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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说因为十四爷来得匆忙,没带换洗衣裳。也不好让他个堂堂皇子阿哥,穿太监衣裳。可当时,贤郡王也在汤泉行宫。

  那么大个郡王,总不会没点子换洗衣裳吧?

  要么说,人是种爱联想的动物呢?且喜欢按着自己的想法去框定旁人,不顾事情真相。弘旻瘦削,十四高壮。他的衣裳,十四也穿不了啊!

  倒是康熙年老,越发宽松不拘束。常服都以舒适为主,能勉强套进去十四这个大块头。

  祖孙三人谁也没拿这个当回事,老九的敏感也只在生意上。

  要不然他也干不出来明明不是八爷党,却在胤襈第一次被康熙嫌弃时,跟老十四一道为他求□□。后头老八生病,康熙都已经明旨让人送他回家了,其余皇子也都同意。

  偏他看老八病笃,唯恐他在往来挪动中有什么不测,所以迟疑反对,以至于皇父再次下旨。

  为这个,他家福晋奉赵蒹葭之命,差点把他耳朵拧掉。

  别家爷们出去当差三年两载不回,家里的怕不是要泪流成河,满心怨念。只有他们家,赵蒹葭欢喜、福晋雀跃。恨不得连夜给他收拾行李,赶紧暂离这个漩涡。

  快少点骚操作,别明明不群不党的,还每每凑上去被牵连。

  爷孙四个,仨不拘小节,另一个就没啥政治敏感度。以至于外面闹得如何沸反盈天,汤泉行宫里也一片岁月静好。

  康熙关注西方战事,但有闲暇,有点精力就不免将十四唤过来细问。

  十四呢,则感谢他九哥在皇阿玛的英明领导下积极发展海贸,给朝廷挣了许许多多钱,也给西边战场补充了源源不断的军费。

  “这打仗,很大一部分就是打钱,打供给。咱们万里迢迢而去,对气候之类本就不甚适应。粮饷上若再有什么差池,不用敌军打,自己就士气低迷啦。感谢皇阿玛跟九哥,让咱们从没有这方面的苦恼。”

  老九嘴角微僵,虽然至今不喜老四,但也不至于冒认了他的功劳。

  尤其还当着小侄子的面。

  闻言忙轻咳了两声:“十四弟过奖了,皇阿玛固然英明神武,总揽权纲,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但不管是前头的盐政还是后面海事衙门,都是四哥主导。我一个帮忙打下手的,可不敢贪了他的功劳。就是后头的海贸,我这也是仗着咱们大清物华天宝,虎宵那小子的怀表天下少有……”

  弘旻发誓,那一瞬间,自己清晰地看到了十四叔嫌弃的眼神与皇玛法纵容的笑。

  果然。

  四与十四,周元与胤祯不和是真的。

  皇玛法也确实对十四叔颇多包容,就好像自家阿玛对他一样。喜欢见小儿子聪明活泼,乐于他建功立业,很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

  但实际上,不管是他还是阿玛都知道。有大哥珠玉在前,不管是从感情还是礼法上,阿玛都不会把雍亲王府托付给他。

  就算日后阿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就,希望十四叔也能早点明白。

  跟他一样在亲哥护持下愉快躺平,做尽一切想做之事。只要不造反,保证能风风光光、快快乐乐到老。

  康熙这回病得实在严重,在汤泉行宫调养了月余,身形也还是癯瘦极了,仅剩着点皮包骨。

  脚上倒是稍微好了点,但也还是不良于行。

  稍微起早些,就手颤头摇。略微急切点,便不免心跳如鼓,面色苍白。旁人骤见,不免妄起猜疑。以为这大清天下随时能换个新主子,然后各自筹谋。

  为防如此,他是能不接见群臣,就不接见群臣。

  明谕说知道臣子们都惦着他,但他如今身体欠佳,实在无精力查看许多无关紧要之折。底下的臣子们,折子上少些称赞之词,都是为他减轻负担。

  但他乾纲独断多年,许多事情大臣与九卿等哪敢妄断?

  只能具折陈奏,雪片般的折子飞向汤泉行宫。

  无奈之下,他只好抓住了胤禟、胤祯跟弘旻这三个现成的苦力。让他们换班念折子给他听,按照他的意思代为批阅,然后与他过目。

  这么一来,工作量就减轻了许多。

  若对皇位有些想法的皇子听到这任命,怕不是要高兴得跳起来。

  但这仨没有啊!

