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
“嘿嘿,当然是去宫中来个恶人先……咳咳,不对,是先下手为强!”庄亲王坏笑,既然良言劝不住想死的鬼,那就只好含着鳄鱼泪送他一程咯~
周元:……
这还是他印象中,只会浑与莽的庄亲王伯么?
这时,四阿哥还没意识到,自己对庄亲王的认知会发生怎样颠覆的变化。
两人一路疾驰到了隆宗门双双翻身下马,小跑着到了乾清宫昭仁殿。刚被康熙召见,庄亲王就噗通一声跪下:“皇上,奴才好像闯祸了。”
康熙笔尖一顿,正在批阅的折子上就有了道凌乱的墨迹。
但当帝王的么,讲究的就是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是以,虽心中万般惊疑,他也只是淡笑:“说来听听!”
“嗻。”
庄亲王乖巧听命,把自己与四阿哥往安亲王府清账,好言好语相商。那玛尔浑不但不积极还债,虚心接受分期还款的提议。还大放厥词,言说银子都用来给安亲王办葬礼了,让咱们有本事去刨坟。
眼见康熙垂眸,一脸的阴云密布。玛尔浑还特别不怕死地转播了下玛尔浑那厮给他阿玛夸功的全过程。
说着说着,他这眼泪就一对儿一双地往下掉:“皇上,奴才实在为安亲王伯不平啊!你说他为大清出生入死一辈子,可以说立下汗马功劳。合该生荣死哀,永世受人敬仰。结果人才撒手几载,连自家亲儿子都这般悖逆了啊!”
“可真是……”
“奴才越心疼他,敬他是条汉子,就越瞧不上那玛尔浑。于是一个忍不住,出手把他给收拾了一顿。结果几拳下去,那厮竟还晕了。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若是真的,他可真枉为安亲王伯后人!”
这是把人生生欺负晕了,还嫌弃人家不抗揍的意思么?
周元大为震惊,特想告诉自家好搭档好歹收敛一些。莫当着御前呢,就这般嚣张。
结果,他家皇阿玛不但没收拾庄亲王伯,还皱眉:“那马尔浑真混账至此?竟公开悖逆朝廷清欠行为,还扬言
有能耐就去扒安亲王岳乐的坟?”
庄亲王点头:是的呢,那糟心玩意儿就那么傻缺。
突突冒傻气,还当自己有恃无恐。却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死者再大,也大不过皇帝意志去。
不过虎死威犹在。
好歹安亲王岳乐是扎扎实实会朝廷立过功的,就算康熙心里膈应先帝重病之时曾有意将皇位让给他,也不好对死去的功臣过于苛待,免得寒了天下臣子的心。
扒坟是不可能扒坟的。
所以,庄亲王提议查安郡王府的帐:“虽则那马尔浑口口声声他人口多花费大,可那一家子有几个没在朝中任职,没有俸禄的?人口多,领银子的也多呀!而且,若八万两欠银都给安亲王伯办葬礼了的话,那岂不是说安亲王伯在的时候,安亲王府就已经是个空壳子?”
“亲王俸银万两,禄米万石,各种赏赐不定。安亲王伯素来是个不喜奢靡的,伯娘也出了名的持家有道,怎就把王府过成空壳子了?奴才觉得,还是查一查的好,莫让他们被刁奴所欺了!”
康熙虽明知道他剑指马尔浑那个安亲王的‘刁子’,但也还是认真点头:“王兄所言,倒也不无道理。不过兹事体大,还是等太医给马尔浑把过脉,瞧瞧他醒来之后怎么说。”
知趣点,上个请罪折子,赶紧把欠银行还了。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好歹给已经过世的安亲王几分薄面。否则的话……
康熙眯眼,博果铎有一句话没说错:安亲王只有一个,安郡王却随时可以换一个。
就这样,好一阵义愤填膺之后。庄亲王这个打人的不但全身而退,还在被打的安郡王玛尔浑头上悬了一把刀子。
一个弄不好,刀子刷地一下扎过来,马尔浑的安郡王可就没了。
能耐到让周元高高竖起大拇指:“亏侄儿刚刚一颗心悬到嗓子眼,绞尽脑汁地琢磨着该怎么替王伯您解释。再没想到您……竟这般剑走偏锋。”
“偏么?”庄亲王笑:“或许吧。不过在我看来,黑猫白猫,捉到耗子就是好猫。四阿哥别看咱们前头取得了多少成绩,得知道最难啃的骨头都在后面。”
“而这其中,安郡王不说翘楚也能排进前几了。有依仗、有说词,还有人帮着摇旗呐喊。不把他打服了,弄怕了,让他怎么吃的再怎么吐出来,日后咱们这账啊,可就难要喽!”
