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的记忆恍惚,似乎把印象里比较深刻的江口旧事,当成昨天发生的事情。

  琳琅听了,笑得更加柔和了,她替温氏梳拢着头发,柔声道:“他也捉给我吃了,可好吃了!”

  只是她说这话时,却并不知,司徒晟正依在门旁,静静看着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当琳琅哄了喝药的温氏睡下,转过头时,正好跟司徒晟四目相望。

  他伸出大掌,拉住了琳琅的柔荑,牵着她一同回转新房。

  此时月光倾斜,照亮了月下的一对新人。

  司徒晟沉声道:“怎么办?我原本是想要给你一个无憾的婚礼,没想到,最后落得你不得清净,整整一天,处处都是遗憾?”

  琳琅揽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身上,有些慵懒道:“哪里有遗憾了?我嫁给了自己想嫁之人,这是我以前梦都不敢梦的事情。这是我这辈子里最圆满的一天……”

  司徒晟闻言,搂紧了怀中新娘。

  这些也是他以前梦都不敢梦的事情,而今日,花好月圆,母亲在房中下香甜安睡,而他喜欢了多年的女子,也怀着他的骨肉,安然靠在他的怀里。

  他漂泊十余年,竟然有了真正有归属感的家……这一刻,从不信鬼神的他,也忍不住默默感激上苍,让他可以有如此的圆满……

  司徒晟娶妻的喜讯,伴着那日门前的闹剧,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各个府宅子。

  听说那日陶国公知道了儿子女儿的闹剧,气得暴跳如雷!

  再次举起家法亲自杖责,打得陶海盛皮开肉绽。

  陶国公之后更是召集了陶家族老,将陶慧茹和陶赞驱除出陶家的族谱。

  陶家太大,盘根错节,没必要跟一块腐肉一起烂掉。

  他的这个女儿,报复心太盛,一切冤孽,都是不服输的性子勾起来的。

  当初杨家有难,他已经保了这女儿一次。

  可是这次,她想要拉上她的兄长,乃至整个陶家跟她共沉沦,却是万万不能!

  陶国公告诉儿子,若是再跟陶慧茹有半点联系,下一个被除名的便是他了!

  如今太子即位已成定局,陶家先前站队前太子,已经让太子夫妇心内不悦,若是行差走错半步,几代的荣光便要一朝旁落。

  陶海盛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父亲拎提到族中长老面前,这么不留情面的呵斥过。

  羞愧得恨不得钻入地缝之余,他知道,父亲这么做,也是给司徒晟和太子看。

  被妹妹挑唆起来的糊涂劲儿褪下之后,陶海盛也是后怕连连。

  自己明明即将成为国丈,何等荣光?为何要犯蠢,得罪司徒晟呢!

  如今的司徒晟,在朝堂上风头正健。许多人都影传,太子一旦即位,这个司徒晟很有可能封相入阁。

  至此,陶海盛也歇了让侄儿陶赞认祖归宗的心思。

  只要没傻透的人,都能看出来,就算司徒晟无意继承杨家侯位,可他不认的人,也别想捡便宜,顶起杨家的名头!

  甚至父亲陶国公将陶赞迁出了陶家,让他回他母亲的宅院独过,算是跟陶家划清了界限。

  陶赞跪在陶家大门前,苦苦哀求外祖父去救母亲,可是眼见无果后,也只能哭哭啼啼回去了。

  外祖父倒是给他捎了一封信,大概的意思是让他在皇寺好好当差。

  毕竟这类闲差,无关痛痒,却可保一生吃穿。他如今也大了,该懂事一点,万万莫要再为了他母亲的事情到处纠缠。毕竟这是陛下圣命,他哪有本事,违抗圣命?