  老九只心心念念回广州去搞海贸,亲自随船出海去瞧瞧。十四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皇父身体康健,皇玛嬷早日入土为安。

  如此,他就能快点返回前线,跟他赵蒹葭表哥一道冲杀四方,给自己挣个铁帽子王。

  弘旻更唯愿在父兄护持之下,一辈子吃喝玩乐。

  自然都视这个命令如烫手山芋,谁都不想沾手。弘旻倚小卖小,揉着自家皇玛法对腿不肯撒手:“皇玛法足疾未愈,每日里都要好生按摩,舒筋活络。此等大事,交给旁人我可不放心。还是我亲自来,尽孝又尽心。其余诸事,就劳烦九叔跟十四叔啦!”

  胤禟摇头:“若可以,我何尝不想长留皇阿玛身侧,当他老人家的眼耳口鼻?可你也听你十四叔说了,打仗就是打钱。西边战事一日不停,就一日需要源源不绝的金银。那厄鲁特蒙古虎视眈眈,屡次犯我大清。不趁着他们仓皇四顾的时候彻底剿灭,就容易养虎贻患。”

  “为免日后百年之忧,我觉得我还是回到广州去。继续抓银子支援前线不说,有我这个皇子镇着,一众官员们多少有些顾忌。为啥?怕我见贤思齐,学你阿玛那样,也篦梳似的把两广官场也梳理一遍啊!你小子别看这点顾忌不大,但也足够让他们谨言慎行。让刚刚成立没多久的海事衙门能好生发展,海贸能越做越好……”

  提起这些相关,胤禟简直滔滔不绝。

  满眼都是连康熙都没见过的熠熠华光,让他那桃花眼都分外有神。

  再者就是自打这小子到了广州后,国库就源源不断的往回运银子。让康熙不止有底气能跟策妄阿拉布坦斗到底,直至把整个厄鲁特蒙古都纳入大清版图。

  还惦着那货一旦败走投降沙俄,他就派自家冠勇侯直接率军打过去。

  将之前签订的条约悉数撕毁,再从沙俄那边咬下块肉来。

  除了打仗之外,抚恤将士、八旗生计、河道漕运等,哪样不是需要海量银子的?

  这些年与蒙古各部合作加深,又有嘉禾土豆。国库倒是不像康熙初年那样,还得抠抠搜搜、四处省俭。但有钱花跟随便花,那从来就是两个概念。

  为了源源不断的银子,康熙还真点头让九儿子跪安了:“行行行,难得你小子有这么份孝心。那这就收拾收拾,回府上与你福晋小聚几日,往宫中给你赵蒹葭请请安。等过些日子奉你们皇玛嬷梓宫入了地宫后,你就再回广州吧。”

  “那您这……”

  “朕这边有十四、弘旻,还有许多宫女太监伺候着、恨不得整个太医院的国手陪着,又有什么大碍?你小子只管踏踏实实,做好你自己的事。他日西边战事毕,朕论功行赏,未必不能给你个郡王,甚至亲王当当。”

  这算是承诺了吧?

  是吧是吧!

  主力如他只升了一级,从可怜兮兮的贝子变成平平无奇的贝勒。倒是实力那个憨憨,因为先他一步,竟然还就误打误撞得了个首功,因此而成功晋级为敦亲王。

  连外人提起来,都得说一声九阿哥可怜。

  九阿哥本人岂不是更唏嘘?

  得知自己还能有迎头赶上的机会之后,胤禟那叫一个欢喜雀跃。忙不迭跪地谢恩:“皇阿玛,您就瞧好吧,儿子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话落人跑,那叫一个争分夺秒。

  十四慢一步跪下,就已经慢了整个世界。他家刚刚还万分和蔼,满是期许的皇阿玛瞬间冷了脸色:“怎么着,广州那边非老九不可,西边战事也离了你就不行吗?”

  这话十四就算敢说,那也没人敢信啊。

  毕竟自从大军出征以来,一直都是赵蒹葭这个抚远大将军指挥若定。就算被策妄阿拉布坦这家伙兵分两路,偷取了藏地。那也不是他这个主帅之过,而是敌人过于狡猾又大胆。到了穷途末路时候,竟然没有往沙俄方向逃跑,而是铤而走险,强取藏地。

  不过这么一来,一旦朝廷全面胜利,对藏地的实际掌控力也能空前增加。

  到时候,赵蒹葭表哥这‘过’也能顺势转为滔天大功。

  算算打下来的疆土面积,他这功劳就是比起其祖额亦都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全国上下的眼睛都盯着,皇阿玛也耳聪目明,他完全赖不了。

