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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嗯。

  庄亲王笑着点头:“不愧是国丈爷,所思所虑尽皆入情入理。却不知你们佟佳氏有没有往国库借银子,手头又宽不宽裕呢?四阿哥查查单子,快给国丈爷报个数!”

  真要让周元念完这个单子,佟国维的老脸还有地方放?

  春日里,四阿哥府上乔迁,他那个逆子出手就是万余两,可都是看在皇上眼里的。这会子说没钱,岂不是自打脸么!

  不管是为了脸面还是圣眷,今儿这银子都必然得还了。

  因此上,佟国维赶紧摆手:“不劳四阿哥,不劳四阿哥。那点子帐,在奴才心里记着呢。只是自从家兄丧于沙场之后,奴才忧思太过不免糊涂,竟忘了如此要事。待会子下了朝就还,下了朝就还。说什么也不能有负皇恩,不能让四阿哥做难。”

  才第一天,上来就收了两份欠账什么的。

  可把周元给兴奋的,当即眉眼含笑:“如此,便谢过庄亲王伯与郭罗玛法了。”

  佟国维笑眯眯说无妨,庄亲王却连连避让:“使不得使不得,杀人偿命,欠账还钱,理所应当的事。哪有债主跟借钱的道谢!还真臭不要脸的,把自己当成大爷了吗?”

  佟·臭不要脸·国维:……

  要不是品级低,出拳便涉及以下犯上。要不是出了拳头也打不过,今儿他就得在这金銮殿上把这个嘴贱的庄亲王打出翔来。

  这特么的简直杀人诛心啊!

  谁敢跟皇上面前充大爷?是嫌自己跟九族的命都太长了么?

  其余欠债人等也都齐齐一凛,心里把庄亲王骂了个臭死,面上却丝毫不敢露。只恭恭敬敬跪下,细说自己的疏忽或者难处。

  能掏出钱来的,就表示尽快还清。

  哪怕不能跟庄亲王一样,连本带利呢。至少也得本钱一分不少的都送回来,免得耽搁了朝廷赈灾与皇上的后续安排。

  实在囊中羞涩,无法尽数还上的,态度上也特别诚恳。

  反复申明绝没有恶意赖账,占皇上和朝廷便宜的意思。只是生活实在困顿,有心无力。

  提及这个,聪明的四阿哥就立即提出解决方案:“家中实在困难,无法一次性还完的,不防少量多次。比如一个月还个几两,几十两,一年下来便是几十、几百两。一个月也不过少下两顿馆子,少买些个点心水果而已。”

  “既不会有过大压力以至于生活无着,也不至于头上老悬着这么一笔巨债,心中惶惶。”

  所有欠钱的人:……

  其实也没有很惶惶。

  毕竟银子借出来之后,皇上不追也不问。久而久之的,相当一部分人就把国库当成了自家后花园。

  手中花用短缺了,白条子一打,这白花花的银子就来了。

  没息没利,用着十分舒坦。

  便现在皇上有催缴之意,他们也都没拿着当回事。毕竟少年面子矮,才下学门没有很多势力。

  那几个来头大的亲戚自己还都欠着债,不可能损失大几万两银子来当这个众矢之的。

  皇上又是一个有仁心的。

  实在不成袍子一扒,露出曾经为大清受过的累累伤痕。哭一哭自家从龙有功,却早早没在战场上的玛法、阿玛与兄弟。

  用眼泪珠子把皇上的心泡软,这催债事自然而然也就不了了之。

  可没想到,半路杀出庄亲王这么个混不吝。

  还特么真舍己为人!

  他与佟国维一抬一唱,硬让那些实际上不怎么缺钱,但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宗亲跟勋贵们认了怂。

  剩下这些条件实在不好,本就是走投无路才咬牙跟国库借了债的,如何不战战兢兢?

