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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电话,秦向阳才意识到发生了爆炸,他和项西川带上钱进的手机,登上一架直升机返回地面。
进了指挥车,他俩亮明身份,顾不上和黎耀华寒暄,立刻叫来技术人员帮忙,把钱进手机的密码锁给破解了。
他俩不笨。项西川看到了钱进吞东西的动作。
钱进临走时,又莫名其妙说了句“拿好我的手机”。
有这两条,他们立即判断出,钱进手机里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
果然,手机打开后,他们找来找去,发现里面最显眼的,是个“自制定位程序”。钱进的电脑技术在港警里数一数二,自己编译程序实属正常。
钱进当时的行为那么怪,难道他吞了定位芯片?带着这个疑问,他们打开了程序。
程序打开后,出来一幅当前位置地图,接着地图上跳出来一个红点,红点不停地跳跃,向海岸线慢慢移动。
“那小子果然吞了定位芯片!”秦向阳盯着红点看了一会儿,然后把经过告诉了黎耀华。
这扭转了黎耀华颓靡的心情。“向海岸线移动,难道要上船?”黎耀华说了第一反应。
秦向阳说:“跑路这种事,从隐秘程度上说,海上肯定比空中安全,所以应该有船接应,可是上船后又该怎么选择?难道他们要去公海?”
项西川说:“看身高、体型、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我感觉那伙人像东南亚一带的雇佣兵,我判断这是越境行动。”
秦向阳说:“越境的话,要确保安全,一般来说需要两条船。一条是他们的来源地,把他们送到公海,一条是香港这边的船,把他们从公海接上岸,然后他们又搞到了直升机。我要是歹徒,我就找两条船,而且都得是手续证件齐全的,能合法进出公海,少很多麻烦。”
项西川说:“不管咋整,非弄死他们!”
黎耀华听完分析,沉吟片刻,果断下了命令。他安排飞虎队派出人手,分乘两架轻型直升机,全力追赶劫匪。轻型机有速度优势,但要确保不能暴露自己。他又联系水警巡逻队,一旦定位系统确定劫匪弃机上船(钱进手机定位信号静止于海面),水警的船会立即跟飞虎队的直升机会合。飞虎队队员再假扮成水警,在敌方进入公海前拦截,以水上执勤的名义对敌船临检,务必伺机制服或消灭对方,挽回警方荣誉!具体应变和行动,由飞虎队队长负责。
计划听起来还行,具有可行性,比起抢劫杀人时的情况,警方的主动性大多了。秦向阳和项西川执意申请参加行动,黎耀华勉强不得,只好同意。时间紧迫,加上秦、项二人,两架轻型直升机,总共载着12名武装人员,向海岸线疾驰而去。同一时间,南粤省越州某别墅。
“东亚丛林”的Logo是个经典的小丑头像,此刻杀人直播早已结束,黄赫盯着屏幕久久未动。
或许神经已足够强大,那些血淋淋的直播画面,没有给他带来不适感,但却给他带来了别的困惑。
他有些后悔没能到拍卖现场去,可是去了又怎样?他父亲的遗物,那件金丝翡翠手镯,还是一样会被匪徒抢走。直播视频里一清二楚,拍卖品中的小物件,能带的,歹徒都带走了。
怎么办?这么一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追查到手镯下落。劫匪身份是个谜,但劫匪直播的目的却显而易见。现如今明网上各种直播大行其道,暗网自然也与时俱进。今晚这三场杀人直播下来,具体的网络货币交易额黄赫无法统计,但从直播间的火热程度看,那一定是个不小的数字。
有人可能问,既然劫匪叫现场的人质拍了视频,还扩散出许多,暗网用户为什么还要花钱看直播呢?很简单,扩散的视频会被中国警方清除,即使短时间清不干净,流到国外的也是极少。最主要的是,现场人质拍的视频质量太差,要么模糊不清,要么颤抖跳屏,要么断断续续,远比不上现场直播的效果。不管明网还是暗网,用户花钱消费,是习惯,也是享受。
黄赫另一个困惑,是歹徒竟然杀了陈一龙。
自从六年前父亲被警方击毙,陈一龙的档案一直留在他电脑里,陈一龙的样子他闭着眼都能画出来。在拍卖现场,陈一龙被人拖出去的时候,他也大吃一惊,一眼就认出来了。要不是陈一龙,黄炳忠当年绝不会死。这些年来,他恨不得陈一龙死。可仇恨解决不了问题,陈一龙不但活着,还越活越好。谁知天上突然掉下来一帮歹徒,就那么把陈一龙折磨死了,而且那一幕,还恰恰让他通过暗网直播看到了,这些说起来,像一场梦。
不管怎样,能亲眼看着陈一龙被折磨死去,黄赫心里无比快意。起初他认为陈一龙的死是巧合,但看完三场直播后,他不那么认为了。那三个受害人,显然是被挑中的,而非随机选择。因为匪徒首领在行刑时,对每个目标的身份和说教,明显是提前备好的。这就一定另有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正苦苦琢磨时,他电脑的一个社交软件跳出来一个窗口,窗口上,有个小丑头像不断闪烁。看到那个陌生头像,黄赫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小丑:“黄赫,你好!”
