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京城里到处都宵禁戒严,虽然有重臣在朝堂上大闹,可太子不松口,谁也见不到陛下。
眼明心亮的人都知道,太子这是要提早一步登基,只差找到玉玺金印,就能顺利继位了。
“怎么办?你我现在回京,就是肉入狼口,陷入被动。而且三皇子那边应该却是凶多吉少。一旦太子继位,他第一个就不会放过自己的这个突然冒出争宠的弟弟。”
而且太子最恨的,恐怕就是屡屡跟他作对的司徒晟了。
不然好端端的,太子为何会想到将她嫁到荆国和亲?恐怕就是知道了她与司徒晟有私情,所以太子要将她送到荆国权贵那里被糟蹋。
这也是对一心主战的司徒晟最大的折辱。
司徒晟又将信看了看,低声道:“你不能回京,且先跟我母亲一起去岭南吧,待时局稳定了,我再去接你回来。”
楚琳琅当初送走温氏的时候,怕她被京城故人认出,所以并没有将她送入京城,而是吩咐冬雪先在京郊租屋,秘密安置了温氏。
而司徒晟也很认同楚琳琅的做法,便也让冬雪如此行事。
如今看,这么做倒是免了温氏落入到太子的手中,也算有了从容退路。
可是楚琳琅却不同意 ,温氏自然要去岭南,可她哪也不走,就是要陪在司徒晟的身边 。
看司徒晟还要说服她,她径直伸手握住了司徒晟的手:“这等关头,你若出什么事情,我也能在旁想想对策,我若走了,你不怕我急死?不必劝了,你赶紧想办法见见三皇子,想想应对之策吧。”
说到这,她想了想又道:“眼下的情形,最怕太子一不做二不休,犯下弑父篡权的恶事。可是依着我对太子的了解,不是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这般做的。”
司徒晟挑眉问:“为何会这么说?”
楚琳琅苦笑了一下:“之前陛下寿辰的时候,别的皇子进献的都是奇珍奇巧的玩意。唯有太子进献的,是他和太子妃合力,一个写,一个绣的百福屏风。陛下当时还夸赞了太子,说太子虽然政务不太长进,然而至孝之心,却堪为长子……”
司徒晟并没有听出这话有什么稀奇,无非是陛下有心给太子些面子,随便不走心地夸夸太子罢了。
楚琳琅摇了摇头,知道司徒晟是个从小到大,都不在意父爱的。
虽然他没有从杨毅那里感受慈父之爱,可他的祖父却完美妥帖地承袭了父亲的职责。
所以司徒晟恐怕没法理解太子对陛下一直渴望的那种被父亲认同的满足感。
当陛下夸出这一句时,坐在太后身边的楚琳琅可看得分明,那太子的眼角都湿润了,差一点就当着诸位皇亲的面前哭出来。
如此渴望父皇认同的太子,岂会亲自下令弑君。他最希望做的,应该就是早早继位,然后做出一番明君政绩,给在病榻上不碍事的父皇看,看他当初偏心得有多么离谱!
司徒晟听了楚琳琅的这一番分析,也听出了几分道理。
在帝王韬略,人心把握上,司徒晟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像这类儿女亲情相处,并非他之擅长,却是楚琳琅最懂的。
听了她这么一说,司徒晟倒是明白了太子的软肋心结。
这就是想得到爹爹表扬的废物儿子嘛!一心要作妖,干出点事情来,在无视他的爹爹面前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这废物是一国的太子,他能作的妖可能会掀起血雨腥风,让人家破人亡了。
想到这,司徒晟低低道:“你偷偷去寻冬雪她们,我先去见些人。”
楚琳琅知道他此时有许多要紧事要做,她就算留下也万万不可拖了他的后腿,当即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又不放心吩咐道:“太子能稳立人前这么多年,陶家才是他最大的依仗。然而上次太子被陛下厌弃,陶家并没有全然站在太子的跟前。你要跟三皇子讲,这个时候,他们夫妻要争取陶家,而不是逼着陶家坐偏板凳……”
司徒晟点了头,却忍不住看着她道:“你从头到尾,似乎都不太担心自己要和亲的事情啊!”
