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话一出,连安心看戏的太后都不淡定了。
赶紧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家妹子:“你这狠心绝情的,竟然是要跟个男人走,扔下自己亲姐吗?”
淑宁嘴角狂抽:“亲姐诶,您还知道自己是我亲姐吗?这怎么一开口,就好像我不是跟丈夫外出,瞧瞧咱们大清的湖光山色,而是撇家舍业要与人私奔了似的?”
太后严肃脸,示意她不要转移话题。
只好好交代,是不是不要亲姐,不管亲姐,连儿孙们也都一并抛在脑后了。
淑宁连忙摇头说不会,她只是出去走走看看,又不是永生不回。而且每到一处,都会遣人送信、送礼物的,一定一定让家人们都知道她们夫妻安好的消息。
太后满脸不舍,淑宁却只笑:“姐姐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入宫选秀的时候,你问我的话?”
那如何能忘呢!
彼时,太后已经被封为德妃。但四次生产,诞下两子两女。长子刚落地就被抱去了承乾宫,次子长到六岁夭折。长女将将活过满月,次女未等着满月就被抱进了宁寿宫。
四次怀胎生产之苦,竟无一个孩子长在她膝下。
一次次骨肉分离,一次次生离死别。让她即便身为一宫主位,位列四妃之一,也依旧快乐不起来。乖巧懂事的妹妹也到了大挑的年纪,得以入宫选秀。
作为姐姐,她自然不愿意淑宁再重复自己的苦。而且一门不能同时出现两位高位嫔妃虽无定例,却也约定俗成般。妹妹就算进宫了,怕也无什么出头之日。
但人各有志,总得问过之后,当姐姐的才好为妹妹打算。
而彼时,淑宁认认真真地回答,说想一轮选秀撂牌子,回家去让父兄帮忙操心,给她选个家世低微些但人品方正、有能力的后生。
就算不能帮姐姐的忙,也绝不给姐姐拖后腿。
只这么一句,便让太后决心帮衬妹妹,让一向以柔顺乖巧懂规矩的德妃娘娘难得与皇上求情,求皇上给自家妹妹指一个好姻缘。
见她眸光中满是追忆,淑宁便也笑:“妹妹那时年幼,言语间颇多顾忌。其实比起被选入宫中,或者入宗亲王府后院,一辈子见不得外头天空。妹妹宁愿嫁个家世低微些的,最好能外放的。”
如此,她才好夫唱妇随,趁机见见山南海北。
瞧瞧书中所描摹的处处景致,品品各地美食。再一点点记录下来,诚亲王都能编纂古今图书集成,她怎么就不能来个古今美食汇编?
太后再没想到她都五十多的小老太太,还能有如此想法,整个人都有些懵住了。
淑宁眉头微蹙:“瞧姐姐这话说的,五十岁怎么了?想当年愚公移山的时候,都年届七十啦。可见只要有目标,有为实现目标而努力的勇气与坚持,就一定能有实现目标的机会。”
说这话的时候她神采奕奕,双眸好像放着光。
直让太后将到了嘴边的嘲讽都悉数咽了回去,只无力地摆摆手:“去去去,难得为人一回,能为自己做主一回。只你想,就好生去办。但记得三五个月回来一趟,与我小聚几日,别跟那出了笼子的鸟似的,再也记不住还在宫中苦苦期盼的老姐姐……”
“怎么可能?”淑宁笑眯眯地拉着她手:“妹妹福薄,幼年便没了赵蒹葭,又只是个小庶女。若换在别家府中,怕是坟前的草都得几人高,哦不,未及成年的孩童连个正经的坟都捞不着。咳咳,横竖不知道没了多少年。”
“是嫡赵蒹葭慈爱,姐姐与长兄善良。不但不觉得我碍眼,还处处仔细关怀着。没有您们,就没有如今的我。姐姐、兄长、皇上与我的儿女们都在京城,京城可是我的根。我就算再怎么在外头游逛,也不会忘了自己的家啊!”