  再说琳琅成亲之后一个月,便被太医下了封足令,哪里都不能去,须得养胎一个月后,才可走动。

  毕竟她原本体寒,是不易受孕的身体,这又是头胎,必须加上十二分的小心。

  楚琳琅便在家里憋闷了一个月,等到了日子,便迫不及待要出府透气。

  太子妃最知道自己这位同窗的性情,早早就安排了个茶宴,邀请琳琅和要好的同窗一起聚聚。

  再过两天,皇寺里要换金身佛像,听说新制的佛像硕大,都可以顶破庙顶了。

  所以前些日子,皇寺也改了屋顶,加高了许多,光是看远处高耸的庙尖,就可以想象这新佛像的宏伟了。

  陛下病情渐重,在新佛像开光之日,太子也要亲临,替父皇祈福。

  雅姝便打算邀着琳琅同去,毕竟给佛像开光,是能沾染福气的事情,基本京城里的达官显贵,都要到场的。

第126章 惊天火光

  如今太子刘翼已经代理朝政, 据说陛下清醒的时候,也表示要退位养病,让刘翼提早登基。

  内府已经接到了相关的旨意, 开始准备筹办新帝登基的事务了。

  琳琅知道, 陶雅姝接下来要十分的忙碌。她的月份可比自己大多了,不宜操劳。

  所以佛寺开光那日, 她自告奋勇, 应承下了新佛开光的事宜,毕竟她当初受封宜人的时候,就是应承着皇寺祈福的事务,对于皇寺祈福, 也是驾轻就熟了。

  而待她将这些杂事安排妥帖后, 太子和太子妃临时到场烧一炷香,为陛下祈福, 就可以了。

  雅姝现在身子发沉, 若有人帮衬, 自然是好,可琳琅也怀孕着,如此操劳, 可别累坏了。

  琳琅笑道:“又不是须得我亲自摆佛灯, 不过是提前看一圈, 有无不妥罢了,累不到人的!”

  雅姝觉得有道理, 这才笑着应下。

  以往楚琳琅去皇寺,不过是自己一辆马车, 自去自回, 轻省得很。

  而这次下马车时, 看到山庙前有几位僧人,连同提前到来的六王妃,和几位臣子夫人一起等着自己,真是有些吓了一跳。

  当众人笑着相迎时,琳琅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如今可不光是皇室锦鲤的身份,更是朝中一品重臣司徒晟的夫人。

  看到众人阿谀奉承,笑脸相迎的样子,楚琳琅不用摇龟壳都知道,自己夫君的官运应该会更上一层楼。

  其中以六王妃最是亲切,都不叫她楚夫人,一张嘴,便是师母。

  司徒晟是六皇子曾经的夫子,所以叫楚琳琅师母,显得尤为亲切。

  六王妃虽然叫得亲切,其实心里也很没底。

  毕竟楚琳琅当初跟周家闹和离时,她也曾经拉过偏架。虽然后来她听了六皇子的话,对楚氏还算和善。

  可那时,她是绝没有想到,司徒晟居然会娶曾经是自己府内管事婆子的楚琳琅。

  细细回想,六王妃发觉自己处处皆是怠慢。

  如今四皇子和前太子纷纷倒台,而司徒晟却屹立不倒,跟凭空冒出的三皇子一副君臣和谐的光景。

  楚琳琅更是跟太子妃陶雅姝情同姐妹。

  这次不必六皇子吩咐,六王妃都知道自己该如何行事了。她最怕的,就是楚氏记仇,记着自己二妹妹谢悠然的夺夫之恨。

  所以在山寺前接到了枢密使夫人楚氏后,六王妃便是加着小心,赔笑着说了二妹妹已经跟周随安和离的事情。

  在父亲谢胜的安排下,谢悠然也要改嫁了。只是嫁得甚远,在靠海的浙城那边,是个四十岁的商姓鳏夫,家道殷实,官从六品,膝下有去世妻子留下的儿女三个。

  谢胜知道自己二女儿的脾气,也是操碎了心,特意挑选的新婿,是个性子刚硬,能制住谢悠然性子的。

  而且她嫁得远,少了谢家和她大姐夫的势,肯定要收敛些性子,踏实过日子。

  只是那男人并不是谢悠然喜欢的样子,长得矮胖了些,比较当初谢悠然看不上的王家公子,更似蟾蜍一些。

  谢悠然自然不同意,可是谢盛却说这门亲,她也是高攀了。

  毕竟她伤了身体,生育困难,京城知道根底的人,谁肯要她?这位虽然年岁大些,却已经有儿有女,大儿子已经有了功名,前途无量。

  不看年岁长相,哪一点不比那个一无是处的周随安强?