楚琳琅微微一笑,目光坚毅地看着司徒晟:“我的男人又没死,我何必担心自己会被逼着改嫁?”
司徒晟也笑了,他低头抱住了琳琅,在她的脸颊上狠狠亲吻了一口之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楚琳琅跟他在驿道边分手,看着他带人匆匆骑马而去。
冬雪是在她京郊别院相邻的村子安置好的温氏。
这里风景秀美,经常有外乡的文人墨客来此借住,临摹山水。
所以她们住下,也无人稀奇打探。
楚琳琅看过了温氏,因为用药妥善的关系,再加上她这么多年接受的照顾还算妥当,所以情绪上并无什么起伏,每日喜欢绘画,画得满屋满墙都是。
另外她还很喜欢摆弄一组随身的小泥人。
那些小泥人一看就是年代久远,都盘得油光锃亮了。其中有一个是母亲怀里,抱着一个花生米大的襁褓小娃娃。
看着那略显幼稚的捏制技艺,楚琳琅一下子就猜到,这是司徒晟小时候捏出的作品。
看琳琅在打量,她微笑道:“好看吗?我儿子给我做的。”
楚琳琅知道她大部分时候,记忆都是停留在了岭南的少女时光。
可她突然说自己有儿子,是不是记忆恢复了?
可是说完这话,温氏自己都愣住了。
她还没有嫁人,怎么会有儿子呢?
可是她分明记得,捏这泥娃娃的,是个瘦瘦的小男孩,他会细心地给自己梳头搽脸,还会给自己讲各种野史古诗,更是捏出了许多的小泥人给自己把玩,
他总是管自己叫“母亲”,当她纠正他,说自己没有嫁人,哪来的孩子时,那个孩子眼睛就会变得湿湿润润,仿佛街边被遗弃的奶狗子……
时间久了,她便懒得纠正他,只是任着他在自己的身旁打转,一声声地唤着她“母亲”,甚至每当看到这个抱着花生米襁褓的小娃娃时,她依稀觉得,自己的肚子真的曾经高高鼓起过,有个小东西时不时就会踹鼓她的肚皮……
想到这,温氏的脸上慢慢呈现出一抹笑。
楚琳琅不再打扰她沉浸在回忆里,只是站起身来,立在了院中,不无担心地望着远处京城的方向。
有时候,茫然无知也是一种幸福,若温氏意识清醒,清楚知道她的儿子正深入龙潭险境,试图扭转天下乾坤,那么温氏岂不是要跟她一样,寝食坐立难安?
想到这,她默默摸了摸还算平坦的小腹,默默祈祷司徒晟能够平安归来。
她和孩子都盼着他安全无恙。
又过了两天,京城那边戒严得似乎越来越厉害。
夏青云是跟楚琳琅她们一起回来的。他的伤势养得差不多,便带了小厮出门打探消息。
等他回来的时候,倒是带了些新鲜的消息。
据说陛下有恙之后,先是宫门紧锁。再然后是内城靠近皇宫的三条街戒严,可就在两日前,就连京城的大门都被封闭了,里外的人都是进出不得,整日有官兵披挂着兵甲来回游走,看得人心惶惶的。
至于京城内是什么情形,夏青云就打听不出来了。
楚琳琅也在试着想,司徒晟要如何解开眼前的困局。可若陛下在太子的手中,怎么看都是一场无解的局啊!
