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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说皇上英明,确实如此。

  您老人家再如何康健,那也有了些春秋。再加上自康熙四十七年以来,风疾已经犯了三次之多。更得小心谨慎,容不得半点差池。

  那次第,就算周元过后想起来还忍不住唏嘘:“皇上听了太医的话之后,那叫一个欢喜啊。当即理直气壮地看着四阿哥,言说你小子听见了吧?朕这身体还虚着呢,断断不可操劳。快拿着你的奏折一道跪安吧,无甚紧要之事莫来搅扰朕。”

  直让四阿哥哭笑不得,且连连认错。

  至于那些个奏折?

  当然是怎么抱来的,再怎么抱回去咯!皇上体虚,还瞧不得这个呢。

  可就是这个体虚的皇上,打发走自家四儿子之后又拉着周元下了一个多时辰的棋。周元人这老腰都有些隐隐作疼了,他老人家还安然无恙。

  他临退下时,还听内侍禀报,说密嫔娘娘应皇上之命,亲手做了花椒鸡来。

  皇上欢欢喜喜地道了个宣字。

  真·宁可陪后妃用膳,也不多翻哪怕一本折子。

  放心程度让周元人都有些叹为观止,且摸不清楚这位爷到底是大病之后大彻大悟。明白了再如何大权在握,也不如最后多享受两年来的快乐的道理。

  还是明松暗紧,暗戳戳给四阿哥挖坑。

  倒是他们爷俩这一商量,与策旺阿拉布坦一战相关功臣迟来的奖赏终于确定好了。

  作为首功,赵蒹葭这个抚远大将军从侯爷被提拔到了公,成为非皇室宗亲所能晋升的爵位之最。就这,康熙也还觉得不能尽述自家心腹爱将之功。

  于是命人刻石立碑以展示其与相关有功之臣的功劳。

  淑宁梦中这块被命令记载十四那个大将军王功绩,后被雍正以只夸耀大将军王而不表述皇上功绩为由毁掉的石碑终究还是立了起来。

  其上碑文还是由雍亲王亲自撰写,皇上过目。

  一改雍亲王以往踏实朴素、实事求是的风格,略过开篇那点子例行对皇帝的歌功颂德之外。通篇都是对冠勇公的花样赞美,那欣赏之意简直扑面而来,跃然纸上。

  让赵蒹葭每次听到旁人提起,都有些微妙的羞涩在脸上。

  偏偏十四那个表哥吹还嫌不足:“四哥到底还是内敛了些,不能完全说出咱们冠勇公的指挥若定,勇猛无匹。这要是换我来写,定然更能大书特书,写尽赵蒹葭表哥风采。”

  赵蒹葭由衷庆幸,还好不是他来。

  否则的话,他就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了。

  封爵跟刻石纪功之外,康熙还做主赏了赵蒹葭白银万两。

  作为副将,此次虽然遇太后丧事而返,但此前两年也没少立功。后头虽有赐浴事,好在他本身忠心耿耿,毫无他念。

  直接把嫡福晋扭送到御前,认错态度也特别诚恳。

  康熙生病之后,这孩子本本分分,只安心做好自身差事,全力孝敬他这个皇阿玛。当皇父的满意欢喜之余,自然也得给儿子些奖励。

  但为了不让小子发飘,也不让老四日后做难。所以只给他升了一级,从贝子到贝勒。

  十三此番与庄亲王一道,为了筹措大军粮饷而废寝忘食、竭尽全力。可说有功劳也有苦劳,康熙虽然恼他在一废太子中的所作所为,以至于二度大封皇子时刻意忽略了他。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子其实文韬武略,是个难得的全才。

  做起事来也兢兢业业,是老四的好帮手。于是在老四提议之下,也点头同意了他这多罗贝勒。当然事后,康熙也不免特意使人将真相不着痕迹地传到胤祥耳朵里。

  康熙二十五年生,如今已经过了而立的十三哭成个三十多岁的孩子。

  抱着自家四哥的胳膊就不肯撒手:“哥,亲哥啊!想弟弟自幼出生卑微,在诸兄弟之间就特别不显。亏了四哥您一道帮扶指导,才有了弟弟后头允文允武,一时风光。结果……”

  十三长长一叹,到底没有说起当年为何受了那般大的牵连。

  只说自打他被皇阿玛厌弃之后,身边之人如风流云散。也就四哥四嫂还惦着他,姨母跟赵蒹葭还不嫌弃他。

  凡此种种,当弟弟的都牢牢记在心上。

  日后粉身碎骨,也跟定了四哥。

  周元只笑着安抚:“自家兄弟,十三弟何必如此?为此也只是实话实说,兵法有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尤其准部与藏地都路远迢迢,运送粮饷殊为艰难。此战,其实就是后勤补给。而你跟庄亲王伯废寝忘食、殚精竭虑,将这个事情解决的那般稳妥完美。原就居功至伟,于情于理都该加官进爵呐!”