听她这么说,太后和雍正才长出了口气。
既然误会已经解除,太后可就不愿意再被拘束在寝殿里,一日三餐般地喝药了。
亲妹子连哄带劝也不好使了。
知道妹夫得九月里才能辞官,那时候天气渐凉,眼看着入冬。说不定今年一年里,妹妹都不会离开京城。
太后可就也没什么舍不得了,赶紧挥手让她回去看看。
莫留在宫中聒噪。
那怎么行呢?
淑宁可记得清清楚楚的,梦中的雍正生母就是五月辛丑日薨的。九月里给康熙下葬的时候,也一并将她葬在了景陵。
因此上,她才万般担忧,如此谨小慎微。
唯恐嫡姐也跟先帝一样,逃不过宿命去。就算为了颐养身体,早早将国事都交给了大外甥。也扛不住糟心孙子拖后腿,为了那点微薄希望而坑爹坑爷爷。
但这等不吉之言可不能轻易宣之于口,否则的话,就算大外甥对她再有偏袒,也得找萨满给她驱驱邪。
有了预知梦这样鬼神莫测的能力之后,她可信这些个怪力乱神了。
可不敢轻易造次,就怕把自己金手指给造作没了。
于是,淑宁假哭,拿出苦练多年的撒娇技巧:“这才几日,姐姐就厌我至此么?亏我还念叨着,自己怕是没几个月就要远行,家中般般放心,只舍不得姐姐。这才不顾宫规,赖也要赖在姐姐身边些日子。结果……”
那你要再不留,我可要哭了的小眼神一出,直接把太后逗乐。
连说好好好,不撵不撵。
若你愿意,这宁寿宫就是你第一个家。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想留多久留多久。若妹夫同意,你便就此留下余生与我作伴,皇上和皇后都要举双手欢迎的。
至于规矩?
她都当太后了,还讲什么规矩呢?只有给旁人定规矩,让旁人守规矩的。
傲娇的哟!
生让淑宁这哭都装不下去了,只微笑说有姐姐真好。
就这么的,淑宁生在宁寿宫里住了月余。直到太后姐姐彻底痊愈,也过了辛丑日那个梦中的死期后,何她才带着好大一马车被亲姐、外甥与外甥媳妇塞过来的金银细软回了一等公府。
见她回来,府中上上下下都长舒了口气。
那感觉,就好像江南阴雨绵绵了许久的梅雨季节终于迎来了艳阳天一样。儿孙们齐齐围上来请安问好,儿媳妇们也争着抢着给揉肩捏背,端茶递水。
淑宁只笑:“我离开了月余,至于把你们想成这样吗?”
至于,那可太治愈了啊!
虎宵哀叹,言说赵蒹葭您都不知道,您在宁寿宫这段日子,家里是怎么个水深火热法。您离开多久,阿玛那脸就黑了多久。
整日里阴阴沉沉,阴风阵阵的。
女眷们还好,儿子等几个可真是动辄得咎啊!
有些人自己豁不出脸去往宁寿宫接爱妻回家,只会变着法地嫌弃儿子们没用。未能往宁寿宫撒娇耍赖,早早把赵蒹葭给赖回来。
于是各种找茬,让咱们都得了阿玛恐惧症,且病入膏肓。只有赵蒹葭回来,才能被治愈……
俏皮话连连,逗得淑宁前仰后合,都没注意到某人龙行虎步而来。
然后,连亲阿玛都敢编排的虎宵惨了。
被奉命的哥哥们轮番收拾,对不住,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说到声音沙哑。
而造成家中月余愁云惨雾的淑宁只轻飘飘地瞟了气呼呼的某人一眼:“这么不欢迎我回来呀?那我……”
走字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被狠狠抱住:“好不容易才回来的,你又要往哪里走?”
淑宁伸手抚了抚他纠结的眉:“那不是瞧着你好像不大喜欢我回来的样子,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吗?亏我辛苦许久,各种苦口婆心,才终于劝动皇上,让他履行前言呢。我连与你第一站去哪儿都想好了,结果你……”
那满满控诉的小眼神,竟看得周元心生愧疚。
特没好气地长叹了一口:“我这辈子呀,算是栽到你手里了。从定亲到如今,一辈子由着你的诓骗还这般甘之如饴。甚至心中还隐隐有些恐惧,唯恐你没了耐心,不愿诓骗我了。”
“这怎么能叫诓骗?分明是善意的谎言。而且,我虽然没苦劝皇上许久,但与你一道游遍大清天下的心可不假呢。什么姐姐哥哥、外甥和儿女的,全都抛开,只你跟我。等大行皇帝安葬好了,你也请辞成功了咱们就走,去看雪湖。”
有如此美妙的邀约在,周元还记得那点小脾气呢?
