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子也命人抓住了陶赞交代的,混入皇寺的细作,“亮明”了他们的身份,乃是北地荆国驸马的贴身侍卫。
他们这次来,就是要炸死大晋的皇子,动摇大晋的军心士气!
这一炸,炸碎了劳民伤财的金身大佛,更是炸散了朝中所有反战的声音!
这些顽固老臣若再不顾边关百姓的死活,只想安享他们的太平富贵,便要想想,他和他们的子嗣,也是差点死在荆国的冲天飞弹里。
杨毅也是一愣,才惶然明白,原来自己的这个长子,居然学了他当初绿洲劫持女学子一样的路数,都是要蓄意挑起争端啊!
只是这次,大晋兵强马壮,强将皆已就位,可是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而这一炸,去除了所有反对的声音,可以想见,不久之后,大晋的兵马就要反攻为守,一路向北地进攻了……
想到这,他颓然大笑:“机关算尽,反而成全了狗皇帝的万里江山!杨戒行!你配做杨家的子孙吗!”
司徒晟甚至不想再看父亲一眼,他只是冷冷撇下一句:“祖父的的亡魂还在负水,我要接祖父和他的同袍部将们,堂堂正正回家……”
说完,他举步便朝山下走去。
杨毅的伤势很重,应该也撑不住太久了。司徒晟并不想看到他临死咽气的一幕。
曾经钳制了他大半生的生身之父,如今如快要咽气,还在固执咆哮,执著着他偏狭的复仇。司徒晟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冰冷机械地想要快点离开。
当他走出十几步,背后传来杨毅的喊声:“……我在京城的葫芦巷最深处,买了一处宅子,主屋的地下埋了东西……那是留给你和你母亲的东西。你若有空,便去看看吧……哈哈,我这半生,竟然是空空忙了一场……你说得对,父亲的亡魂还没有接回,我却无颜再见他了!”
刘翼还没有走,见此情形沉声道:“杨将军,别喊了,你越说话,血流得越多……”
他已经叫来了随行的御医,看看能不能诊治了杨毅。
杨毅总归是司徒晟的父亲,看在老友的面子上,他或许可以免了杨毅的死罪,却要囚禁终生。
杨毅似乎也明白他的意思,却是咧嘴一笑:“干嘛?看在我那逆子的面子上,饶我一命?大可不必了,他有我这样的父亲,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他总是怨我不管顾他……如今我便也管顾他一遭,让他绝了被世人非议的隐患……”
说话之间,杨毅收回了望着儿子背影的目光,突然起身一跃,当着太子刘翼,还有犹在大哭的陶赞的面前,跃下了悬崖。
他这一生,便是曾经站在人生的高点,如坠崖般,猝不及防跌落下来……
司徒晟走得不算远,听到动静,自然看得清楚。
陶赞还抱着母亲大哭,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开口质问父亲,为何要害了母亲,却眼看着杨毅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跟司徒晟喊话之后,便坠入悬崖。
就好像,除了司徒晟,他便不是杨家的孩子一般……
想到这,陶赞再也受不住了,竟然大哭着起身,也要跳崖逃避。
他协助了杨毅炸掉皇寺,想来也是凌迟之罪,倒不如一死,落得干净!
不过刘翼这次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了哇哇大哭的陶赞。
没有办法,司徒夫人曾经跟他求过,说这孩子脑子有些拎不清,可本质不坏,还望太子看在他最后幡然悔悟的情分上,保他周全。
那天,司徒晟直到天亮,才满身酒气地回府。
楚琳琅因为不放心,在天亮时,曾经派人去太子府探问,也知道了杨毅跳崖的事情。
看着满身酒气的司徒晟,楚琳琅心疼地扶着他躺下,又用温热的帕子替他擦脸。
她明白司徒晟为何而难受。
如此重情重义的男人,怎么会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父亲呢?
