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女儿,真是一肚子的鬼心眼!

  琳琅昨日在鱼贩那要了鱼鳔,又在里面灌上了买来的公鸡割出的血。

  就在大娘子她们进来前,夏荷就将这鸡血鱼鳔塞到了孙氏的嘴里,给她的脸涂了黄。

  孙氏虽然演技略差了些,但是她咬破鱼鳔的时候,犯了咳嗽,一下子将嘴里的血都喷出来。

  这一喷惊天动地,完美地弥补了孙氏笨拙的演技。

  孙氏漱口之后,还是有些不放心,问:“这身契能要回来吗?”

  楚琳琅想了想她二姐的德行,觉得若是说动了她应该不难。

  这个二姐,小时候经常偷拿大娘子钱箱里的铜板买糖吃。

  结果大娘子发现时,她还诬赖是三妹拿的。这等从小贪惯了的,若是不能说服她娘,想必也会想些野路子弄来身契……

第69章 探访旧邻

  想到这, 楚琳琅并不是太担心。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若实在弄不来,也要将母亲再接回京城。

  至于楚淮胜要跟她纠缠, 她也不怕, 到了京城地界,再慢慢跟他磨!

  不过眼下, 先将母亲的身子调理好才是正经。孙氏虽然不是肺痨那种恶疾, 可是这次感染风寒也伤了气管,夜里咳嗽得厉害。

  楚琳琅昨日跟郎中又加定了几副名贵些的补药。现在空闲下来,她准备去隔壁街的药店去取。

  她带着丫鬟出门后,顺带还买了准备晚上给母亲熬汤用的排骨和蹄膀。

  这条街巷, 她十分熟悉, 以前楚家没有搬进大宅子的时候,就在这里居住。

  而司徒晟母子, 同样也是住在这条街上。

  就在买东西的时候, 楚琳琅无意间一抬头, 发现温家母子以前的旧屋前立着一个中年女子,正在拉着隔壁的一个老婆子说话。

  楚琳琅眯眼看了看,觉得这女子看着分外眼熟, 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她便小声问一旁的冬雪。

  结果冬雪看了这中年女子, 立刻认出来——她们在来的路上有时候不及停泊,也会在船上吃饭。

  各位贵女的下人们围坐几桌, 彼此总说话,熟悉得很。

  这个女子不正是陶家四姑姑家的贴身女管事申娘子吗?

  听冬雪这么一说, 楚琳琅的眼皮猛一跳。

  连忙站起身, 寻了一旁店铺的门板, 隐在后面看那申娘子。

  申娘子并没有发现琳琅主仆,问询了一阵,转身上了马车离开了。

  待马车转了弯儿,楚琳琅才站出去,走了过去也跟那老婆子搭起话来。

  那老婆子闲坐门口晒太阳,看到了楚琳琅过来,先是觉得她眼熟,待仔细一看,这不是以前街坊楚家的三丫头吗!

  都是从小看着孩子长大的,老街坊问起话来,回答得也干脆多了。

  简单寒暄之后,楚琳琅便问方才那外乡女人过来打听什么。

  那老婆子咧嘴道:“她问以前住在隔壁的是不是位姓温的疯女子,还问除了她,身边可还有旁人?”

  听到这,楚琳琅的心里往下一沉,又问:“那婆婆您是如何答的?”

  老婆子笑着说:“那疯女人这条街上谁人不知?她不是有个儿子一直在身边照顾她吗?”

  楚琳琅勉强一笑:“那你知道疯女人的儿子去哪了?”

  老婆子说:“不是疯女人病死入殓后,他的家人给接走了吗?去了哪,我也不知啊。哎,怎么你问的和方才那外乡女子问的一样呢?”