就在第三天的时候,京城那边火光冲天,似乎发生了一场大火。
楚琳琅看着火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一刻也不能呆住了。只让人备马,她要去城门亲自看看,也顺便看看能否打听到司徒晟的下落。
可就在马车走到一半的时候,观棋已经带着一队人马赶到,看见楚琳琅的马车立刻扬声高喊。
原来他是司徒晟派来接人的。
楚琳琅看到他来,心立刻放下了一大半,忙不迭问观棋,司徒大人现在如何了。
观棋却欲言又止,只是让楚娘子别太着急。
原来那日,司徒晟去了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法设法,跟皇宫里,太后身边的安公公取得了联系。
他在做大理寺少卿的时候,跟安公公结下了善缘,之前楚琳琅第一次面见太后的时候,也得了安公公的照拂。
当时皇宫虽然戒严,但是要紧的是皇帝的寝宫,以及后宫妃嫔的内院。
而老太后的寝宫却并无人看守。毕竟太后从来不过问政务,在太子的眼中,他这个祖母无关轻重。
于是司徒晟乔庄打扮了之后,由小太监引路,从宫中只有太后内殿侍者才知的小门入了太后寝宫,面见了太后。
关于太子的一系列举动,太后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
在她老人家看来,儿子病了,孙子要急着登基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更何况太子还买通了禁军,把持着朝政。只要父子别太闹酸脸,太子也别太逼迫他父皇,大家落得体面干净就好。
可是司徒晟却一脸凝重地问:“太后娘娘,您若是太子,一旦登基,会如何容得兄弟,他会不会善待三皇子、六皇子,甚至还有被贬到远乡的四皇子?”
太后被问得一愣。她知道自己长孙的性子,心眼窄,爱记仇。
当初静妃能够倒台,太子也是贡献了不少心力的。他对静妃和老四的恨,那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而且三皇子自归来以后,也抢了太子不少的风头,太子必定也是怀恨在心,若他为帝,恐怕是不会善待这些兄弟的。
想到这,做祖母的心也变得沉甸甸的,只能无奈道:“可那又能怎么样?他如今挟持了陛下,连哀家都不能见,又能如何?”
第117章 困局重重
司徒晟道:“陛下仁心, 管顾江山社稷,又岂能容自己的儿子同室操戈,留下千古骂名?他当初想要废黜国储, 也并非全然是私心爱好, 就是考虑到了皇室以后的安稳。”
太后也知司徒晟说得有理。太子这孩子,当了太久的皇储, 这心是有些急了。
他趁着陛下病危的时候搞这一套, 的确是不忠不孝。
“你今日来我这,是希望我这个老婆子能做些什么?”
司徒晟抬头道:“希望太后能带着老臣,得见陛下一面。”
太后摇头:“现在陛下的寝宫,已经被太子的人把持, 连哀家也近身不得, 如何能见到陛下呢?”
司徒晟却胸有成竹:“只要太后肯出头申斥太子,其他的皆由臣来安排。”
太后行事, 向来不管朝政。可是这一次, 她若置之不管, 便是要眼看陛下被自己的亲儿迫害。
司徒晟已经说得很明白,太子上台,以后也会死更多的皇室子孙, 她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 实在是没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 她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好, 我这个老婆子便豁出去一遭了!”
司徒晟说定了太后,便开始联络群臣。
至于如何入陛下的宫门, 他的确早就安排好了。
太子其人, 用人向来多疑, 如此重要的的事情,自然不肯放权给别人,皆由心腹陈放安排。
如今他已经被提拔为禁军统领,掌着宫门腰牌。
早在入京之初,司徒晟便仿了在西北时,从杨毅那学来的做派,带着七爷他们闯了陈放的府宅。
陈放先前不过是个副都指挥使,家宅在京城里也不算大。
虽然有些家丁,却哪里是七爷他们的对手?