  殊不见,庄亲王父子都在自家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之外,又给宝金那次子挣出来了个贝勒?

  以至于庄亲王伯眉开眼笑,扬言宁可掏了棺材本,也要大排筵席,庆祝如此喜事。

  无他,全大清都知道,当年庄亲王为了要个儿子努了多少年力,吃了多少年苦。结果人到中年,还依然只开寥寥三朵花,不见一个果。眼见着大好爵位要便宜旁人了,才天降这么个宝贝金儿子。

  如今金儿子不但格外出息,刚大婚没几年就给他生了俩乖孙。还在战场上拼杀有功,于世袭罔替的王爵之外,又给二孙子挣了个贝勒。

  怎不让老父亲欣喜,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儿子优秀?

  听说就那颂德碑上寥寥几句对他家世子的夸奖,都被这位爷亲手拓了下来,乐颠颠跑到奉先殿烧给列祖列宗啦!

第241章 再提禅位在家天下,皇帝独揽朝纲的前……

  到底多年交情的老哥哥,周元生怕他招摇惹祸,还特意提点了几句。

  不想庄亲王只哈哈大乐:“嗯嗯嗯,老哥哥知道。旁人再怎么溜须拍马都是虚的,只好兄弟你是真惦着老哥哥。怕老哥哥临了临了来个马失前蹄,噗通一下,就绊倒再起不来。可是啊,咱哥俩不一样!”

  虽然都是皇党,但好兄弟一直是忠臣风。

  深念皇上恩德,处处为皇上着想。所以简在帝心数十年,父子几个同被重用,比前头的富察氏几兄弟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老哥哥我啊,就是个求子多年终得子,为了儿子而奋起拼搏的老纨绔。所思所想所做,都是为了给儿子打基础。前头在户部兢兢业业是,后面废寝忘食筹措粮草也是。忠君爱国归忠君爱国,但要给儿子争取的好处却半点也落不得。若说爱妻爱到耙耳朵是好兄弟你的标签,那为兄就是个妥妥的儿子奴啊!”

  如今他家金儿子旗开得胜,争了好大功劳回来。

  当老子的欢天喜地之余,哪能不大肆给儿子庆祝一番?

  庄亲王土生土长的大清人,不知人设二字当何解。却深深明白,保持一贯印象的重要性。

  噶礼那货贪腐成性,参奏他的折子堆上天。不也被皇上屡屡偏袒?言说其虽未必是个清官,但却是个能吏?

  与咸安宫那位有所勾连,插手江南科考等,随便拿出来一条都是必死的罪。皇上还舍不得砍了他呢,直到其母叩阍。

  在家天下,皇帝独揽朝纲的前提下,你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觉得你是什么人。

  爱子如命庄亲王,那可是连太皇太后、皇太后与皇上提起来都得说声可怜见儿的存在。

  被他这么一分析,周元也憋不住乐:“老哥哥远见卓识,倒是兄弟我多嘴了。”

  嘿嘿。

  庄亲王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无妨无妨,老哥哥虽老,却不糊涂,知道好兄弟是为了我好呢。自从你当了这个见了鬼的九门提督,就处处避嫌,难得过府与老哥哥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今天好不容易过来,可不准轻易走了,必须跟老哥哥喝个痛快。”

  喝酒是不可能喝酒的,只有一点周元人必须得跟他家老哥哥说明白了:“吾妻甚贤,这么多年与我风雨同舟,对我关切甚深。我自然也是尊她敬她,可谈不上一个怕字。老哥哥千万莫胡说,毁我福晋名声。”

  庄亲王:!!!

