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点头之间,淑宁就有一句是真心还是试探想问。
别不是怕自己大权旁落许久,怕朝中文武之臣都被四阿哥笼络了个七七八八。所以抛出香饵来,看看到底还剩几个纯纯的帝党吧!
毕竟自愿禅位在历朝历代都凤毛麟角,而康熙又是那么个明言死生不讳,唯天下大权当归于一统的。
怎么瞧,怎么都不像能干脆放权,颐养天年的样子。
她都不信,周元自然更不信。
听说之后,就忙不迭地又跑回宫求见自家皇阿玛。孰料康熙不但不见人,还给他派了个活。
让他派人往京城附近寻个地儿,建个庄子之类,将胤礽跟他那些家眷都挪过去。
咸安宫到底也还在宫中,他这个皇父在还勉强。
等日后他禅位了,都打算住到畅春园去。胤礽再留在宫中,可就不合适了。再有就是,胤礽福晋瓜尔佳氏临终绝笔,对唯一爱女万千轸念。恳求他这个当皇玛法的务必留心,给那苦命的孩子指个好姻缘。
算算,那孩子也已经守了近一年的孝,人选也该张罗起来。
等着二十七个月孝期满,再行赐婚。
周元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先行退下,把这两桩事先安排好了,再来找自家皇阿玛恳求。
哪里想着,他事情还没办好呢,孝懿皇后生父,他也该叫声郭罗玛法的佟国维就病逝了。消息传到宫中,康熙不免喟然一叹。
到底是亲娘舅,到底是老丈人。
就算他曾经罔顾圣命,阳奉阴违。跟马齐一起,借着他给胤礽搭的台子,试图将老八推举出来成为新的皇太子。
让他龙颜大怒,几度下旨斥责。
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听闻其丧信,也还是不免伤怀。命予祭葬,立碑,甚至欲带着小佟佳氏一道前去祭拜。
吓得周元火速入宫,匆匆忙就给他老人家跪了:“郭罗玛法离世,儿子知皇阿玛必然伤怀。但您去年遭逢大病,身子骨才刚刚强健了些许。可不敢再有大悲大痛,过大情绪起伏。不然真若毁损龙体,郭罗玛法在天有灵也必然不安……”
他这连哄带劝,闻听消息的隆科多、舜安颜等佟佳氏子弟也都赶紧进宫,呼啦啦跪了一地。
求皇上千万千万顾惜自身。
否则但有些许不妥,佟佳氏全族上下百死莫赎。
如此,才算打消了康熙念头。
再不提亲临佟佳府给自家老舅上香的事儿,只亲自撰写了祭文:鞠躬尽瘁,臣子之芳踪。赐恤报勤,国家之盛典。尔佟国维性行淳朴,擢内大臣。敬慎厥职,方冀遐龄。忽然长逝,朕用悼焉。特颁祭葬,以示悯恻……
书写完毕之后,由周元这个准皇帝,佟佳氏名义上的外甥亲自送到了佟佳府,并祭拜了佟国维。
也算使其哀荣无比。
亲自操持好了这些之后,周元忙往宫中向康熙回禀。
说完这些,又直接了当地将话题转到禅位事上。言说皇阿玛若是觉得体力还有些不支,不足以胜任朝务辛劳。儿子多帮衬些时日就是,可别说什么禅位不禅位的。
皇阿玛安在,哪有儿子越俎代庖的道理?
康熙皱眉:“怎么就是越俎代庖?分明是朕老迈,已经不堪整日里劳心费力。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为了朕的身体与大清,经过审慎考虑之后,朕决定让位与你。”
说这话的时候,康熙眼睛一眨不眨,特别认真的看着周元。
不带半点敷衍或者试探。
直言自己就是想学庄亲王,好好享受一下余生,试试含饴弄孙的快乐。
周元:……
有点想信,但还是不敢。
只能再度跪下,表示便是不禅位,皇阿玛也可以好好享受余生,照样不耽搁含饴弄孙。而且咱们还可以比庄亲王更高端,直接享受带重孙的快乐。
弘晖家的长子如今虚四岁,虎头虎脑,正是招人稀罕的时候。
为了让自家皇阿玛好好的,少些个幺,哦不,奇思妙想。周元也是特别舍得了,连自家乖孙儿都给卖了。
让素来温婉的乌拉那拉氏生平头一遭与他发了火:“爷这决定也太过草率了些,咱们凯旋才多大?让他往宫中伴驾,你不怕他冲撞了圣驾,也不怕吓坏了孩子吗?”