只是杨毅给小小杨戒行的,是疏离冷漠,给成年司徒晟的却是冷血利用。
这种痛苦煎熬,除了司徒晟本人,恐怕别人都无法体会。
想到这,楚琳琅只能心疼地抱起这个男人,任着他在自己的怀里胡言乱语地宣泄。
杨毅口中的那个院子,司徒晟始终都没有去。
他埋下的东西,无非是杨毅自认为的对他母子的亏欠补偿罢了。
年幼无助时的司徒晟也许需要,可现在他也好,温氏也罢,都不需要了。
那日酒醒之后的司徒晟,决口不再提杨毅的死,只是冷静如从前一般,全力投身到了公务之中。
这皇寺一炸,彻底炸没了朝廷的反对声音。
散碎的金块,被收集起来,充做了军饷。
只是老皇帝那天到底是受了惊吓,那天竟然有人误传,说是三皇子和其他皇子在皇寺被炸身亡。
老皇帝听了,当时就一口老痰淤堵,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虽然后来又有人报,说是误传,却遍寻不到当初谎报的那老太监,至于是谁安插的,更不得而知。
而陛下这一晕,却再没有醒来。就在三日之后,国之大丧,随后刘翼正式登基,国号光武。
而后,北地大举反攻,被封为督战使的司徒晟代表陛下,亲临前线,鼓舞士气。
这一走,便是六个月有余。
早就大腹便便的琳琅虽然呆不住,可是她也知道这个月份安胎的重要。
司徒晟不在她的身边,她更是要保重自己,不给远在前线的司徒晟添乱。
不过她府里倒是经常来人。
人都在传,司徒晟从前线归来之日,便是受封国相之时。因为老相在两个月前告老还乡,可是他的位置一直空缺,由左相代管,陛下迟迟没有宣布新的国相。
这很明显,是给不在京城之人留了位置,毕竟新帝对司徒晟的爱重,更胜先帝。
只是这次再无人敢质疑陛下的爱宠。
北地连连告捷,就在前些日子,前方传来战报,陷落敌手十几年的负水,终于光复!
此等惊天伟功,除了浴血奋战的将士,有大半是司徒晟的功劳!
坐拥收复失地的功绩,封王拜相,何人敢质疑半句?
这样一来,司徒府上门庭若市。怀着身孕的琳琅可不耐这些,便是借口安胎谢客,落得清闲自在。
就在前些日子,她按着司徒晟的吩咐,让人安排了陶赞去从军了。
司徒晟说了,改不改回杨姓,是陶赞自己的事情。可配不配做杨家真正的子弟,就要看他自己争不争气了。
陶赞听了琳琅的转达,沉默许久,点头接受了兄长的善意。
不过谢绝了别的客人,有一位贵客,楚琳琅却谢绝不得,只能换了衣衫,亲自相迎。
“是本宫不懂眼色,眼巴巴地来讨你的嫌,你不会怪我扰你清净吧?”一身便服的皇后陶雅姝,一边摆弄着她给琳琅带来的小衣服,一边促狭道。
琳琅笑着给皇后掰着西域的进贡核桃:“小的哪敢?敢嫌弃您,我是不要脑袋了?再说了,我都在府里闲得冒油了,您来看我,我自是感激不尽啊!”
有些友情,便是一辈子的情缘。
楚琳琅和陶雅姝的闺蜜挚交便是如此。
谁人不知,皇后对楚氏爱重极了,就连陛下对司徒大人的爱重与之相比,犹有不及。
楚氏甚至不需要宫牌,随时都可以入宫见皇后。皇后看她怀有身孕,甚至赐她免礼的尊贵。
人都道楚氏太会专营,凭着什么也不是的出身,不但嫁给了当朝一品,还与皇后成为挚交。
民间的说书人都觉得楚氏的经历太传奇,是能出钱的好范本,纷纷编撰楚氏传,在酒楼茶室里眉飞色舞地演绎。
楚琳琅自己没事的时候,都会戴着兜帽,去茶楼里听个三文钱的段子。
所以看皇后来,她便迫不及待地说了新听的一段,这段书,说得正是她是如何与皇后在书院结交的。
也得佩服这些说书人的胡掰,居然演绎出了什么皇后是女学子时,路遇满地泥泞,这楚氏脱下自己的披风,还匍匐在地,让陶皇后踩踏过去的故事。
正是因为如此,陶皇后才觉得楚氏懂眼色,愈加喜欢她。
楚琳琅当笑话讲,可是陶皇后却气得一扔核桃皮:“真是一群短见识的小人,这是拿你当了钻营的宫人太监?还躺在泥地上让人踩?是编不出精彩的折子了?”
