粒,这个冬天北京的可见度一直都很差。
“要去哪儿?”我问道。
“去夏诚家。”她说,“他的屋子还没有退租。”
我没想到她会说要去夏诚家,提议说不如去一个没有多少人的酒吧,她笑了起来,说:“怎么了?不想去夏诚家?还是说跟我单独待着会觉得尴尬?”
“不是。”我连忙摇头。
“有些东西还没收好,正好去收拾一下,而且夏诚说有东西要留给你。”
“留给我?”
“走一点路很快就到了。”她说。
我们沿街走了大概只有二十分钟,就走到了夏诚家所在的小区。她跟门卫说了些什么,我们便径直地走了进去。走进他家,才发现这屋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除了桌子比之前空旷了一些。安家宁走进卫生间,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箱子,把自己的两双鞋和牙刷放了进去,又走进夏诚原来的卧室,拿出几件衣服认认真真地叠好放进行李箱。我瞥见冰箱旁那几盆绿植还在,酒柜里也依然有几瓶名贵的酒。
安家宁把箱子合上抬起,又从冰箱里给我拿来两瓶啤酒。在她打开冰箱的时候,我看到冰箱里的东西依然是满满当当。
倘若不是知道这屋子的主人要走很久,我还以为这儿还会住着人。
“不像是要搬走的人啊。”我感叹道。
“是吧?”安家宁把啤酒递给我,说,“他这人就是这样,说这些他用不上也带不走,就把这些都丢在了这里。说是给下个租户算了。”
“这倒是他的风格。”我笑道。
“其他的倒是都可以算了,但这几盆绿植我想带走,毕竟算是我养的,更何况等到下个住户住进来,它们都得枯死了。”
“到时候我来帮你搬。”
“谢谢。”她说,“不过这点小事我能自己搞定的。”
她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户向内拉上,又回到客厅旁。我也跟着坐到了沙发上,看着眼前的摆设,真是奇妙,尽管我常觉得夏诚家没有所谓的生活气息,但他到底还是留下了痕迹,只是他这个人已经在另一个国度了。他奔向自己的新生活,把这一切都留了下来。
安家宁又站了起来,走到电视机旁,从电视柜里掏出一个蓝牙音响递给了我。
“这个是他留给你的,还有那个足球桌。”她指着电视旁的足球桌说,“他说这两个东西你一定用得上。”
我一时不知道应不应该收下这两样东西,安家宁就把音响放到了桌子上,对我说:“夏诚说让你一定要收,他料到你不会收,其实他一直对你青睐有加。”
“但我始终没有搞明白为什么。”我说。
“他跟我说过一次,说在你身上察觉到了另外一种力量。”
“‘力量’这个词可是跟我完全不搭边。”
“是吗?”安家宁说,“或许你身上真的有那种力量呢,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其实我也有类似的感觉,你跟他身边的其他朋友都不太一样。或许那场过早出现的大雨,真的给了你别样的力量。”
可惜现在夏诚已经不在这里,我也没有办法得知他的具体想法了。
“其实夏诚也没有那么糟糕。”安家宁说。
“这我知道,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都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比的。”我说。
“只是他所看到的东西跟我们不一样而已。”她说。我的内心又闪过一丝难过,即使安家宁被夏诚抛在身后,她还是在为他说话。
她缓缓地坐下,看着我说道:“我不是在为他辩护,只不过我更了解他一些,所以只是说出一个客观事实而已。”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坦荡的。”我说。
“不是坦荡,是责任。事实摆在眼前,我有责任把事实说清楚。只不过他为了自己想去的地方,必须舍弃掉另外一些东西,这是他的命运,也是我的。我能做的,只是接受这些而已。”安家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我不清楚这些,他天生活在另一个维度里,我无法去评价。”我说,“或许能评价他的人只有你而已。”
“也许吧。”安家宁稍稍停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对我说道,“所以当你们觉得他只剩下冷漠无情的时候,我却觉得其实他没有那么糟,他也曾温柔地说爱我。而且这么想着,自己也能够得到救赎,也就不会那么难过。我实实在在跟他度过了将近十年的时光,这并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被抹去。你觉得呢?”
我想到了自己,便说:“我没有你那么坚强啊。”这句话是我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