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犹不餍足,呜呜咽咽,却还挣扎着要亲他。

沈宴的大手,在她臀上拍了一下。他脸色难看,语气也称不上好,“你流鼻血了!”

他真是受不了她!

流鼻血?!

为什么流鼻血?!

她心里到底在怎么意yin他!

第32章 沈大人不走了

刘泠一直妄想沈宴能陪她熬过今晚。无论是做什么,她都需要他的陪伴。最好是看星星看月亮,谈谈情说说爱之类的。之后看到沈大人半=裸出浴图,刘泠的思想更开放了——要是能直接睡了沈宴,就最是美妙了。

而刘泠也算勉强做到了?

只不过她是以另一种奇怪的形式做到的——她流鼻血流得“酣畅淋漓”,沈宴麻利地把她抱上床,亲自照看她。

实在是她这种丢脸的情况,也不适合请大夫来围观。沈宴顶多是青着脸出门,把等在外头的几个侍女喊进来,清洗之类的。好在沈宴自己的生存技能出色,能熟练处理刘泠这种情况。

但沈宴全程一张臭脸,心情有多差就知道的。骇得心情忐忑的灵犀等女大气不敢出,收拾妥当后就继续出门站岗了。有沈大人在,她们哪里有勇气申请留下来的权利?总是在郡主出门来找沈大人的时候,大家已经做好了郡主彻夜不归的打算。

刘泠被她的鼻血整得晕乎乎,算是小昏迷了一阵。她醒后刚睁开眼,就看到微火中,青年面无表情地拿着一大条毛巾,往她脸上糊。看到她睁眼,他就跟没看见一样,毛巾一下子拍在了刘泠脸上,发出一声脆响。

被打得好痛

沈大人好是辣手摧花

刘泠又觉得方才看到的沈宴哪里不对劲,她扯下盖住整张脸的毛巾,专注向背身朝桌边走的沈宴看去,终于确定了不对劲,“呦,穿这么整齐?”

竹青窄袖家常衣,青丝绦厢带紧束,云头履。乌发半簪半散,眉目隽秀,甚是器宇轩昂。

“呵呵,”沈宴语调平静,“我不懂我为什么要大晚上穿这么整齐。你懂么?”

“我也不懂。”刘泠想要正襟危坐,无奈流鼻血的后遗症让她很是虚弱,躺在床上,一动就头晕,只好歇下来。

沈宴瞥她一眼,就不再继续此话题。去端了碗药粥来,脚踢来一张椅坐在床边,把刘泠老鹰捉小鸡一样拎起来,不由分说地喂她粥喝。

“”沈美人如此行事,好听点叫不拘一格,难听点就是虐待。刘泠好歹是郡主,身边人向来对她恭敬再恭敬,轻风细雨般待她。结果到了沈宴这里,沈宴对她这么揉搓来揉搓去,刘泠居然也忍了下来,没有坏脾气爆发——倒不是说她有多喜欢受虐,而是通常情况下,沈宴都能陪同她。比如她被他虐待中,沈宴心情也一定不怎么美妙。

如此良夜佳辰,有美人陪伴,沈大人怎么可以心情欠佳?

刘泠绞尽脑汁想找些话题来聊一聊,他喂完她粥,转身找帕子给她擦嘴角,刘泠就拽着他袖子,努力做出一副委屈求怜爱的模样来,“沈大人,我美么?”

她出门前,特意打扮一番,目的就是为了惊艳沈宴啊。

她不作死的时候,沈宴大部分时候虽然难说话,但还是没配合的。现在依然如此。为响应刘泠的话,沈宴客气的目光在刘泠脸上停顿了一下,他由衷感叹,“挺好看的。”

刘泠扬眉,“哦”一声,可怜兮兮的模样收回去了,摆着一张冰山脸看他,“血流成河的,鼻孔塞两团纸,看起来很‘好看’对吧?”