楚琳琅看她居然动了气,便笑道:“我都没气呢,你也快消消气,刚出了月子,可不能动气。”
就在两个月前,陶雅姝生下了皇子,滚圆的大胖小子。
因为雅姝的产期太提前,所以新帝便延后了两个月向群臣报喜,又让太医说是早产,总算是蒙混了月份,免得雅姝遭人非议。
所以陶皇后此时应该还在“坐月子”,这次偷偷出来,也算微服出来透气了。
雅姝听了楚琳琅不在意的话,却是不肯,抬手叫人拿了纸笔,刷刷写了一段。
正是当初楚琳琅绿洲勇救同窗的一段。
只是这一段也不是写实的笔法,竟然还有楚氏娘子摇着龟壳掐指一算,算出有人偷袭,然后她眼观天象,羽扇纶巾,运筹帷幄,指挥侍卫,奇谋退敌,惹来皇后感激,从此敬服了楚娘子。
总之,陶皇后笔下的楚娘子,是个神明附体般的奇女子也!
楚琳琅看了,觉得这比她躺在地上给皇后垫脚还扯淡!
可陶雅姝却很满意:“你在我的心里,就是女诸葛的存在!哪里是扯淡,明明就是适当文墨渲染的演义!”
说完,她便吩咐太监,将这稿子散出去,让茶楼的先生们都改改章程,以后谁再敢讲楚娘子讨好逢迎,趴在地上垫脚的段子,便要掌嘴二十!
楚琳琅苦笑摇头,没想到自己顺口之言,却给说书先生们惹了无妄之灾。
怪不得司徒晟说,身居高位者,更当谨言慎行,果真如此。
以后,她可不敢当着陶雅姝的面乱说了。
可惜陶皇后写书的瘾,却被彻底勾了起来,她还打算写个书院茶会的段子,楚娘子才情惊人,以一首诗惊艳四座,更是以琴技为媒,惹来司徒大人的倾慕。
楚琳琅听得有些肚子疼,忍不住一边捂着肚子一边问:“司徒大人是喜欢听弹棉花的动静?我哪里会弹琴来着?皇后娘娘,你这不是……”
还没等她略显造次的“胡编乱造”说出来,肚子便又一阵的抽痛。
楚琳琅顾不得打嘴仗,只能在宫缩的间歇道:“不……不好了,我这是……这是要生了!”
她府里一早就备下了司徒晟临行前安排好的太医,还有三名熟手的稳娘。
陶皇后一喊人,人就全都来齐了,一个个有条不紊地准备接生的事宜。
陶雅姝才生不久,对生孩子的凶险还心有余悸。
就算有人让她回避,她也不肯走,立意要陪在琳琅的身边。
可就在这时,府门前却是马蹄声一片,本该一个月后才能随着大军班师回朝的司徒晟,一身的风尘仆仆,竟然提前一个月回到京城了。
原来司徒晟一直算着琳琅的产期,在前战事稳定后,他便带着亲随,一路快马飞赶,日夜不停,总算提前回了京城。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回来得这么精准,正赶上琳琅生子。
原本要进产房的陶雅姝停了脚步,任着司徒晟不顾稳娘的劝,进了产房,暂且不去打扰他们一家子的团圆。
折腾了足足两个时辰之后,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传了出来。
稳婆笑吟吟地出来报,说夫人生了个七斤重的女婴,白胖漂亮着呢!
