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人,他刚摇晃着站起来,就被另一个歹徒抱住了脖子,随后两人翻滚着一起跌下船去。
又过了几分钟,船上终于安静下来,最后一个歹徒跑进货舱,从鱼筐里随手抓出个人质。
“放开!我想拉屎!”这个人质正是钱进。“后退!”歹徒躲在钱进身后,用枪死死顶住钱进的头,冲着围上来的警察大叫。
这个局面僵持了不到五秒钟。也不知钱进哪来的胆儿,他猛地用后脑勺向歹徒撞去。这一下,结结实实地撞到了歹徒的下颌。歹徒身子一晃,枪口从钱进脑门滑了过去;紧跟着,歹徒扣动了扳机。子弹带着火星,从钱进眼前横向飞过。他本能地闭上眼,只觉得子弹好像擦过了他的鼻尖。机会转瞬即逝,秦向阳眼疾手快开了枪,歹徒应声倒地。这时大伙儿听到了呼救声。“救命,老子不会游……”人们这才发现项西川掉进了海里。随着项西川一块被救上来的,是那个女歹徒。女人浑身是伤,脖子被项西川掐着,看起来奄奄一息。行动到此结束,警方这边两人牺牲,四人受伤。歹徒那边九具尸体,只剩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交战中,船老大中了流弹也挂了,他儿子倒平安无事。人质被救出来,钱进头一个去了厕所。清点过尸体,飞虎队队长发现不对头,明明应该11个歹徒,这里怎么少了一个?问过人质才知道,领头的早就下机了。这时刚刚午夜12点,10月25日这天终于过去了。回到岸上不久,秦向阳和项西川就收到了消息。消息是公安部直接出面协调,由国际刑警组织提供的。消息称,10月25日当晚的恐怖直播,是在叫“东亚丛林”的暗网上进行的。
直播方,也就是那群歹徒,从中收取了大量比特币,估值在500万美元左右。歹徒从拍卖现场转走的资金,达2.3亿元人民币。警方高层通过特殊手段,截流了一小部分,大部分仍在源源不断地通过中间网络账户,流向瑞士银行。
凌晨,公安部下达了直接命令:1025恐袭事件性质极其恶劣,传播的大量视频影响极坏,造成的损失和社会影响难以估量。种种迹象表明,此事件与“东亚丛林”这一暗网有紧密联系。我国绝不允许有暗网存在,更不允许暗网渗透进来,破坏社会和人民群众和谐生活。故此,公安部决定,即日成立“公安部特别行动组”,就地征召亲历恐袭事件、追击歼灭歹徒的三名当事警察,滨海市栖凤区刑警大队长秦向阳、北京市市局刑警项西川、香港刑警钱进为行动组组员,从1025恐袭事件入手,查找有关“东亚丛林”的一切线索,务必查清“东亚丛林”的服务器所在地及其幕后人物,给政府和人民,给1025恐袭事件的所有死难者一个交代。
为此,各地方警务部门,包括香港警方,均应给特别行动组所需的支持和配合。另外,为上下沟通方便,公安部直接指派了一名地方公安厅长,担任行动组组长。
组长赶到香港后,秦向阳才知道来人竟然是自己的老上级丁奉武。对此,秦向阳既惊喜又纳闷,为什么不是部里直接派人当这个组长?后来还是老到的丁奉武点醒了他:这个活儿不好干,是块烫手山芋,哪个领导也没有暗网破案经验,谁也不想冒冒失失来干这个组长。被救的女歹徒连夜入院,经抢救后脱离危险,还在深度昏迷当中,几时能醒过来,医生也说不好。