连忙点头如捣蒜,接着就拿了舆图来,与淑宁一道研究着要从哪里出发,途经什么地方,又从哪里回来。怎么能在一来一回之间,尽可能多地领略不同的美景与美食。
然后就是等啊等,盼啊盼,盼着什么时候到九月,奉大行皇帝入土为安。
他好再次上折子。
唔,老八、老九跟十四表示:他们也想上折子!
第279章 诸子同心十弟可愿意展露自身风华与为……
当然,他们是不会请辞的。
终于找到自己天空的他们只迫不及待,想要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为大清建设发光发热,施展自己生平所学。
老九无时无刻不惦着出海,老八做梦都想着回到广州。
可皇阿玛以孝治天下,孝道二字早已深入人心。如今皇考大行,他们身为人子,就算再怎么着急也不能老父亲还没入土为安,他们就张罗着要重回工作岗位啊!
颇有不孝嫌疑之外,所求还注定不成。
除此之外,允襈还有亿点点担心。毕竟当年太子两立两废之后,诸子夺嫡,他跟他所代表的八爷党那也是红极一时。
万一皇上心有忌惮,再以为他掐尖儿冒头的,是目的不纯呢?!
无奈何之间,他也就只有苦苦等着。等到皇阿玛入土为安后,再试探着提及此事。一直到如今,皇上都没有派旁人去经管此事,可能、大概、应该就是没有直接换掉他的意思吧?
允襈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允禟则日日拨拉着他那金算盘,越算越是心疼的直抽抽。娘咧,这几个月得少挣多少银子啊!
那可能比苦瓜还苦些的脸看得虎宵憋不住笑:“如今你那船只、生意等,不都已经被作价并入国库,成了公家买卖吗?就算挣再多的钱,你也只是拿个俸禄银子罢了,何苦……”
把自己愁成这样的后话还没说完,就遭遇到了来自于海亲王的咆哮。
你道为何?
原来啊,打从前几次海贸,老九早就已经赚到盆满钵满。如今金银对他来说,还真就只是个数字罢了。所以当初没等康熙提,他自己就先闻弦歌而知雅意。主动说自己这生意获利巨大,还是交给朝廷更为稳妥。皇阿玛若不弃,他愿意做个管事儿的。
替他,替大清做个钱袋子。
横竖比起挣钱,他更喜欢那种将原本上不得台面的买卖做到三江四海,成为大清支柱产业之一的成就感。
康熙欣然从之,这才有了九阿哥后来以商封爵,以海贸事封亲王。
这可是当初商圣范蠡,跟那巨富沈万三都没达到的高度。连战国最佳投资人吕不韦见了他,都得说一句后生可畏。
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只这份荣耀,这份信重,就足以让他愿意五湖四海的各种折腾了。
再说了,当初可是他发现了李氏的阳奉阴违,迅速报与朝廷,各种力荐。这才有了皇阿玛悍然出兵李氏,虎团的灭国之功,让原本就幅员辽阔的大清又多了片巨大领土。
细细说来,他也是于国有功的。
虎宵啧了一声,奚落他说没见过这么黄婆卖瓜,自卖自夸的。
但大清子民,若力有所及,谁还不愿意瞧着自己国家越来越强大呢?虎宵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说归说,嘲归嘲,能给海贸商船多提供些保障的事儿,他也不含糊:“工学院那边新研究出来了铁甲船,能大幅度提高船只的安全性,更适合长途航行,要不要……”
要要要,肯定要,不等他把话说完,胤禟就点头如捣蒜。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他可懂了。
而且他这一天天的,宁可被各种冷嘲热讽,还执着地非要拿热脸贴虎宵这小子冷屁股图啥?
不就是图这小子书院里那帮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工学院学生么!