黄赫:“?”小丑:“自我介绍,我是‘东亚丛林’的开发者。”黄赫:“别闹了大哥,88。”
小丑:“‘东亚丛林’刚刚结束了一场精彩的直播,直播现场在香港中环,直播内容你应该很清楚吧?”
黄赫大惊,屏息考虑了一会儿,问:“少扯,你的话无非表明你也看了直播而已。你是谁?”
小丑:“刚才说了,我是‘东亚丛林’的开发者和拥有者。”
“呸!”黄赫精神一振,搓了搓双手,运指如飞,查起对方的IP地址来。
小丑:“别忙了,即使你是最好的黑客,要查到我位置,起码也得五分钟。我用了最笨的办法,多层代理加密,至于代理的个数和物理位置,你可以试试。”
黄赫停止了运算,猛地靠在椅背上,盯着屏幕想了想,说:“你胆儿不小,敢用明网通讯。你这种老鼠,很久不见光了吧!”
小丑:“别说那么难听,要想找你,只能用明网。我了解你身份,知道你肯定上‘东亚丛林’,但在‘东亚丛林’的世界里,就算我是管理员,也查不到谁是你。”
黄赫轻撇一下嘴角,叼起烟,没点火,接着打字:“你了解我?”
小丑:“在我的调查里,你不是最好的黑客。你的实力,远超你的名气。不是你低调,而是这几年,你一直秘密为美国政府做事。”
看到这些,黄赫叼着的烟差点滑落,他深吸一口气,盯着屏幕没有打字。
小丑:“这些年你在美国,表面为一家有名的网络公司工作,实际上那家网络公司,根本就是FBI背景。至于你为FBI工作的内容,那的确是绝密,浪费了我不少时间。但你以为网络世界有秘密吗?只有死人能保守秘密。比较起来,纸质档案跟人脑记忆存储,在安全性上也不强,但安全性最烂的,总是网络。不知是美国政府太蠢,还是他们的行政程序太机械,总习惯把一些秘密隐藏在他们的网站。”
黄赫又撇了下嘴角,叼着烟挑衅似的回应:“装逼有劲?你想干什么?”小丑:“那得从你为FBI的工作内容说起,大名鼎鼎的‘阿尔法湾’是你帮美国政府干掉的吧?”
黄赫:“自以为是。”
小丑:“倒是蛮有个性,有你后悔的时候!”说完这话小丑突然下线了,过了几分钟,小丑头像再次亮起。小丑:“不好意思,快五分钟了,我重新设置了代理服务器。”黄赫:“老鼠就是老鼠。”小丑:“呵呵,直说吧,我的目的。我要求你攻击我的网络,攻击‘东亚丛林。’”
黄赫一听没反应过来,这所谓“东亚丛林”的主人,竟然让他攻击“东亚丛林”,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惊讶莫名,顾不上整理对方的逻辑,直接说:“你要求我?你有病吧。”
小丑:“再说一遍,正因为你是最好的黑客,我才要求你攻击我的网络!”
黄赫:“呵呵,别装了!要么你有病,要么你是警方的人。让我攻击‘东亚丛林’?只有警察才会有这种想法。哦,你不是警察,警察做事没你这么傻!”