  楚琳琅笑了笑,见再问不出什么来,便起身走了。

  今天晚上,女学的学子们要在湖上夜饮。楚琳琅原本是不打算去的。可是现在她却改主意了。

  于是当天晚上,她也来到了荷花湖边,跟女学子们一起放花灯,喝酒赏着满湖飘荡的花灯。

  今天夫子们也都在,趁着放灯的功夫,也起了诗社,众人赏夜景对诗,玩得不亦乐乎。

  其中以廖夫子的文采最佳,几首即兴诗都得了其他夫子连连赞许,直说他不愧当年入了殿试,如此文采就算不是探花,却也有大才。

  如此飞扬文采,自然也让女学子们练练赞许,陶雅姝也忍不住瞟了廖夫子一眼。

  也许是知道今天要跟女学子们畅玩,平日邋遢惯了的廖夫子竟然难得梳洗了一番,那毛躁的胡子也上了油,梳理妥帖,再加上他的身量也不低,换上了俊逸的白衫,别有一番中年人的儒雅。

  那年轻的女子们都忙着写诗品诗,玩在一处,楚琳琅不想自爆其短,就不凑趣了。

  而陶家四姑姑却踱步坐到了楚琳琅的身旁,冲着她微微一笑:“楚娘子回了江口,应该是心情不错,就是太忙,这几日都不见你人。”

  楚琳琅转头笑道:“我是生意人,难免要忙些生计,不能尽地主之谊陪着诸位夫人小姐,还请见谅。”

  陶慧茹打量着楚琳琅,微微一笑:“听说离京前辞了侍郎府的差事,可是在那里做得不顺心?”

  楚琳琅微微一笑:“我当初和离没处落脚,不得已打一份短工罢了,就是做得顺心,也不能当一辈子下人管事啊!”

  陶慧茹垂眸点了点头:“司徒大人对楚娘子如此诚心相助,可是因为……你们有些旧日交情?”

  楚琳琅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有些交情,当初大人和六皇子在连州查案时,他就与我前夫相熟。后来到了寂州的时候,司徒大人和六皇子来我府里吃饭,还夸我厨艺了得,想聘个跟我一样的厨娘呢!咳,没想到造化弄人,我最后还真到他府里做了一段管事做饭的差事,若早知要靠这门手艺糊口,我当初就应该在自家酒楼里多练练呢!”

  陶慧茹想听的“旧日交情”可不是这个。

  她不死心继续试探:“那早些时候,娘子在江口没见过司徒大人,我可听说你们好像是旧日邻居啊!”

  说着这话时,陶慧茹不错眼地看着楚琳琅,似乎要在她的脸上寻一丝慌乱痕迹。

  若是楚琳琅猝不及防,还真有可能被她一诈,诈出个蛛丝马迹来。

  可惜她不知,楚琳琅在下午时却看见了她派申娘子打探的一幕,心里早就有了防备。

  听她这么一问,楚琳琅满脸不解,皱眉问:“怎么司徒大人还在江口做过官呀?哎呀,我怎么没听大人提起过?他先前不是跟着母亲在京城不远的耀县居住吗?”

  她这样的表现实在太自然了,就算陶慧茹凝目细看,也看不出丝毫心虚慌乱。

  陶慧茹如今也不过是自己的猜测,并无什么实证。

  只是司徒晟的那一双眼睛,实在是太像温江雪了!而这个年轻的男子看向她时,简直跟温江雪疯了以后,盯看着人的阴森疯劲儿一模一样。

  这个高大年轻的男子那宽阔的背影和某些细微的特征,又跟杨毅有着几分肖似,这种感觉,并不明显,更形容不出来,只有极其熟悉的人才能觉察出一二。

  这让第一次见到他的陶慧茹大为震惊。

  要知道她的儿子陶赞,长得更像她一些,就连身材也是随了陶家舅舅,生得纤瘦了些,全无杨家将门虎子的气场。

  可司徒晟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年轻人,为何比她的儿子更像杨毅?

  陶慧茹见过了司徒晟以后,越想越像,喉咙像是被什么给梗住了,夜不能寐。

  听闻侄女陶雅姝想跟着女学去江口,她顺水推舟,也帮衬着劝服了兄长,顺带自己也跟来了江口。

  当初温江雪被送到江口养病,是杨家少数几个人隐而不宣的秘密。

  就连陶慧茹也是后来才知的。

  在负水战败前,她和杨毅成婚后,起初还好。可是过了两年后,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离开一阵子,去看温江雪。

  这件事,让陶慧茹如鲠在喉,却又发作不得。

  因为温江雪发疯,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装大度,装贤惠,还要主动为温江雪准备补品,让杨毅带去。

  哪怕他每次去江口,她都会嫉妒得发疯,也要默默忍受,毕竟那个女人疯了,再也没法跟她争抢男人了,让杨毅看着昔日心爱的女人发疯的样子,才是斩断他念想最好的法子。

  而那疯女人的儿子,在她嫁进来之前,就被公公杨巡带走抚养了,后来也跟着祖父一起死在了战场,尸首都没有寻回。

  陶慧茹现在疑心,杨毅在之后的几年里,是不是跟这疯女人又生了孩子?

