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儿子为何会牛屎蒙眼,录用了她这么一颗沧海鱼眼珠?

  司徒晟表示自己的银子都交给她了,就连日常的零花都是在她那领的,没有别的私钱送礼。

  他的表情甚是无辜,楚琳琅总算是相信,她能入女学,还真不关司徒晟的事情。

  不过司徒晟也表示,她若不想去,他会亲自向齐景堂陈明,不必勉强跟那些贵女修习。

  可是楚琳琅大眼转了转,却表示,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去?

  要知道她今日不过是闲聊,便认识好几个平常都见不到的贵女,若是能在这女学里混上几日,那手头的人脉可就妥妥的了。

  前些日子,她看到京城西街有一家店铺出兑,价格简直让人心动。

  她盘了盘自己手头的银子,若是再将老家的两间铺子兑出去,正好能换得京城的一间旺铺。

  京城的买卖,可是老家两个铺子不能比的。若是再结交下这些贵女,以后的店铺生意也好展开了。

  想到这,她忙不迭应下:“去,干嘛不去?这等修习的机会又不是人人都能得的,只是……我若上了女学,我手头的杂事……”

  司徒晟淡淡道:“我可从来没拿你当管事用,府里现在又不止你一个,其他的事情,你可以不用管的。”

  楚琳琅知道,他的确没拿她当下人。

  就是不知姘头跟管事比,哪个头衔更大更有分量些。

第52章 见不得光

  既然已经打算去女学, 琳琅就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她毕竟是从外乡过来的女子,对于那些贵女们的出身交际,还有人情避忌都不了解。

  那木匣子里虽然备下了要准备入学的物品单子, 可是楚琳琅却觉得自己最需要的是个留给自己看的同窗背景名册子。

  于是回府之后, 她干脆将今日见的那些闺秀们都登记成册,然后交给司徒晟, 让他帮忙着在这些人名上画圈, 做个一二三等的记号。

  她是个从外乡来京的女子,哪里有那些府宅子老油条们的眼色经验?

  只能让东家费费心力,让她清楚知道,哪些小姐的父辈兄长与大人交好, 哪些与他政见不和, 而且这些小姐们平日风闻性情,都得细细详注。

  她倒不是想要费心钻营讨好人, 只是自己并无什么身份背景, 只求行事周瑾, 别得罪人而不自知就好。

  等给她们都标好了喜好禁忌,她也有章法行事了。

  司徒晟接过名册,倒是很认真地给自己的女管事排忧解难, 帮助她标注一下这些小姐们的兄长父辈的官职名姓。

  只是做这个的时候, 他的长臂舒展, 将楚琳琅困在了自己的身前,跟教孩童学字一般, 握着她的手一起书写。

  他以前也曾如此教琳琅握笔,可那时楚琳琅心中无鬼, 自然坦荡。

  现在他的大掌再握上她的手, 琳琅心里仿佛钻出一人高的芒草, 怎么也没法若无其事。

  待耐着性子跟着他写了几个,琳琅一把按住他扶住自己腰际的另一只大掌,偏头小声道:“哎,你别得寸进尺啊!我那日也是脑子没有转开,才……才让你得逞了那么一下下。”

  想起那日没有立刻拒绝他,楚琳琅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太浅薄,简直跟前夫一样,美色当前就把持不住。

  她今日特意抽空进了书房,借着名册的由头,其实打算跟他细细聊一聊。

  自己可不是因为缺银子,想要勾搭富贵男人安身立命。他官儿做的再大,也不是她楚琳琅的菜。

  他可别误会自己默许了他,从此成了他见不得光的姘头!

  所以琳琅稍微修饰了下言辞,委婉表示了感谢大人的抬爱,她并不责怪大人那天的孟浪,不过以后他俩就此水过无痕才好。

  听了她这话,司徒晟的大掌微顿,偏头看她皎白侧脸,很是认真地纠正了一下:“那日并非我一人孟浪。我不过是抱了你一下,是你捏着我的下巴,揽着我的脖子,亲上了……”

  还没等司徒晟将羞臊人的话说出来,楚琳琅已经急得用掌捂住了他的嘴,声音略略抬高道:“不是说了,我当时脑子没有转开吗!你还说!”