  就算能,也不敢。

  一则兄弟情深,二也怕表哥发怒,一个控制不住力道直接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届时皇阿玛若在,也最多狠狠训斥他一顿,顺势卸了他的兵权。

  若皇阿玛……

  换了狗老四上位,没准爱重表弟胜过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明里训斥、暗里安抚甚至夸他干得漂亮。轻飘飘责令赵蒹葭表哥道歉,就以情有可原四字把一切都给略过了。

  越想越怕的他直接把头摇成拨浪鼓:“瞧,瞧皇阿玛这话说的。有您的英明领导,冠勇侯指挥若定。儿子这个副将也就只有尽己所能、拼命冲杀的份了。最多,最多帮着表哥压制那些个出身高贵的八旗子弟,监管好粮食运输,跟地方贵族打好关系等。”

  功劳还是有许多功劳的,但绝称不上不可替代。

  见他不贪不枉,老老实实,康熙才满意点头,真心实意里又夸了赵蒹葭一顿。言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实在是大清的一员福将。

  这才多久呢?

  就已经打下吐鲁番、占了策妄阿拉布坦的老巢伊犁,再光复藏地,整个大清的版图都要随之一变。

  十四跟弘旻两个都连连点头,赞叹不已。

  赵蒹葭表哥/表叔能耐,冠勇侯之名实至名归,确实勇冠三军。皇阿玛/皇玛法太有识人之明,太知人善用。

  有了您们这样的明主名臣,实在是大清之福,天下之福,也是百姓之福。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更何况康熙自己也时常得意对赵蒹葭一路以来的破格任用,亲手打造出来这么一个震古烁今的将星呢?

  好一阵吹嘘与被吹嘘之后,康熙才又把话头转回来:“既然如此,十四你就多留些时日,多帮朕分些忧。你这孩子素来孝顺,再不忍看着为父带病坚持,不得休养吧?”

  这话一出,弘旻心里就暗叫了声糟。

  仿佛看到了十四叔的沦陷。

  果不其然,十四叔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皇玛法一卖可怜,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帮帮帮,皇阿玛您怎么说,儿子就怎么帮!民间还有话说养儿防老呢,更何况儿子生在皇家自小就锦衣玉食,受您万般疼爱。如今有些微报答你,为您效力的机会,儿子自是粉身碎骨亦不辞。”

  康熙满意点头。

  接着十四就开始忙活起来,每天口干舌燥地为皇帝老子诵读奏章。战战兢兢地用蓝笔在上头写上批注,然后交给皇阿玛御览。

  多了这么一个大帮手,康熙批阅奏折的速度明显加快。

  可是也很快,就被诸臣跟诸皇子看出不对来。

  臣子们只知这并不是皇上手书,曾一起上学,对彼此都有深刻了解的皇子阿哥们却直接认出了十四的笔迹。

  好家伙,直接一个好家伙。

  连奏章都批上了?

  这还能不是皇阿玛对老十四刮目相看,甚至有委以重任意?

  等皇上终于移驾畅春园,老十四可算有机会回家看看时。就发现自家福晋空前欢喜与……恭敬?那感觉,就跟赵蒹葭表哥打下了伊犁时一样,大写的胜利在望。

  十四皱眉,他都二三年没回来了,福晋难道还能再给他添个麟儿不成?

  完颜氏眉眼含笑,万分恭敬。

  亲自伺候他洗漱,连说自己再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着滔天福分。天可怜见儿的,毕竟自家爷非嫡非长。可谁料想,西边战事建大功,皇阿玛龙心大悦。

  不但将龙袍赏给她们爷穿,还让他插手批阅只有天子才能批阅的奏折呢?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前头被婆婆折腾着抄佛经,拣佛豆,又苦兮兮给皇太后守了多少日陵的闷屈都彻底消散,只剩满心期待。

第230章 十四甩锅皇阿玛诶,您可把儿子坑苦了……

  什么东西?

  十四万般惊愣,拉着完颜氏的手就欲质问。结果只听她娇嗔一声:“爷轻着点,都拉疼妾身了。”

  这个时候,十四哪儿还有啥旖旎心思?

  他只冷着一张脸,目光如鹰隼般盯住完颜氏:“你最好老实给爷交代,到底哪听来这些个荒唐言的?”

  完颜氏茫茫然:“如今满京城都传遍了呀!说爷您征程仆仆归来,皇阿玛万分心疼。不但赐浴汤泉,还赏了您件龙袍。更让您代为批阅奏折,其中之意不已经很明显了吗?”