沈宴终于笑了,揉一揉她被折磨得煞白的一张小脸,温柔道,“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我的问题?”刘泠一本正经道,“我因为身体原因流鼻血,算是生病。本应受关爱,你为什么要嘲笑我?”

“”沈宴神情淡下去了,“那要看你是为什么流鼻血了。”

刘泠想厚着脸皮装糊涂,但她在沈宴的压力下,又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应该的。她刻意云淡风轻道,“沈大人,你莫要小题大做,这属于正常现象。我从来没看到男人光着身子,第一次看难免受到冲击。你不穿衣服来开门,不就是为了让我欣赏你的好身材吗?”

好强大的逻辑。

——你为什么要流鼻血?

——谁让你不穿衣服?

沈宴用奇异惊叹的目光盯着刘泠,缓缓点了点头,“嗯,谁让我在自己屋子里洗个澡,居然要脱衣服呢。”他语气这么严肃地说着反话。

刘泠低头忍笑,轻轻地伸手,扯着他袖口,摇了两下,算是无声地示弱,求沈大人怜惜,不要跟她计较了。沈宴垂眼,看到她拉着自己袖口的葱玉般根根长白的手指,并不开口。就是刘泠试探他的反应,靠过来依偎向他,他没推开,也没回应。

刘泠搂住他腰,到底是笑了,“下次我洗澡的时候,你看回来不就好了。你是我的男人,让我看看怎么啦?我流鼻血,本是对你好身材的最高褒奖,你该高兴才对。”

沈宴再次折服于她的强盗思维。她这样子,他是不是还应该谢谢她懂得欣赏?

沈宴起身,“好了你休息吧,我有事要出门。今晚你再回去不方便,就在这里睡吧。”

沈宴要走?!

晴天霹雳降下来,刘泠一下子懵了。

沈宴看她一眼,他从来没说过他晚上不需要出门啊。锦衣卫来徐家老宅,真的不是为了给徐老将军祝寿这么简单。月黑风高,正是适合锦衣卫出动的时候。

刘泠低低“哦”了一声,靠坐在床头,低垂着眼看自己的手,没有强行挽留沈宴。她这时才明白,沈宴穿戴整齐,不仅仅是为了“防狼”,还因为他要出门。只是出门前,需要照顾一下她。

但她一下子觉得难过。

就是那种以为他全心全意,结果发现自己只是顺带的心情。

没有一个人,觉得她是重要的,独一无二的吗?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第一在乎她,关心她吗?

永远是替补,永远是将就,永远是“我有苦衷,请你谅解”。

那些话,她从小听到大!早已厌烦!却也可以想象——她把最好的自己呈现给陆铭山,尚且留不住人;她把全部的自己给沈宴看,沈宴不喜欢也正常。

沈宴站在床边叮嘱她注意事项,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刘泠就是气血不足,又不是疑难杂症,她又不是照顾不了自己。气氛有些沉,沈宴也有所察觉,他话说到一半,就不想说了。他弯身看她,“听话,别让我担心。”

“嗯。”刘泠面上淡淡的。

她心里讽刺想:你会担心吗?顶多觉得我麻烦,怕我惹事而已。我才不会惹事我其实一点都不惹事的。

我以前出那么多事,那是以为以为你是关心我、在乎我的。你不会不管我。就是我出走淮安那次,我都是笃定你一定会找过来,才走的。

我算来算去,思前想后,总觉得万无一失的感情,没想到还会算错。

爱情啊,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好想知道。

陆铭山为了岳翎,放弃了他们的感情。她虽然恨那两人,却也好奇,那种愿意舍弃的强烈感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也亲眼见到一次呢?