毕竟安郡王还跟他同辈,还能让他狠狠捶一顿而没什么大碍。
其余那些走路都打晃,给一拳恨不能直接归西的老宗室们。那便是给庄亲王浑身长满了胆,他也不敢打的。
瞧来瞧去,也只马尔浑是只好猴。
顶好用来吓唬鸡。
周元:……
短暂为安郡王默哀几息,接着就开始跟庄亲王思量后续该怎么办。
庄亲王挑眉:“虽则你我搭档,但到底人是我打,事儿是我惹的。四阿哥大可不必参与进来,免得徒惹一身腥骚。”
周元笑:“王伯您也说了,咱们爷俩是搭档。虽则一文一武,分工各有不同。但事实是,侄儿觉得咱们一直是个密不可分的整体。便您打人,也是为了咱们的差事能更好进行而打的,自然由侄儿这个主要负责人负责主要责任。”
所以,若真有群臣参奏庄亲王的时候,周元会直接将身为主事最美约束好副手的罪责扛在自己身上。
说些个一码归一码,安亲王对朝廷有赫赫之功,不是他儿子可以胡作非为理由的官面话。
坚持自己年轻气盛,瞧不得朝廷正在用银之际,却还有人推三阻四,拒不还钱。
罔顾皇上圣恩。
这才一气之下,怂恿庄亲王上手打人。
庄亲王一愣,继而哈哈大乐。蒲扇似的大手拍在四阿哥肩膀上,把人直接拍了个趔趄:“好小子,难为你不言不语,心里还憋着这么大个主意呢!”
周元艰难站稳身形:“一直以来,都是庄亲王伯您在前冲锋,侄子跟着后头白捡功劳、白受教诲。如今风暴来袭,侄儿便是肩膀瘦弱,也愿意尝试着护伯父一护。横竖侄儿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嘛。”
庄亲王抬眼,就看着小伙子满眼真诚。
以至于他稍后往一等公府找好兄弟喝茶时,还不免啧啧感叹:“瞧那小子冷头冷脸,好像哪个借他谷子还了高粱似的。再没想到,骨子里还是个热心人呢!”
淑宁有些无奈,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在顾虑这些末节吗?
篓子捅完了,不应该琢磨着怎么好生善后么!
虽然梦里头的安亲王一脉最后挺惨,雍正连爵位不准他们承袭。还是乾隆上位之后,肯定了阿巴泰与岳乐父子的功绩,给他们一脉留了个世袭辅国公。
但那是多少年以后啊!
如今的安郡王玛尔浑,还掌管着宗人府呢,是庄亲王的顶头上司。
对此,庄亲王只笑:“清欠面前,不讲任何亲情面子。只要是从国库伸了手的,不管是哪个都甭想着能置身事外。”
“也就是法喀那个软骨头不抗揍,还真被逼着还了整整两万的欠款。根本不给我这大义灭亲的机会,否则的话好兄弟和弟媳妇你们都得给老哥哥瞧好!”
说起这个,周元就不由摊手。
原本,他是想演一出全心全力催债。万般无果之后,只能含恨替倒霉兄长补上整整两万的窟窿。
结果,法喀才挨了两回打,就乖乖地捧出了银票。
自觉自动地补上了自己鼓捣出来的窟窿。
生让他后续计划全部夭折,从倒霉弟弟到逼兄上进的典型。
以至于淑宁都揶揄他,是不是跟庄亲王处久了,自动自发地学会了他的无心插柳绝技。因而激起了他的凶性,把人按住反复欺压。直到她泣不成声地认错,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咳咳。
淑宁俏脸微红,不去想那些个乱七八糟,只担心这波要怎么办。
庄亲王却只微笑:“弟妹宽心,接着咱们就等。看安郡王什么时候能想明白,又有多少人能为了他上门当说客。横竖有乾清宫那一趟,老哥哥我是安然无恙的。”
就看皇上有多狠,太子爷怎么捞表弟,佟国维要不要保侄女婿了。
这,能么?