  司徒晟的俊眸里闪着笑,淡淡道:“我说错了,是我看你处处惹人怜爱,一时心动不能自已,轻薄了你……”

  楚琳琅微微松了口气,觉得他这般说才像话嘛。

  可是她刚松开了手,男人却欺身而上,大掌扶住了她的后脑勺,再次将薄唇附在了她之上。

  男人的气味清冽,唇舌交缠间还有刚刚入口陈皮茶的清香。

  楚琳琅一时被他缠住,分开不得,恍惚邪灵上了身,纤细的胳膊不知不觉如藤蔓般缠住了他的脖颈。

  司徒大人真是个善于修习的,不论是挽发,还是口舌上的功夫,就算初次略显笨拙,但是等下次再施展时,必定让人刮目相看。

  现在就是如此,较之上次,司徒大人更让人觉得受用了。

  楚琳琅只觉得自己似乎化为了一滩水,困在他的手臂之间,仿佛被霸道的山包围,困于一方而不得流淌。

  待得缠绵一吻之后,楚琳琅只觉得被男狐吸走了八分精气,十分气力。

  就算再没气力,她也要先声夺人,于是稳了稳心神,湿润的大眼瞪着着司徒晟道:“你怎么还……”

  司徒晟却理所当然:“你落个莫须有的罪名给我,我不坐实,你如何断我的罪?”

  楚琳琅哑口无言,行啊,算他这位前任大理寺少卿有本事,会断案。

  可偏偏司徒晟得了便宜还卖乖,又闲闲补了一句:“况且,你还觉得受用……”

  楚琳琅被他逮了自己当初失言的话头,再次面颊铺了红炭,烫得都能煮茶了!

  他若是这般态度,自己真的不适宜在这里久留了。

  可她刚说了要走的开头,司徒晟却伸手拉住了她。

  他不再逗她了,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眸光锁定在她脸上,很是正经地说:“我之前一直在犹豫,该不该留你。那时我的打算是送你走。我在岭南还有一处庄园,是我……外祖留给我的,那里虽然四季炎热并不宜人,但好在天高皇帝远,是个清净所在。我已经过户到你的名下了。以后你若愿意,我会安排人将你送去那里。你也不必跟夏青云那些粗汉四处游走,去了那里,你父亲找不到你。”

  说完,他从抽屉里拿出了地契,交到了她的手中。

  楚琳琅有些无言看着手里不算薄的房屋田产地契约,觉得他这一股脑地给自己,怎么跟……交代遗言般……

  呸,什么不吉利的比喻,他怎么跟……跟日子过不下去似的,给她做这样的安排?

  不过她也听闻了,司徒晟似乎在朝堂上捅了什么不得了的马蜂窝,这几日许多官员弹劾他递折子的事情,连她这个不在朝堂上的人都有耳闻。

  难道他觉得自己会被那些官员清算,便早早替她做打算?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东家呢!

  想到这,她只觉得胸口一阵莫名的气闷,将那些房屋地契,往他的手里一怼,冷声道:“知道自己在京城要混不下去,为何还要招惹我?”

  司徒晟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看着她明媚的眼慢慢道:“因为我总归不是好人,忍了忍,还是看不得你在我眼前跟别的男人走。倘若有一日我不在了,倒也没人烦扰你了,只盼你偶尔记住我,莫要忘得干净……”

  楚琳琅真是受不了这男人突如其来的阴郁,她伸手照着他的头顶狠狠拍了一下:“还不赶紧呸呸呸,说得什么阴曹话!你就算想空嘴吃白食,也得拿出几分男人气概,难不成还想装成病弱书生骗女人垂怜?”

  楚琳琅直觉认为这男人在耍花腔,博她的同情,可她偏偏好像还真的很吃这一套。

  再说了,她好不容易刚混上女学,哪有说走便走的道理?

  司徒晟的薄唇却是挂着淡淡的笑,眼里不知在酝着什么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话聊一半就被打断了。

  冬雪像往常一样敲了敲门,不等人答应就进来了。

  眨眼功夫,楚琳琅仿佛臀下着火,一下子就从司徒晟的腿上跳了起来,抓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假模假式地掸架子上的灰。

  她可不想让府里人觉察到二人之间的“奸情”,不然以后可怎么收场?