  所以当申娘子打听到那个疯婆子在江口住的时候,身边的确有个男孩时,陶慧茹就跟吞了苍蝇般难受。

  那个温江雪到底有哪里好?竟然疯了还能让杨毅念念不忘?

  陶慧茹这辈子最大的心结就是杨毅舍弃了她,转而迎娶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岭南平民。

  谁也不知道,当她日盼夜盼总算盼得杨毅从岭南回来时,却发现他与那女人出双入对,结成夫妻,她简直疼得撕心裂肺。

  从小两家人都说,杨毅会是她的夫君,她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娶了别的女人。

  不过陶家的女儿,从来都不是以泪洗面的可怜虫。大哭了几日之后,她恍惚换了个人,决口不再提自己对杨毅的痴恋,只是正常的宴饮,与人谈笑,转而与那个女人相识交好,结成闺中密友……

  可惜如此苦心,换来的却不过是个对她虚以委蛇,没有半颗真心的丈夫!

  这么多年来,她不畏他的骂名,体谅他被俘后的情非得已,一直苦守,养大两人的孩子,更是为杨家留下了一脉骨血。

  而他却在荆国再次结婚生子!

  而现在,她竟然又发现了他跟那下堂疯女人似乎生下了个私生野种……

  想到这,陶慧茹拨动着佛串的手指,都气得微微的颤抖。

  不过现在,她看楚琳琅毫破绽的反应,倒是不敢肯定,司徒晟一定是温江雪的孽种了。

  因为司徒晟比他履历上二十五的年龄更显成熟稳重。

  这个男人可是从容游走在诸位皇子间,又力谏陛下,改革职田的能吏啊!

  他怎么看都不会太小的样子。

  就算是那温江雪生的第一个孩子,今年也应该才二十二。可若温江雪跟杨毅和离后,又生了野种,那么年岁只会更小些,也许十七八岁。

  一个稚嫩少年郎,是很难充大人的,就算面相再老,也会从眼神气质中体察到稚嫩。

  看来,司徒晟不能是那女人的儿子。长相凑巧的人,也不是没有,更何况他也并不是十分地像杨毅。

  想到这,陶慧茹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出言试探:“我有一位故人,曾经在江口长住,只可惜她得了病,脑子不大清明了。楚娘子可还记得你家隔壁曾经有位疯邻?”

  楚琳琅想了想,恍然拍手:“好像还真是有一个,可惜我那时太小,家人怕我被打,都不让我离她太近……怎么她是您的亲眷?那她后来怎么样了?我怎么记得有人说她得病过世了?”

  陶慧茹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因为楚娘子说得对,她那时就是个小孩子,怎么可能跟个疯女人有交集?

  温江雪已经死了,她不该再入自己的梦中纠缠。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可是那个疯女人身边的孩子又去了哪里?想到这,陶慧茹默默咬住了嘴唇,手里的佛珠转得更快了!

  见从楚琳琅的嘴里再套问不出什么,她也不再跟琳琅说话,只是又走到放满了荷花灯的池边,看着水面的星星点点,一时阴沉着眉眼,默默思索着。

  琳琅今日来这一遭,就是等着陶慧茹这一问的。现在听她这么一问,好像陶慧茹也拿不出什么切实的证据,证明司徒晟就是杨家后人。

  之后的第二日,楚琳琅让冬雪留意那申娘子的动静。

  冬雪回来禀报,说是白天时,申娘子买了许多烧纸,入夜的时候,又跟陶四姑姑去了疯女人旧宅的门前烧了纸。

  楚琳琅虽然不知当年纠葛,可看着陶慧茹的举动,也猜出她心里应该是有愧。

  世间人大抵都是如此,死对头活着的时候,什么阴损下作的招数都可以想出做出。可一旦人死了,就仿佛成魔成鬼,更叫害过自己的人畏惧。

  就是不知,陶慧茹烧的这一把纸钱,是真的思念昔日闺中密友,还是在赎买自己什么不可言说的罪孽?