小丑:“我会给你钱,你秘密受聘于FBI,帮他们做事,不也是为了钱?”
黄赫:“随你怎么说,你只需知道一点,我从来没用我的技术赚过黑钱!”
小丑:“我知道,你要想赚黑钱,没必要替FBI做事,我了解过你父亲的为人,因此也算了解你。但你搞错了,你攻击我的网络,赚的不是黑钱。”黄赫一时语塞,搞不清对方的用意。他觉得自己相当被动,对方太了解他了,但他对小丑一无所知。他想结束通话,但他知道结束了,对方还会联系他,倒不如一次性把事情搞明白。
小丑:“‘东亚丛林’是暗网新星,国际刑警已经注意到了,很多政府对它恨之入骨。你攻击它,是为民除害,还有钱赚。你做的都是好事,只是雇主变了,以前你的雇主是FBI,现在是我。”
黄赫不禁笑了,对方显然没说实话,拿他当傻瓜。他索性直接问:“理由?”小丑:“我帮你杀了陈一龙。”黄赫:“什么?你杀了陈一龙?劫匪是你的人?”
小丑:“你糊涂了?当然不是!他们是活跃在‘东亚丛林’里的赏金猎人,这么简单的事实,你看不出?他们是我的用户,我当然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只是针对陈一龙,发了一份赏金帖。”
黄赫:“装神弄鬼,我凭什么信你?”过了一会儿,小丑发来一幅动图。
黄赫一看傻眼了,他一眼就能确定,对方发的动图,竟然是“东亚丛林”管理员即时操作界面的一小部分。对此他有丰富的经验,确信这个即时操作界面根本无法伪造。
这时小丑说:“我还可以立即以管理员的身份,删除或添加一些帖子,你刷新网站,立即就能看到。”
说完小丑下线了。几分钟后,黄赫刷新电脑,惊讶地发现,“东亚丛林”主界面的论坛区,所有帖子的字体颜色发生了改变,还新增了一篇以管理员身份发的主题帖——刚刚通过明网调戏了所谓的第一黑客,对方竟然想追踪我IP,真他妈天真无邪!
过了一会儿,这个帖子就消失不见了。除了网站管理员谁还有这种操作?黑客?黄赫不信世上有人能黑进“东亚丛林”的管理员界面。如果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就意味着解析出了网站的服务器地址,更意味着所有用户的网络地址也不再是谜,但,这是不可能的。
片刻之后,小丑头像又亮了。小丑:“现在你信了?”黄赫:“那又怎样,你是谁,和我无关。”
小丑:“我帮你父亲报了仇,杀了陈一龙,你不谢我?”黄赫深吸一口气,说:“不管怎样,陈一龙的死大快人心。如果你真对他发了赏金帖,我会很感激!可你到底想干吗?”
小丑:“别急!还有件事你也要谢我。”
黄赫:“?”
小丑:“我会设法帮你找回那个手镯,我知道它对你很重要。”
黄赫:“你知道得可真不少!”小丑:“一点功课而已。我帮了你的大忙,那么,你什么时候开始攻击我的网站?”
黄赫:“你帮我,就为这?你这老鼠,想法很怪,为什么?”小丑:“闭嘴!这就是个游戏,攻防游戏。”
黄赫:“游戏?”小丑:“对。你攻,我守。”黄赫:“无聊。”
小丑:“你必须那么做。你的良知呢?就这么对待恩人?”
黄赫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杀了陈一龙,我的确该谢你,但一码归一码。”
小丑:“你不想找回手镯吗?”黄赫:“当然想,我自己想法子。”小丑忽然换了话题:“关于人性,你怎么理解?”黄赫:“人性?没研究,我的世界只有‘0’和‘1’。”
小丑:“那就用‘0’表示人性的善,用‘1’表示人性的恶,这样熟悉了吧。”
“呦!”黄赫呆了呆,把那根叼了半天的烟点上,深吸一口,说,“好像有点意思。”
小丑:“你这人,语言表达能力真单薄,还是我提问吧,你以为人性里善多些,还是恶多些?”