虽然但是,挨揍的往施暴方上说和人,求一个高抬贵手?
就算亲耳听了庄亲王有多能耐,多不按套路出牌,淑宁也还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但事实上,不仅庄亲王府被频频造访,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接待了无数佟佳氏的长辈。
连淑宁都被法喀福晋哭啼啼跪在了当面:“好七弟妹,七弟最听你的,你就帮嫂子说两句话,让七弟跟庄亲王那头说说情。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堂堂郡王被欺负成那样,他也差不多得了吧!”
表哥?
哦,是了。这家伙也是赫舍里氏。是安亲王继福晋赫舍里氏的侄女,可不正与其论表亲么!
迅速反应过来后,淑宁赶紧把人扶起。
亲自将她扶在座位上,着人看茶。正说着话呢,四嫂佟佳氏也来,为她那可怜的堂姐夫求情。
唔。
这位是佟国维之女,佟佳皇后妹,玛尔浑继福晋则是佟国纲之女,两个确实堂姐妹来着。
捋顺了她们之间关系的淑宁笑,接着就装得一手好糊涂:“嫂嫂们莫激动,我理解你们为亲人担忧的心情。但是你们也好歹理解理解我呗!是,我们爷跟庄亲王私交不错,我们夫妻也确实伉俪情深。”
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口狗粮的两位双双震惊,随即就见倒霉妯娌开始肃容正色:“但是私交归私交,正事归正事儿。庄亲王刚正不阿,岂会因私交而废公差?而且……”
第128章 赵蒹葭请缨
“而且什么?”见她说着说着还卖起了关子,法喀福晋跟颜珠福晋齐齐追问,一脸的愿闻其详。
淑宁轻笑:“也没什么,好像皇上觉得安亲王踏实勤勉,安亲王福晋持家有道。再怎么也不至于偌大安亲王府,竟连给已故王爷办葬礼的钱都没了,还得往国库里借。没准儿是那起子欺上瞒下的狗奴才从中作祟,正琢磨着要不要帮他们查查账。”
说完,她才像是失言般地捂了捂嘴:“呀,瞧我这快言快语的,这还未定的事儿呢,竟给秃噜了出去。两位好嫂子行行好,咱们哪说哪了,千万可莫外传呀!”
法喀福晋跟颜珠福晋满心惊涛骇浪,却也忙不迭点头。
实则略坐片刻之后,两人各自告辞。
稍后,她们身边的心腹之人就都偷偷出了府。一路马不停蹄的,直奔安郡王府。把心态来的重大消息,悉数告知。刚刚缓过来没几日的马尔浑差点又被气晕:“博果铎,这个狗日的博果铎,日他赵蒹葭的,可真他踏马狠啊!”
狗屁的皇上主意!
如此损招儿,也就是博果铎能想得出来。
皇上但凡有他三分损劲儿,欠银早都收上去了,哪还至于耽搁到如今?
他家继福晋佟佳氏皱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爷还是赶紧着些,想想辙吧!真闹腾到府上被查的地步,但咱们这银子省不下,少不得还要落个欺君之罪。这爵位,可就不好说还能不能保得住了。”
一提起这个,马尔浑就想起庄亲王那句安亲王只有一个,安郡王却可以换一个。
是啊!
自家阿玛子嗣繁多,加起来只有二十,跟他同母的就有三个。换哪个都不算安亲王府的王位旁落,他这一脉却再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生怕被换的马尔浑瑟瑟发抖,强忍着一身伤往乾清宫求见。
甫一进去,就直接跪地乖乖认错。
很是自我反省了阵:“阿玛素性节俭,最是宁静淡薄。早年就曾说过,但有日后只薄葬便可。是奴才私心故,又少思量,这才往国库借了大笔银子。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还请万岁爷海涵,好歹容奴才些时日。待奴才好生凑对一二,先,先还些个……”
康熙放下手中折子,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不耍赖了?不叫嚣了?不说有本事就去刨安亲王的坟了?”