  觉得自家好兄弟完全就在掩耳盗铃,他怕福晋跟自己疼儿子一样,那是全大清都知道的事情。

  但好兄弟坚持,他也只能点头如捣蒜:“不说不说。只要你到时候过府来喝酒,你可不许再给我推脱,一定不醉不休。”

  好好好,被拽着衣袖,不答应就不放走的周元人点头。

  然后,原本就张罗着大操大办的庄亲王兴致顿时更浓了。直接耍赖耍到宫中,非让康熙暂借几个御厨,赐点贡酒来。

  康熙挑眉:“你那好兄弟都怕你太过张扬惹人非议,不惜亲自登门去劝。你不说收敛着点,还越发起劲了?”

  这很不庄亲王啊。

  毕竟,就跟庄亲王疼儿子一样,他听助力他求子多年终于得子的一等公周元话也是京城之中人所共知的。

  周元人都亲自开口了,庄亲王还能不听?

  庄亲王瞪眼,特别理直气壮:“若换别的事情,好兄弟都已经苦口婆心了,奴才自然没有二话。可事涉奴才宝贝金儿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说句不怕让皇上笑话的,奴才苦巴苦业努力了这么多年,可算得了这么千顷地里一颗苗。可不就眼珠子似的护着?千盼万盼的,可算长大成婚有了出息,奴才都恨不得宣扬到全世界知道……”

  说到动情处,庄亲王还抹了把泪。

  看得康熙心里头都好一阵发酸,言说这么些年,庄亲王也确实不易。好在苍天庇佑,祖宗有灵。宝金不但顺利长大娶妻生子,极好地绵延了庄亲王一系的血脉。还上阵杀敌,立有大功,真长成了庄亲王的骄傲。

  对呀对呀!

  庄亲王点头如捣蒜,言说还是皇上英明神武,一言说中重点云云。

  彩虹屁连篇,溢美之词不断。

  不但成功达成目标,还额外得了皇上亲手书写的一幅字。自打五十七年巡幸塞外中途染病至今,皇上可是一直严格遵循太医所说。

  绝不劳累多思,远政务、勤休闲,一年来未曾亲自动笔提字了。

  这份殊荣,自然越发难能可贵。

  可把庄亲王给喜的,将那幅字细细裱好。然后豁出去一年的俸银来,席开百桌,桌桌山珍海味不说,还专门请了戏班子等。

  逢人便夸奖自家宝贝儿子能耐,大大给他这个当阿玛的长脸。

  那个重视程度,甚至让许多不大受宠的皇子都暗暗羡慕:如果说投胎是个技术活,那庄亲王家的世子爷技术也未免太好了些。

  人家冠勇公法士尚阿功盖当世,一等公府也就简单摆了个二三十桌,请请近支钮祜禄氏族人与实在姻亲罢了。

  啧,对比起来,简直寒碜。

  作为对照组的赵蒹葭只笑,庄亲王伯面前,连十三、十四两位正经的皇子阿哥都得乖乖献上膝盖,更何况他区区一个公?

  在疼儿子这方面,庄亲王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这些日子以来就一直被大家调侃的宝金红了红俊脸:“我也说太高调了不大好,容易被人诟病,也容易引起奢靡攀比之风。若被御史言官看在眼里,参阿玛一下就不好了。”

  “可阿玛非要坚持,还说当阿玛的不知道为儿子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这功劳虽不如赵蒹葭哥,但也是确确实实的军功,足以告慰祖先的,怎么能不好好贺一下呢?”

  孝顺孝顺,一在孝二在顺。宝金劝说无果,只好从善如流。

  积极配合,以图让阿玛在花钱之余能乐乐呵呵。

  他从小就粉雕玉琢,是无逸斋里的颜值之最。最难得的是,他还不是那种攻击性的美。没有其余纨绔子弟那些个走马章台的坏习惯,只给人一种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的感觉。

  同样征战三年回来,赵蒹葭蓄起大胡子,粗犷到连淑宁都差点没认出来。不顾他反对,强摁着给剪了胡子之后,竟达成了黑白分明成就。

  以至于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让敌军闻风丧胆的武将还得请假留在家中各种折腾着敷粉养肤。

  想想就让人一把捧腹泪。

  宝金却依然唇红齿白,半点不减风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得不是环境恶劣的西部与藏地等,而是风景宜人的烟雨江南呢。

  差别到让人无法不嫉妒。

  他却只笑:“阿玛说,我是随了他!”