黄赫:“人性本源吗?‘0’和‘1’的问题?对半吧。”小丑:“对半?为什么不是人性本善?或者人性本恶?”黄赫:“在我的概念里,觉得还是共存更靠谱些,对半,就像程序里共存的‘0’和‘1’一样。”小丑:“既然对半,那人们该怎么表现自己的善恶呢?”黄赫:“烦,哲学问题你找别人吧,我擅长逻辑。”
小丑:“这不仅是哲学问题,更是逻辑问题,社会行为逻辑。公平探讨而已,这你都拒绝?当你的世界里只有拒绝,你和死人有什么分别?”
黄赫禁不住笑了:“你这就是人性之恶的表现。回到你刚才的问题,人性的社会化表现,当然是更多的表现‘善’,隐藏‘恶’。我想个词,对,是克制,克制恶念,表达善念。”
小丑:“为什么不是表达恶念,克制善念呢?”黄赫:“什么狗屁逻辑?”
小丑:“嘿嘿,我认为,一切都是一己之私的需要。我觉得,人们之所以表现‘善’,只是出于需要,想换回,或认为能换回有利于己的结果。假如你有事实依据,能打破佛教对行善所能换来的种种美好结果的描述,还会有人信佛吗?假如人们真正认识到往寺庙里扔再多钱,也无法实现人们磕头默念的利己心愿,还会有人拜佛吗?同样道理,如果某种社会环境和社会规则,给人们形成作恶就能换来种种美好结果的价值观,人们为什么不作恶?”
黄赫:“你这是诡辩。没有那种社会规则,善念和恶念的结果,不以人的意志和假设而转移。”
小丑:“嘿嘿,你说的只是大道理。现实中,不管多特殊的社会规则和社会环境,都是可以人为打造出来的,而且都能找到历史依据。”
黄赫:“语境陷阱!你以为我会掉进去?比如雷锋,现在也有人抹黑他,但我认为这兄弟,当年做好事时心里应该是纯净无欲的,即使不是全部,也一定有过那种心境。否则,你说他图什么?心理满足?或许吧。但这有什么可抹黑的?那些人问题出在心态,在猪眼里,什么地方都是粪坑。”
小丑:“我同意你的观点。但你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同样是个特殊的社会环境,那个环境下,做好事的人,就应该得到荣誉和奖励。不管是谁,做了好事,至少能得到颇多尊重,也就是你说的心理满足。就是说,无形的社会环境,已经给表现‘善念’设置了奖励,这就对表达人性之善形成了驱动力。反之,如果某种社会环境下,100个人做了恶,得到了利益,有99个相安无事,受惩罚的只是极少数,那无数社会个体凭什么表达人性之善呢?所以,我说了,一切只是出于‘需要’或‘需求’。”
黄赫:“歪理!”小丑:“歪不歪,你的潜意识已经在被我洗脑了。大脑接受的任何信息都会被存盘,你拒绝得越强烈,有一天换回的认同,也就越强烈。”黄赫:“哎!我该说你坦诚呢,还是无耻?”
小丑:“当然是坦诚。你注意过没?很多老话,都说得不坦诚,都戴着面具。坦诚了,才容易接近本质。”
黄赫:“哦?比如?”
小丑:“比如,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所谓忍耐,无非是善良,所谓无须再忍,无非是邪恶。历史地看,很多促进历史进步的瞬间,往往是邪恶的功劳,而非善良。”
黄赫:“照你的逻辑,人越邪恶,社会进步反而越快?”小丑:“是的!从历史和社会角度看,邪恶是一切进步的催化剂,没有一战和二战,怎会有20世纪的知识大爆炸?”黄赫:“说什么战争,有意思吗?”小丑:“呵呵,以后有的是机会讨论,说回正题,我们做个交易吧!”黄赫:“交易?”
小丑:“是的。对你这种不懂感恩的人,强迫你攻击我的网络,你又不干,我还能怎样?咱们做个交易,你输了,必须按我要求的去做,你赢了,你自便。”
黄赫:“什么狗屁交易,赌博?我赢了就能赚个自便?嘿嘿……”黄赫很无语,他都有点佩服自己了,能和这么个神经病交流半天。他又叼起烟,忽然觉得不对头。
这人为什么再三要求我攻击“东亚丛林”呢?一个攻,一个守,无聊?扯淡?他猛然反应过来,赶紧打字说:“你让我攻击你的网络,无非是想借我的攻击,去发现自己的网络漏洞,从而使网络更完善吧?”