  冬雪并没察觉他俩先前的异样,闷头搬着送到府里的宣纸,还提醒大姑娘,那架子她早上刚擦过。

  楚琳琅干笑地表示刚刚想起来,便清了清嗓子,再次暗瞪了司徒晟一眼。

  不过司徒晟的脸色似乎也不怎么好看,他似乎不太满意女管事这种见不得人的慌张,用一种说不出的眼神回瞪着她。

  楚琳琅不太擅长处理这类私情手尾,只扭头夹着鸡毛掸子逃也似地出了书房。

  那天之后,楚琳琅便再没见到司徒晟,他忙得都回不了府。

  职田整改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内外,无论京官,还是外放的官员都在讨论这次整改的措施会怎样。

  若是老实做人,没有钻职田空子的官员还好,而那些圈地进职田的人却坐卧难安。

  除了有大胆之人拉帮结伙上书陛下,表示此举易动摇朝堂安稳外,更多的火力转向了主管这次整改的户部侍郎司徒晟。

  司徒晟刚刚好起来的人缘,便也像狗拉的屎,热乎没多久,又是彻底凉凉。

  再说楚琳琅也很忙,因为她要准备入学了。

  这女学并非女童的学馆那般,天天都有课。基本每隔两日去一次,方便贵女们空余出时间日常交际。

  不过据说留给她们的功课却不少。无论贵女们如何贪玩,若功课做不完,是要加倍罚写的。若再做不完,就要被夫子劝退。

  是以这女学讲究的是外松内严,每个女学生都要用心才可完成学业。

  楚琳琅第一次入女学,倒是起了大早,认真打扮了一番。

  她平日喜欢穿粉裙,可是跟那么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女相比,自己这般“高龄”穿粉裙就显得装嫩了。

  所以她特意穿了件素白色的裙,而头饰也是越简单越好,高高挽起的头发上简单插了一根簪。

  好在她容貌清丽,额头光洁饱满,竟然很适合这般素雅的装扮。

  夏荷她们都忍不住连连称赞:“大姑娘,平日总看你大红大绿的,没想到居然还挺适合穿这等浅素色的衣裙,看上去,好像……那个叫什么词来着?纤尘不染!”

  楚琳琅觉得太夸张,她一个满身市侩的女人,有何“纤尘不染”?

  这白衣又有什么好看的,跟个孝衫一样,若不是不想跟那些贵女抢风头,她才不会穿呢!

  不过当她清晨出门时,却看见几日不见人影的司徒晟正在门口的马车里等着她。

  看他从车帘里探头,抬眼看到自己时,眼睛似乎亮了一下,那薄唇也漾出浅笑,楚琳琅突然觉得偶尔穿穿孝衫也不错。

  “大人,你怎么回来了?”楚琳琅一边上车一边问。

  他这两日都没回府,现在明明是清晨,他却满脸疲惫,一看就熬夜了。

  司徒晟稳稳坐在马车里,略带沙哑的庸懒道:“你今日第一天入学,我送送你。”

  可楚琳琅刚坐定,他却一头躺在了楚琳琅的膝盖上,揉着额头道:“昨晚熬夜了,头疼,替我揉揉。”

  楚琳琅抿了抿嘴,终于伸手替他揉着头穴,开玩笑道:“又不是孩童入学,需得父兄作陪相送。大人去送我,要用什么名头?”

  司徒晟任着她纤细的手指替他按揉头穴,顿觉隐隐发涨的额头轻松不少,他伸手拉过她的细白手掌,在手心轻轻一吻:“就是寻个借口,想回来看看你罢了。”

  他这话却让琳琅的脸颊泛起少女红。

  之前怎么会有人说这男人是不沾女色的柳下惠?他也太会了,随便张张嘴,就能撩拨得女人心中荡漾……

  “一会女学门口才是争奇斗艳,我……有什么可看的?”

  司徒晟微微一笑,重新坐起,将她牵引入怀:“君虽青丝白衣,却胜人间春色无数……”

  楚琳琅被这一句奉承得有些双腿绵软。

  她胸无点墨,却对这种文绉绉的男人毫无抵抗之力。

  若不是顾忌着一会要下马车见贵人们,她说不定再次失控,一把扯了这英俊男人的衣衫,然后对着他厚实的胸膛奉承一句:“君之宽肩配窄腰,也胜人间春色无数……”

  当然,这等急色的勾当,她得饮烈酒一壶才能孟浪出来。

  看来那日她同司徒大人试图撇清的话,他并没有入心里去,又或者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等不会有结果的私情,真的叫他这般上瘾?