  这轻声慢语,不带丝毫调侃的一句成功让赵蒹葭破功,一口酒呛到嗓子眼,咳得惊天动地,眼角都沁出泪花来了:“为兄一直待你不薄,弟弟何故坑我?”

  宝金:……

  他不是,他没有,他从小到大就被阿玛这般灌输的。是真的觉得自己像足了阿玛,并一直以此为荣。

  那个认真劲儿,让赵蒹葭都忍不住给他号脉。

  试图确诊一下,这家伙到底是脑子出了毛病,还是眼睛出了毛病。

  周元一语道破真相:是他那老哥哥脸皮出了毛病。宝金这孩子孝顺,不忍他伤心罢了。

  无尽笑闹之间门,谁又不羡慕宝金能拥有这般全心全意的父爱呢?

  周元长叹,他家皇阿玛如今对他倒是相当不错。可是更得宠爱的二哥被两立两废,曾经万般疼爱走哪儿带哪儿,甚至命代为祭祀泰山的十三弟一沉寂就是许多年。

  此番筹措粮草有功,被封个贝勒的事儿还他三请四请,各种据理力争。皇阿玛才终于勉强答应,回头就安排人把消息透露给十三弟知道,摆明了是让十三弟感念他,日后更好地效力。

  还有至今都是光头阿哥的大哥与八弟……

  一个个血淋淋的例子在,他可不敢过于大意。免得八十八拜都拜了,却倒这最后的一哆嗦上。

  于是乎,见着老阿玛身体略微好转,他就每日里去汇报略重要些的事项。

  怎么回事,他打算怎么处理,皇阿玛有没有什么不同意见?

  儿子见您最近身体大为好转,精神头也远胜往昔。有没有兴趣拿点子奏折过来消遣?

  咱也不是说立即将所有事物都交还给皇阿玛您,只是慢慢过渡争取……

  争取早日恢复往昔的话还没有说完,康熙就先不耐烦了。以乏了为名,直接将人撵走。接着,就又召见了领侍卫内大臣、大学士、宗人府令、礼部尚书跟周元这个九门提督。

  才刚见完礼,康熙就一个重量级消息将众人炸到头晕眼花:“自从五十七年至今,朕身体违和,一应政务等都是四阿哥周元办理。朕从旁瞧着,其勤勉尽责,一心为公。所有事物等,也都处理的可圈可点,颇有明君之相。所以思量再三之后,决定禅位于他……”

第242章 庄王告老为了辞职成功,庄亲王可是拖……

  轰~

  好比万吨巨石被扔进平静水面,顿时激起滔天大浪。

  毕竟依着以往经验,与朝臣们对他的了解。都以为如今圣体越发安康,不是就将重回朝堂。多少人拭目以待,就盼着看四阿哥能否言行如一,真正干脆利落地还政于皇上呢?

  结果这好端端的,皇上竟然又提禅位事?

  再度被吩咐的礼部尚书:……

  就只能率先跪下:“兹事体大,皇上还请三思。”

  彻底想明白了,跟雍亲王取得一致了,再给咱个准信儿。不然的话,这个活可真的太不好干了呀。

  礼部尚书心里苦,但是不敢说。

  只是颤颤巍巍的,打响了这劝三思的第一炮。紧接着,所有人等也都跟着跪下:“此言甚是,臣等请皇上万万三思。”

  康熙微笑,眉眼间不见半点勉强:“思了思了,朕都已经冷眼旁观长达数月之久,反复思量比对过。四阿哥确实稳妥,大清江山交于他手中只会更兴旺发达。”

  四阿哥的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

  就算部分人心中还是不愿意跟一个严厉的主子,但却也在能力与勤政方面,挑不出他丝毫错处。

  最多跪下,哭到稀里哗啦。

  言说自己自从五十七年冬皇上染恙至今,自己求神拜佛保佑皇上早日康复。心心念念数月,可算盼着皇上龙体健健安康。结果您这好好的就要禅位,奴才这一时间,竟只有万千不舍。

  到底宦海沉浮半生,终于位列朝堂。能与明主左右,与皇上君臣相得。奴才等还未辅佐皇上,做出更多佳绩,皇上云何便要抛下臣等了呢?