小丑:“是呀!我以为你早就理解了。这是最基本的逻辑,这多明显嘛!”
明显?黄赫一阵无语。
小丑:“我这一直坦诚相待,没对你隐瞒什么吧?你还记得12年前的‘菜霸’吗?交流内容太多,哎,忽略了你的理解能力,以后还是把话说透的好……”
小丑所说的“菜霸”,是12年前的少年天才黑客。“菜霸”,是他在天涯论坛的ID。当年年仅15岁的菜霸,声称要黑掉天涯论坛,引起技术人员的围追堵截,结果却只是徒劳。菜霸出入天涯服务器,获取管理员权限,如入无人之境,一周之内黑了天涯十几台服务器。每攻击一台服务器,他都会打电话,告诉对方技术人员系统有什么漏洞。后来有个女孩发帖轻生,菜霸先锁定女孩IP地址,又入侵女孩所在地的电信系统和户籍系统,查到了女孩的电话和地址,并报警救了女孩一命。16岁时,菜霸又用六天时间攻破了某知名软件的内部系统,盗取了大老板的QQ号,后因此事被抓,又很快被释放。
黄赫当然知道菜霸,更知道菜霸的所作所为,菜霸的技术是网络自学,但几乎没人知道菜霸当年有个师父……
黄赫真恼了,攻击“东亚丛林”,帮着找漏洞?小丑这是拿他当枪使啊!他关掉对话软件,狠狠地按下了关机键。
第五章 歼灭
港岛南部海域。
钱进被捆着缩在直升机角落里,心情有些复杂。
他庆幸的是,自己吞了定位器,好歹混上了飞机,给后续警方行动指引了方向。
他困惑的是,就在几分钟前,直升机经过海滩时,小丑首领竟然提前下了直升机,离去时,还把抢来的小件古董,整理进一个大背包里带走了。
搞毛呢?就地销赃?钱进想,香港鱼龙混杂,钱多,渠道多,就地销赃在情理之中。可是定位器就一个,首领这一离开,再想找到他就难了。这可怎么办?钱进束手无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在离开海岸线足够远之后,直升机降低高度,在一片海域打起了转。
老侯一边操作飞机,一边苦着脸对身边的歹徒说:“油不多了。”
歹徒没理会老侯,专心盯着海面。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的海上亮起一道光柱。接着,光柱以两长三短的频率闪烁起来。
歹徒看在眼里,赶紧催促老侯向光柱方向开。驶到近前,老侯才看清海上停着条渔船。不用说,这就是来接应的,老侯心领神会,调整角度,把直升机悬停到了渔船上方。
挂好悬梯,歹徒逼着那五个土豪人质爬上了船,然后给钱进松了绑,把他夹在中间一个个地爬下悬梯。
老侯扭头看着钱进被带下去,一脸着急,不知道咋办。
最后一个离开飞机的歹徒对老侯说:“你的任务完成了,你回去,你家少爷暂时回不去,他家有钱,嘿嘿。”
船老大又黑又瘦,50岁左右,带着个同样黑瘦的年轻人,看起来像父子俩。
这是条中小型渔船,平时船老大加上水手,估计能有十来个人。这次出来接私活儿,就给闲杂人员都放了假。
租金像是早付过了,船老大很懂规矩,不闻不问,只是指了指底舱盖。人质很快被塞进底舱,船老大这才开船。歹徒们分散在各处吃吃喝喝,补充体力。
船一口气开了三十多分钟,顺风顺水,估摸着,再有五分钟就进公海了,船老大凝重的表情才慢慢放松下来,给自己点了根烟。他的烟才点上,远处突然亮起两道强光,随后,响亮的汽笛声穿透海雾传了过来。
“水警!”船老大的儿子发出了警报。情况突然,歹徒们立刻操起家伙聚到船头。“差多远进公海?”首领的女助手问。“最多五分钟。”船老大说。“冲过去!”女人果断地说。“不行!”船老大的声音很强硬。他话音未落,就被一堆枪顶住了脑门。
船老大深吸一口气,强行笑了笑,说:“各位,多嘴问一句,有狗追你们吗?”