沈宴走到了门口,再一次回身看她。昏黄的光影中,刘泠安静坐着。姿势端正,容颜苍白却美丽,目光清如水。她又回到了帛画中,成了死物般的仕女。旁人都道她光鲜无比,无人知她背里的凄凉。

就是沈宴,也是不知道的。

刘泠自我厌弃的时候,听到重新回来的脚步声。她诧异地仰头,眼前光被高大的青年挡住,他重新坐了回来。在刘泠疑问的眼神中,沈宴平淡道,“我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刘泠问,“你的手下都在等着你,你怎么会爽约?”她说话的时候,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听到的只有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他们该知道自己的任务,我会通知,”沈宴的口气,好像就是吃饭时突然想起自己忘了刷牙一样简单,“我自然是有要事,才不去的。”

刘泠不说话了。

有要事?

他的要事,就是她啊。

她低头笑。

沈宴又悠声,“你不必这么高兴,我是要在你身上收一点福利的。”

刘泠大方地手撑后,张开双臂任他打量,“随意领取,我的所有,都可以给你。”

她故意语气暧=昧,却见沈宴微微一笑。

刘泠心里一咯噔:沈美人笑得莫名其妙,真是诡异。

自然,她第二日醒来,便见识到了沈宴所谓的“一点福利”,气得杀了沈宴的心都有了。

但那是后事,现在时刻,总是因沈宴的陪伴,刘泠一夜好眠。同府的另一处,却没有这般温馨甜蜜。

去找过了好友长乐郡主,诸侍女支支吾吾,称郡主已睡,不方便打扰。徐时锦微笑,没关系,她们是好姐妹,被吵醒后,刘泠不会生气的。但侍女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放徐时锦进去。这里不是邺京徐家,不是徐时锦自己的地盘,有什么风吹草动,徐时锦不会第一时间知道。但看这些人的反应,徐时锦心里有了猜测。

她不再坚持,左右无睡意,刘泠不在,她又去了另一个地方——岳翎那里。

全府阖宴,岳翎住的地方却很冷清。她站在窗前,看着浩大的黄色月亮,淡白色影子,似已经融在月光中。徐姑娘到来的通报声后,岳翎慢慢回身,冷声,“徐姑娘,你让我找铭哥,又给我指了郡主所在的地方,让我去分开他们二人。你要我做的,现在已经差不多达到了。可我还是不明白,你要做什么?”

第33章 沈大人的宠爱1

徐时锦但笑不语,她的眼睛会说话:一边示意侍女去屋外等候,一边允许岳翎继续说下去。

岳翎表面来看,柔弱而苍白,气色并不好。她出身也不好,比不上刘泠、徐时锦这样天生自带光环的娇女。徐时锦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用利益驱动,就可以吸引岳翎为她做任何事。而岳翎自己呢?她好不容易从泥潭中爬出来,当然不愿意放弃。

她垂眸,文文弱弱地说话,“徐姑娘,你安排我做的事,我不会反抗。只希望事成后,徐姑娘给我自由,不要再管我和铭哥的事。”

“哦,那要你能活到那时候啊。”徐时锦歪头看她,笑盈盈地拉住对方的手,她手轻轻抖了一下。岳翎比她和刘泠大不了几岁,面上看也是貌美女子,但这双手,指节粗大,腹有厚茧。这是一双做惯粗活的下人的手,便是灵犀灵璧这样的侍女,手也比岳翎完好。不知岳翎受过什么样的苦,但到她这个年纪,即使重新认真保养,手也不可能比上旁的女子。

徐时锦心稍微软了下,面上还是漾着笑意,“岳姑娘确定陆铭山不会知道真相?知道真相后,他不会杀了你?我并不是要逼你去送死,毕竟陆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大家族,还是谨慎为妙。”

岳翎低低应了,脸却更白一分。

她从未接触过陆家这样的世家大族!

她当然从没接触过。

也许只有陆家这样的、她一辈子都不能想象的地位,才能让铭哥离开她。只有郡主这样的,才能让铭哥坚定信心。

所以她就应该成为弃子。

但是她总有回来的一天。

总有拿回属于自己东西的一天。

况且,在她重新见过陆铭山后,她恍然发现:有些她以为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流年啊,又有什么关系呢?