  所以,周元这个分期付款的主意一出,就有相当一部分人表示了赞同。

  成绩斐然到让康熙惊喜,散朝之后就把人留下好一通夸奖。直到周元俊脸绯红,康熙才笑问了句他是怎么说动庄亲王的,又是如何想出分期付款这妙招的。

  周元当即跪地:“回皇阿玛的话,自从接了圣旨后,儿子只往无逸斋收拾了书本,与同窗简单话别。接着就直奔户部,取了所有欠款之人的名册,做了个简单区分。光这就忙活了大半夜,根本连见都没见着庄亲王伯,更无从说服。”

  “不瞒您说,儿子早就预料催缴艰难。想着若实在无法,便往一等公府走一趟,求姨母襄助,让周元人来做这根出头椽子呢。免得儿子年幼压不住茬,人手匮乏也摆不出官威来,根本震慑不了那些官场老油条……”

  凤眼亲眨间,某阿哥已经把想要人、要好人几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第126章 诀窍

  康熙偏了偏目光,暂且无视了儿子渴望的眼神。而是把事情的另一当事人,庄亲王博果铎宣了进来。

  “奴才博果铎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磕吧。”

  “谢皇上。”

  康熙使人赐座,然后闲话家常般提起前头朝堂之上,庄亲王第一个响应号召还款事:“博果铎啊,你当时是怎生想的?”

  怎么想?

  好兄弟这个大饼画的是真圆啊!

  想吃。

  就算是成为众矢之的,冒着被群殴风险,也想咬一口。但是这个话,明显不能与皇上堂弟坦白从宽。

  于是乎,刚刚坐下的庄亲王又忙不迭起身跪下:“皇上慧眼如炬,奴才也不瞒着。实在是,实在是奴才前些年为求子而诸多荒唐。如今人过不惑才终于喜得爱子,不免为那小子多思量几分。”

  “想着若……”

  “若实在天不假年,皇上能看着奴才也算浪子回头,也曾忠心耿耿的份上多看顾他几分。莫让我那好兄弟周元之事,在我们家宝金身上重演。”

  康熙十三年,一等公遏必隆病逝。其三继妻所生嫡子周元年仅五虚岁,故其爵位由侧福晋舒舒觉罗氏所出之子法喀继承。因此上,正经嫡出的周元做了十余年冷板凳。直到法喀因故被夺爵,他才不幸中带着万幸地重新继承了原就属于自己的爵位。

  庄亲王府可就宝金那么一根独苗苗,若也来这么一出,可就爵位旁落,彻底回不来咯!

  康熙再也忍不住,一个白眼翻过去:“停停停!你那好兄弟之事,断不会在你们家宝金身上重演。毕竟从大清立国至今,就再没有哪个小阿哥头一天落地,第二天就被封为世子的。”

  那‘便你现在撒手人寰,承爵的也不会是别个’之语实在过于不祥,康熙忍了又忍还是没说。只道皇兄你龙精虎猛,一看便知有长寿之相。

  再不该在如此年富力强时候,出此伤怀之语。

  “是是是。”庄亲王眉开眼笑,有了儿子之后越发显胖的黑脸上肥肉都跟着颤了颤:“有皇上您这话,奴才梦里都是笑的,还伤怀个什么劲儿?嘿嘿,不伤不伤。”

  “奴才往后鞠躬尽瘁,为皇上尽忠。皇上您金鞭所指,便是奴才之所向。孤臣就孤臣,横竖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奴才也没想着跟谁拉帮结伙……”

  康熙细想了想,别说还真是。

  这家伙早些年一直努力耕耘,只为开枝散叶而奋斗不休。喜得贵子之后,倒是有点上进心了。

  但也不跟着任何人搅风搅雨,专心当皇党。

  他才起意往回清欠,庄亲王兄就第一个站出来响应。不但承诺将三万五千两银子如数奉还,还答应给一万五千两的利息。

  更拿住了一等公佟国维的话头,迫使他做了这第二人。以一己之力,推进了整个清欠进度……

  前头康熙还怀疑他与周元眉来眼去,勾勾搭搭。

  对此有着一些微妙的想法。

  如今确定庄亲王是一个根正苗红的皇党了,就立即觉得他眉清目秀起来。不但赐座、看茶,还好一通赏赐,并对他委以重任。

  让他取代周元,成为这次清欠的主导。

  吓得庄亲王噗通一声跪地,连连摆手:“别介别介,奴才谢过皇上厚爱,竟觉得奴才还有如此之能。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奴才就是个莽的。仗着祖上遗德,皇上厚爱,才能逍遥至今。动脑袋的活,可真不适合奴才。”

  “倒是四阿哥年纪小小,心眼多多,还特别兢兢业业。这才刚接到圣旨,连夜就对所有欠款之人的基本情况做了梳理,不但牢记奴才等欠款数额。还根据实际情况,提出了分期还款这样精明的法子。不管从身份还是从能耐上来说,他都应该是这个事儿的主导,奴才最多从旁帮着当个打手。可不敢,从孩子身上摘桃子。”