“没有。”女人说。船老大点点头,说:“既然没有,你们为啥要拼命呢?只不过是水警临检,常事。在海上,证照比人大,我这船手续全,你们扮成水手就行,水警不会拿你们怎么样,我保证!说句不好听的,我进公海,只要我开口请求水警护送,他们就得护送,他们有义务。再说,你们打起来,我咋办?我一家老小不跟着全完了?出门求财,自然是以和为贵,能解决问题就行,各位老大,您说对不对?”
他这番话很有道理,可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船老大给出这个建议时,压根就没想到,这么一来,歹徒就得摘掉面具,在他面前露了相。事后他哪有不被灭口的道理?歹徒们商量了一阵,决定按他说的办。
大伙换上水手服,把枪械和各自的衣服找地方藏好,只在贴身处留了短枪或短刀,以防万一。做完这些,他们又把钱进等六名人质转移到货舱,封了嘴、绑了手脚,找来一些大鱼筐把他们藏进去,又在那些鱼筐上堆满各种缆绳和杂物。
藏好人质后,按船老大的建议,有的歹徒进了休息舱,有的留在船面,一切都像正常渔船那样自然。
很快,水警船和渔船接驳到了一块,三个水警登上渔船。
接下来的一切迹象表明,这就是一次例行检查。水警查了船老大的证件,象征性地在各个舱里转了一圈,又问了船老大几个问题后,抬手放行。
此时,秦队长和项西川就在水警船上。
钱进手机的定位系统显示,目标就在眼前这艘渔船上,错不了,除非钱进暴露了。那是小概率事件,基本不可能发生。
水警放行后,渔船上所有人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船老大得意地回头看了看四散在各处的歹徒,轻声叹了口气,庆幸自己刚才面对劫匪枪口时的镇定和坚持。
就在这时,水警船的探照灯突然灭了,从水警船的黑影里蹿出来一队武装人员,飞快地跳上渔船。
这个变故太过突然,在渔船上的人有所反应之前,战斗已经打响。这是一场惨烈的交锋。船老大父子在船头,最先反应过来,抱着脑袋就趴到了舱板上。
站在最前边的两个歹徒直接被击毙。后边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掏出短枪还击。一时间,船上子弹乱窜,人仰马翻。飞虎队一上来对歹徒形成了火力压制,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大概一半歹徒。
这个情况没持续多久。很快,躲在休息舱里的几个歹徒操着长枪冲上来,对警察疯狂射击。
说起来,对秦向阳和项西川来说,这种场面他们谁也没经历过。秦队长虽说当过兵,在民间欺负一群混混也绰绰有余,但今天这种规模的实战经验为零。
项西川是警校出身的刑警,家里老一辈有人练武,底子很好,自由搏击能力非常强,但这种情况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枪弹无眼。碰上了,任谁也免不了心惊胆战。
可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想那么多,这就是血性。在抢劫现场的无所作为,以及亲见的血腥直播,让他们丢人丢大了,怎么回去面对同事和领导?不说那些,恐怕他们自己心里也安生不了。再说,人家钱进再油条,还有勇气吞芯片,舍身犯险。他俩呢?作为内地派来的代表,不拼命哪能说得过去?好在大伙儿都穿了防弹衣,心理上有些安慰。船体空间有限,双方凭着障碍物越打越近,枪战很快变成了近身搏杀。项西川一梭子子弹打光时,他对面两个拿短枪的歹徒也没子弹了。
那俩歹徒甩掉枪,拔刀扑向项西川。项西川闪过甩来的枪,徒手就和对方干上了。
这些歹徒的个人能力都很强,出手没什么花架子,全是冲要害的路子。项西川费了不少劲,接连打倒两人。把人打倒后,他习惯性地去摸腰间,才意识到身上没手铐,这时他身下的歹徒扭过头就咬住了他的胳膊。对方咬得那叫狠,项西川怎么也挣脱不了,痛苦中他捡起歹徒丢掉的短刀,朝着身下就是一顿乱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