岳翎又用复杂的神情看徐时锦,“铭哥和我的旧事,你说郡主之前并不知道。但你又怎么会知道?你不是她的好友吗,为什么要骗她?你也在利用她吗?”

“阿泠不知道,是她这个人本来就一往无前,什么都不在乎。我之所以知道,当然是因为我去查了啊。陆铭山深爱你,这又不是查不到的事。陆铭山这个人,我从来不喜欢,他们陆家和我们徐家不睦,阿泠当然不应该和他在一起。况且你又是一枚□□,不定什么时候爆炸。与其之后突然出现让阿泠倍受刺激,不如现在由我所导,加以控制。伤害阿泠,怎么会呢?我最不愿意她死了。”

“所以,你这样做,其实是好心?”岳翎吃惊。

徐时锦笑了,悠然道,“也不全是不过你要是开心的话,可以这样理解。”

岳翎沉默半晌,低声,“你让我去郡主身边,不怕我伤害到她吗?”

徐时锦继续笑,笑得温婉柔和,不再说话。她的眼神却足以说明一切:伤害她?凭你?怎么可能?!

岳翎心里如被刺一般,紧咬牙关,逼迫自己不露出被羞辱的眼神来。她们那些天生尊贵的人,当然看不起自己。连伤害,都觉得自己不够资格。

刘泠这样□□她,徐时锦也一样。她们全都是那副高高在上、一切尽在把握的样子,却需知,就算她这样的小人物,狠下来心,未必就输了她们。

岳翎尽量让自己声音柔软,不被徐时锦听出什么来,“我会照徐姑娘说的那样做的。”

岳翎站在窗前,平静地看着徐姑娘和侍女提着灯,走入了浓雾中,背影典雅清贵,衣袂飘逸。浅浅的虫鸣声中,岳翎手抚摸上自己的小腹,仰头去看空中那轮明月。澄亮浩大,触手可及。天涯共明月,陆铭山又在哪里?他又知道她在哪里,郡主在哪里吗?

爱情,沾上了别的东西,总是显得不那么纯粹。

岳翎又开始默念自己一直都有的想法: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爱,能有多爱呢?

她抚摸小腹的手渐渐收紧,直到她感觉到疼痛,才放手。

一夜无言。

翌日,天还未亮,迷迷糊糊中,刘泠被门外的侍女轻声一遍遍叫着唤起。她睁眼后望着四壁空空的屋子,好半天才想起昨晚的事。她无意识地玩着头发——沈宴说坐着陪她一晚,现在她醒来,人已经走了。

刘泠不那么在乎名声,偶尔有顾忌,疯起来又觉得无所谓。她名声本来就很差了,但沈大人显然不想多事。

估计她想睡沈大人的心,路漫漫其修远兮。

从侍女口中得知,她们选择这个时候喊郡主起床,也是沈宴走之前吩咐好的。沈宴算好了时间,她们伺候刘泠起床后,偷偷回去自己的院子,选择人少的路,基本不会被人看到。就算被人看到,只要人数控制在十个以下,不用沈宴想办法,徐时锦也会为她这位好友遮掩一二。

凭沈宴对徐时锦的了解,她不算什么大善人,但这种顺手而为的事,她也不介意卖好。

刘泠听着沈宴为她安排好了退路,心里感觉很奇怪。她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做坏事后,还有人帮她处理后续事件。如果早有沈宴这样的人物帮她,她也许生活质量能比现在提高好几成。

当然啦,沈宴那么冷血的人,肯定不会无缘由帮她。他现在帮她,是因为他心里有她。

刘泠高兴想:追上沈大人,福利实在很划算。

“郡主,你、你这”其余侍女整理床铺,灵犀灵璧二女为郡主梳发,表情却变得古怪了。

刘泠拿过镜子,一看下,啪一声,把镜子摔在桌上,唬得众人一同跪下。

沈宴!