  不一会,马车就到了容林女学院的门口。此时那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辆马车了,一个个贵女正在侍女仆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这容林女学院毗邻易林书院,两所书院只隔了一堵矮墙。

  此时正是那些玉林书院的学子们三三两两入学堂早课的时间。

  那些学子们远远看见了这些姿色绰约的贵女们,也是忍不住偷偷张望,交头接耳。

  楚琳琅下马车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群青葱少男少女各自装着一份略显笨拙的不经意,偷偷互望的样子。

  已经临近春季,墙外枝头上的杏枝儿在朝阳里鼓起了芽孢,透着点点春意。

  看着这些正当龄的少男少女们隔着矮院墙偷偷相望,琳琅也不由得感叹这豆蔻舞勺的年华可真好啊!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男人却也跟着下了马车,温言打断了她欣赏那些青葱少年的时光,:“楚娘子,你的书箱忘拿了……”

  当一身官服的司徒晟出现,那些尚显青涩的书生们顿时被比得不够看了。

  贵女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司徒晟与楚琳琅身上。

  此时高大的男人负手低头与白衣素发的女子低低倾谈,那四目相对,怎是一副才子佳人的温柔画卷?

  司徒晟低低交代了几句后,就抬眼看矮墙那一侧。

  他的目光太凛冽,原本慢吞吞聚在矮墙边不肯走的学子们被目光扫视,呼啦一下作了鸟兽散。

  司徒晟这才转身上了马车,他一会还要再回户部,车轮滚滚疾驰而去。

  刚下马车的宜秀郡主正看见这一幕,冷笑着对身边的丫鬟道:“这位楚娘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啊?竟也考上了?还让她的东家亲自来送,好大的架子啊!”

  一旁有几个与宜秀郡主交好的贵女立刻接话:“我当时瞟见她的卷子,好像只写了一句话啊!这样也能过考?都说齐先生刚正不阿,原来也能给人开后门啊!”

  另一个说:“哎呀,也别看不起这位楚娘子,人家原先也是正经的官夫人。可惜她好似不能生养,所以她的夫君不要她了,另娶了六皇子的小姨子。”

  上次这楚娘子应试的时候,杵着下巴发了半天呆,又交了一张近乎白纸的卷,大家都认定她过不了,是以并未太关注她。

  可如今,眼看她成了女学同窗,不免议论纷纷,猜测这失婚女子到底走了什么歪门邪路才能入书院。

  若换了旁的女子,听见这音量大的能塞耳朵的“窃窃私语”,一定要羞臊得寻个地方偷偷哭泣。

  但是楚娘子岂是旁人?她看这些小丫头片子们都跟一群毛孩子似的。

  她能被群孩子给气哭吗?等下辈子吧!

  当然,也并非人人都如此怀着敌意。譬如那位找楚琳琅算过命的关金禾小姐就很是热情,她觉得楚娘子被人这么非议,一定很尴尬,便主动跑过来跟楚琳琅打招呼:“楚娘子,你也考上了?可真好!我正想着你的龟仙何时能再聚灵力呢,一会下课,能不能再帮我占一卦,问问未来夫君前程?”

  这位关金禾的父亲乃国子监七品主薄,官职虽然不高,却是齐公的正经门生。

  而她的议亲对象则是御史台王御史的三公子王连酒,也就是先前谢胜想要给谢二小姐找寻的如意郎君。

  先前谢王两家都差不多谈好了,差一点就要换儿女的生辰八字了。谁想到却闹出谢二与有妇之夫有私情的勾当来。

  王御史起初不知道,只以为谢家反悔。等后来才得知内里隐情,让一向孤高的王御史恶心得够呛,跟夫人直言,再找儿媳,一定要选个家世清白严谨的。

  选来选去,王家便选定了国子监主簿家的三女儿。

  楚琳琅以前在寂州时,没少听见谢悠然跟姐姐抱怨王家三公子乃是水洼里的蟾蜍。

  想来那位三公子的模样应该很丑。

  而这位关小姐虽然有些发福,但是尖下巴搭配一双大眼,也是别样的丰腴美貌的少女。

  就是不知她见没见过自己未来的夫婿,会不会跟谢悠然一样,嫌弃那王公子的长相啊!