是的,小家伙乳名凯旋。
因为他出生的时候赵蒹葭正在西边战场上,与策妄阿拉布坦打得如火如荼。当哥的周元万千惦念,盼着弟弟凯旋。
正好弘晖福晋产子,弘晖过来报喜,并言孩子大名肯定是要皇玛法亲自取。
请阿玛先给取个小名叫着,然后,他家小阿哥就直接悲剧了。
被自家玛法脱口而出了个凯旋。
现在这个坑孙子的又要送小不点儿过去随驾,怎不让乌拉那拉氏这老实人发火呢?
在外头风风光光准皇上的四阿哥被狠狠数落一顿,直接把还有点小委屈的弘晖福晋给吓跪了。连说阿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赵蒹葭快快息怒。
虽然孩子确实小了些,但若能得皇玛法喜欢,也是他的福气啊!
到底自家爷世子名分早定,素来被公公期许。日后公爹君临天下,他肯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而自家这小不点儿未来会如何,就不一定了。
真有幸能入了皇上的眼,日后就算不能因此而正位东宫,也有了一层强有力的保护伞呀!
弘晖虽然也舍不得好大儿,但也知道这个时候阿玛只能想方设法地拖延。
咳咳。
就算是篡位的佞臣,想要逼着傀儡皇帝禅位的时候,还要来个三辞三让呢。更何况,皇玛法一辈子乾纲独断。就算如今看着数月未曾插手过政务,也依然是号令天下的唯一皇帝。
只有他坚持让,没有阿玛直接半推半就就给应了的。
也是该着周元没有提前登基的命吧!
事情过后没几日,又偷偷跟船去了趟海外的老九胤禟匆匆入宫。
跟他老子报告了一个大消息:“儿子不说,阿玛您绝对想不到。那李氏朝·鲜恨不得年年入贡,表面上乖顺无比,领了咱们大清多少赏赐呢?实际上,他们竟还用着崇祯年号!甚至还给明神宗朱翊钧跟崇祯立了个万东庙,取万折必东之意。”
“如此阳奉阴违,简直就是对大清的挑衅,这儿子哪能忍?闻听之后,便匆匆回京,跟皇阿玛禀报此事。”
康熙:……
果然被成功气到,并要下旨申饬。
但老九不远数千里匆匆回来,连自己最爱的生意都暂时放下了,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几句不疼不痒的申饬?
已经见识到外面世界有多广阔的他,可再瞧不上兄弟们的窝里斗了。
只盼着大家伙众志成城,往海外无限广阔的天地去开疆拓土。
他早就相中人家李氏了那丰富的资源与绝佳地理位置了,觉得极适合成为中转站。可对方毕竟是大清属国,不大好下手。
如今突然发现这么个大把柄,还能不积极利用起来?
嘿嘿。
这几年他可亲眼瞧着的,虎团把海军训练得可好。往来巡逻之间,沿海一带那叫个安静安全。以至于往来商船更多,沿海一带更加繁华。
百姓门无不交口称赞,都说皇上英明,给他们带来了个法青天。
偏虎团那小子没有仗可以打,每日里闲得抠脚,正好派去修理李氏啊!
怕皇阿玛以仁为名,不肯轻启战端。除了那李氏的悖逆之外,胤禟还献上了当地舆图与一应矿产分布情况。
他发誓,那一瞬,他看到自家皇阿玛眼睛亮了。
一改他刚刚进殿时那慵懒悠闲模样,像睡醒的雄狮般,立即精神抖擞起来。忙命人传老四与诸皇子入宫,共商大事。
刚听到这消息时,所有人都很愤怒,甚至直接把李氏朝鲜的国主跟策妄阿拉布坦划上了等号。归类于瞧着乖顺,实际上却是表面臣服、实际暗中积蓄力量,随时准备反扑的无耻之徒。
那么大个准噶尔汗国都在皇上的英明部署,冠勇公奋勇冲杀中变成历史了,更何况那么个弹丸之地?