她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镜中的美人,肤白貌美,哪里都完美得一丝不苟。却是抬头时,脖颈上清晰写着几个小字:长明游记。

能在她脖子上乱写乱画的人,除了那位,不作第二人想。

她也是才知道沈宴字长明——其实想一想也能理解,他单名宴,取“添酒回灯重开宴”之兆,小字自然不是意义相同,就是相反。但是——

不管他字什么,也不应该把她脖子当纸来胡乱涂写!

这是羞辱!

刘泠总算明白沈宴昨晚那个意义不明的笑是什么意思了。

“郡主,好、好像擦不掉”好容易鼓起勇气帮郡主拿帕子洗,却怎么也消除不了,在郡主带着杀气的眼神中,灵璧快要吓哭了。

刘泠慢慢接受这个现实,冷笑一声,起身往外走,“洗不掉就洗不掉,他敢写,难道我还不敢走出去?我又不怕什么。”

“郡主,您不能这样!”众女连忙拦住被气得头脑不清的郡主大人,还是灵犀会抓住重点,“郡主,你就这么出去,不怕沈大人知道后,揍你吗?”

“”刘泠步子停住,想了下,嘴角露出一抹笑。那笑容有些淡,在她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出现,让她多了许多生气,不再显得那么难以接触。

刘泠道,“算了,不逗他了,他要是被我气哭就不好玩了。”

“”听郡主吩咐去取长领衣衫,几女心中却嘀咕:沈大人怎么可能被郡主你气哭?你怕他找你才是正理吧?话说沈大人看起来那么难说话,郡主居然能招他,还活蹦乱跳,也是挺难得的。

而且,郡主刚才那个笑,似是而非,却有少女的娇羞和甜蜜。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对于这些长年侍候郡主的侍女,已经极为难得。

刘泠从来没有过少女羞涩的时候。她活得冷静而清醒,即使在面对陆公子,她也永远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她算好一切,不允许自己有丝毫不妥。在遇见沈大人后,众女都有些被郡主那种粗暴的风格惊住。

也许并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郡主找上沈大人,完全是为了报复陆公子。也许郡主和沈大人之间真的有爱情在发生,只是大家都没注意到。

无论众人如何猜测,刘泠一连几天,都穿着高领长衣,让众人颇为惊异。在水边喂鱼时,徐时锦调侃她,“大夏天的,你不热吗?还是你跟沈大人做了什么,连脖子都不敢给人看?”显然这里发生的事,都在徐时锦的掌控中。

刘泠转眼看她,“你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

徐时锦一顿,表情稍淡,又重归温柔,“阿泠,我的事,你一向知道啊。又何必多问?”

“你的私心,会把徐家拉入泥沼中。如果走到那一天,你求我,我也不会救你。”刘泠冷淡道,徐时锦脸有些僵,却摇着扇子没说话。刘泠只是随口提醒一句,徐时锦精于谋算,刘泠身为皇室人,却对此不感兴趣,甚至因为这个,数次离开邺京和江州。

刘泠转而问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沈宴说在邺京时,他和你还算熟。那你了解他吗?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徐时锦愣一下,回头,长久地看着刘泠,不开口说话。

刘泠被她看得不自在,“怎么啦?”

“阿泠,你恐怕没发现,这是你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好奇,想问他身后的事。”徐时锦挽住刘泠的手,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凉,“你跟人结交,从不对他人的背后感兴趣。你不问姓名,不问出身,不问家境,不问前科。你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所以当年,你才会去救陆铭山。”

“陆铭山花了五年时间,都没让你产生去查一查他的冲动。而沈宴,你才和他认识了多久,你就想更多的了解他阿泠,你真的特别喜欢沈宴,对吗?”