  在前往书堂的路上,楚琳琅委婉问了问她可曾见过未婚夫。

  关小姐大眼晶亮地点头,还不住口地夸赞:“我可从没见过像他这么聪慧的人,我父亲考他功课,王公子对答如流。不像我,总记不住要义。听我父亲说,他的文章写得才好呢,有机会,我拿来给你看!”

  关小姐虽然有个才学出众的父亲,她自己却并非读书的材料,所以对像父亲一样读书好的王公子,真是发自内心的崇拜敬仰呢!

  至于王公子那扁扁的头,大大的嘴,还有脸上冒出的些许油疙瘩,都被满溢的才华遮盖,让关小姐视而不见。

  说完,她又迫不及待地想要楚娘子给她占一占,她婚后与夫君会不会举案齐眉,白首同心。

  楚琳琅笑着摇了摇头:“还需得占卜吗?关小姐这般蕙质兰心,懂得欣赏自己未来夫婿的长处,将来一定能与王公子同心共守,白头到老!”

  关小姐听了,胖胖的脸蛋似涂了胭脂,虽然有些害臊,却又特别爱听这楚娘子说话。

  两个人倒是一见如故,有说有笑地入了学堂。

  宜秀郡主走在后面,看着那二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忍不住又是嗤笑一声:满京城谁不知关小姐要嫁给王家那个丑儿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生受着也就算了。偏关家那个傻丫头仿佛捡了宝儿一般,到处炫耀,还跟个侍郎府的女下人一见如故,真是活见鬼了!

  想到这,她瞟了一眼身侧不远处的陶雅姝,微微笑道:“陶小姐,看到了吗?一个管事下人都要跟你我同堂修习了。要不然您请永宁国公出面,劝一劝齐老,这女学可不能什么阿猫阿狗都收啊!”

  她这话说得声音甚大,走在前面的楚琳琅也听见了。

  借着走上台阶的功夫,楚琳琅假装帮关小姐提起裙摆,顺便瞟了一眼后面的情形。

  只见那位陶雅姝小姐走得目不斜视,连看都没看宜秀郡主一眼。

  而那宜秀郡主说完,却无人接话,闹得好没脸,不由得恨恨瞪着那陶小姐。

  楚琳琅心里笑了一下。这就是县丞出身的孙女和国公府家嫡孙女的区别。

  这位宜秀郡主看着闹得欢沸,可实际上心眼好像也不怎么多,就是惯被人捧着的娇小姐罢了。

  她也不想想,如今太子与四皇子分庭抗礼。作为太子表妹的陶雅姝,会搭理静妃娘娘的侄女吗?

  像这种捉人当出头鸟的活计,不都应该抓了好摆布的傻鸟吗?宜秀郡主却去撺掇陶雅姝,真是自讨没趣。

  待上课时,楚琳琅婉拒了关小姐让她坐在身边的好意,还是选择了学堂最角落的那个座位。

  她跟那些青葱妙龄的女子不同,并不指望自己在这里学得五车才艺。

  再加上她底子浅薄,若白占了好座位又答不出夫子的问,那就太不像话了。

  本以为这第一堂课说不定要弄些诗词歌赋一类的东西,可没想到来了个三十岁的中年夫子,讲得却是前朝的史。

  原本是书本里呆板的一段历史,到了这位廖姓夫子的嘴里,却讲得妙趣横生,听得所有人都津津有味,包括原本打算上课时摸鱼溜号的楚琳琅。

  难怪司徒晟说齐先生的书院与别处不同,里面的夫子有许多都是卧虎藏龙之辈,只是不屑为官,才入了书院做了夫子糊口。

  在女学上了课,记下了夫子留的功课后,诸位小姐们便可以离开书院了。

  楚琳琅清晨时是坐了司徒晟的马车来的,而现在散学,她要么带着夏荷走回去,要么就雇一辆行脚的驴车回去。

  就在夏荷问大姑娘该怎么回去时,旁边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愤怒响起:“楚琳琅?你在这干什么?”