  不然的话,好兄弟那个妻管严肯定得找他理论。

  说不定还害他被磋。

  再者,放赖耍混他在行。心眼子之类的得藏起来,可不好明晃晃的被皇上发现。否则的话……

  啧啧,瞧瞧开国之初功勋最著的那几家呗。

  惨的哟,都没有几个提起来让人不掉泪的。好不容易得了个大金儿,他可得好好的。

  不知道他这深层思量的四阿哥唇角轻勾,满眼感动。

  特别真诚地拱手:“侄儿到底年轻经事儿少,不如听皇阿玛的。王伯您挂帅,侄儿当您马前卒。咱们伯侄两个相互配合,帮皇阿玛把该收的银子悉数收回来,用到更需要的地方去。”

  庄亲王赶紧又是一顿彩虹屁,句句都说周元小小年纪却忧国忧民。

  还这么敞亮大气,丝毫不记个人得失。

  皇上实在有福。

  太子允文允武,大阿哥勇猛过人也就算了。如今连着初出茅庐的四阿哥,都聪明又贤孝,简直让人嫉妒到眼睛发红。

  哪个当阿玛的不喜欢自家儿子被夸呢?

  纵然康熙位居九五之尊,也依旧不能免俗。闻言哈哈大笑:“确实,此番这个事儿,老四做得实在漂亮,远超朕预期之外。”

  原本他私心里想着,周元惆怅几日之后便会找佟国维、周元求助。

  然后在他们的帮助之下,把这个事儿给做得了。

  结果,这小子竟是谁也没求。直接自己踏踏实实的着手去做,再误打误撞碰上庄亲王这么个爱子心切、急于表现的。

  还直接开门红,上手就把这事儿完成了个小半。

  周元含笑跪下:“难得皇阿玛信重,儿子自然不敢马虎。能为您略尽绵薄,儿子也不算白忙了。”

  “岂止不白忙,你小子这简直在收账之外,让那起子人几乎绝了再借的心思……”

  康熙笑微微一顿夸奖之后,再度问题应征这个分期付款的心思从何而来。

  周元笑着指了指御案上那个硕大的金帆船:“不瞒皇阿玛,当初表弟们为了凑够给儿子送着金帆船的金子,真是把兜底儿都搜刮光了,虎宵表弟甚至还借了债。”

  周元轻笑,活灵活现地学了虎宵为了给表哥凑乔迁礼物钱,不惜借贷,生生把自己给愁瘦了的事情。

  并言自己就是从小家伙们这事儿中得到了灵感,想出分期还款的主意。

  在这之间,周元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金帆船。

  就盼着皇阿玛龙心大悦之下,直接将原就该属于他的金帆船再赏还给他。

  这么简单明澈,特别一目了然的诉求自然被康熙看在眼里。但是他显然不具备,也不想具备成人之美的美好品格。

  当即颔首:“再想不到,这帆船之中还藏着这本暖心又有趣的故事。如此,朕更得小心珍藏了。再向周元夫妻好生讨教一番,该如何将你们这些不省心的,都养成四小只那么兄友弟恭的样子。”

  周元垂眸,一脸复杂地道:“不瞒皇阿玛,这个问题儿子也曾问过三胞胎,问他们何以对赵蒹葭那般信服。当时,三胞胎都一脸复杂的看着儿子。许久才说,如果,你有那么个抬手就能把砖头捏成粉末的哥,你也会很乖的。”

  “毕竟都是血肉之躯,谁也不敢说,自己的骨头就比砖头来得不好捏些。”

  庄亲王笑到捶桌:“哈哈哈,这很好,很三胞胎!”

  并没有那么个具备超强威慑力儿子的康熙沉默。

  最后的最后,四阿哥和庄亲王正式搭档。四阿哥为主,庄亲王为辅。伯侄两个,搭配着几个户部官员的催缴小组正式成立。

  才出了乾清宫的门,庄亲王便自来熟地拍了拍周元肩膀:“四阿哥别看今日朝堂之上进展顺利,好像清欠之事马上就能大功告成一样。实际上,这一切才刚刚开始,隐藏在朝堂之外的老流氓们多着呢!”