  最重要的是,商大人的父母皆亡,谢悠然嫁过去,不会受婆婆的气。

  谢悠然在周家也算是吃足了苦楚,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千方百计从楚琳琅那抢来的姻缘如此不堪,更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跟楚氏一样,不能再生养的下场。

  经历了丧女之痛,还有跟赵氏没完没了地争吵,这一次谢悠然总算听进了父亲的话,点头同意,远嫁浙城。

  只是嫁给个年龄堪比自己父亲的老男人,谢悠然毫无喜气,整日闷在府里,只等过些日子,就要离开京城了。

  楚琳琅听着六王妃绕着圈说话,当然明白她示好的意思。

  她笑着对六王妃道:“等二小姐出嫁,我与司徒大人自然会备一份礼。司徒大人能实现心中的宏远抱负,全赖六皇子当初的提携。他常跟我说,六殿下虽则是他的学生,可六殿下大智若愚,豁达的性子,却让他受益匪浅。我与谢二小姐的恩怨,不过是因为一个心志不坚,见利忘义的男儿挑起的,那些个是非,我早就忘了。再说,若没有这些变故,我与司徒大人也就今生无缘了。您说这算不算造化弄人?你也要劝谢二小姐学会放下,这人世间,生为女子已经是万般不易。若是纠缠些陈年往事,便是负重前行,最是不该啊!”

  她这一番话,看似开解六王妃和谢二小姐,实则是委婉向六王妃表示,自己就算一朝飞升,也不计前嫌,并没有找谢家麻烦的意思。

  这也是楚琳琅的真心话。

  如今三皇子虽然要一登大统。可是新帝继位,与百官的磨合也是一次大考。司徒晟作为新贵重臣,与老臣子的相处,更是一关。

  她身为司徒晟的夫人,可不想借着丈夫的势,给他到处树敌。至于谢悠然之流,楚琳琅觉得自己已经前行太远,真是懒得回头看了。

  她的话让六王妃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位楚娘子的性子还是那么爽利,就算如今成为了官娘子,也丝毫没有小人得志的架势,光是这点就让人暗暗点头。

  接下来的行程,就是查看一下即将进行的祈福佛事,再欣赏一下已经移入皇庙的金身大佛。这等名匠巧手雕琢的巨型佛像,真是让观者肃然起敬。

  楚琳琅在寺僧的指引下,专注看了一会。

  可是已经许久不曾出现的恶心劲儿,却突然袭上来。

  她都来不及说话,在丫鬟的搀扶下,捂嘴奔到佛殿外,干呕了好一会。

  当她再抬头时,却看见陶赞正在偏殿一角,有些局促不安地看向自己……

  司徒晟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不认的。

  楚琳琅原本也应该避嫌,可一旁给楚琳琅倒着茶水的冬雪却惊讶发现,楚琳琅却脸上带着微笑,走向了那原本已经转身打算离开的陶赞。

  “陶寺官,好久不见啊!”

  陶赞惶然转头,看着楚琳琅,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年岁不大的少年郎君,这几日有着天塌地陷的感觉。

  他也是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活在世上的大哥。而他曾经暗暗倾慕的女子竟然成了他的长嫂。

  陶赞更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当初能嫁入杨家,靠的竟然是不名誉的手段。而正因为如此,他的兄长才不认他……

  而相依为命的母亲,却因为遭了陛下厌弃,而被囚禁庙庵,他到处求告,却屡屡碰壁,甚至连他的外祖父,都不理他。

  陶慧茹给儿子精心打造的温室骤然坍塌,陶赞在毫无防备下,遭受了人生的第一场暴风雨,已经被抽打得有些彷徨无助了。

  他如今虽然还是寺官,却处处遭人排挤,所以这等日子,他却并没有靠前。

  没想到,他的长嫂楚琳琅却突然走过来,面带笑意地与他打招呼。

  他直觉想要应付几句,就急急离开。可楚琳琅看出了他的意思,飞快拦在了他的身前,有些意味深长道:“我对陶公子一直心怀敬意。当初您不嫌我才学粗鄙,替我拟写家书的善举,我也一直牢记在心。那些父母辈的恩恩怨怨,原本也是跟小辈没有关系。你无论怎样,都是司徒大人的弟弟,就算他表面不认,可心里还记挂你的……只是希望陶公子不要因为忘尘居士而迁怒司徒大人!”