  不过随后的几天,陶慧茹继续在四处乡野打探人,不过打探的对象年纪却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看样子绝对不是司徒晟啊!”

  楚琳琅也被陶慧茹的路数闹糊涂了。

  在那场夜饮之后,琳琅也跟廖静轩偷偷打了招呼。

  因为司徒晟同她挑明的缘故,她知道了夫子廖静轩是司徒晟的旧友,也深知他的底细。

  楚琳琅便趁着无人时,低低说了陶慧茹对她的试探之词。

  廖静轩听了个大概,一下子便明白了意思。

  他皱了皱眉头,简短道:“我都知道了,楚娘子自可静心做自己的事情,不必再去理会她。”

  楚琳琅知道这位廖夫子并非表面上看的那么散漫。

  这个人当初随着工部去边境修城墙,却能在荆国与大晋的边境经营安插许多暗线,想必对这类事情也有个应对举措。

  琳琅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管到处寻找少年郎的陶四姑姑,决定还是先回去照顾娘亲为妥。

  荣林女学的船队不会在江口停留太久,过个几日,待贵女们玩得尽兴,就可以回转京城了。

  想来那个陶慧茹就算有心打探,也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眼下,她最要紧的是先解决了母亲身契的事情,然后带母亲早点回京城见司徒晟,告知他陶家四姑姑的隐患才是正经。

  二姐那边很快就有了消息。

  楚金玉回去之后,就努力游说母亲,直说留着这孙氏也无用,若是肺痨死在家里,也太晦气了。

  倒不如做个人情,让楚琳琅将母亲带走,也算是修复一下姐妹情谊。

  毕竟她家官人可是在水师军中,若是这楚琳琅日后能利用人脉,为郑彪铺路搭桥岂不是美哉?

  更重要的是,楚金玉跟大娘子说,楚琳琅是愿意银子赎买的,而且价钱给的不低。

  大娘子被二女儿说得有些心动了,权衡了一番利弊后,她终于决定,背着楚淮胜拿出了身契给楚金玉。

  看那日孙氏吐血,当真是活不久了,她厌恶孙氏也不是一日两日,能让她死在外面,不必家里买棺椁铺盖,岂不是正好?

  另外,她也要让家里的剩下的几个小妖精看看,她们的生死是捏在谁的手里。

  若是能像孙氏那般乖巧,她这个大娘子自然好相与。

  可若一味弄着狐媚掏空了老爷的身子,便也得任着她这个主母发卖!

  当楚金玉将孙氏的身契拿来时,楚琳琅也不失言,当真又给了她和孙氏各自一笔银子。

  只是楚琳琅留了个心眼,让楚金玉帮孙氏写了个收银子的收据,还让孙氏按了手印,有了这个收据,就算楚淮胜诬告她偷拿了身契也不行!

  楚淮胜忙完了盐务回来时,听说大娘子和二女儿不跟自己商量,就将孙氏的身契给了楚琳琅,气得都原地蹦起来了。

  “两个蠢货!那孙氏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被汤水烫一下,就烫出了不治之症?走,给我把身契要回来!”

  说着楚淮胜便急匆匆领着儿子楚人凤去客舍找楚琳琅。

  此时楚琳琅早就打点了行囊,准备带着母亲回京了。

  看父亲来闹,说是二女儿偷拿了身契不算数,他要将孙氏领回去。

  楚琳琅不慌不忙,只立在楼梯口不让楚淮胜上去:“这身契是我拿银子换的,也有大娘子出的银子收据。大娘子可是堂堂楚家当家主母,不经过你同意,发卖妾侍,也是合情合法。既然是买卖两讫,没有偷拿,又为何不作数?我娘不悦你甚久,没了身契,她就是自由人,又被你虐待甚久,早就想跟你义绝,连休书都不必!我已经一把火烧了卖身契,你拿不回去了!”