陶雅姝缓缓松了一口气,依靠在产房门边。
此时稳婆正将包好的襁褓放在琳琅的怀中,而一身风尘仆仆的男子,正搂着她们母子,喜极而泣,抱着琳琅不肯抬头。
而琳琅则满眼幸福的泪花,不住地抚摸着婴儿还挂着胎脂的软嫩脸颊。
陶雅姝看了一会,悄悄退了出去,微笑地准备回宫去了。
除了琴技为媒,待她回宫以后,还要再写一段苦尽甘来的喜得贵女!
那小娃娃可真好看,眼睛像极了琳琅,透着无尽的灵光,也不知长大了要便宜哪家小子?
就是不知她的儿子将来能不能娶到司徒家的这一颗掌上明珠?
……
光武之年,大晋收复负水失地,追敌三千里,让荆国不敢再犯。
司徒晟临危受命,不负皇恩,受封国相,辅佐新帝国事。
史书记载,司徒公,鞠躬尽瘁,先后辅佐三代帝王。
他一生至伟,为人娶妻,皆与常人不同。在年四十时,被皇帝封为安国公,子孙后代,承受世袭食邑。
其妻楚氏,虽是二嫁之人,却奇女子也,国相夫人一生顺遂,生有二女二子,凑成二“好”。
关于她的话本,不知何人编撰,真是在茶楼里层出不穷,为人津津乐道……
作者有话说:
咩琳琅的陪伴就要告一段落了明早还有甜蜜的番外,进献给亲亲们啊
第128章 番外
在楚琳琅三十四岁的时候,一向忙碌于政务的丈夫不知为何,突然抽了时间出来,要休些时日,顺便陪她出门,游历一下山水。
据司徒晟说,光武陛下登基近十年,却带着皇后和他两个儿子,两下江南,一次去了泰山,就在去年时,又带了皇后去了一趟西边的秀洲。
只因为皇后无意中说她在书上看到,那里的无磷鱼儿好吃,只有刚杆钓上来的才鲜美。
这么频繁出游,实在有些不像话。
若不是光武帝即位以来,收复负水,又革新了仓禀税制,国库丰盈得很,光凭这频繁出游,就可以被史官的刀笔写成好逸恶劳的昏君了。
不过身为一国之相的司徒晟,得做陛下的明鉴,不得不指正帝王的不妥。
可是光武帝听了,却屏退左右,跟国相司徒大人说了几句悄悄话--“你这哪里是劝谏,分明就是嫉妒作祟啊!是你家夫人听了皇后讲出游的逸事,也羡慕得想出去玩了吧?”
司徒晟一脸清正,表情严肃,可说出话却有些不着调:“陛下圣明,原来都知。你要不要减一减微臣的政务,让微臣也得空带妻儿出去玩玩?”
皇帝摸着下巴上短短的胡须,笑而不答。
当初若不是这厮设计,他何必困在这深宫之内,每次出去玩一玩,都得绞尽脑汁地寻找借口?
他这辈子未尽的志向,如今只剩下一个:就是不知何时,能带着他的雅姝,踏遍名山大河。
为了这等宏远志向,他真是恨不得自己的大儿子长得快些,到时候他就可以将皇位丢给儿子,让司徒晟这厮尽心辅佐,而他就可以继续过优哉游哉的逍遥日子了。
只是没想到,一向政务成狂的司徒大人居然也到他跟前讨要玩耍了。司徒晟若是休息,那繁冗的政务,该由谁来处置?
君臣二人相识太久,都是彼此肚里的虫,司徒晟一看陛下的德行,就知道他在绞尽脑汁要拒绝自己告假。
于是司徒晟也是不急不缓使出了杀手锏:“其实臣也知,选秀在即,臣不该告假,应该帮着陛下整理出选秀名单,多多举荐各地佳丽,为陛下充盈后宫!”
光武帝刘翼听了这话,不由得瞪眼低声道:“你敢?”