可惜那些学生一个赛一个的死心眼,要么受聘于朝廷,要么就跟着虎宵这个院长混。兢兢业业,死心塌地,再没有一个另谋高就的。
生让他各种高薪诚聘,硬是聘不到一个相关人才。
只能苦哈哈地常来常往,有时间就跟他往一起凑。就盼着他再从手指缝里漏出怀表、手表这等一本万万利的好物呢。
要不说天道酬勤呢?
这不,等着等着,好东西就来了么!
不过……
允禟好奇:“你们那个工学院,现在开始转而研究货船制作了吗?”
虎宵骄傲扬眉:“准确的说,是从工学院里头又分出来一个船舶制造与维修学院。你也知道的,朝廷开海之后,官方、私人的海上商业简直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自然而然的,对于船只的需求也就越来越大。不管是从制作还是维修的角度,这都是个方兴未艾的产业。”
而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市场。船舶制造与维修学院自然而然,也就应运而生了。
允禟桃花眼满满真诚,千百次对虎宵真诚发出邀请。
真·打心眼里觉得,这家伙若是能转而经商,也必定是个成绩不下于自己的大商贾。
虎宵微笑摇头:“多谢海亲王的赏识,但比起经商,我更喜欢开书院,做山长。桃李满天下,培养出许多有利于大清建设的各行各业人才,研究出许多利国利民的好物。”
“可是……”允禟还有些不死心。
直到也赶过来与弟弟叙话的虎圆似笑非笑,轻飘飘一句道破真相:“有你这样捧着钱来,求着人家卖东西、改船只的皇家级冤大头,他还用辛辛苦苦去经商吗?只把全科书院开好了,就稳稳当当名利双收了。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挖皇上墙角,我怕他恼羞成怒直接将你圈在京城吗?”
要知道,这全科书院的学子们可是绝大部分都在各地官衙求职了。
虽然这些人大多数未经过科举,不是正经科班出身。
仕途上颇为艰难,可能一辈子都不能立身朝堂,成为三品及以上。但随着他们对地方的逐渐渗透,却让皇权可以直接下达到州县及以下。
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政策的上通下达,加强了皇上对地方的掌控。
还都身具专长,能切切实实地做好本职工作。
每一个,都是皇上急缺的人才,而虎宵这个山长自然也就是为皇上批量培养专精人才之人。
真·重中之重。
挖他等于挖皇上墙角甚至腹心。
勇到让虎圆只想绕着允禟走三圈,对他高高竖起大拇指,说声好狗胆。
允禟:!!!
这个时候,还能说他只是爱才心切,忽略了这一点吗?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跟老四有过剃毛剪辫之仇,深深知道他有多小心眼儿的老九不放心,唯恐被秋后算账。赶紧急匆匆入宫,扑通就跪在了君前,言称自己不是有心的。
还请皇上大人不计小人过,就算记过也直接打他一顿板子,千万别把他留在京城,不让他出海。
雍正微笑,亲手将人扶起:“九弟放心,再不会的。宝剑可能因为过于锋利,有伤人伤己之患,轻易不被动用。可古往今来,皆听宝剑匣藏,谁又傻到把钱袋子也藏起来呢?”
“从康熙年间你就是朝廷的聚宝盆,里里外外之间,不知道给咱们大清赚了多少银子。不管是西边的准噶尔,还是南边的李氏,能这么顺利攻下来都与你强有力的经济支援分不开。安心安心,自古以来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难在哪儿呢?”
自然是难在后续的发展与建设之上。
最基本的百姓吃穿住行,水利、交通等基础建设与军事布防,哪一样背后都是天文数字的银钱支出。
想做明君那就得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欲练所向披靡的不败之兵,平时的训练、兵丁与战马、盔甲的养护,日常武器消耗。哪样不是动辄十万甚至百万计?更别说还有疫病防治、人才培养与遴选等等。
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这挣钱地方少,用钱地方多的职位可不好干。
皇考当年一个体恤臣工,就给国库借出了好大亏空。
多亏他与庄亲王伯密切配合,多方努力,才没让这个窟窿越捅越大。就这,他还得了个冷面王的诨号呢。江南官场走一圈,这冷面王还升级成抄家王了。
正因为海贸,才让以往堪称贫瘠的沿海各地摇身一变,税赋直线上升。
有九弟这个眼光独到的经商奇才,才让国库盆满钵满,让筹措粮饷变得轻松而又简单。
好一番抽丝剥茧的分析之后,雍正才拍了拍他家九弟的肩膀:“但凡这钱袋子不漏,不人在曹营心在汉,这主人家可惜着呢,再舍不得他少赚一两银子。”
这简直就是在明言,但凡他不贪污、不倒戈,就一辈子不用担心被藏剑于匣!!!