  她这一番释放善意的话,让陶赞变成了寻到母鸡的鸡雏,恨不得扑闪小翅膀,飞入长嫂怀中寻求慰藉。

  可惜他不敢造次,只能一边流泪,一边哽咽道:“我……我怎么会怪兄长?只是这些事情突然袭来,叫人有些承受不住……”

  楚琳琅抬头看了看四周并无别人,便柔声道:“走,我们去一旁的茶室坐坐,我也有许多话,要跟陶公子聊聊……”

  ……

  前山皇寺山门一直车水马龙,跟后山禁庙的幽静截然相反。

  因为后山地势的缘故,登上禁庙之上的断崖,就可以将前山皇寺的热闹尽收眼底。

  陶慧茹被人挟持,站在这断崖处已经许久了。

  她瞟了一眼押解着她的几个黑衣大汉,再看了看立在身前远眺的高大男人,冷笑一声道:“你居然敢再闯京城?你难道不知你的大儿子恨你入骨,若是知道你在这里,必欲除之而后快吗?”

  听了她的话,杨毅慢慢转身,瞪向陶慧茹的眼中 ,满是透着恨的厌弃。

  他也是最近才知,这陶慧茹在杨家当年的兵败里充当了什么角色。

  不过是两人夫妻口角,她却拿了杨家来报复!

  他当年为何要鬼迷心窍。陷入这毒妇的诡计,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累得温氏被迫害发疯,而父亲也战死沙场,最后杨家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而现在,因为荆国的节节败退,杨毅在荆国的处境不妙!而他现在的妻子,不知怎么的,居然知道了他将前妻一直养在身边的事情,跟他勃然大怒,彻底闹翻。

  杨毅并不在乎,他当初娶这公主,也不过迫于形势,心里装满了仇恨之人,怎会陷入儿女情长的温柔乡?

  所以他干脆离开了荆国,带着自己豢养的死士来到了大晋都城。

  时不我待,这等难得的机会,他已经等待许久了!

  所有的恩怨纠缠,便是今日一并了结吧!

  所以就算陶慧茹高声谩骂,杨毅也不为所动,只是眼看着皇寺的人群渐渐散去,许多马车纷纷折返,只剩下太子六皇子等几个皇子的马车还没有离开。

  因为陛下病重,一众皇子为了尽一尽孝道,要长守夜灯,在金佛面前为陛下祈福一晚。

  杨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的眼睛不错地瞪向那皇寺,看着皇寺里晦暗不明的微弱灯光。

  当报时晚钟再次敲响时,皇寺突然爆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只见皇寺那边漫天尘土,火光冲天,似乎是万千烟花炸响一般。

  陶慧茹猝不及防,跌倒在地,愣愣看着皇寺冲天的火光,片刻之后,仿佛受伤的母狼大叫:“赞儿!我的赞儿一定在皇寺当值!你……你做了什么!”

  她被押着立在断崖上看了这么久,若是再想不明白这里有杨毅的手笔,便真的痴傻了!

  杨毅知道,皇寺里守夜的那些皇子们此时已经被炸的血肉模糊了。

  那些皇子里,也包括了狗皇帝最心爱的儿子……

  再过不久,皇子们集体丧命的消息,便要传入宫中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多么肝肠寸断?

  他要让狗皇帝明白,家破人亡,独留一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所谓杀人诛心!这比亲手杀了狗皇帝,还叫人解恨!

  想到这,杨毅忍不住望天大笑,笑得眼泪顺着染上了风霜的面颊,流淌而下。

  “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拿你做要挟,说服那孩子画下皇寺的布防地图,再偷偷开门,让我的人进去罢了!那新佛的肚子里,装着我请人精心研制的硫磺冲天弹,怎么样,威力不错吧!哈哈哈……”

  陶慧茹此时心悬儿子,已经要疯了:“那……你有没有告知赞儿,让他夜里不要当值,早点离开皇寺?”

  杨毅面色清冷:“他是寺官,皇子俱在,他却借故离开,岂不是让人生疑?他也是杨家儿郎,为了杨家满门血海深仇,牺牲性命又有何妨?毕竟杨家的冤屈,不都是你这个贱人造成的!他为母偿债,也理所应当!”

  虽然杨毅也告知了陶赞,夜里子时,要借口如厕,避开主殿。

  不过这些事情,他懒得告知这毒妇,看着她心痛难耐的样子,才叫人解恨!

  陶慧茹却以为杨毅真的这么心狠,居然牺牲了赞儿来完成的他的复仇大计!

  她一时恨得牙齿都能要出血来:“杨毅,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若真想报复,白日引燃岂不是更能折损大晋的能臣良将?可你偏不,无非就是让司徒晟那贱种能及时离开皇寺!难道在你的眼中,只有那疯妇生的是你的亲儿,赞儿就不是了?”