  “不过不怕,君子欺之以方,对付流氓就得更流氓,这事儿伯父在行。你只瞧好了,哪家是真困难,死也还不出。哪家是明明有钱,还试图撒泼耍赖。前者呢,咱们稍稍缓缓手,看看怎么能把这寅吃卯粮的破习惯给改了。后者,就去看伯父的!”

  正有这个打算,但没好意思说的周元大为惊喜,赶紧拱手为礼:“如此,侄儿便多仰仗伯父了,多谢伯父提点配合。”

  “好说好说。”庄亲王大大咧咧笑,到底还是不愿意自家好兄弟和弟媳妇做无名英雄。遂分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小小声地说了句:“我跟好兄弟铁的嘛!也视兄弟媳妇为恩人。哪能不知道他们两口子处处惦着你,感情上甚至拿你当自家孩子一样呢?”

  “他孩子就是我孩子,没毛病!”

  所以,自己到底还是借了姨父姨母的光么?

  周元微笑,满眼感动。

  才回到户部,就看着镇国公费扬阿主动带银子过来,当了这实际上的第一名。

  周元着人上好茶,并频出感激之语。

  费扬阿却只笑:“四阿哥不必客气,欠账还钱原就是应有之义。而且,有嫂子那一面,奴才怎能让您为难?”

  再受姨母照拂的周元勾唇,心中满是感动。

  果然,姨母对他的好,世上长眼的人都能看出来了吧?

  当日,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之后,周元都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着人给自家福晋捎信儿,自己则打马往一等公府。

  打从知道自家大外甥接下了这么个烫手山芋之后,淑宁便满心忐忑着。

  这会子见到人了,不免连连动问。

  直让周元扶额:“好福晋诶,为夫不是特意派人把事情都转告给你了吗,你怎么还问呢?”

  淑宁一眼白过去:“你说的那些,难道不是故意哄我开心的?”

  做过预知梦的女人可知道户部清欠到底有几多难度了,开门红?呵呵,争到把人开瓢了还差不多。

  那玩意儿如果那么容易,梦中的雍正也不至于落得个抄家皇帝的名声。

  周元含冤莫白,只能让当事人出来作证。

  周元对他们夫妻两个深深一礼:“多谢姨父和姨母的惦念,此事超乎寻常顺利。外甥在此,多谢姨父和姨母了。”

  “我们?没有吧!”夫妻两个齐齐开口,一个确实觉得自己没出什么力,另一个则揣着明白装糊涂,说自己甚至做不了第一批还款的。

  “倒也不是差这个钱,而是这债虽然挂着咱们一等公府的名,实际上却是法喀那厮借的。也半文都没用在公府建设上,而是被那厮胡天海地花了。如此,爷可就没理由替他擦这个屁股了。只能狠揍他一顿,让他把这钱怎么吞下去的再怎么吐出来!”

  嗯?

  淑宁皱眉,颇有些不赞同的样子。

  周元却只笑:“姨父所虑也有道理,横竖这事儿不是一日之功,晚些也无妨。甚至不靠前不靠后更好些。”

  毕竟太积极了,容易被当成出头的椽子,为人所忌。

  太落后了,又不免在皇上心中留下不好印象。

  见周元能理解他这般思量,周元的脸色才和缓了些,暂时不计较他早上那番暗戳戳的炫耀。

  周元出了无逸斋进了朝堂,与四小只见面的机会可就大大减少了。

  难得他过府,万分惦念他的赵蒹葭变身小话唠,唠唠叨叨问个不停。三胞胎也跟着叽叽喳喳,变成十万个怎么样。

  难得周元眉眼含笑,没有任何不耐烦地与他们一一解释。

  完全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也让他们不再担心之后,才随着周元跟淑宁去了书房。

  一进门,周元就再度行礼,将庄亲王和费扬阿的原话又复述了一遍。

  周元翻了个大大白眼:“都说嘴上无毛才办事不牢,怎么老哥哥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沉稳呢?”