  楚淮胜听了这话,当爹的面子真是被这个不孝逆女给狠狠踩在脚下了。

  他暴跳如雷:“臭丫头!你倒是忘了你老子是谁!还真以为结识了几个贵女,自己便也成了皇亲国戚,别人怕你的狐假虎威,我可不怕!我自己的家事,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

  说着,他便冲上去准备入屋将孙氏给扯回去。

  他好歹也是江口有头有脸的富商,一个生养了孩子的妾,居然求去,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孙氏就算死,也得死在他楚家的屋头里。而楚琳琅这个死丫头更是挑战了他当父亲的权威,怎么不给她些教训?

  可惜他忘了,三丫头虽然有可能是狐假虎威,但是她手底下的跟班老头,却是实打实的阎王。

  就在他往前冲的时候,七爷单手拽住了他的衣领子,然后那一甩,楚淮胜登时屁股着地,狠狠摔在台阶下,疼得他似断了尾巴一样,都叫得颤音了。

  楚人凤早就听他爹说,三丫头找了个厉害老头子当保镖,所以他这次要帮爹爹抢回姨娘,也是有备而来,纠结了五六个江湖上的无赖充当打手。

  他们并没有见识过隋七爷的飞刀,只觉得一个干瘦的老头子有什么可怕的?

  就算他有些本事在身,还能同时对付了这么多年轻力壮的汉子吗?

  楚人凤冲过去扶起楚淮胜,高喊着“打人了”的时候,他身后的几个无赖汉子便抽出怀里揣着的铁棍家伙,一拥而上!

  楚琳琅早知道楚人凤无赖,却没想到他敢在白日里就纠结无赖来闹。

  眼看着那些人抽出了铁棍,她也担心只七爷一个,能不能抵挡这些年轻力壮的无赖汉们!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司徒晟为何独独只安排一个老者当她的保镖了。

  当七爷看着那群人涌来时,甚至懒得亮出自己的匕首,只伸手一个小擒拿,钳住冲在前面的那大汉的胳膊,拉擦一声卸下了他的膀子,然后夺了他手里的铁棍。

  七爷挥舞着铁棍,从容后退两步,立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便像砸铁一样,朝着那些人的肩膀脑袋狠狠砸下。

  虽然楚人凤纠集的无赖汉人数众多,但楼梯狭窄,他们不能一涌而上,只能一两个,一两个地往上冲,这就仿佛傻狍子一般,来一个就被隋七爷敲了头,都来不及哼哼,眼睛一翻就往后倒下,然后再上来两个傻狍子补一补空位。

  不到片刻的功夫,楼梯上挂了一片。

  还有一个是站着的,他最后才上去的,可脚下全是人堆,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眼看着隋七爷两手都拎起铁棍,凶神恶煞地走过去,吓得他很不仗义地撇下铁棍,撒丫子就跑了。

  可惜隋七爷难得开荤,打得还不够尽兴,他一眼扫到了楚人凤,方才就是这小子叫嚷得最厉害,还管楚娘子叫“贱人”!

  于是他便转身朝着楚人凤儿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舞着铁棍就朝着他身上招呼而去。

  楚人凤哪里遭过这罪?一时被打得原地抱头打滚,拼命地喊爷爷饶命。

  而就在这时,客舍的店家早就报官,很快就有差役来拿人了。

  不过那县丞是知道楚琳琅的,问明了情况之后,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既然是收了银子放妾,有正室的手印画押凭证,楚家父子自然没资格拿人。

  而这客舍的闹剧,也有人证,说是楚家父子带人动的手。

  最后,县丞便以寻衅滋事的名头,将楚家父子连同那些受伤的无赖汉一并入了监牢,需得交了罚金,才能出来。

  楚家父子被押走时,孙氏就站在窗边,她一时都不敢相信。

  在她看来,天大的不能解决的事情,就这么轻松解决了。

  楚琳琅走上来,抱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娘,你自由了!”