十四第一个跪下:“儿子不才,愿率军出征,为皇阿玛、为咱们大清再添一岛。”
十三紧随其后:“皇阿玛刚决定加大海贸力度时,朝廷中便反对声无数。唯恐海外诸岛上之民纠结乱党,为祸大清。儿子愿与十四弟一道儿,将这些个隐患彻底扫平,亦为大清开疆拓土。”
连素来温润的五阿哥胤祺、足有疾的胤祐都不甘人后。
一时间群情奋勇,效忠声不断,都表示愿意亲赴前线挣一个开疆拓土之功。
素来只见儿子们勾心斗角,鲜少见他们这般齐心合力的康熙笑。周元就是趁着这么满堂热烈中再度跪下:“儿子也觉得李氏此举实在放肆,必须好生惩戒。否则都依样画葫芦,咱们大清在各属国面前还有何威严可谈?但兹事体大,非儿子所能擅专。还请皇阿玛您……”
如此这般的劝词康熙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周元才一开头,他都知道他后头要说些什么。
赶紧摆手打断:“老四莫妄自菲薄,这几个月朕看你就干得特别好,颇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区区蕞尔小国,你也一定能料理明白。唔,刚刚被李氏大胆给气着了,朕这心绪有些翻涌。快传太医来瞧瞧,可莫引发了旧疾啊。”
所有人等齐齐揉了揉眼睛:这真是他们皇阿玛,而不是披着皇阿玛皮子的庄亲王么?
哦,是老庄亲王。
本着告老就告个彻底的基本原则,庄亲王博果铎不但把职务辞了,还把王爵也给自家宝贝金儿子了。整日里含饴弄孙,再不就往一等公府跑。
你说周元人身为九门提督,与人往来素来谨慎?
那不要紧,老庄亲王表示自己如今无官一身轻了,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闲散宗室罢了。远离朝堂之外,自然不必再有诸多避讳。
伶牙俐齿到让周元人都很没招儿。
康熙才不管儿子们是如何震惊法儿呢,横竖他表完态之后就带着乖重孙一道往畅春园了。心疼孩子小,怕他想阿玛赵蒹葭,还把弘晖夫妇也一道带着了。
含饴弄重孙的同时,有兴致了还指点指点乖孙儿。
爷孙几个守着满园红紫竞芳菲的畅春园,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服又恣意。
只可怜了周元再度还政不成,禅位之事也不了了之。依然还得在乾清宫龙椅边上摆个小桌子,兢兢业业替父上朝、替他批阅折子。下朝后还得被兄弟们团团围住,各种被毛遂自荐。
连被撸成光头阿哥的老大跟老八都找上门来,非要给他展示下武力与参赞军事的能力。
第243章 分工合作怎么算,怎么都是挣钱买卖……
别人倒也罢了,这俩可都是确实掺和过夺嫡,且被皇阿玛重罚过的,周元哪儿敢乱用?
不怕把老阿玛从托病气成真病么!
对此,周元倒也不瞒着。特别开门见山地说自家虽了解兄弟们的才华,知道你们收拾李氏好比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但事涉皇阿玛心情,他也不敢擅专,需请示一二,循皇阿玛圣意而行。
两人原也没打量着能一朝成事,错不过是先打个提前量,表示一下自己也愿意为大清兴旺而尽心竭力的态度罢了。
闻言自然也谈不上失望,只对周元拱手:“如此,就劳烦四弟/四哥了。”
“好说好说。”
周元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接着又收拾收拾往畅春园求见。
正听小凯旋奶声奶气背诗的康熙皱眉:“瞧你那玛法,都一把年纪了还犹犹豫豫的。些许小事不知道自己斟酌衡量,还非要往畅春园来请示。”
当然,他这语气中虽充满了嫌弃,眼角眉梢之间却满是欢喜。
只看这个反应,弘晖就知道他心里其实满意极了。
自家阿玛这步棋半点没错。
果不其然,都不用他在旁边敲边鼓。皇玛法就能因为小凯旋下意识喊了声玛法而笑呵呵接话:“咱们凯旋想他了?那就给朕的乖重孙个面子,来啊,宣四阿哥觐见。”
“嗻。”刘进忠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将周元引进来。
有梁九功与魏珠两个前车之鉴,他全程规规矩矩没敢跟周元有任何私下交流。
周元也没有任何向他探问的意思,只大步流星入内,甩了甩马蹄袖行礼:“儿子周元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皱眉摆手,道了声起磕,接着便催他长话短说,莫耽搁他们祖孙和乐。
周元努力吸了吸鼻子,故作一脸委屈:“皇阿玛有孙儿跟重孙,就不喜儿子了么?”