  周元笑:“王伯他,大概是怕外甥糊里糊涂之间不知道姨父姨母恩德,心中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吧。”

  毕竟今日朝堂之上,姨父可端得住了。老神在在地旁观,都没多帮他说一个字儿。

  全靠庄亲王裹挟全场。

  周元人特别傲娇地哼了声:“都放出那么的大杀器出去了,还用劳动本公开尊口?四阿哥须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经历过散朝之后,皇阿玛那番追问,周元可太明白这事儿了。闻言连忙点头:“多谢姨父帮周元思虑如此周全。”

  周元轻嗤,闪身躲过:“四阿哥莫多礼,我便多思虑了些,也绝不是为你。我啊,只盼着自家福晋能少些辗转反侧。”

  周元笑:“我也盼着姨父姨母能百年如一日,始终这般恩爱。”

  “那是必然的!”周元人快速接话,特别的斩钉截铁。

  羞得淑宁忍不住又掐了他一把:“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

  周元四下一瞧,困惑眨眼:“哪有孩子?自打乔迁之后,四阿哥整日春风得意。说不定哪时,就让福晋做姨奶奶了,哪还是什么孩子哟!”

  生怕受到二次伤害,周元人说完就一个箭步跳出好远。

  直让淑宁嘴角抽搐:“家夫无状,让四阿哥见笑了。”

  “怎么会?”周元认认真真摇头:“姨父在御前沉稳又干练,颇受皇阿玛信重。在銮仪卫里,也特别能服众。只是爱重亲近姨母,才能在您面前跳出巢窠,表现出最真实的本我吧。”

  就如他一样,不管在外人面前如何严肃冷漠。与家人跟福晋也还是免不了唠唠叨叨,宛若一个话唠。

  听到这话,周元才满意点头,对他露出知己般的目光。

  淑宁:……

  难为大外甥了,都幼稚成这样还夸得出来。

  时间不早,淑宁也不废话。只嘱咐自家大外甥绝不可贪功冒进,遇事多与庄亲王商量。别看他表面混不吝,宝气十足。实则开国勋王那么多,有的落寞、有的生生成了忌讳。

  只庄亲王一脉从最初恩荫意味明显的承泽亲王到如今,一直活跃于朝堂,且这几年隐隐有被重用之势。

  就从这上说,博果铎就不是个蠢的。

  周元虽然享受姨母为他挂心,却绝不忍心让她真过分担心的。

  闻言忙轻笑:“姨母放心,这户部清欠事虽不易,但也并不十分难。有庄亲王伯跟郭……咳咳,跟佟国维大人开的那个好头。只今儿一日,欠银就收上了十之二三,足足百余万两。”

  淑宁皱眉,总觉得这个数字有些不大对。好像,忒少了些。

  不过如今才康熙三十四年,九龙中的大部分还是小屁孩儿。十四前两日还因为贪玩没背书,被抽查皇子课业的康熙抓了个正着,罚抄写罚到哭呢。

  大阿哥还在努力造人,太子尚未大婚。

  八阿哥还未指婚,他那舅丈人安郡王玛尔浑自然也不会以为外甥女备嫁妆为由,狮子大开口地往户部借许多银子。连太子都觉得自己金瓯永固,未开始积极搂钱培养人脉呢。

  户部欠款这个大雪球自然也就还没来得及被滚大。

  各家欠款少,庄亲王的催缴力度又大。咬一咬牙能还上的,自然不愿被擅说锥心之语的他缠上。

  所以……

  这烫手山芋竟还有变成泼天之功的可能?

第127章 庄王发飙

  “有有有,必然有。”周元笑着揽住自家福晋肩膀,火速送上定心丸:“福晋放心,有老哥哥的混与勇,配合着四阿哥的慧与稳,这事儿定能顺利解决的。没准皇上龙心大悦,还能赏四阿哥个爵位。”

  “依着四阿哥生母妃位,养母三继皇后的身份加上功劳,还不得贝勒起步?弄不好还能初封就是郡王呢。”

  做过预知梦的淑宁:……

  郡王是没有郡王的,梦中三十七年皇上头一遭大封皇子,四阿哥跟七阿哥不仅只当了贝勒,过程还可以说是屈辱。曾在某段时间内极度受宠的十三终康熙一朝未得任何爵位,老九也只是个固山贝子,直接开创了大清入关以来的皇子封爵最低点。

  康熙对皇子封爵之谨慎吝啬,可见一斑。

  因此上,淑宁倒也不做那大外甥封爵的梦。只盼着有这个功劳打底,日后封爵的时候,他别再有梦中之憾。

  但这话说出来不敬,也容易惹人怀疑。

  是以,她只微笑点头:“若能那样,便再好不过。”