  她的话音未落,杨毅伸手便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住口!你也配说她!那日戒行大婚,我在门前将你不要脸跪求爵位的行径看得一清二楚!她那么温婉的人,为何会突然发疯?你当初到底都做了什么,心里难道不清楚?”

  若说杨毅以前不耐后宅事务,全然不了解温氏的委屈,可那日楚琳琅一身嫁衣立在门前,可是有条有理地还原了陶氏当年的龌蹉行径。

  温氏那般柔弱的人,便如兔子一般驯良,是被人逼迫到何等地步才会发疯?

  想到这。杨毅缓缓抽出刀来——他骗了儿子陶赞,就算陶赞帮助自己炸飞了皇寺,他也不打算帮衬儿子救出他的母亲。

  这个毒妇,必须得死!

  陶慧茹哪会看不出他的打算,却是豁出去的恶毒大笑,然后在他的脸上狠狠唾了一口:“杨家满门被杀,管我何事?你若在被俘时,像个血性的男子,以身殉国,不要妄想苟活,又怎么会给杨家引来灭门灾祸?无非是你故伎重施,用色相勾引了荆国的公主,才苟延残喘罢了!怎么?推到我的身上,你就干净了?最该杀之人,就是你自己!你这个不忠不孝,不配为人父人夫的东西!明明跟我已经许下了婚约,却转头去娶温氏贱人。娶了她,你却不问不管,又嫌弃她矫情多愁善感!等后来娶了我,你又觉得温氏温柔小意,拿她当了外室来养……呸!我这辈子才瞎了眼,执著在你这火坑地狱中,我们母子这一辈子,都被你害了!”

  她骂得表情狰狞,再加上误会儿子已经不在,在这人世间,她还有何期待?

  半辈子的活寡,还有丧子之痛,都拜眼前男人所赐……

  陶慧茹已经全然不想活了,可是临死之前,她必须拉着眼前的男人一起下地狱!

  她的话,句句都正中杨毅的心结,他再不能忍,举刀刺向了陶慧茹的小腹。

  陶慧茹并没有躲闪,而是仿佛相迎一般,展开手臂,一把抱住了杨毅。

  腹中剧痛的同时,她将藏匿在袖子里的一把裁纸刀,狠狠刺向了杨毅后背!

  这一刺,用尽了她的全力,就像她这辈子一样,飞蛾扑火,一意孤行!

  杨毅大叫一声,用尽全力推开了陶慧茹。

  陶慧茹的腹部已经被刺透,鲜血顺着穿透的刀尖滴落,一脸抽搐,倒在了地上。她颓然喊了两声“赞儿,娘对不起你……”,带着不甘的眼泪,嘴里喷着胃袋里涌出的鲜血,终于睁着眼睛,忘尘离开了。

  杨毅的后背被刺伤,在属下的搀扶下,颓然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虽然伤势严重,可是前山的火光,太是抚慰人心了!

  不过想到,这三皇子是老友廖中昌的养子,廖中昌对他爱如亲骨肉,杨毅便是低低道:“中昌,你莫要怪我,谁让他是狗皇帝的亲生骨肉!”

  说完这话,他便要起身下山。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身后,却传来了男子清亮昂扬的声音:“廖先生不会怪你,因为在他的心中,你已不配为人!”

  杨毅惊诧转头,却看见本该葬身火海的三皇子,却带着人马,正跟司徒晟一起立在他身后不远的小山处。

第127章 大结局

  而就在这时, 又有声音响起,只见那陶赞不敢置信地瞪看着血泊里的陶氏,飞扑上去, 嚎啕大哭。

  这样的变故, 让杨毅震惊地瞪大了眼,他顾不得看哭得悲切的二儿子, 只是看向三皇子, 不敢相信道:“你……怎么没有在皇寺?”

  刘翼看着挣扎要站起的杨毅,沉声道:“你是问,我为何没有被你藏在佛像肚子里的冲天弹炸死?”

  杨毅没想到他会知道的这么详细,颓然往后一倒:“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

  说着, 他便又瞪向抱着陶氏哀嚎的陶赞,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恐怕就是陶赞泄露了口风吧!