  明显个卵!

  十四气到咬牙,又不能说自己当日实在太味儿了,熏得九哥都怕他……

  咳咳。

  为了观瞻,也为了皇阿玛圣体。所以才让他在汤泉宫沐浴,因为找不见合适他的衣裳,皇阿玛才赏了他件没有任何龙纹的常服。

  只满腔怒火都奔着完颜氏:“亏你还是个皇子福晋,竟人云亦云至此。你这肩膀上扛的家伙事,除了吃饭造谣之外再没有别的用途了吗?这等诛心之语,你当皇子福晋的听了不马上把人绑起来寻根溯源,并立即报与宫中知道。还跟着沾沾自喜,做起皇后的美梦来了。”

  “妾身……”

  “你什么你?少给爷哭哭啼啼!”十四甩开还拉着她的手,让她猝不及防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若在以往,十四再怎么,也得赶紧把人扶起来,请太医瞧瞧别再摔坏了。

  但现在,他只一脸郑重:“关乎着咱们阖府生死的大事,你最好给爷好好想想。这谣言到底从哪而起,你又是听谁说的。原原本本交代好了,不许有丝毫掩藏。否则的话,别怪爷不念夫妻情分,直接揪着你去畅春园,求皇阿玛允许爷休妻。”

  完颜氏唇角微僵:“爷,爷说笑了,咱们可是皇上亲自指婚,哪有随意休妻的道理?”

  “那你病逝?敢妖言惑众,蛊惑人心,陷爷于不义,妄图染指大宝。爷就算弄死你,我那好岳父也只能说干得漂亮,并多谢爷开恩,没有连累你们完颜氏一族。”

  十四眯眼,在沙场历练许久的杀气尽数迸发,吓得完颜氏哀哀痛哭,哪儿还有半点喜色?

  赶紧摇头说别别别,我说,我都说还不成么!

  “八嫂,是八嫂,她郭络罗氏害我,亏我还以为她是个好的……”

  嗯?

  十四眯眼,满脸愠怒:“爷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仔细照顾好府里。上孝敬赵蒹葭,下管好孩子们。平日安静自守,少与嫂子们,尤其是八嫂子一道闲话。你答应得好好的,实际上却全当做耳边风了吗?”

  老八在他走之前就很说了一番猪猪话,隐约露出来要以他为主,支持他夺嫡的意思。

  可把他给吓得,甚至以为老八也得了什么狂疾。

  只是到底兄弟一回,当初自己还为了给老八求情,差点被皇阿玛咔嚓掉。就算后来兄弟俩因为理念不同而渐行渐远,也没必要雪上加霜,让他难上加难。

  因此上,十四拒绝后再没与任何人透过口风,只临行之际不免叮嘱自家傻福晋离老八福晋远着些。

  别到时候他贼心不死,倒连累着自家遭殃。

  这傻婆娘当时答应得好好的,谁想着却阳奉阴违呢?

  对此,完颜氏也委屈:“那,那过门终是客。八嫂又是当嫂子的,她主动前来,我这当弟妹的总不好闭门谢客吧!”

  而且是人,总会有些交际往来需要。

  哪有人愿意孤零零守在府中,整日睁眼闭眼只能看着那些既上不得台面又瞧着堵心的侧室、格格们呢?

  至于婆婆德妃……

  就算没有佛经佛豆事,又有哪个儿媳妇喜欢整日往婆婆跟前凑?

  皇子与臣子往来频密是大忌,十四认清自己的几斤几两之后,就特别注意这方面。对完颜氏三令五申,警告了又警告。

  她不敢轻犯,别个咸鱼皇子福晋们也不敢与她过多往来。孤单寂寞冷之中,可不就让八福晋郭络罗氏给轻易得手了吗?

  毕竟郭络罗氏极为骄傲,上来劲头连良妃、惠妃甚至皇上的面子都不给。

  却像个知心大姐姐一般,对她关怀备至。

  处处温柔又体贴,说话也好听。常把她捧得天旋地转,以为自家爷回来她就苦尽甘来,能当个亲王福晋,甚至爷王上加白,自己位居中宫。

  迅速问明白了所有真相,并找到相关证人之后,十四只气得咬牙切齿。

  恨不得真个休妻。

  长生天啊!

  都是一样的皇子福晋,怎么人家大嫂就能劝得大哥迷途知返,再不掺合那些乱七八糟。四嫂子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让臭老四再无后顾之忧。

  偏他家这个就傻乎乎被人骗,连这等要命的梦都敢做呢?