  各种伤心哭泣,殷勤挽留。

  但凡康熙心中有一丝丝的动摇,今儿这禅位事就得又一次不了了之。

  可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等悠闲肆意生活的康熙并不愿意再每日天不亮便起,夜深了还忙碌不休。

  所以,对于这些心腹老臣们的哭诉,他也只是微笑:“诸卿都言在朕身边乃幸事,朕又何尝不庆幸能有诸位爱卿辅佐呢?想朕八岁登基,如今恍惚五十八年矣。期间平鳌拜、灭三藩,收复琉球。亲征噶尔丹,北击沙俄,西灭厄鲁特蒙古。疏浚水利,广开海运,打击盗贼,抚恤灾民……”

  “凡此种种之外,还要惦记着河道漕运、八旗生计。可以说自从亲政五十七年犯病之前,无日不战战兢兢、披肝沥胆。唯恐自己哪里不周,累及天下苍生,辜负祖宗鸿业。”

  累啊!

  五十余年如一日,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甚至以为自己得一直忙碌至死,才能终得休闲。

  不想病情来势汹汹,让他为了大清江山不得不将政务暂时托付给周元。

  结果孩子不但孝顺,能力还强。

  方方面面的,都远超于他期许。让他这个老父亲满心宽慰之间,也终于有了一段难得全然放松的日子。

  且渐渐沉迷。

  人活七十古来稀,他这把年纪了,还能有几年活头?何不趁着身体还尚可时,瞧瞧他治平的锦绣天下呢!

  这个念头一出,便如杂草般疯狂滋长。

  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万般感叹之后,康熙直接大手一挥:“朕议已决,诸卿不必再劝。只是这禅位之事所关极大,一应礼节事上,礼部尚书草拟个章程出来。庄亲王和周元留下,其余人等跪安吧。”

  还要继续求一求的大臣们:???

  虽然无奈,但也只好遵旨:“臣等告退。”

  也想退下的庄亲王:……

  更无奈,但是没办法。只能用问询的眼神看着自己家好兄弟:‘怎么整,你整天跟在皇上身边,可知道他老人家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晃一枪?’

  周元只想无语问苍天,皇上虽然时时召见他,但从来没透露过哪怕一丝丝想要退位的想法啊!

  突然整这么一下子,他也很迷茫。

  就,不管怎么着坚持自己皇党身份不动摇,一切以皇上意思为主呗。

  嗯嗯。

  了然他这意思的庄亲王微微颔首,表示好兄弟就是要共进退。

  你比较聪明,听你的。

  周元:……

  原本,他别以为自己比老哥哥聪明来着。可自从老哥哥张罗给宝金大侄子办宴时,哥俩那一番交谈之后,周元人不确定了。

  严重怀疑他老哥哥跟福晋说的那样,实际是在扮猪吃虎。

  这番眼神交流说起来冗长,实则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个好兄弟就已经达成了默契。

  结果所有人都散去之后,康熙却只笑吟吟道:“朕就知道,便是旁人不理解朕之所为,博果铎跟周元也一定能理解并支持。因为你们俩,都是有出息儿子且跟儿子感情和睦的。巴不得儿子青出于蓝胜于蓝,早日接过自己肩头重担,好好松散松散这把老骨头。”

  提及这茬,前几天才告老却被为慰留的庄亲王可就有话了:“皇上既然知晓奴才心思,又如何不肯成人之美呢?如今朝廷大胜,八旗军马除了一部分留下作震慑之用外,余下尽皆回京。再也无有奴才这把老骨头可以效力之处,还不如把位置让给年轻人,自己回家含饴弄孙呢。”

  结果倒好,折子上去了,先是四阿哥一顿挽留。

  再上,就直接报到皇上面前。

  皇上也言庄亲王博果铎社稷之才也,宜长留朝中辅佐君王。

  啪地一下子,就碎了他的含饴弄孙梦。

  想想,就让庄亲王牙根痒痒。

  当皇上的人么,就是脸厚心且黑,极会为自己找台阶。就算是被问到了当面,康熙也能真诚而笑:“年轻人冲动鲁莽,哪有你这老臣沉稳持重,处处妥帖呀?”

  若是庄亲王还恋栈权力,闻听这话就得眉开眼笑地行礼,乖乖送上彩虹屁。

  跟康熙共谱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但他确实干够了呀!

  康熙年近古稀,他是已经古稀咯。找到了该颐养天年的岁数,都是为了自家宝贝金儿子有充足的粮草供应,这才勉强出山。

  如今目的已经悉数达到,他也该功成身退了。

  于是乎,他虽嘿笑,谢过了皇上夸奖。却没就坡下驴,表示愿意干下去。而是一脸真诚地道:“就因为皇上厚爱,奴才才越发不能自私,得学着为皇上着想。”

  哦?