  一直沉默没有作声的司徒晟, 这时倒是开口说话了:“你在西北时, 若是没有做过这个, 或许能成功……”

  杨毅在西北引起骚乱时,用的正是还没有改良的硫磺冲天弹。

  他那时刚寻来精通此道的工匠,可是对工匠做出的东西却不太放心, 所以便是寻机会试一试, 好让工匠再进行改良。

  此后又反复验了多次, 才有了刚才皇寺冲天火光。

  不过听司徒晟这么一问,杨毅竟然有些恍然, 瞪向了司徒晟:“是你……”

  司徒晟并没有回答,因为他虽然也在顺藤摸瓜, 调查着杨毅背后的勾当。

  可真正发现蹊跷的, 却是他的夫人楚琳琅。

  琳琅上次在西北爆炸的时候, 就被那种味道熏得呕吐不止。

  只是后来,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便以为是孕吐而已。

  可是就在白日视察皇寺的时候,她走到那金佛跟前,再次被几乎不可察觉的味道熏到,已经许久没有孕吐的她立刻有了反应,便走到殿外吐了起来。

  其实琳琅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以为金佛刚刚制成,还没有散了味道。

  直到她遇到了陶赞,在他的话语里端倪出了些许异样。

  至此,琳琅便端出了长嫂的架势,宽慰了陶赞几句。

  陶赞却是如失了母鸡的鸡雏,早就彷徨了许久。当听到琳琅说:“不管怎样,你和司徒大人一样,都是忠良杨巡老将军的后代,只要秉正内心,任谁也抹杀不掉”时,内心的惶恐不安便再抑制不住,局促不安地说出,他那个叛国的父亲,曾偷偷来寻他的事情。

  琳琅心里咯噔一下,表面却不露声色,将从曾为大理寺少卿的司徒晟那学来的盘问技艺用得是淋漓尽致。

  陶赞一旦泄了口,便言无不尽,他说杨毅找到他,以解救陶氏为要挟,让他将皇寺的地形图,还有布防尽给了他。

  而且就在金佛被分成几大块,还没有完全组装好的那几个晚上,杨毅都找他想办法调开了皇寺的守卫,让他的人混进了皇寺。

  至于他们在主殿做了什么,远远避开的陶赞也不知道,只是隐约猜到他们做的是无法无天的大事。

  而杨毅吩咐他天黑之前离开的话,陶赞也是不忍看到昔日梦中的佳人受到折损,这才依样画葫芦地说了出来。

  琳琅表面微笑倾听,可是后背却是冒了一层的白毛冷汗。

  陶赞说完又后悔了,只惶然看着楚琳琅,琳琅起身冷声道:“若是真想救你的母亲,你为何不早说?你以为杨毅若成事了后,会留着你母亲?”

  说着,她扬声吩咐人看住陶赞,转身出了皇寺,却正巧遇到了陪着三皇子同来的司徒晟……

  听完了这一切,杨毅却还想不通:“既然你们发现了金佛的秘密,为何不移除冲天弹?咳咳……难道就是为了戏耍我,让我大喜之后,再次希望落空?”

  三皇子却长叹一口气,转头看向不远处山间皇寺还没有熄灭的火光。

  而司徒晟早就背转过去,不看杨毅,也在看皇寺的方向,他沉声道:“你后半生里,几乎没有做对一件事,不过这一次,我倒是希望你这举动,能整合朝中士气,为北地再添助力……”

  听了长子的话,杨毅却是一愣,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刘翼却明白司徒晟的心事。

  就算北地大战告捷,可是朝中反战的心思依然甚浓。朝中顽固的老臣,依旧拿着负水的战败说事,直说兵家无常,就算战神杨巡不也有折戟的时候吗?

  既然已经击退了荆国的进攻,便已经亮出国力,只要双方安守既定的边界就好了,为何还要劳师动众,收复负水?

  所以今日皇寺这一炸,是司徒晟对刘翼的谏言——人可以撤得远些,可今日的一炸,却是势在必行!

  所以今夜留守皇寺的,并非只有杨毅以为的几个皇子,朝中几位反战的老臣和他们府中为官的子嗣,也被太子尽数临时传唤到了皇寺里。

  只不过入夜时候,太子借口腹中饥饿,将大殿里祷告之人,尽数传到离主殿甚远的院子里,露天营食,也让这些人亲眼看看,什么叫身侧无安睡之地,若无防备之心,国之危难,也会毫无预兆来临。

  那一炸,乱屑残骸漫天,简直让当时在场的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怕若不是太子腹饿,恐怕他们所有人都要魂归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