这回康熙是真嫌弃了:“停停停,都四十多的人了还这般作态。吓到朕不要紧,吓着小凯旋了怎么办!”
周元:……
奈何不了老子,只能狠狠瞪儿子。示意他憋住,不可笑出声,更不能四处传扬,否则必让他知道家法厉害的样子。
一整个被威胁住的弘晖:!!!
无力反抗,只能忍到腹痛,坚决不让阿玛找到打击报复机会。
周元见状只轻笑,接着就又对康熙拱手:“皇阿玛,李氏之事……”
康熙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道:“既然说好全权交由你处理,朕便不会再插手。原本,朕打量着让礼部尚书具奏禅位事宜,但你既百般推辞,朕便也不强人所难。只依着你前番所奏,朕继续颐养,你依旧管着朝政。没什么事的话,你少来搅扰朕。”
嗯,是的。自打老九报告了李氏朝鲜事后,康熙便摁住了禅位的想法。
毕竟按照现在的方式,他便不禅位也没有许多劳累。但只要没正经禅位,年号就不会变。那么这期间所产生的一切政绩,就还与他有关。
哪个皇帝能抗拒青史留名的诱惑呢?更何况康熙这个素来爱惜羽毛的。
要不然前几年,他也不会因为一个仁字而颇为束手束脚,正经纵容了些个不该纵容的,也宽恕了许多不该宽恕的。
自打周元彻查盐政的时候,篦梳一样梳理了南方官场,百姓欢声如雷。
设立海事衙门,鼓励海贸。
西边儿又打了大胜仗,将整个厄鲁特蒙古故地都纳入大清版图,又加强了对藏地的管理之后。朝野之间赞誉不断,各地送来的万民伞都堆了好几间屋子。
作为皇帝,康熙自然无比欢喜自得。
原本,他还以为彻底拿下准噶尔汗国,使大清再多大片领土已经是不世之功,足够给他的帝王生活做一个完美的终章。
可事实告诉他并不,他们还可以调转目光,把阳奉阴违的李氏也给料理了。
因此上,他一改前头立刻马上就要禅位,直接进入养老生活的念头。而是采取周元前头的说辞,爷俩分工协作。
他当皇上,周元全面监国。
须臾间已经洞悉自家皇阿玛这个想法的周元笑:“好好好,都听皇阿玛的。只要您老人家龙体康健,心情畅美,儿子自然没有不依。”
“但儿子毕竟年轻少经验,初次全权做主如此大事到底有些手生。且有向皇阿玛请教的地方呢,您可不许嫌儿子烦。再有就是,闻听李氏阳奉阴违,竟敢如此愚弄朝廷诸兄弟们都怒不可遏。纷纷请缨,欲亲率兵马前去平叛。大哥和八弟也很踊跃,儿子不敢擅专,所以斗胆来问皇阿玛意见。”
胤禔跟胤襈么?