允禟大乐,再没想到请罪,还请出个大好消息来。
让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当即跪地,好一番地表忠心。言说但凡皇上不弃,他就一定将海贸事做到底。
雍正微微颔首:“赵蒹葭说的对,虽然你不缺银子,根本不在意这些。但海上风高浪大,一不小心就……好好歹歹的,你这也是为咱们大清挣钱呢。”
“虽人不在战场,但功劳赫赫,再不该给大清挣来江海般的银子,自己却连几个水花都捞不到。等奉皇阿玛入土为安后,你再行海贸时,可取每次净利润的半成作为你的提成。”
允禟:!!!
再没想到惊喜接踵而来,还有第二波。
是,他确实不缺银子。可同样的,谁还嫌弃银子咬手呢?半成听着不多,但基数大呀。上一次,他率船队出航,一往一返之间就赚了小三百万两银。
半成,那就是小十五万两呢,顶一个亲王十五年俸银!
知道老四虽然小心眼,但向来说话算话。允禟也就不推辞,当即磕头谢恩:“皇上放心,为了自己和大清臣弟一定呕心沥血,争取最大程度上的双赢。”
嗯。
雍正点头:“出海的时候要加倍小心,注意好自身安全的同时,也别忘了自己是个大清亲王。做生意的同时,也别放松政治上的警惕性。”
允禟:???
有点迷迷糊糊,但雍正一提起李氏之事,他就悟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以往大清又是三藩之乱,又是郑氏,噶尔丹叔侄两个也像地鼠似的。打了一下又一下,打了叔叔换侄子。还有北边的沙俄跟着虎视眈眈,随时添油加醋,然后趁着朝廷与准噶尔如火如荼的时候,过来浑水摸鱼。
只让大清不说左支右绌吧,也在没有余力往海外伸出触角。
现在不同了啊!
如今国内已平,兵强将广粮也多,因为两度灭国之功备受奖赏的士兵们热情高涨,皇上的武功之心也空前激烈着。
自然而然也就越发容不得左近小国叫嚣了吧?
疑问的句子,肯定的语气。同样喜欢自己背靠的国越发强盛,走到海外都无人敢惹的海亲王整个肩膀都一沉,顿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于是乎,皇宫里出来之后,这位就有事儿没事儿沉浸于书房。
不是研究地图,就在研究地图的过程中、间隙里。
期间,老八找他品了回茶,然后也被传染了。哥俩一个看地图,一个疯狂看书。那个认真程度,让老十瞧了直摇头,说他们怕不是中了学习的毒。
那个疯狂劲儿哟!
啧啧,比当年在无逸斋的时候还要疯狂数倍。
结果话音刚落,人就被叫去养心殿谈心。
好家伙,他四哥开口就老戳人痛处了:“小的时候,我其实挺瞧不上你的。有那么强盛的外家,那么慈爱的赵蒹葭。偏偏你小子不是旷课,就是想法子旷课,从不将聪明劲儿用在学习上,不惦着为那么好的赵蒹葭争气。”
允俄直接一个大无语,想说你知道什么啊,你就瞧不起爷?