  谣言都已经遍布京城了,这个缺根弦的玩意儿还以为是什么好事,以为自己要凤袍加身了。可真是……

  临行之前才被自家赵蒹葭表哥狠狠敲打过的十四惊惧,匆匆换了衣服,拉了完颜氏就要往畅春园。

  完颜氏崩溃大哭:“妾身都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爷您怎么还这么无情?”

  十四才不管她怎么嚎,只蛮横道近乎粗暴地将人拉上马车。

  当日,各府探子都看到了这一幕,当晚相关人等也都大概知道了事情始末。

  正在喝养生汤的淑宁猛一个呛住,咳到天昏地暗。爆料的虎圆又倒了霉,差点被自家老子一脚踹到门外去。

  淑宁皱眉:“他也不是故意的,你踹他干什么?都已经当了玛法的人,怎么还这么不稳重呀!踢坏了臭小子事小,闪到你的老腰可怎么办?再者让孩子们瞧见了,也不利于维护虎圆这当阿玛的威严。”

  虎圆:……

  好像被护到了,又好像没有。不过瞧着阿玛也是一样纠结,他也就释然了。

  只继续讲自家奇葩的表哥与表嫂子:“赵蒹葭,您是没看到,十四那个棒槌进了殿门就开嚎。皇上刚开口问这是怎么了,他就一锅甩到了皇上身上。哭着说皇阿玛诶,您可把儿子坑苦了!您说您,千挑万选这么久,怎么就给儿子选了这么个棒槌?”

  那一刻,久病的康熙跟狼狈的完颜氏脸色奇迹同步。

  一样皴黑。

  然后康熙眉头就皱得死紧:“胡说八道些什么?有事说事!”

  十四也不怠慢,连忙把事情怎么来怎么去的一顿说。

  说完之后就是满脸憋屈:“您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儿子是您儿子,您是儿子老子。儿子万里迢迢回来,探望病中的老爹。风尘仆仆,满身疲惫的。当阿玛的瞧着心疼,让儿子稍加洗漱一下怎么了?没有换洗衣裳,拿老父亲的应付一下又怎么了?”

  “西边战事如火如荼,皇阿玛身为人君自然日夜惦念。瞧见儿子这么一个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可能不仔细询问?其中细节颇多,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留着住几夜也是有的吧!批阅奏章有些过,可儿子根本没有啊。最多只是帮皇阿玛念一下,按照您的批示写两笔,帮您减轻些负担罢了。哪想着……”

  哪想着众说纷纭之间,就成了皇阿玛要对他托付山岳之重了呢?

  呜呜呜。

  虎圆摇头:“啧,都已经当了阿玛的人,他可一点都不嫌寒碜,抱着皇上大腿就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连说他自己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他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就这文不成武不就的,就算侥幸能够登基,也是个被权臣佞臣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货。弄不好还能把皇阿玛手中传下来的锦绣江山给弄丢了,再被打回关外去放羊……”

  尽述十四在皇上面前的种种荒唐之后,虎圆也不禁向他献上一个服字。

  为了打消皇上疑虑,这家伙自黑起来简直不遗余力。

  相信经过这么一场之后,就算皇上有立他为储的意思也得火速打消咯。

  毕竟今上一代雄主,就算如今老迈,不如当年英明果断。在立储问题上更是几经纠结,对自己屁股底下这把椅子看得死紧。

  但他还是执掌江山近一甲子的存在,更不可能将江山交付在这么个胸无大志的手里。

  否则身为帝王弹压不住别的兄弟,日后外敌未来,内患先起。各种窝里斗弄得官员怨声载道,百姓朝不保夕。万般窘迫之间,免不了有人揭竿而起。那时候,大清可真就离回关外放羊不远了。

  正如虎圆所猜想的一样,十四的怂与被他亲自盖章的完颜氏的蠢,让康熙对他们虽然也有气,但是不多。

  谁会跟傻子更怂货一般计较呢?

  他只会把炮口转向始作俑者:“郭络罗氏善妒,自己不生,还让老八后院除了弘旺那孩子之外寸草不生。因此上,朕才说老八素受制于妻。原当那次朕亲口训斥之后,那刁妇好歹也能改过些。不想还变本加厉,竟还敢插手朝堂事务了……”

  都是老八教妻无方!