这些年来,其实司徒晟可替刘翼挡了不少的桃花劫难,熄灭了诸位臣子要给陛下进献后宫佳丽的心思。
他提这个,分明就是要挟--要是不让他带老婆出去玩玩,他就让刘翼的后宫冒烟起火。
若真这般,雅姝的老毛病只怕又会犯,会嫌脏地将整个后宫的地板擦得破了洞。
想到这,光武帝顿时柔和了脸,心疼地拍着贤臣肩膀表示,他也是该歇歇了,他会找左相等几位大臣分了他的差事,让他能有月余的时间,好好休息休息。
就这样,司徒晟从拿他当驴子用的陛下那里,勒索了月余的长假,准备也带楚琳琅出去游山玩水,吃吃无磷鲜鱼。
听到要出去玩的消息,大女儿怡儿,还有二儿子勇哥儿都笑得合不拢嘴,蹒跚走路的老三宏哥儿也不明所以,穿着开裆裤,跟着姐姐和哥哥一起在院子里蹦。
谁想到父亲却表示,不想带着他们三个小皮蛋一起走。他想跟他们的母亲单独出游,也让他们的母亲好好放松放松。
听了这话,其中两个大的登时变成了苦瓜脸,扑入母亲的怀里拼命哭,表示一时一刻都离不开母亲,外面有那么多好吃的,母亲少了他们的帮衬,吃坏了肠胃该怎么办?
剩下一个小的,不明就里,看到姐姐与哥哥跟母亲抱成一团,便挪动着小短腿,踉跄过去,用大脑袋挤出一个地方,也眼泪汪汪地钻入母亲的怀中。
琳琅的软肋,便是自己生下的这些可可爱爱的蛋蛋们,看他们哭得厉害,便瞪向司徒晟,问他干嘛招惹孩子们?
就在这光景,老大怡儿又梨花带泪地回身扑到他的怀中,哀求父亲带上她,她长大懂事了,才不像两个弟弟添乱呢。
看着跟小时候的琳琅一模一样的脸儿,司徒晟便有些无奈地叹气。
于是一大家子坐船启程,开始了难得的出游时光。
他们此番一路南下游玩,还要去岭南看看母亲在那里的果园子。
琳琅的母亲孙氏当初被女儿送到岭南,居然在那里待得很是服帖。虽然那里天气燥热,可是人却都不错。
尤其是母亲认识了一位同样经营果园中年丧妻的唐员外,更是发现,岭南的男人可以比水果都滋养人。
孙氏发现,原来这世上也会有男人不好杯中之物,更是脾气柔软如棉花,待女子可以客客气气的。
就算琳琅几次接母亲回京,母亲也总待了不到月余,便急着回岭南。
就在五年前,母亲孙氏正式改嫁唐家。当她写信征询琳琅的意见时,琳琅当然不会反对。
她知道母亲在楚家被打怕了,看见男人都有些哆嗦。能让母亲下决心再嫁的男人,且不论丑俊,脾气秉性必定好极了。
而且孙氏身为大晋国相的岳母,就算不小心嫁错了人,也不怕!人生苦短,总要学会前行一步。
所以这次琳琅还要去看看母亲,顺便再看看在信中被母亲夸出花来的继父。
他们这一路行程,正好路过江口。
对于二人的相识旧地,自然要停留一下。
司徒晟此番是微服出行,并没有惊动当地的官府。所以二人将孩子们留在船上后,便是带着几位仆从丫鬟,常服出行。
琳琅并不怕遇到楚家人。
当初母亲跟楚淮胜写下义绝书后,她也从母,跟楚家断了联系,只跟身在京城的大姐走动。
只是后来她嫁给了司徒晟后,楚淮胜不知从哪里听到三女儿飞上枝头,成为国相夫人的消息,便眼巴巴带着儿子来认亲,顺便求个一官半职。
琳琅都没来得及出面,只司徒晟一人,就打发了那父子。
也不知曾经的酷吏司徒用了什么手段,据说那对父子是衣衫不整,昏迷不醒,被人从乱坟岗的坑里发现的。
然后那父子俩满嘴胡言乱语,一路踉跄而去,从此再没来过京城。
后来就连整个楚家都搬离了江口,去别处谋生去了。
不过听说周随安倒是又搬回了江口。他在京城的仕途不畅,后来使了银子,调回了老家,也算是变相告老还乡了。
听说他后来又娶了一妻,却依旧是个不通文墨的商人之女。
鸢儿写信告诉琳琅,说继母为人吝啬,锱铢必较,所以祖母赵氏在新妇的手下很受气。
赵氏自然也知道琳琅连生了几个孩子的消息。
周随安喝醉的时候,也会摔杯子责问母亲,当初为何不肯容得楚氏些时间,人家又不是不能生,她早就求卦,说命里会凑成两个好!只是周家没这个福分!