一连三问,问得马尔浑冷汗淋漓:“不,不了。前头种种,都是奴才无状。亏了庄亲王兄振聋发聩,终于让奴才警醒过来。”
嗯。
康熙点头,表示这回他确实得谢谢庄亲王及时提醒。否则真让他当了这个坏榜样,他这个当皇上的就算心有不忍,也得狠心处置。
再不能让自己当初体恤诸臣而发布的特别赦令成为一些硕鼠们的工具,以此来搬空整个国库。
安·硕鼠·郡王马尔浑仿佛被凌空一巴掌抽在脸上,血色尽无。
屈辱无边。
却不敢多置喙半个字,就怕皇上以此为契机,又张罗着帮他查账。继而证实了他的欺君之罪,顺势接管他手中的正蓝旗。
只能连连认错,保证尽快还上部分款项。剩下的,就算再怎么节衣缩食,也都会在最短时间内还清。
绝不因私利而损国家。
良久,康熙才好似略有些不甘地点头,让他跪安。
马尔浑如蒙大赦,一溜烟地跑了。
以为逃过一劫。
殊不知他爱玛岳乐才去了几年,威望犹在。康熙又磨刀霍霍对厄鲁特蒙古,正需要八旗上下一心的时候。
便再如何,也不会在这时候对他怎样。
倒是他这么一道歉,一还款,让康熙看清楚了他色厉内荏的本质。因而清楚该如何徐徐图之,渐渐收拢正蓝旗兵力。
最最强硬的安郡王都被庄亲王的铁拳打服,乖乖掏了钱。
剩下那些老弱不堪的,也多半不敢强梁。
一个个借的借,典当家产的典当家产,都想法子把各自窟窿补上。实在补不上的那些则在家中日夜忧思,恐怕不知什么时候就遭遇到了庄亲王的铁拳。
却不料等啊等,直等到皇上都派人往地震灾区赈灾了,庄亲王跟四阿哥也没带人凶神恶煞地上他们家门。
反而是两人共同撰写了一份折子,其上详细记录着近一个月以来伯侄两个相互配合着的清欠结果。
“若把这欠账分为十成,如今已经收回七成,还剩下三成。其中有两成五是分期,最长五年之内尽数还完,而这其中半成属于实在无力偿还者……”
呈上折子之后,周元如数家珍般,一点一点娓娓道来。
说尽那因为自身贫病、给家人治伤治病,建屋、送孩子读书等事无奈借债,也无力偿还官员的情况。
恳请皇上结合其情况之特殊、收入之低微等原因,给予减免。以彰显皇上体恤下臣,愿意帮扶其度过时艰之本意。
催缴之前,康熙都已经做好了从自家私库里拿出些银子来,帮些个老亲还债的准备。
没想到用了庄亲王这个奇兵后,效果竟然这般立竿见影。
让他跟周元俩一动一静,一文一武地配合着,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达成了这般近乎完美的结果。
最要紧的是,他还是一个纯纯的皇党。
只一心为自己这个皇帝卖命,好为他那宝贝金儿子打下良好基础。
如此……
康熙想想自从户部尚书科尔坤参与党争,被他免职了之后就换了两三个也不可心的户部尚书。
直接计上心来,任命随之而出:“周元所奏详实有理,准了。这段时间你与庄亲王配合默契,差事办得又快又好,朕心中甚慰。”
周元欢欢喜喜跪下:“能为皇阿玛分忧解劳,实在是儿子荣幸。再者,儿子终归年幼,没什么经验。虽为名义上的主导,实则受庄心王伯指导良多。”
谁能不喜欢这么踏实肯干又不居功的儿子呢?
康熙眉开眼笑,大手一挥,一顿赏赏赏。什么金玉锦绣,珠宝美人的,给他都给他!
才跟福晋圆房没多久,小夫妻两个正恩爱情浓的周元:……
实话说有些抗拒。
但他深深明白因为先帝之故,皇阿玛到底对专情有多忌惮。
再者,皇帝赐美人,可不仅仅是给个尤物,还同时将美人和她身后的家族与相应资源都一并打包给了。
利益巨大,不好拒绝也拒绝不了。
因此上,他不能也不敢抗拒。
忙要福身跪地,叩谢皇恩。却不料他身边的庄亲王啊呀一声:“皇上,奴才知道您这是心疼四阿哥,唯恐他有丝毫不妥。但这金银珠玉倒也罢了,美人可暂且使不得。”
“一则四阿哥年幼,本就该节欲。二则他最近忙于清欠事可以说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短短些许时日,瘦了小二十斤去。这会子好生调养都还调养不过来呢,哪能再送美人去虚耗孩子精神?”