七爷带着的这些人,有很多江湖兄弟,来历颇为复杂,干起这等行当来,也是熟练得很。
先在水井里下蒙汗药,麻翻一家子,再到捆绑堵嘴,那叫一个悄无声息。
做好这一切,司徒晟便可以找陈放好好聊一聊了。
陈放巡查宫殿后,却在自己临时安寝的床榻上发现了一封司徒晟写给他的信,看着信内夹带的东西,顿时脸色大变。
那是一对小孩子的金手镯,还有自己老娘的一绺白发。
他连忙派遣自己的心腹回家查看,却发现整个宅子里,除了昏迷不醒的下人,他的老婆孩子,还有八十老母,全都不见了。
当陈放来到太后的寝宫时,还存着些心思,要拿了胆敢要挟自己之人,想法子救了自己的一大家子。
可是司徒晟却落落大方,请陈统领坐下饮一杯茶,顺便给这个不甚喜欢读书的武官讲一讲史。
让他明白什么叫“狡兔死,走狗烹”。
陈放听了直冷笑,问司徒晟是什么意思。
司徒晟微笑道:“陈统领跟在太子的手下,想来年头也不久了,我细查过,您由当初的小小团练,升迁至副都指挥使,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然后又在这个位置上一动不动,又安置了十年,才略略升迁。在仕途上,太子对您并不算太大方啊!”
听他挑拨,陈放脸上的冷笑不减:“太子待我恩重如山,岂是用官位可以衡量的?”
司徒晟却继续道:“你在太子身边甚久。当知他其人。当年他与杨家不合,为了谋算杨巡老将军,曾经与泰王联手,压制杨巡的用兵之策,造成了负水战败。当时太子身边得用之人并不是你,是个叫郑勇的人。后来杨家被抄斩,太子与荆国议和的主张得了重用,可是那郑勇却在几年后,在军营坠马而亡。之后,才有了陈统领您的飞黄腾达……”
陈放听得心惊,不知司徒晟小小年纪,怎么会知道郑勇这类旧事。
司徒晟低声道:“当年,在郑统领的马鞍下放钉子的人,就是你吧?”
陈放瞪眼心虚:“一派胡言!我何时干过这等事情!司徒晟,你胆敢劫掠我的家人可要想到后果!还不赶紧放人!”
司徒晟却老早就查清了陈放的底,依旧沉稳道:“一个钉子,就可以抹杀所有的功勋。只因为杨家的名声太盛,太子也不愿意担负陷害忠良的骂名。太子怕有人追查此事,知道太多的郑勇,一定不能留下。陈统领,篡权囚父的罪名,可比陷害忠良还要过分。您有什么自信,待太子事成之后,您不会是下一个郑勇呢?”
这话说得,可正是捅在了陈放的七寸上了。
他侍奉太子那么多年,怎么不知其人?
他为太子鞍前马后这么多年,银子虽然不少赚,可是官职却一直都不甚大。
只因为太子用自己用得顺手,不愿意让他升迁太快,离得太远,用起来不得力。
等他做了九五之尊的皇帝,自己这个专门替他做脏活的,的确也无用武之地了……
司徒晟闪动着眸光,低低道:“人之选择,往往便在须臾方寸之间,结果却大是不同。陈统领,您如今便有此等改天换命的契机。只要您肯弃暗投明,我不但保证你一家人无恙,更会请太后为陈统领的行为背书,绝对会以功臣论赏。可你若不肯依从。那么再过半个时辰,便是你全家身首异处之时!”
陈放其人龌蹉,但是却是个至孝的大孝子。另外他家是单苗独传,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如今才五岁。
司徒晟放足了饵料,就看陈放何时来咬了。
他慢悠悠又道:“陈统领,所谓从龙之功,也要确保你跟的,的确是一条龙。不然的话,不光是你的下场凄惨,你的家人也不得善终啊!”
……
总之,司徒晟再三保证让陈放戴罪立功,并让太后为他写下保命懿旨之后,陛下禁宫之门便漏了缝子。
太后亲自带着内阁重臣闯入了陛下的寝宫,得见陛下。
老皇帝虽然中风,口眼略略歪斜,却依旧能言。
当着太后和诸位老臣的面前,立下圣旨,废太子,改立三皇子为皇储。
这能进来的老臣们,都是忠良之辈,看着陛下身边无人侍奉的清冷光景,一个个哭得是热泪盈眶,就连先前极力反对废黜太子的老臣,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太子也是过于心急了!他若肯耐心等待,如此名正言顺的皇长子,陛下岂能说废就废?