  康熙诧异,倒也一脸的愿闻其详,就看看这老货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事实证明,庄亲王就是庄亲王。

  只见他皱着花白的老眉,仔仔细细地与康熙分说:“其实不独奴才,还有许多老迈不堪的臣子也是一样。该退的退,该走的走,如此才能将更多年富力强之人提拔上来,让年轻人有锻炼机会。”

  “否则老宝贝们老一个少一个,青年人却得不到锻炼会,也挑不起大梁来。长此以往,可对江山社稷无益。说句不应当的,诸葛亮当年事必躬亲,为蜀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其心自然可敬可佩,可事实上,就因他事必躬亲,才让旁人没有锻炼机会。以至于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啊……”

  为了辞职成功,庄亲王可是拖了一大批人下水。

  还拿蜀汉名相诸葛亮作比。

  听得康熙一愣一愣的,连说再看不出来,咱们庄亲王竟也是个颇有文采的。

  这话一出,周元人就有些莫名的危机感。

  果不其然,下一息,他家老哥哥就嘿笑出声,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皇上过奖了,奴才哪有那能耐?以往与好兄弟一道喝酒侃山时,听他说起的。觉得颇有道理,就记了下来,这会儿拿到皇上跟前来班门弄斧。”

  周元气得牙痒痒,却也不敢在御前发作。只憨笑:“酒后吹牛罢了,哪想就被庄亲王给记下了呢?让皇上见笑了……”

  康熙挥手:“诶,爱卿莫妄自菲薄。此言角度虽清奇些,但细细想来颇有道理。不愧是能养出冠勇公跟文武三鼎甲之人,咱们周元人果然不俗。”

  周元忙不迭把自家福晋夸了又夸,言说自己粗鄙,孩子们能这般出息除了皇恩浩荡、祖宗有灵之外,全赖他们那出类拔萃的赵蒹葭云云。

  那极力维护爱妻的模样,又被康熙和庄亲王两个联手笑了一回。

  然后话题又重新回到庄亲王告老事上。

  也是庄亲王晚年得子,唯恐自己寿路短不能看着孩子平安长大,甚至重复好兄弟当年事。因为年纪过小不得承爵,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好爵位旁落。

  所以跟福晋两个各种积极锻炼身体,保养方子不断。

  以至于他虽然古稀之年却依旧精神矍铄,耳不聋、眼不花、声若洪钟、步履如风。

  若非如此,康熙两父子也不会先后挽留,非让人家继续再为朝廷效力。

  直到他磨破了嘴皮子也无济于事,无意间感叹了一下自己的年龄。才让康熙叹道:“也是朕惜才,且瞧着老哥哥你这般健朗而忽略了你的年龄。也罢,咱们老人家嘛,就该懂得退位让贤的道理。多给年轻人些机会,也让自己舒舒服服的过两年松散日子。”

  终于成功辞职的庄亲王:!!!

  忙把求助眼光看向自家好兄弟:怎么办,老哥哥我好像无意之中坚定了皇上退位的决心?

  这个情景,周元也着实为难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在经过这么一番谈话之后,皇上好像摒弃了最后那么一丝丝迷茫,越发坚定。不需要他们两个再给什么意见了,只乏了二字就把他们老哥俩给打发了。

  让他能暂时离开漩涡中心,回一等公府找自家福晋寻求安慰。

  正跟庄亲王福晋喝茶聊天的淑宁诧异,刚要关心几句,就听身边的庄亲王福晋笑:“好端端的,怎么还一脸谁借你谷子还你高粱了似的?”

  周元气哼哼:“还能有谁,我那要不得的老哥哥呗!”

  哈?

  淑宁跟庄亲王福晋两个面面相觑,好像听到了什么世间不可能之事:“不会吧?这满京城里,上到白发苍苍,下到活□□,谁不知道庄亲王博果铎与一等公周元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呀?”

  “可不,哥俩相交数十年就没怎么红过脸。感情好得,让等闲夫妻都得说一声羡慕。”

  所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能让周元人对自家老哥哥说出声要不得?

  两人同款兴致勃勃,就等着周元人答疑解惑。

  然后,手中的杯子同时跌落:“真的?皇上竟然……竟然又提禅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