康熙与所有朝臣等:!!!
知道庄亲王敢说,但没想到他能敢说到如此程度啊。
当事人周元更一整个石化,都不知道该做
出什么表情了。只恨不得地面裂缝,给他钻一钻。
倒是深知老哥哥能耐的周元率先反应过来,单膝跪地:“庄亲王此言虽孟浪了些,未必不是一片关切之意。求皇上念在他也是一片好心的份上,包涵则个吧。”
“呵呵,是,是是是。”庄亲王憨笑挠头:“一时着急,忘了文绉绉修饰,让皇上和列位的耳朵受惊了。”
一片善意的哄笑声,康熙瞧了瞧自家越发清癯,果然需要好好补补的四儿子,眉眼间满是疼惜。
特别从善如流地就把美人换成了各色养生药材、食材。
说等下一届选秀时,再与他选两个好的。
下一届选秀吗?
今年选秀才过,下一届便是康熙三十七年。将近三年光景,届时,福晋该诞下嫡长子了。也就不怕府中有任何人,能够动摇她的地位了。
这般心思在心中闪过后,周元忙不迭叩谢皇恩。
康熙却笑:“这回你得感谢庄亲王。原本朕只打算赐你一个宫女,三年之后却要在八旗贵女中选一双,可是便宜你咯!”
周元俊脸微红,还真跟庄亲王拱了拱手。
庄亲王嘬了嘬牙花子:“谢什么谢呢?好歹你也叫我一声王伯,当伯父的自然得提点着侄子些。咱当年就急于求成,忙着给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结果欲速而不达,多绕了这么许多圈子。如今赶上这般情景,自然要说上几句。免得好好的孩子,还要经历咱当初那些痛苦无助……”
便是时隔经年,再想起那些曾经,庄亲王的眼中也不免饱含泪水。
看得众人无限唏嘘。
也让康熙前头那点疑虑消失殆尽,只当庄亲王思及自己当年,为免小辈重蹈覆辙而格外多说了两句。
其实他心里,还是个彻彻底底的皇党。
大为可用。
于是,四阿哥的赏赐之后,作为副手的庄亲王虽然奖励略少,却被直接任命为户部尚书。
专门管着皇上的钱袋子。
硕大的金馅饼兜头砸过来,庄亲王整个人都懵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欢天喜地叩谢皇恩:“奴才多谢皇上信重,皇上您放心,但有奴才一口气在,这个户部借银事件就不会再轻易发生。有奴才守着户部一日,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休想轻动,皇上您一个铜板!”
还在户部尚书之位暗中角力,都惦记着推自己一方人上去的太子跟大阿哥双双黑脸。
太子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子不好预感,总觉得他日后再往户部支银子之路会变得步履维艰。倒是四阿哥打心眼里高兴,当场恭喜,散朝后还要做东请吃饭,贺一贺自家王伯高升。
庄亲王却只挤眉弄眼:“是贺本王高升,还是谢本王高义啊?”
四阿哥当场石化,俊脸红成猴屁股。
周元难得看他笑话,哪有不回去转告给自家福晋之理呢?
淑宁被他这活灵活现的转述笑到肚子疼:“哈哈哈,庄亲王兄可真……哈哈哈,可真敢啊!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儿呢,竟然就那般哈哈哈直抒胸臆,半点不闪不避。啧啧,想也知道皇上有多头疼,四阿哥又有多窘迫。”
周元肯定点头:“宁宁真知灼见。不过啊,皇上现在爱极了他这个帝党。四阿哥也与他搭档愉快,一声声王伯叫的可甜。”
“今日之事后,怕是四福晋都会把他视为自家长辈。”
就是太子不免脑瓜疼。
有这么个看门虎从旁守卫,他是别想再往户部伸爪子了。那没钱花的郁闷,怕是即将到来的大婚都排解不了吧?
嘿嘿。
周元坏笑,看到丫不顺畅,他就很开心。让那厮恩将仇报,皇上还没说什么,他就率先向自家福晋发难!