可是现在,他囚禁陛下,围堵了三皇子府,还要胁迫陛下让位,真是不可触碰的禁忌都碰了个遍。
如此这般,哪个臣子还能说出维护他的话来?
至于太子派人搜宫,遍寻不到的玉玺金印,其实早在宫变之初,便被运到了宫外。
当时陛下寝宫里的一个老太监挺身而出,情愿以命护住陛下的玉玺。
他自尽之后,盛海便带人将金印藏在尸腹之中,再用绷带缠裹,最后跟着那些宫变时,一起被砍死的侍卫尸体都被运到了宫外西北空场深坑里。
太子在宫里内外翻找玉玺找得焦头烂额,哪里顾得处理那些深坑尸体?
陛下强自起身,亲手题写了圣旨后,颤抖着手,拉拽一旁的太监盛海,勉强站起,然后冲着司徒晟挥手。
当司徒晟跪在老皇帝的面前时,老皇帝百味杂陈看着司徒晟,却又好似透过他,在打量另一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的缘故,老皇帝脸颊的肌肉都在不停颤抖,隐藏在晦暗褶皱里的眼睛都拢上一层暮色暗沉。
司徒晟对陛下道:“请陛下放心养病,有太后娘娘主持大局,又有这么多老臣匡正乾坤,不出三日,便会平定京城之变。”
听了这话,陛下却还脸色阴沉不定,只是道:“你当真……”
话说了一半,却突然被自己口水呛到,老皇帝又急急咳嗽了几声后,言语含糊道:“司徒爱卿……大晋的江山稳定……就……就靠你了……”
司徒晟抬眼看向陛下:“请陛下放心,臣定然会救出三皇子,平定宫乱!”
太子此时还不知父皇在寝宫立下圣旨。他正在陶家,跟自己的外祖父商定登基事宜。
虽然还没找到玉玺金印,他却不能等了!
在皇储之位上,一蹲就是这么多年,他真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反正父皇扣在他的手中,他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大不了,他再命工匠重新做个玉玺,以假乱真的印子,还是能做出来的。
可是到了陶家时,陶国公和陶海盛却都不在。
太子一问才知,是太后身体抱恙,所以宣召陶国公父子入宫。
自从宫变以来,太子心里有愧,不曾去见自己的祖母。
可太后就算身体抱恙,不找太医,却找陶家父子作甚?
太子心念微动,转身出了陶府便准备入宫看看。
可是走到了一半时,陈放却派人急报,说是陛下在寝宫里不断喊着三皇子的名字。而太后急召几位臣子,说是要让他们向太子求情,将三皇子放出来。
太子听了,牙根都开始泛酸,他突然觉得自己让这个鬼老三蹦跶太久了!
想到这,他突然喊车夫改路,前往三皇子府。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三,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有先将刘翼除掉,他才心安。
只是太子万万没想到,他的心腹陈放将他卖得如此彻底,他派往三皇子府前的人,刚刚被暗中替换了,而他却不知。
当太子踏上府门时,就被蜂拥而至的兵将按倒在地。
惊得太子高声怒喝:“我乃当朝太子,尔等狗贼竟敢动我!”
可是他的高喊,在看到立在三皇子身后的司徒晟时,却戛然而止。
他实在是想不出,就算接到急诏,也本该半个月才能回来的司徒晟,为何会在这时出现在京城。
可是这人出现,却让太子的脑袋嗡嗡作响,意识到事情有什么地方开始偏离正规了。
太子依仗的无非是皇储之名,借着陈放等心腹掌控内宫。
而如今他被人设计,被拿了下来。而陛下加盖了玉玺金印的圣旨随即也被宣读了出来,更有太后和诸位老臣备书。
太子因为忤逆不敬之罪,被废黜,而三皇子改立皇储,帮助病重的陛下协理朝政。
被按到在地的太子,法冠都散了,披头散发,圆瞪着眼睛听着司徒晟宣读圣旨,听到最后的时候,他突然开始放声长笑。
“狡兔死!走狗烹!司徒晟,你以为你是谁,你千算万算,也绝对想不到你的下场为何!”