但为了以后长长久久的躺平富贵日子,他还是憨笑挠头。言说皇上误会了,术业有专攻。弟弟不是不想,是不能,根本……
不是学习那块料的后话还没有说完,雍正就点头:“的确,后来年长些,我才想明白。不是你不争,是不敢争这口气。毕竟钮祜禄氏开国勋臣之后,著族大姓,根深叶茂。是你的后盾,也是你的禁锢。依着当时皇阿玛处处为二哥着想的劲儿,再不肯让你出头的。”
“性子敦厚、学业稀烂且胸无大志,才是对你们母子都好的选择,所以你才韬光养晦。”
允俄笑着摇头,连说没有没有,四哥你太高看弟弟了。没有什么韬光,在才学上,咱就是这么晦。
雍正没有耐心与他争执这个,只认真地道,皇阿玛已逝,如今的大清是他的大清,也是他们所有兄弟的大清。
大哥跟老八事不远,应该能够完全体现他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胸怀。
不计前嫌,也不论之前诸子夺嫡时,各自到底是怎么个站队法。只要大家都收敛好原本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一心一意地为了大清的发展建设而献计出力。
那么他这个当皇帝的就必然能给兄弟们一块施展各自所学的平台。
然后才双目灼灼,认认真真地看着允俄:“我容得下大哥和老八,能让姨父父子四个同居高位,自然也不会忌惮于你。保证不会因为你的优秀而去打压皇贵太妃,去牵连钮枯禄氏。如此,十弟可愿意展露自身风华与为兄齐心,咱们哥几个一道,将大清带进更高、更好的台阶了吗?”
“我记得当年皇阿玛带诸皇子亲征噶尔丹的时候,你几度恳求,豁出去撒泼打滚也要跟随。说做梦都想身披战甲,当个威风赫赫的大将军。如今,这个梦想还在么?”
那只要你肯点头,为兄就敢让你披甲上阵,完成当年所愿的鼓励眼神诶!
直让允俄大呼遭不住,稀里糊涂之间就点了头。
咸鱼躺平到死的坚持宣告破碎,人到中年的他开始积极练起拳脚、看起兵书来。就等着皇阿玛入土为安,北边沙俄那不长眼睛的再来挑衅。
他也好跟着赵蒹葭、十四一道杀过去,做不成统帅,就当一个最勇猛无匹的先锋。
嘿嘿。
虽说他在文科上藏的够拙,甚至有草包十那么个诨号。可武艺一道,他可不逊于任何皇子阿哥。
就连号称皇子中武力之最的大哥也被他撂倒过呢!
他家福晋一边给他擦药酒,一边皱眉疑惑:“咱不都说好了,要躺得平平的、藏得拙拙的么。爷这好端端的,又在闹腾什么劲儿啊?”
老十特别高傲地睨了她一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们爷我……哎哟……你这熊娘们轻着点,爷的老腰啊!”
是夜,月朗星稀,蝉鸣阵阵,敦亲王府正院前的风微冷。
一家之主敦亲王被福晋怒而赶到了院外,正瓮声瓮气地道着歉。没办法,谁让这女人生了他最爱的一双儿女,又与他最尊敬的七舅母与皇后娘娘都交情莫逆呢?
连太后都因此之故对她高看一眼,皇上都愿意给她几分好颜色。
若她上来那个胡搅蛮缠的劲儿,还真能让自己刚刚续上的将军梦就此了断,再也没有以后了。
就在雍正这一番兄弟同心,共建大清的慷慨激昂下。
所有成年皇子都意气风发,跃跃欲试。等着盼着皇阿玛快些入土为安,他们好大展拳脚。
等啊等,盼啊盼,终于盼到了礼成。
结果所有人都落后一步,被渴盼激流勇退的周元人抢了先。
第280章 周元人告老成功从十几岁到如今,三……
这一回,周元人心里可有底儿了。
知道自家福晋已经做好了皇上的思想工作,只要他开口,就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所以,他也就不再绞尽脑汁地引经据典了。
只特别朴实地那么一跪:“皇上明鉴,自从康熙五十五年,臣大病一场差点重回长生天怀抱那时起。就已经身体看似健硕,实则精神到底不济了。想想,老臣康熙九年生人,至今已经五十有四了,年岁不可说轻。”
“九门提督事关系重大,事多且杂。亟需年轻精力强,又办案经验多的同僚。老臣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勉强为之,怕是会辜负先帝与皇上的信任和重托……”
简直要把老了,干不动了几个大字刻在脑门子上。
其余朝臣等:……
就瞧着他那红光满面,精神奕奕,瞧着至多四十、不能更多了的俊脸疑惑:这家伙,把皇上当瞎子,也把他们当瞎子了吗?
还是说他故意搞这么一出,想以先退带动后退。让他们这些个更老、精神更不济的也跟着闻弦歌而知雅意。赶紧的急流涌退,给好人腾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