提及太子大婚,淑宁才恍然忆起如今已近五月,太子婚期已经近在眼前。
前头康熙诸多挑剔,这样不隆重、那样不妥贴的,唯恐委屈了自己的宝贝太子。可最后跳来跳去,还是赶着瓜尔佳氏热孝成婚。这婚礼规格上,自然也就不好太纷繁热闹。
算来,也只比大阿哥跟周元大婚的时候略高一线罢了。
新娘子是康熙选儿媳的一贯标准——端庄秀丽。气质没得挑,身材也因为年龄原因发育甚好,瞧着前凸后翘。但那容貌在美人如云的毓庆宫中,便有些平平无奇了。
尤其瓜尔佳氏热孝时候草草结婚,本就满心伤怀又愤懑。
次日便被一屋子莺莺燕燕请安,还多了一双侧福晋所出的侧子,连毓庆宫的大小事务都在侧福晋李佳氏手里……
诸般堵心之下,新娘子哪还能摆出温婉笑脸来,对太子曲意逢迎?
而太子自小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早就习惯了处处被捧着,哪受得了谁对他冷脸?勉强依着规矩在新婚福晋的正院宿了三日,便又宿在了书房,过几日便往侧福晋那去了。
竟是太子妃的册封礼还未举行,小夫妻便已经相敬如冰。
对太子妃颇有几分好感的淑宁私下唏嘘,言说太子是个山猪吃不得细糠的。白瞎皇上为他百般挑选,才终于选了那么个温婉贤惠又大气的好姑娘。
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早早进宫,瞧出了周元的肠痈之症,并且早早加以诊治。
让梦中薨于康熙三十三年十一月的周元幸免于难故。此番皇上倒是没像梦中一样,直接让太子妃越过四妃去管理宫务。
六月里,皇上下旨册太子嫡妻瓜尔佳氏为东宫太子妃。
九月里,三阿哥胤祉也娶了嫡福晋董鄂氏,并于同年年底搬出了宫。继大阿哥胤禔、四阿哥周元之后,三阿哥胤祉也开始往礼部当差。
底下的弟弟们渐渐长大,一个接一个开府建衙。相继拥有自己的人脉,身为太子的胤礽自然也压力倍增。
虽说周元、胤祉都是皇阿玛钦定的太子党,可都一样的龙子凤孙。进一步乾纲独断,主宰天下。退一步却只能俯首称臣,等着子孙从亲王被削成郡王、再到贝勒、贝子、镇国公、辅国公……
一辈辈降等袭爵,直到变成普通宗室。
他们真能甘心臣服?真能谨守本分,而不是像老大那样野心勃勃,随时惦着取他而代之?
万般焦躁之间,也只有皇上将他他拉氏指给五阿哥为嫡福晋之事能让他稍有慰藉了。
毕竟按着常理,并非满洲大姓,其父也只五品员外郎的他他拉氏断做不得五福晋。皇阿玛如此指婚,可不就是要断了五弟与他身后之人妄念,确保他这太子地位稳固么?
自从大外甥完美而又顺利地完成了户部清欠事,又与庄亲王成了黄金搭档后,淑宁这悬着的心就算彻底放下来了。
每日里瞧瞧账本,管管府中杂务。
但有闲暇便约庄亲王福晋、小姑子与外甥媳妇等赏赏花、品品茶,一切鼓捣些个美食之属。鼓捣出点什么有新意的便再做些个,往宫中请安时再奉太后、贵妃与德妃等人些。
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悠哉。
直到康熙三十四年悠然而过,三十五年悄然到来。正月的焰火还未燃尽,康熙就要燃起新一轮战火了。因为前头四阿哥跟庄亲王清欠成功,往后大半年内也再没人敢往户部伸爪子。
以至于户部库银丰盈,让康熙又有了再度征伐噶尔丹的底气。
消息一出,早就摩拳擦掌许久的周元便第一个响应号召,表示愿以镶黄旗满洲都统的身份供皇上驱策,哪怕是做个马前卒。费扬阿接着跟上,小话说得特别慷慨激昂。诸皇子也都纷纷跟上,愿与皇父齐心合力共绞贼寇。
对此,淑宁心中早有准备,虽担忧不舍,但也还稳得住。
直到她家好大儿少年有奇志,也嚷嚷着要随皇上上阵杀敌,做个优秀先锋,斩噶尔丹那厮于马下。
淑宁才整个惊呆,对前来传她进宫的御前另一大太监魏珠蹙眉,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问:“这……到底是本福晋听错了,还是公公您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