当楚琳琅听到观棋说到司徒晟,擒拿住了太子时,便长长出了一口气。
只要太子被抓,剩下的一切便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可是观棋说到这里时,却脸色凝重,略带哭腔道:“我也是觉得如此,可是司徒大人在回宫复命的时候,却被扣在宫中,再不得出来。不光是他,就连大人的府宅都被陛下派人查抄了,就连七爷他们也都被抓了。我当时若不是因为去三皇子府上,替大人传话,只怕也要被抓。三皇子见情形不对,派人送我出城来寻你,想着告知楚娘子一声,情况不明朗,你万万不可出头!”
楚琳琅听到了这里,一口气猛然提起,只觉得身子微微发软,若不是一旁冬雪搀扶,差点就要瘫倒在地。
这种入宫不出的架势,是每个身在官场之人都要为之心惊胆悬的!
司徒晟明明平叛有功,在陛下用人之际,应该由着他协理三皇子处理乱局。
可是在这紧要关头的节骨眼,犹在病榻上的皇帝,却将司徒晟连人带随从扣住,还命人查封了他的府宅子,这怎么看都是要给人落罪的架势啊!
楚琳琅的脑袋嗡响了一阵,脑子只闪过一个年头——陛下如此翻脸无情,只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知道了司徒晟的真正身份!
自从她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个见不得光的男人那一刻,就一直为此时此刻做着准备。
所以当危机真的来临时,楚琳琅极力叫自己镇定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低低问道:“三王妃可是还在王府里?”
观棋却摇了摇头:“三王妃先是回了陶家,然后跟着她母亲一同又入宫陪太后去了。”
楚琳琅点了点头,她明白陶雅姝这么做的用意,大约也是司徒晟先前的安排。
如今政局未明,为了防止陶家站错队,陶雅姝必须放下与母亲的旧怨,向陶家表明不计前嫌之意。而她邀着母亲一同入宫,也是陶家向陛下表明自己忠君不站队的心思。
楚琳琅知道,自己若是贸然出现在京城,只怕也是跟司徒晟的随从一个下场,要被人当场擒拿。
可是这个困局,必须有人来解。不然陛下病重,恰逢宫乱,疑心更胜。
司徒晟光是隐姓埋名,潜伏在陛下身边,得了这么久的爱重,便足以让老皇帝起杀心,欲除之而后快!
第118章 一封遗书
想到这, 楚琳琅知道自己必须赶紧想办法,了解到司徒晟的近况。
此刻她压根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当机立断要去三王府一趟。
观棋有些急了, 连忙道:“可是三皇子明明让我提醒你, 莫要入城啊!”
楚琳琅伸手扯乱了自己的头发,吩咐一旁的冬雪去附近的村落买些破旧的粗布衣裙来, 又蹲下身子, 捧了一把沙土就往自己的脸上和脖子上搓。
观棋吓了一跳,问她这是做什么。楚琳琅利落道:“我若坐着马车入城,必定会被人
认出,乔装成入城卖货的农妇倒是可以遮掩耳目。
当冬雪找来衣服后, 楚琳琅学着她看见过的农庄妇人的打扮, 将头发乱蓬蓬地用青布包好,再套上有些补丁的衣裙, 脸蛋和脖子也因为涂抹上了沙灰, 显得不那么白了。
她又剪了额前的头发, 让它们半长不短的垂挂下来,遮掩住了自己明媚的眼睛。这么乍一看,还真像是农妇。
而冬雪和观棋也是如此打扮, 赶着在农庄租来的集粪驴车, 带着一车的空粪桶进了城。
果然如楚琳琅预料的那般, 京城的守卫是宽进严出。
重点排查的都是出城的,而进城的人中, 也重点查那些马车。
至于他们三个,脏兮兮的, 就像三个驴粪蛋一样, 再加上集粪驴车味道不甚好闻, 那守城的人皱着眉就挥手让他们将驴车驶入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