康熙皱了皱花白的眉,心里颇有些五味杂陈。
汗阿玛年纪轻轻染恙宾天,他小小年纪便继承皇位。十二岁娶妻,十四岁便当了阿玛。彼时,鳌拜未平,三蕃虎视眈眈。
可能是他年纪太小,宫妃也不大,本就难生下健康的孩子。再加上后宫倾轧,往来算计也多吧。总之是得一个孩子没一个孩子,到胤禔的时候都已经是皇五子了,叙齿四的周元更是皇十一子。
夭折率之高,简直触目惊心。
那些个想要反清复明的贼子们更借机散播流言,说他们爱新觉罗家早年打天下的时候杀戮太过伤了阴德,以至于损了子孙福缘之类。
内忧外患之间,简直折腾得他心力交瘁。
对于胤禔这个第一个立住,又虎头虎脑特别结实的好大儿,康熙也是真心喜欢过的。给他起乳名保清,待他出花时更罢朝数日地亲自照顾着。前些年随扈塞外时,保清意外落马伤了腿,自己更是直接命大军回转。第一次亲征噶尔丹,胤禔犯错以至于贻误军机。康熙甚至为了保护他,委屈了自己向来尊重的二哥福全。
偏那小子不知足,让他磨砺太子,他还起了取而代之的心。
从康熙二十七年就开始结党营私,纠结一批臣子成为所谓的大千岁党,与胤礽明争暗斗,也是伤了他这个老父亲的心。
胤襈更是……
康熙只提起这个名字来,就能想起那对死鹰,想起他大病初愈后因为不敢二字而跪到内门处请罪,尽显自己这个做皇阿玛的刻薄。
但除了这些之外,康熙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哥俩确实都各有其才。
若能利用得当,定是两个不错的帮手。
不过……
康熙沉吟,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周元:“你呢,你是个什么想法?”
考验说来就来,还这般尖锐又犀利,连弘晖不由为自家阿玛捏了把冷汗。就怕他这一个回应不当,不但禅位没有了,连这全权监国的差事也没有了。
周元却容色不变,略作思忖之后便认认真真开口:“回皇阿玛的话,若依着儿子来看,如今咱们大清正是蓬勃发展的时候,急需各种各样的人才。而大哥和八弟都是无逸斋里出来的,享受整个大清最好的教育。允文允武,有丰富的办差经验,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若运用得当,必能发挥出难以预料的良好作用来。比如大哥武功出众,在兵部多年,还曾随皇阿玛出征。带兵打仗,不说所向披靡,收拾李氏与南阳沿海些个不听话的势力却是尽够了。”
老八小心思多,笑面虎一个。
但长袖善舞,有非同寻常的亲和力,不缺心计也不缺手腕。
海事衙门成立,朝廷对于海贸采取积极鼓励的态度之后。以前琢磨着跟朝廷合作,却不得其法的外洋商人们也都纷至沓来。
随之所衍生的种种问题既多且杂,老八接手肯定游刃有余。
还有……
虽然满打满算,只全权监国几个月。但周元对兄弟们可有几十年的深刻了解,深知他们脾性,也早早琢磨了他们每个人都更适合做些什么。
但最后如何决定,还是得看康熙的态度。
所以说完之后,周元微笑拱手:“只是儿子的一点浅见,到底如何裁决自然还看皇阿玛圣意。”
康熙有些意外他这坦白与对诸兄弟看法的公正:“有虎头、赵蒹葭、三胞胎跟宝金、十三、十四,还有满朝文武在,你手里也不缺有用之人啊!竟还能顶着朕很可能会有的不悦,未曾是不同阵营的老大跟老八说话。这个心胸,就已经非常人所能及。只是你不怕朕从善如流,真如你所言的直接任命了吗?”
到底那两个虽身有其才,也同样一身反骨啊!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淑宁所好奇的。
赶着周元来给德妃请安,娘几个相聚在永和宫中。没有外人的前提下,淑宁也就问了。
在康熙面前,周元还能凤眼真诚地说上些个到底亲兄弟。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他们都已经知错了,并表示积极改正。
做弟弟做兄长的,自然要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拉拔一把。
若他们真能痛改前非,在各自领域内做出不菲成绩来,那不仅是大清的收获,也是他跟黄□□的收获与喜悦等等,哄得康熙眉开眼笑,直说你是个好的。
可当着自家亲亲姨母,周元可就不愿那么虚伪了。
他只轻笑:“为什么会怕呢?外甥如今可是占据压倒性优势,牢牢掌握着主动权。若大哥和八弟真能勤勉做事,便是外甥知人善用。就算功劳大破天,也是我有识人之明、容人之量。反之的话,便我不说什么,皇阿玛也断留不得他们。”
成则收获两个大助力,一大片名声与政绩。
败呢,虽可能有点饶是心善却不免心软的嫌疑,却也可以丝毫不脏自己手的拔出两颗大钉子。
怎么算,怎么都是挣钱的买卖好不好?