警方通过女歹徒的照片,从国际刑警组织得到信息,这个女人叫玛索,曾参加缅北地方武装,她有个哥哥,叫波刚,早年也是地方武装成员。有限的信息显示,以波刚和玛索为首的一批人,近年来活跃于东南亚一带,从事过保镖、押运、看场子等业务。这些人背后是否还有别的勾当,国际刑警组织也没有资料。香港警方连夜在海上歼灭歹徒,总算挽回了不少脸面,对于公安部弄出来这么个行动组,他们是一万个支持。原因很简单,事情后面牵扯到暗网,这么个烫手山芋,他们也不好处理。警方给行动组单独提供了安全屋,里边吃住、网络、开会,一应设施俱全。
第二天上午,丁奉武就到了香港。折腾了半夜,钱进的口香糖和芯片拉出来了,那使他看起来很憔悴。项西川喝了不少海水,被救后对落水的事只字不提。丁奉武到后,秦向阳他们三个细致讨论了一番,给丁奉武汇总了如下内容:总体上说,这是新形势下的最新犯罪形式。犯罪分子以暗网“东亚丛林”为信息媒介,搞网络杀人直播,获取非法受益。除了表面的武装抢劫,背后的诸多勾当均是借助于暗网,隐蔽性非常强,极难掌握证据。
具体来说,有以下几点:一、女歹徒叫玛索,身份已经确认,参加过缅北地方武装,她有个哥哥叫波刚。
歹徒首领是不是波刚?目前未知。二、首领带着那批古董提前下了飞机,去了哪儿?目前认为最大的可能,是就地处理古董,这也是追查波刚的一个方向。三、三个被害人,是被有意挑选出来的。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道具,因为他们的身份跟被惩罚的方式很匹配。一个是大黄鱼,一个是化肥颗粒。大黄鱼本身是酒店的,这个能说成巧合,但肥料颗粒,它只能提前准备。那么,会不会是歹徒先去厨房转一圈,看到有大黄鱼,才把高强挑出来呢?这没道理。歹徒无缘无故跑去厨房干什么,饿了吗?逻辑上,只能是歹徒事先就选定了高强,再根据高强的身份,想到了割肉喂鱼的惩罚方式。换句话说,就算酒店没提前准备大黄鱼这道菜,歹徒也会想法让酒店提前准备上,或者干脆歹徒自备。至于陈一龙,他被惩罚的方式,也很符合他房地产老板的身份。
四、既然三个被害人事先就被选定,那是为什么呢?从事件分析,这个事件有多重意义,或者说,歹徒完成了多重目的。第一个目的,抢钱。第二个目的,抢古董(前两个目的也可以合起来)。
第三个目的,杀人。另外,在方式上,歹徒通过处罚三个死者,拍视频,直播,既震慑了警方,又通过暗网直播额外赚了一波钱,这是一箭好几雕。这些雕里,最重要的那只,就是歹徒为什么杀陈一龙、高强、张云生。从现场杀人时的对话分析,惩罚者对三名被害人的发家史很了解。如果惩罚者说的都是事实,那张云生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
高强呢?高强的疯狂捕捞史是社会大环境使然,某种程度上说,高强也有罪,但那种罪过,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还有搞房地产的陈一龙,他为什么被选中?难道他也有不可告人的过去?如果有,那惩罚者是以恶制恶,搞法外执行吗?应该不是。为什么?很简单,现场那么多富豪,有黑历史的,一定不止陈一龙等三人,可歹徒却偏偏只杀了陈一龙等人。所以,最大的可能还是仇杀。
联系歹徒在“东亚丛林”的直播方式,以及“东亚丛林”的性质,有理由怀疑,这三个被挑选出的被害人,是歹徒通过“东亚丛林”的赏金帖子,接到的杀人业务。
如果事实如此,那么问题来了。赏金帖子是一个总的帖子呢?还是分别出现的?换句话说,是陈一龙、高强、张云生,他们有个共同的仇人呢,还是各有各的仇人?