那是因为沈宴什么都不告诉她,什么都不说。那是因为她猜不透沈宴,不知道沈宴的想法,就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怎么做。那是因为她自然可以给自己找千百个理由,但是又何必?她不是玩不起的人。

刘泠声音没起伏,根本没因为徐时锦的话产生怔忡之类的影响,“没有特别喜欢,一般喜欢而已。”

徐时锦望进她的眼睛,实在看不出刘泠的想法,只好放弃。

刘泠对沈宴的出身一点都不了解,她不问,沈宴那么高傲,也不会主动跟她说。

沈宴说他和刘泠不是一路人,是大实话。一个是郡主,一个是锦衣卫,看起来还勉强搭配,但实际论起来,恐怕阻碍并不小。

刘泠对沈宴一无所知,徐时锦却是知道的。

她知道沈宴迎娶刘泠的可能性有多低,她更知道刘泠对一个人产生好奇心的可能性有多低。

阿泠是活得很苦的一个人。

她出身光鲜,但无论是父亲那边,还是外祖父那边,抑或陛下那边,没有一方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她长这么大,一直是靠自己。

徐时锦也一样。家族没有带给她什么,带去的多是伤害。她活到今天,看起来这么好,靠的也是自己。

徐时锦总想着:她和阿泠之间,至少有一个人,要能看到所谓幸福的影子吧?

花溪夹杨柳,湖面平静无波,头顶桃花纷落如雨。阳光下,徐时锦映在湖面上的影子像会漂浮一般,在花雨中模糊一片。她的声音一贯婉约温柔,“沈大人吗?我并不了解。他说和我熟,大约是卷宗层面的熟悉。锦衣卫的情报,很是厉害。邺京里有名号的人物,沈大人都该有印象。”

刘泠的眼神有细微的变化。

徐时锦笑,“没错,如你所料,沈大人应该很清楚陆铭山这个人。陆家人嘛应该和锦衣卫打交道很多。沈大人在锦衣卫中手握实权,与其说和我熟,倒不如说他和陆铭山熟。”

徐时锦笑得幸灾乐祸,“而这两个人物,竟然一个是你的未婚夫,一个是你的现任情郎,左拥右抱,你运气真好。”

刘泠却笑不出来。

她低声问,“你说陆铭山会来,他什么时候会来?”

她并不想见到陆铭山。

“我是骗你的,陆铭山不会来。”徐时锦笑容加深,“至少我离开邺京的时候,他并不在邺京。他们陆家的事,我不方便打听。我只知道,他很久没回邺京了。不过你放心,他会去找你。一个是他的未婚妻,一个是他曾经的爱人,这样两个人凑到一起,陆公子怎么坐得住?”

所以说,在回邺京前,陆铭山会来找她?

刘泠心情低落,手脚发凉。她对陆铭山的感情是真诚的,她忘不了。所以她害怕他。为什么不能再也不见面呢?非要坐下来聊一聊?

有揍人的本事,有报复的本事,为什么要浪费精力去贫嘴?

她真烦那些。

有些不舒服,头又很昏,刘泠觉得脖子被掐住般,勒得快喘不过气。她手摸上衣领,忽然想到自己脖颈上那行小字。那天她被沈宴气得受不了,现在却又觉得自己找到了动力——有沈大人在后面站着,好像前路也没那么艰难。

只是她的沈美人,已经把她忘了吗?

为什么她不主动,他就不找她?

心里才这样想,回去的时候,就在院子里见到了沈宴。他没有穿飞鱼服招摇,就是一身普通的全黑交领窄袖,棕色皮革的束袖和宽腰带,靠坐着黒木廊柱,一腿垂地,一腿踩着栏杆,手撘膝上,坐姿大开,难得的在简洁明快外,更是潇洒无双。

沈美人细腰窄背,五官清俊。他转头,目光深邃,不知是不是错觉,刘泠总觉得他的眼睛盯着她围得紧实的脖子看了许久。刘泠面上无动于衷,耳根却有些红。

她吸口气,在侍女互看中,走向廊下坐着的美青年,语气淡定,“沈大人找我有事?”

“带你去逛逛,”沈宴漠声问,“去不去?”

“是单带我一个人吗?”

“嗯。”

“没有公务在身?不是顺路而为?”