  楚琳琅转头一看:晦气了!怎么在这遇到了谢悠然?

  她再往后一看,真热闹!

  居然还有前婆婆赵氏和她的那位前夫周随安。而前小姑子周秀玲则一脸难为情地躲在人后,羞怯看着她。

  看着周随安身边小厮手里拎提着大大的礼盒,似乎是要来书院送礼的样子。

第53章 朵朵桃花

  原来这容林女院要收女学生的事情, 年前就有影传了。

  当时谢胜还准备把谢悠然送入女学改改性情,免得遭了书香门第王家的嫌弃。

  可惜后来天不遂人愿,谢悠然没嫁人就大了肚子, 这入女学镀一层金的愿景也就泡汤了。

  前些日子, 周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谢悠然随口说起这事, 却入了婆婆赵氏的心。

  因为她觉得这女学倒是挺适合自己的女儿周秀玲的。赵氏如今最大的心病就是女儿的婚事。

  可惜几次在那些夫人的聚会上, 她每次挑起话头,压根没人搭理她的话茬。

  毕竟周家先前闹的笑话太大。家风如此,当儿子的都这么风流,谁知道周家的姑娘如何?

  赵氏渐渐上了火, 等听到谢悠然说这容林女学的事情, 顿时眼前一亮:若真如谢悠然讲的,上了这等女学, 将来婚嫁时也相当增添一份无形的妆奁, 加持的分量极重啊!

  于是赵氏便让谢悠然想想办法, 看看能不能让周秀玲也入了这女学,将来在京城里也好找个书香门第的人家。

  谢悠然看这个小姑子一直不大顺眼。但是看赵氏难得和颜悦色地求着自己心里又十分受用。

  她一直有心在周家彰显自己的本事。

  不过是上个女学而已,有什么难的?大不了她将原该自己去的名额让给小姑子就是了。

  见她应了下来, 周随安也十分高兴。他可听户部的同僚说了, 那女学里去的都是名门闺秀, 甚至永宁国公府的孙女也要去那求学,若是妹妹能去, 他的脸上岂不是也有光?

  只是谢悠然答应得轻巧,真的操作下来却让她有些傻眼。

  原来光是那入学应考就不是人人都能去 。凡是去女学之人, 都得先递交一份保人的举荐信。

  谢悠然见不到父亲, 只能让周随安以户部郎中的名头先写了一份。谁知递出去后石沉大海, 等到女学应考完了,都不见回信。

  谢悠然这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户部六品郎中夫君,在人家国子监祭酒大人的儿子那,压根排不上号!

  可海口已经夸出去了,总得想法子圆了自己的场子。

  谢悠然想起了自己的姐夫,便挺着大肚子去姐姐那,难得说了些改过自新的软语小话,好说歹说,总算是让姐姐说动了六殿下,替周家小姑子写了一封入学举荐信。

  只是这么一来,这应考的时间已经过了,所以谢悠然又让周随安买了些礼盒带上,看看一会见了齐景堂,能不能让他看在六殿下亲笔书信的情面上,收下周秀玲。

  今天周家一家子穿戴整齐,来到书院这里送礼来了,却不曾想,遇到了立在门口的楚琳琅。

  谢悠然可记得上次在四皇子府门前,楚琳琅的马车甩了自己一脸灰的情形。

  新仇旧恨,让谢悠然嘴巴格外毒辣:“就是狗来讨食吃,也得看是不是下贱东西能蹲的宅门!一个笔墨不通的女子也配站在容林女院的门口?”

  周随安一脸无奈地看着楚琳琅,这么新旧相逢的场景,他并不乐意见。

  他猜着楚琳琅来此,应该是跟着司徒晟来办事的。司徒晟也是,满院子的仆役,为何老是驱使楚氏这么一个柔弱女子?

  周随安寻思下次再看到司徒晟,可要跟他好好说说,莫要再让楚氏做这抛头露脸的事情了……

  不过若是让琳琅看看他娶的新妇门路有多广也好,总得让她明白,他娶了谢悠然对周家的帮衬有多大。

  而他当初坚持留着一无是处的楚氏在周家,又是做了多大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