综合来看,歹徒是把猎杀陈一龙等人这一目标,跟抢劫拍卖会糅合到了一块,而且还细化到通过行刑直播、传播视频震撼警方,从而确保了整场行动的安全性,这需要极强的谋划能力。
那么另一个问题来了:是先有了对陈一龙等人的赏金猎杀令,歹徒才进一步制定了抢劫行动呢?还是歹徒先盯上了拍卖会,又进一步把猎杀行为糅合到抢劫行动之中呢?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谋害陈一龙等人的幕后凶手,不是通过暗网发赏金帖,而是在现实中跟这伙歹徒当面接触,让歹徒干掉目标。但这种可能性极小。为什么?除了首领,歹徒的身份已经初步掌握,他们活跃于东南亚一带,没有直接的犯罪记录,面上从事过保镖、押运、看场子等业务。那么,真正的幕后凶手,凭什么找上门去,让他们去杀人呢?所以,最合理的解释还是这群歹徒暗地里通过“东亚丛林”进行犯罪活动。五、也是特别行动组的最终目标——查清“东亚丛林”的服务器所在地及其幕后人物。要完成这个目标,首先得查清发出赏金帖的真正幕后凶手,再从凶手身上进一步调查“东亚丛林”的情况,或许会有收获。
汇报到这里,秦向阳进一步阐述了个人意见。秦队长的想法是一如既往的具体,不含糊,不怕犯错误。
他认为,整件事巧就巧在陈一龙等三人,恰好都是拍卖会的参与者。所以,逻辑上,应是先有这三个人的赏金猎杀令,从而使歹徒通过研究这三个人的资料和个人行程安排,进一步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拍卖会上,最终策划出来这么个一箭多雕的行动。
他这个想法逻辑清楚,很有说服力。但是钱进提了个问题。
“歹徒从暗网接到赏金帖,进而研究目标个人资料和个人行程安排,这没毛病。但是,如果当时歹徒所研究的个人行程安排上,无法体现三名被害人都会参加拍卖会这一信息呢?简单地说,歹徒怎么确定三名死者,都一定会参加拍卖会呢?这很重要。”
项西川说:“通常,通过个人资料最容易确定的,是人的兴趣爱好。”“也是,”秦向阳说,“歹徒最容易确定的,应该是三名死者都是文物发烧友才对。”
“是的,”钱进说,“所以时间点很重要。要是歹徒接到赏金帖的时间,距拍卖会还早得很,那么仅能确定死者的兴趣。那就只能理解成歹徒一直等,等到了有这个拍卖会出来,然后发现被害人都参加拍卖会,随后策划出来这么一出大戏。反之,要是歹徒接到赏金帖的时间离拍卖会很近,那就顺理成章,不用一直等了。可是,这个时间点怎么确定?”
丁奉武听得津津有味。他觉得在这里听到的内容,比他在一线干警察时精彩多了,当然,更是比在省厅开会有趣。他这个会,开得相当随意,有烟有酒,有吃的,像个派对。
用丁奉武的话说,这是他从警一来,领导的最小组织单位。但是别看组织小,权力可不小。领导不是说了嘛,如有需要,任何地方警务部门,都要全力配合特别行动组。丁奉武就拿这话给组员们鼓劲。
正讨论得热烈时,警方突然传来消息:玛索所在医院发生了爆炸,玛索命在旦夕。


第六章 赌局
那晚网上突然冒出那么个小丑头像,搞得黄赫心烦意乱。一觉醒来后,他头疼得要命。
这是老毛病了,去医院也查不出问题。
他自己很清楚问题所在,非要整个名词,这就叫“暗网综合征”,是暗网接触久了,脑部频繁遭受强烈刺激所致。
这跟感冒发烧一样,都是身体给主人信号:你小子别上暗网了,老子受不了。
黄赫狠狠地敲了敲脑袋,像是对大脑表示抗议,然后打开电脑,查找本市的心理医生。这也是多年来的习惯,头疼发作时,他需要心理疏导。
做心理疏导有个前提,得坦诚,对心理师说实话。
他不。
每个人都有秘密。
有些事是不能说的,有些秘密,必须烂在心里。
他做心理疏导,很享受心理师的人性关怀,享受软言软语的过程。心理师绝不会刺激人,总是站在客户角度,用很多技巧,说一些抚慰心灵的话,有时还会放一些舒缓的音乐。每次说着说着,他就睡着了。如是几次,头疼就跟着减轻了。
这就很好,是个有效的疗程,但也不无担心之处。最不放心的,是万一有心理师缺乏职业道德,对他催眠,探听其内心的隐秘,那怎么办?