“嗯。”

刘泠这才满意,“沈大人盛邀,我不敢不从。”

“走吧。”沈宴起身,向她点了点下巴。

“等一下,”在沈宴回过来的目光中,刘泠平静道,“我要换身衣服。”

“”但是刘泠现在身上的衣服,并没有出挑到上街会引人注意的地步。

等了快一个时辰,沈宴才等到梳洗过后的刘泠。她何止是换身衣服,她是把自己重新洗了一遍。看到沈宴上下审视的目光,刘泠还调侃道,“沈大人,你错过了我洗浴,后不后悔?”

平时多冷漠的姑娘,却总是调=戏他,谁能理解刘泠的这一面啊。

而她月白罗裙,桂兰缠枝,一步一动,端的是风流无双。

错过了洗浴,后不后悔?唔,他说“挺后悔”的话,刘泠会被他吓住吗?

沈宴的目光热度有些强烈,引来刘泠的回视。刘泠虽然力求要惊艳沈宴,但她此时却没有意识到沈宴正为她所惊艳。而在她反应过来前,沈宴上前,摸了摸她冰凉的桃腮,语气挺平和,“走吧。”

“你能带我逛街吗?”

“好。”

“能给我买些东西,送我吗?别人都这样做的。”

“好。”

“我听说宁州有不少好玩的地方,你要陪我全都玩一遍。”

“好。”

“你要”

“好。”

“我要”

“好。”

刘泠对沈宴突然转变的温柔有些不适应,抿了抿嘴,在他疑问着看过来时,才装作不在意,上前跟上他的步伐。但她藏在袖中的手,却出了薄汗,因兴奋而微微发抖。

她落后一步,看着沈大人高大的背影,默想:原来他好说话起来,是真好说话啊。

她真喜欢他对自己这么好,像在宠着自己一样。

第34章 沈大人的宠爱2

沈宴也不算是完全无目的地带着刘泠到处玩。她逛得差不多了,他提出一个地方,领着小姑娘一同过去。到了村子后刘泠才发现,沈宴是要顺路过来看一看之前那些在路上碰到的难民,徐老将军有没有照他说的那样安排妥当。

只是顺路的一件事,刘泠没有小心眼到跟沈宴计较这个。他以前都不睬她,现在带她出来玩,她就很开心了。

不过沈宴自己对玩乐倒是兴致缺缺的样子。

村口有棵大槐树,老干横枝,婆娑弄碧。青年靠在树下,百无聊赖地看着旁边,一群小孩子围在一起猜石子,吵吵闹闹的,刘泠专注地看了半天后,就加入了这种游戏中。小孩子不排外,看到有好看的大姐姐要玩,就热情欢迎。

玩了几把,刘泠觉得很有趣,又去邀请沈宴跟他们一起玩。

刘泠谆谆善诱,“沈大人你不要这样孤僻,要深入人群”

沈宴笑着摸摸她的头,“这游戏不适合我,你去玩吧。”

“怎么就不适合你了?你都没玩过!”

沈宴干脆拿实例给她看,脚在地上划拉开一块地方,蹲下捡了几把石子,扔给刘泠。刘泠背身折腾一番,刚伸出手,沈宴就快速说,“三个。”

刘泠默默摊开手心:果然三个。

再一次,刘泠甚至没来得及转身,沈宴就给出了答案,“一个。”

刘泠瞪他。

她再次虔诚地左右手轮换,以为万无一失,结果沈宴又给猜中了,“一个也没有。”

“你果然不适合玩游戏。”刘泠叹气,她都忘了沈宴的五感有多强。可能她发出的一点声音,做出的一点动作,旁人不觉得如何,在沈宴眼里全是破绽。

旁边一个摇着扇子乘凉的妇人看不下去了,“跟小孩子玩嘛,这么认真干什么。公子这么厉害,骗骗小孩子就过去啦。”

沈宴淡声,“我不拿这种事骗人。”

刘泠奇怪,“他为什么要骗人?”