  就这么着,曾因为能力强、性子好而备受皇上器重,满朝文武赞同的八阿哥又被唤去了畅春园怒斥。

  一并被传去的,还有他家福晋郭络罗氏。

  知悉自己为何被传唤之后,郭络罗氏简直要疯了。再怎么也没想到,十四非但没有接过这个橄榄枝,还选择了告发她们夫妻。

  简直,简直狼心狗肺!

  十四冷笑:“爷就算再蠢,也知道你们两口子打的什么好算盘。不就是看自己无望,想着退而求其次。支持个蠢的、好拿捏的,日后效法睿亲王么?”

  “可惜了,爷虽然蠢,但深受皇恩。再不会在皇阿玛还在的时候,大不孝地筹谋这些个。扛不起来这江山重任,爷就不扛。宁可贝子当到老、当到死,也绝不给旁人拿我当傀儡,算计大清江山的机会……”

  打虎不死反为患。

  十四显然是深谙这个道理的。

  自从把自家傻福晋拎到畅春园的那一刻起,十四就知道他跟老八怕是做不成兄弟了。

  所以开口就不留情面,直接一顶大不孝的帽子扣过去。还半点都不迟疑地,将他心中那点隐秘的小心思戳破。

  气得老八脸色铁青,开始怀疑自己今天还能不能活着走出畅春园。

  太幻灭了。

  怎么有人真会在希望极大的前提下,对皇位半点不动心?不但不借此机会左右连横,快速增长自己实力。

  还直接一个自曝,坑己坑兄弟?

  十四哂笑,想说那是自曝吗?爷这叫自证清白!

  爷知道自己那三两三,也不做那不切实际的梦。自然不会白白让皇阿玛怀疑,给未来新君心里留疙瘩。不然的话,那狗老四借题发挥,真让他贝子做到老怎么办?也或者那糟心玩意儿学刘邦,给他个刮羹候之类的呢?

  从小不和,至今也瞧不上亲哥的十四始终认为,那家伙瞧着冷冰冰好像个正人君子,实际上绝对有点笋在身上。

  得说虎圆不愧是文状元,语言犀利、描述精准。就算淑宁未在现场,也吃瓜吃到酣畅淋漓。

  并为此大为震惊。

  再没想到,现实与梦中会有如此反差系列。梦里头那一直执迷不悟,跟亲哥斗到最后。一直不肯承认亲哥继位合法性,总以为自己皇位被截胡的老十四竟……

  竟不但没乘势而起,将九龙夺嫡的下半场变成亲兄弟之间的巅峰对决。还直接拧着自家福晋往畅春园自证清白,顺便以牙还牙,黑了老八一把?

  果然,能参与夺嫡,并造出巨大声势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梦里头,那几人大多败在当局者迷上。

  毕竟康熙跟养蛊似的,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胡萝卜钓驴玩得可熟练。

  老平衡家了。

  以至于那几个再怎么跌跌撞撞,也都还觉得自己机会未绝。于是更加努力,几足鼎力,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让康熙四处权衡中,到死都紧握着权力。

  而今,皇子阿哥们放开的放开,躺平的躺平。认清楚自己实力后,连老十四都干脆利落了。

  只是这么一来,老八差点丢了一条命才又回来的食俸与差事怕是又……

  事实证明,康熙对老八的厌弃简直无与伦比。以至于他不但食俸没了,贝勒没了,还差点没了福晋。

  康熙深厌郭络罗氏。

  言她悍妒,以至于老八子嗣凋零。这把年纪了,还只弘旺一根独苗苗。又云胤襈素受制于妻,丢尽皇家脸面。

  还说郭络罗氏不安于室,牝鸡司晨。以内宅女子身份,妄图掺合立储大事。简直大逆不道,罪该万死。

  还是胤襈拼命哀求,磕头磕到头破血流,才勉强让他收回成命。

  不赐死,也不休妻。

  他保证日后安安分分,再没有任何其余想法。不管皇阿玛以后立哪个兄弟为继任之君,他这个当儿子的都只有欣然从命、誓死效忠的。

  否则的话,天人共戮,不得好死。

  如此重誓一出,前头还不驯服的郭络罗氏顿时泪如倾盆:“不,不要!妾身宁死,也不要爷如此!爷你文韬武略,才华横溢,是所有皇子中最最优秀的。满朝文武也都觉得你好,否则,公推太子之时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的选你?你说过的,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为赵蒹葭争气,为我争脸。我一直一直都等着这一天,才不要你为了我放弃鸿鹄之志呢……”

  胤襈苦笑,他都已经被踩在泥里反复践踏,哪还有什么鸿鹄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