  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淑宁果然再不辗转反侧。

  倒是乌拉那拉氏常忧心自家爷起早贪黑,怕他身子熬不住。常来一等公府找淑宁,讨教厨艺的同时也拉近姨婆婆与外甥媳妇之间的感情。周元满意其行为,感动其用心,原就不错的夫妻感情都更近了一层。

  正如周元所预料的那样,庄亲王与四阿哥配合极为默契。很快就把弄清楚了半数以上的欠账,剩下的就是些个强硬派。

  为首的就是安郡王玛尔浑。

  这位借了足有八万两之多,说是绝大部分都用来给他老子安亲王岳乐操持丧礼了。

  庄亲王说分期付款,玛尔浑就说自己还有这一大家子要养。郡王年俸不过五千两银子,禄米五千石罢了。他们这老老少少一大家子本就得省吃俭用,再扣掉一部分,你是想让咱们去喝西北风?

  再说,再说他就扯嗓子开嚎:“我可怜的阿玛哟,枉您生前击斩张献忠、讨喀尔喀部图谢图汗、车臣汗。又率兵征讨三藩,立下不少赫赫战功,连先帝跟当今都对您包浆了又褒奖!这还尸骨未寒呢,就人走茶凉,生生被欺上门啊……”

  泪雨滂沱,声嘶力竭,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让见惯了许多大场面的庄亲王都有些懵圈:“若爷没记错,安亲王伯卒于康熙二十八年?”

  六年光阴过,王伯坟前的小树都蔚然成林了啊,大兄弟!

  你赶紧消停些,莫拿故去之人说事儿了吧。

  毕竟安亲王王伯能耐是能耐,立功也没少立功。但因为早前顺治爷曾起意将皇位传与他,一直让今上心有芥蒂啊!要不然咋依着他功勋,你竟只承了个郡王爵?

  有点数儿吧,亲戚!

  但是没有,玛尔浑充分发挥了名字中的那个浑字。一口咬定所有银两都为其父办葬礼了,有能耐你就直接刨坟当土夫子。

  庄亲王咬牙:“嘿,我这小暴脾气,今儿就替安亲王伯收拾收拾你这个不孝子。”

  话落拳至,直接一记猛拳打得玛尔浑鼻孔冒血。

  再趁着他晃神的空档把人撂倒,砰砰砰一顿捶。边捶还边骂:“咋着?以为自己特出息是吧?谁都拿你没招儿是吧?呸!”

  浓痰吐脸,差点儿没把玛尔浑恶心到升天。

  比这更让他疯狂的,是庄亲王接下来的说辞:“亏你也知道我安亲王伯战功赫赫,是不世出的大英雄。结果黄狼子下豆杵子——一辈不如一辈都已经够让英雄扼腕,死不瞑目了。你倒好,借朝廷的银子给他办

  葬礼?”

  又一记狠拳下去,正好打在玛尔浑那欲辩驳的嘴上:“越看你越来气!枉我安亲王伯一世英名,都被你这糟心玩意毁了!若他在天有灵,怕是宁可草席裹身,也绝不希望你这不孝子假国库银子行你所谓的孝道……”

  言语如刀,拳拳到肉。

  把刚刚还嚣张无比的玛尔浑打成一滩烂泥后,咱们庄亲王还皱眉用他袍子擦了擦血。一脸嫌弃地道:“打你,也是看着咱同为爱新觉罗氏份上,好歹多看顾你几分。否则爷一道折子直达御前,送到太庙。安亲王伯的坟固然不用拆,你小子这身骨头却定然保不住。到底安亲王只有一个,安郡王却可以换一个。安亲王伯长成的儿子可不少,光是与你同母的就有仨吧?”

  又气又急又惧之下,玛尔浑生生晕了过去。

  等周元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震撼一幕。要账要到打仗,还把人生生弄晕?

  这事儿可不小!

  弄不好,这雪片般的折子可就要飞上皇上御案了。

  毕竟安亲王岳乐虽然已经入土,但他颇有战功,又全力支持先帝的一系列改革,大胆任用汉人。不管在文臣还是武将那边,都颇有声望。这货生母也姓赫舍里,他继室是佟国纲的女儿。在同姓爱新觉罗之外,跟皇家还有千丝万缕关系。

  到时候几方发力,再加上那些个试图耍赖的强硬派们。

  周元一阵头大,飞快思量着救自家搭档的法子。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庄亲王拽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