第70章 绿洲意外

  那一刻, 孙氏哽咽了一声,终于有人间落地之感,抱住了女儿, 放声大哭起来。

  孙芙自小就被拐, 无一日不是在打骂中度过的。想到以后不必再在楚家的屋檐下受气,那种心情, 一时让人有大喜大悲之感。

  楚琳琅的眼眶也湿润了。

  跟所谓成亲嫁人, 甚至生子相比,她从小时的愿望更希望能解救了母亲,跟母亲一起离开那个让人窒息的家,让她后半生过上舒心无忧的日子。

  现在, 她总算做到了!

  楚琳琅了却心愿, 便恨不得立刻带着娘远离江口,再不回来。

  就在出发那天, 众人又齐聚码头, 见楚琳琅又带回了个离家的娘, 宜秀郡主便开始冷嘲热讽了:“这下堂之风难道是你楚家的家风?你和离了,又带了个离家的小妾娘,真当百官乘坐的方舟是藏污纳垢之所, 什么腌臜都能上船?”

  听她这么说, 其他的同窗们都没吭声。楚琳琅将自己父兄送入县衙监牢的事情, 她们也听到些风声。

  虽然不知来龙去脉,可琳琅还是理亏的。

  就算不用女戒来衡量, 这样的行为放到哪本圣人撰写的书本里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而平日里宜秀郡主牙尖嘴利,嘲讽上楚娘子两句, 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毕竟大多数时候, 楚琳琅都是装聋作哑, 面带微笑,都不带回嘴的。

  可是今天,她说的不光是楚琳琅,而至当着众人的面羞辱孙氏。

  显然宜秀郡主并不知,这位看起来滚刀肉般没脾气的楚娘子,真正的逆鳞在何处。

  而今天,她不巧正捅在楚琳琅不能忍的腰眼子上了。

  楚琳琅慢慢转头,冷冷瞥着她,声音不算小地回道:“听说郡主当初入宫时,太后连看都没看,就绝了你入宫参选,难道是知道有你人前妄议他人父母的喜好?怕你入了宫也呆不长远?”

  当初宜秀郡主都立在宫门前等着见太后了,却被太后拒了入宫,是她人生中不可言说的羞耻。

  可万万没想到,一向不还嘴的楚琳琅,居然在人前就这么冷嘲热讽地讲了出来。

  宜秀到底是小姑娘,脸儿立刻挂不住了,急急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太后是觉得我是陛下小辈,入宫乱了辈分,才不让我入宫的!”

  她一说完,楚琳琅恍然大悟,又大声道:“原来还真有郡主入宫被拒这么一回事啊!谢谢郡主告知,这下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何不能入宫了!”

  宜秀入宫被拒的事情,并没有在人前透漏,大家也是隐约听到些,可谁都不会在人前讲。

  而宜秀郡主的母亲,也是对外一概宣称,是他们做父母的舍不得让宜秀入宫。

  没想到今日被楚琳琅三言两语这么一诈,竟然让郡主自己说出了她被太后回绝的缘由。

  等宜秀恍然发现自己上当,竟然亲口说出了太后不喜自己的事实,顿时气得脸蛋涨红。

  她正要抓住楚琳琅分出个章程,楚琳琅却轻巧闪避,转身扶着孙氏朝着方舟一侧的木船走去:“娘,我昨日就雇好了船,虽然小些,没有方舟安稳,但也不错,胜在不会有自恃甚高的猫狗到您的眼前无故吠叫……”

  原来琳琅早就想到回程有她母亲孙氏,不方便跟那些女学的贵女们同在一条船上,自己雇好了船。

  就算宜秀不嘲讽人,人家也没打算蹭女学方舟的便宜。

  这下,方才出言不逊的宜秀郡主就显得有些不占理了。

  楚娘子说得对,人家明明自己早就雇好了船,并未曾招惹旁人。

  就算出身卑贱,那也是人家楚娘子的母亲,郡主这般嘲讽同窗的娘亲,真是半分教养都没有!

  看着周围的同窗偷偷笑着议论她,宜秀气得一扭身就上船去了。

  这个楚琳琅,她记下了!等回了京城,禀明母亲,再入宫告知静妃娘娘,管叫这商妇再也没法赖在女学里充数,就是京城也别想待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