淑宁:……
好吧,境遇不同,选择也就不同。
梦中,康熙猝然离世,雍正仓促登基。四爷党和八爷党斗得如火如荼,雍正足足花了几年时间才算彻底稳住朝堂,有余力秋后算账。
如此情势之下,自然得小心防范,不肯给政敌多一丝丝机会。
老八他们几个也不服不忿,根本不愿意承认雍正皇位的合法性。各种暗戳戳给他使绊子,添乱子。逼得他连大义觉迷录都写了,自己儿子都过继出去了。
恨都恨死,还哪找什么容人之量去?
德妃可没有淑宁那样金手指的预知梦,她只觉得自家好大儿走一步看百步,实在能耐极了。
只可惜到底差了那么一点点运气。
但凡老九那杀才晚回来个月余,一切大概也就尘埃落定,她都得当上太后了。
可惜,有继续开疆拓土这么个大香饵在,皇上怕是有生之年都在想不起来禅让这回事了。
这就好像赛马,终于千辛万苦第一个跑到了终点。以为从此黄袍加身,整个大清都匍匐在自己脚下。结果裁判临时鸣笛,表示还得进行加时赛。
就算结果毋庸置疑,那份郁卒也依旧是谁比谁知道。
被叫了这么多年德赵蒹葭,她已经不盼着周元能跟十四似的,亲亲热热喊她一声赵蒹葭了。只盼有朝一日,能把这个德字升级成皇字。
宁寿宫、慈宁宫,还有畅春园里的镜峯都是好地方,她也想去住住。
周元:……
虽然时隔经年,他也为人父母。成了凡事要各种权衡利弊,不再纯粹的大人。有些理解生母当时的无奈与背后的用心,再不像童年那般疏离甚至记恨于她。
但是多年下来,也早早习惯,使得他对生母远没有对姨母那般亲近且有耐心。
自然说不出来许多解释安慰的话,只长话短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比起当被皇阿玛防备,处处不得自由的二皇帝。儿子还是愿意如现在这样,做个皇阿玛满意,朝野称颂的监国雍亲王。”
嗯嗯。
淑宁狂点头,连说这样真的是极好的。不但少了许多没有必要的烦恼纷争,未来还必定会被史书大书特书。
野史之中,今上这个仁字能不能名副其实不好说,但大外甥肯定跑不了一个孝名。
皇上几次三番欲传位啊!
大好龙椅摆在面前,他就不要,就不要。
只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孝子,上孝敬皇父,下提拔重用兄弟们。以一己之力,将诸子夺嫡变成诸子齐心,一起抵御外敌、发展大清。
啧啧,谁听了,不得说一声善呢?
在淑宁眉眼弯弯,滔滔不绝的描述之中,周元这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
果然,生他者德妃,知他者姨母。
当世之上,只有姨母最疼他,最懂他。寥寥数语之间,就知道他想什么,要什么。然后尽己所能地,助他去达成。
不但自己爱他如亲子,还影响姨父与表弟们也都全心全意为他着想。
姨父跟虎圆的劝慰提点,赵蒹葭那俩至关重要的乾坤蛋,还有虎宵表弟源源不断给他疏送的各种人才,在江南时虎团表弟对他的拼死相护。
晴晴表妹才那么一点点大,就愿意为了救弘晖跳下冰冷的荷花池。
越想,周元就越觉得姨母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对他好极了。
全力支持,从不求任何回报。
就算如今他已经明确了下任皇位继承者的身份,真正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姨母阖家也没有半个人来他面前讨好处,觉得他飞黄腾达了该如何如何拉拔家里云云。
跟皇阿玛那几乎全家上下一致背叛的老舅比,他简直幸福到上了天。
也就是皇阿玛海量汪涵,竟然能在他老舅做出那等事情之后还予以祭葬、撰写祭文、树碑立传。
换做是他,就算是立碑,也得在碑文上写下忘恩负义、不臣不舅的字样,让后来者们好好瞧瞧这墓里到底躺了个什么玩意儿。
诸般心思在心头闪过之后,周元心情更加大好:“皇阿玛前头提过,二哥再继续住在咸安宫不合适。着我在附近寻块地方,将他挪过去。并因为二嫂子临终之前曾亲笔写信,皇阿玛始终惦念着。吩咐我仔细思量,给二嫂子留下的大侄女琢磨个好婚事。我恍惚间想起来,咱们晴晴也该琢磨起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