“”多嘴的妇人被这二人相同的脑回路滞得说不出话,活得清醒理智而心性强大的人,是他们这种普通人理解不了的。

你看长乐郡主常常陷入消沉情绪无法自拔,但她能熬着这样的自己撑这么多年,还能去喜欢一个人,她的心脏无疑是强大的。

于是刘泠又自个儿去跟小孩子玩游戏,不再理会沈宴了。

沈宴就站在树下,撕下一把柳条,随意地编着一些小玩意,并用余光瞥一瞥刘泠:她看起来漠然得像块冰,跟谁说话都没有柔和过脸部表情,大家常因此判断她难相处。难相处吗?刘泠或许脾气暴躁,但除非你撞到枪口,或踩到她的敏感处,她正常情况下并不难说话。真正难说话的是他沈宴,但大家通常认为他是原则性强,而不觉得他不好相处。

现在看刘泠,她依然是没表情地加入小孩子的游戏,皱着眉听规则,这样的模样,很是可爱。

他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加入了锦衣卫,拼滚摸爬,有自己的明确目标,并为此而努力。而刘泠的十五岁她又在做什么呢?她在消磨自己的光阴,活得如此不开心。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把一个豆蔻姑娘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沈宴没兴趣去查,就算回到邺京,他也不会去主动调刘泠的卷宗。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对刘泠,也是这样。

这样的一个下午,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看刘泠偶尔露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女情绪,沈宴觉得很是值得。

悠闲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沈宴身旁忽出现两名锦衣卫,向他报告进展,“沈大人,属下已经查明。刺杀锦衣卫的人,陆家可能有参与,而徐家徐老将军确实不理会政务,宁州这边没有痕迹,他对此也一概不知。那几个有徐家痕迹的刺客,属下查实,有经过徐姑娘的手。若徐家真有参与刺杀,那负责人士,便该是徐姑娘。”

罗凡抱怨,“云奕是陆家那边的人,进京入诏狱,可能对陆家不利,这也能理解。但徐时锦这女人凑什么热闹?徐家向来明哲保身,她、她上面的那个人,现在也和锦衣卫无仇无怨啊。”

沈宴听着他们汇报,目光仍时不时看眼蹲着玩耍的刘泠。

罗凡注意到他的目光,跟着他看了半天,眼睛一亮,“大人,要不请郡主帮忙吧?问题出在徐姑娘身上,郡主和那位交好的话,打探些消息很方便。她跟咱们这么久了”沈宴平静地看他一眼,如有千山压下,让罗凡骇得喘不上气,只好闭上嘴。

“你们先回去,我自有安排。”沈宴打发道。

两个锦衣卫互相看看,当然无条件服从沈大人的命令。

等那些神出鬼没的锦衣卫突然出现又莫名离开,一旁纳凉的村里人都自觉地离沈宴远了些。总觉得这个青年身上有强大的力量,不是他们这些人应该接触的。

傍晚炊烟袅袅,红日西沉,好几个孩子都被家里大人喊去吃饭。村子里的烟像浓雾般,一家家,一户户,倦鸟归巢,人回家里,这里倒像是世外桃源般。

刘泠走向树下的沈宴,他伸手,把编好的一个草帽扣在她头上。

“给我的?”刘泠拿下,抚摸着,慢腾腾道,“沈大人这双手平常只打架杀人吧?忽然做这么平易近人的事,我受之惶恐啊。”

“那回一个来。”

“沈大人,你是在向我讨要定情信物吗?”刘泠认真问。她蹙着眉琢磨,没错,沈宴其实已经送她不少东西了,一个镯子,一头已经死了的小猪,逛街时又给她买了一只簪子,再加上现在的草帽她却如此大意,什么也没送过沈大人。

“你想多了,注意脚下的路,别摔了。”沈宴扶她一把。

刘泠扬眉:沈宴这态度那就是了。

她走几步,平静至极地开口,“我其实早已经送给你了啊,我把我这个人都送给你了,多么珍贵的礼物,你不要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