他有两个应对办法。
第一个法子,自己平时也研究心理学,尤其是有关催眠的技巧和抵抗催眠的手段。研究多了,他才发现没有太多价值。他发现抵抗催眠的手段虽多,但说到底,还是靠内心固有的防御力。那玩意基本是天生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上限。
第二个法子,他在自己的车钥匙里装了个微型窃听器,通过手机的隐藏软件控制开关。每次见心理师前,就把窃听器打开,完事回家听一遍。试了很多次,还是这个法子好。在国外时,通过窃听器,他就碰到个试图窥探其内心的家伙,好在黄赫发现自己睡着后,就像只死猪,不管对方使什么技巧怎么忽悠,就是一个字不说。
这次回到国内,他买了新车。同样,他又在车钥匙里装了窃听器。他希望那个窃听器,永远不会用上。
开机后,他用自己的法子搜索。一会儿工夫,本市所有登记注册的心理师,就在一个网页上罗列出来。
他点了根烟,从头依次浏览,想找个靠谱点的。什么是靠谱?那没标准,靠感觉。看了一会儿,他确定了人选,那是个面相富态的女心理师,一看就很有亲和力。他刚要把相关资料记下来,目光突然被另一行的一张照片吸引了。那也是个女心理师,长发,面带微笑,肤色白皙,戴了副眼镜。吸引他的不是这些,而是女人的长相,那分明就是苏曼宁。苏曼宁?她不是警察吗?怎么成了心理师?不,这人叫杨依,只是和苏曼宁长得很像。有这么相像的人?黄赫一头雾水,立刻入侵地方户籍系统。
一查才知道:杨依,29岁,越州本地人,是家中独女,其父叫杨子江,早年离婚,杨依一直跟着父亲生活,几年前杨子江病逝。
接着,他又查了杨依的学籍档案。档案上的杨依也戴着眼镜,样子有些青涩。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苏曼宁是警察,这是个心理师,苏曼宁远在滨海,这里是越州。
但不管怎样,对黄赫来说,天底下竟然有这么个心理师,跟苏曼宁长得一模一样,这都是一件有趣的事。
给母亲准备好早餐,黄赫一把抓起新车的钥匙,匆匆前往杨依的心理诊所。杨依刚刚整理好办公桌,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个面带微笑的年轻男人。他留着莫西干发型,笑容里透着自信。
“你好!我叫黄赫,我头疼。”黄赫的开场白很直接,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仔细地看了看杨依。
这个女人留着长发,眉眼和苏曼宁神似,气质却大为不同。苏曼宁从警校开始,就一直是短发,神情间给人的第一感觉是高傲,不好接近。当然,接近了她,感受到的还是高傲,除非把她征服。杨依给人的感觉是安静。“你好,黄先生,你是我开诊所以来,上门最早的客人,昨晚休息得不太好吗?”杨依的声音不大不小,听起来很舒服。“是的,头疼。”
“头疼?”杨依明白对方说的一定不是病理性头疼,展眉道,“黄先生,你的工作压力可能有些大,方便透露工作性质吗?”
“哦,程序员。”“难怪,”杨依给黄赫泡了杯茶,接着说,“这很常见,不要有心理包袱,工作之余,可以多尝试一些户外运动。
那么,头疼时有额外状况吗?比如失眠?比如健忘?比如幻觉?”
“幻觉?不至于,就是无缘无故地疼,会影响睡眠,有时还会呕吐。”说着,黄赫做了个干呕的动作,随后抱歉道:“这可不是装的。”“呕吐?”杨依端起茶杯递给黄赫,轻轻皱起眉头说,“你不会有慢性咽炎吧?你身上有很大的烟味,工作时不可以少抽些烟吗?”
“呦,让你说着了。要不,你给我按按吧?”黄赫故意伸了个懒腰,来掩饰自己的直接。
“头部按摩?”杨依笑着说,“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觉得有帮助。我有些好奇,你看过医生吗?它是持续性的,还是间歇性的?”
“间歇,一阵一阵的,几年来都这样,你怀疑病理性头疼?那不能。”“我不是那个意思,”杨依笑道,“我是说通过必要的检查,排除不必要的担心。”
“好吧。”黄赫说着,掏出手机递给对方。他叫杨依看的,是前些天刚回国时的入院检查记录,当时陪母亲住院,自己又顺便做了检查。杨依认真地看完,把手机还给黄赫,推了推眼镜说:“检查结果正常,那我
们就更应该放下包袱,你说是不是?”“是的,那么开始按摩吗?”黄赫问。
杨依又笑了,她挽起袖子,在黄赫对面坐下,问:“其实,有关你的工作内容,我还是想多一些了解,我需要更详细的信息,方便进一步做判断。比如,你是给网站做程序调试,还是自己开发程序?或者,是网站维护?”