气得赵氏只能哭骂儿子没出息,明明是他花心逼走了媳妇,关她这个婆子何事?
每每听人偷偷提起,周家有眼无珠,逼走贤妇一类的话时,赵氏就印堂发黑,回家哭泣不止。
鸢儿则在五年前,经过琳琅托人出面,巧妙安排,让媒人上门,给她说了一门不错的亲事。
除了鸢儿心知肚明外,周家人还以为这等好人家,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岂不知是琳琅用力罢了。
只是鸢儿的继母居心不正,不愿意给鸢儿出体面嫁妆。
鸢儿也没吭声,只是出嫁那日,她从隔壁抬出的嫁妆,晃花了继母的眼睛。
周随安也看傻了眼,一问才知道,是远在京城的国相夫人,给自己曾经的养女备下的嫁妆。
就算继母看得再眼红,也不好霸占继女的嫁妆。
只是嫁完了女儿,那泼妇又把周随安关起门来打,疑心他早就知道,就是瞒着她一人呢!
周随安这次找妻子,都是不自觉比较着琳琅找的。可惜世间琳琅无价宝,只有那独一份!
他虽然找了个性格泼辣的商户女,可此女的品行怎能跟楚氏相比?周随安就算后悔,也是苦不能言。
鸢儿的婆家也在江口,所以琳琅这次还会去看看鸢儿,顺便给她在婆家长一长脸面。
琳琅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心里颇有些感慨。她没想到自己再游江口时,已经成为了身边男人的妻子,还带着他们的三个儿女游历。
这些事情,是她十年前回到江口时,连想都不敢想的。
想到这,她忍不住抬头看向身边高大的男人,他依旧是那么英挺迷人,紧握着她的手,徜徉旧日街道,时不时还问她,有没有想起,他跟在她的身后,从这条街上去码头卖泥娃娃的事情?
琳琅笑着点头:“你那时腿短,追不上我,也不喊人,就是拼命地跟在我身后跑,特别可爱……”
哪里是腿短?不过是个头比她矮些罢了!
不过这类曾比琳琅矮小一类的话题,可是国相大人的禁忌。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琳琅的脸:“……今晚我得亲自来量一量,现在你我是谁的腿短些?”
琳琅看他的眸光,便知他要做的可不光是丈量腿长这么简单,却忍不住趁着巷子僻静,周遭无人,偷偷亲他的脸。
而司徒晟也柔和了脸颊,顺势将琳琅揽入怀中。
这惹得身后的仆役丫鬟们,都纷纷自觉侧目,却也会心一笑:国相大人跟夫人真是恩爱近十年如一日啊!
谁能想到人前一本正经的国相,在自家夫人的跟前,总是深情如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呢?
而现在国相大人跟夫人窃窃私语一番后,两个人居然在街边买了个竹篓,还管鱼贩要了些鱼肠……
两位主子这是打算干什么去?
他们跟着一路来到乡间水稻田里,却有些傻眼。
只见大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堂堂国相大人,居然脱了鞋子,挽起裤管,拎着用茅草栓住的一段鱼肠,深入水田里……娴熟钓起了螃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