“哦,给网站开发程序吧,差不多。”黄赫轻描淡写。“那么,什么网站多一些呢?比如门户网站,比如游戏网站,比如视频网站等等吧。”
“嗯,是游戏网站,很多暴力游戏。”黄赫的表情很认真。“哦?”杨依似乎明白问题所在了,刚想说什么,黄赫打断了她。
“杨医生,我老实说吧,我这老毛病了。我看心理医生,图的是这里的氛围,安静、尊重,处处是人性关怀,很有安全感。通常,我就是随便和医生聊一聊,随后好好在诊所睡一觉,几天下来就能恢复,也不用催眠。现在我困了,你就随便聊吧,说什么都行。不用按摩了,开玩笑的,嘿嘿。有别的客人时,帮我看着点私人物品。”
黄赫说完,就在躺椅上展开了身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也可以来点音乐。”
杨依笑了。黄赫一说完她就明白了,黄赫这套自我疗法,其实正暗合心理学上的“心理退行疗法”,也是很多心理疾病疗愈过程的必经阶段。“心理退行疗法?”黄赫如堕云雾。杨依说:“心理退行,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人受到某种挫折或面临焦虑、应激等状态时,放弃已经学会的比较成熟的适应技巧或方式,而退行到使用早期生活阶段的某种行为方式,以原始、幼稚的方式,来应付当前情景,来降低自己的焦虑,或满足自己的某些欲望。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有些成年人紧张时有吮指甲的习惯,就是退行。”
“那心理退行疗法又是什么?”黄赫问。
“心理退行疗法,就是心理医生通过适当方式,引导病人,让病人仿佛回到了童年——回到了童年的喜好,去满足病人童年时未被满足的需求,或者引导病人启用童年的行为模式、防御模式,说白了,就是让病人重返当年的感觉,面对相同的情境,做出不同于当年的选择,让病人感受到爱和接纳。还是给你打比方吧。”
杨依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比如有这么个病人,她幼年时,父亲早早离世,她母亲却正年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骚扰和流言蜚语,母亲从来不打扮,不穿新衣服,甚至发展到要求女儿也不能穿任何鲜艳的衣服,不让女儿使用漂亮的文具……”
“这母亲有心理病了。”黄赫说。“是的,不只母亲,还有孩子。久而久之,孩子也会因为母亲的行为患上心理病,随着年龄的增长,甚至会发展为抑郁症。对这样的病人,就要用心理退行疗法引导她,比如,送给她漂亮的礼物。通常她会发抖,会拒绝,她需要强大的鼓励和自我认同。如果她能自己给自己买漂亮衣服,甚至为自己买个漂亮的文具盒,再配上好看的铅笔和橡皮,她就离真正的康复不远了!只是,这个过程是非常痛苦的!”
“这跟我有毛关系?”黄赫面露不解。杨依笑道:“你所谓的‘看心理医生,图的是这里的氛围,安静、尊重,处处是人性关怀,很有安全感’,而且每次在诊所休息完,都感觉好很多,这就是变相的退行疗法。你所依赖的氛围,说白了,就类似于小孩子在母亲身边睡觉的氛围……这种氛围让你有安全感。”
“你说我像小孩?”黄赫一脸不屑。“是比方!”杨依道,“这么说吧,要么,你小时候和母亲一起的时间少,反馈为你现在缺乏安全感,进而发展成间歇性头疼,然后自己发现心理诊所的氛围对你的头疼很有效,能弥补你小时候的心理缺失;要么,你现在的工作性质,导致你缺乏安全感,或许跟你接触的种种暴力游戏有关。不过呢,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个聪明人,能自行运用心理退行疗法。”
“照你这么说,心理退行,是心理病症,但治疗某些心理疾病时,却又会用到心理退行。难道心理治疗也讲究辩证法?”黄赫反问。
“辩证不只是枯燥的哲学概念。”杨依的声音很干脆。“呦?”黄赫闭上眼陷入了思考。
“给你按按吧。”杨依把凳子挪到躺椅后方,沿着一些穴位给黄赫按摩起来。
她一边按,一边问一些很简单的问题。“你叫什么来着?”
“你是哪里人?”“你看球吗?”
说着说着,躺椅上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杨依又按了一会儿,直到手有些酸了才停。她见黄赫睡了,起身把他的手机调成静音,又拿来一条热毛巾叠好,放在了黄赫额头。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两个客人。杨依只好把客人带到隔壁的休息间。这一觉睡得很沉,午后醒来时,黄赫觉得舒服多了。屋里没人,黄赫呆呆地回了回神,掏出烟叼在嘴上,随后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里的车钥匙。这时门口传来动静,他赶紧把烟收了起来。“醒了?”杨依给黄赫倒了杯热水。
“刚才我去吃饭了,不知道你啥时候醒,就没给你带饭。”“没事,现在舒服多了,该走了。”黄赫站起来,掏出两千块钱放在桌上,转身就走。
杨依赶紧叫住他,说用不了那么多。“明天还来,下次加你微信转账。”黄赫头也不回地走了。杨依拿着多余的钱追下楼时,他早发动了车子。回到家,黄赫呆呆地坐了很久。他在想杨依说得那番道理,回味杨依给他按摩时的样子。她和苏曼宁,怎会这么像呢?
不,性格一点也不像。他很难想象苏曼宁有那么温柔的一面,能老老实实给他按摩。他和苏曼宁处对象时,还是学生。两人感情虽好,但警校管理严,两人私下的惬意时间并不多。“哎!”他自嘲地笑了笑。
吃了晚饭,他照例躺了一会儿,直到夜深人静时又坐回电脑前。一开机,他不禁想到了昨晚那个小丑。真是可恶又奇怪的家伙!可偏偏是他帮父亲报了仇!黄赫心情有点复杂,他一边想,一边熟练地做着设置想登录“东亚丛林”。就在这时,通讯软件上的小丑头像突然又跳了出来。“黄赫,你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黄赫没有过多惊讶,盯着屏幕一声不吭,精神头十足。“继续昨晚未完的交易?对了,为保证交谈顺利,这次又增大了代理量,保证你15分钟之内解析不出我的IP地址。”“少自作多情,交易?我可没答应你什么狗屁交易!”
“别激动,也可以理解成赌局。最好听我说完,你再决定。因为,有些人的命运掌握在你手里!”
“命运?”黄赫糊涂了。“是的,为你量身定做的内容,去检验你对人性的理解。”“不需要。”
“你无权拒绝,因为游戏已经开始了。”“嘿嘿,我不喜欢威胁。”
“呵呵,不是威胁你,是陈述事实。简单说吧,我有三个‘东亚丛林’的客户资料,这三个人在‘东亚丛林’各有各的兴趣。根据对他们的观察,我认为,他们都很可能为自己的兴趣付出生命代价。”
“你认为?”“是的。赌局很简单,我把他们的资料依次给你,由你出面去拯救他们。只要你能让他们放弃各自的兴趣,回头好好生活,你赢。否则,我赢。你赢了,赢三条命,我赢了,你就必须攻击我的服务器,帮我找漏洞,完善网络。就是说,你手里有三条命,你可以不赌,但我保证你会后悔。”
“三条命?”黄赫有些手足无措,随手抓起烟叼了起来。“是的。你不赌,他们十有八九会死。你赌,他们有活的机会。你选。”“威胁我?”“我说了,不是威胁,是事实。我只是‘东亚丛林’的开发者,管不了用户做些什么。”
“冠冕堂皇。你可以关闭网站。”“关网站?你为什么不剁了自己的手?那是我的饭碗,大哥。”“等等!”
黄赫无心和对方饶舌,认真想了想,说:“刚才你说有三个客户的资料,我很纳闷。你怎么可能掌握到用户资料?你能突破暗网路由,随便查阅用户资料?那不可能!FBI都做不到!”
“哈哈,承认帮FBI做过事了吧!”
“自以为是,回答我!”“实话告诉你,我要是能突破洋葱路由,那它就太不安全了,我还开发‘东亚丛林’干吗?我不能通过技术手段查到用户资料,但不代表没别的法子。”“别的法子?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