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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泽看了看她,眸光微沉,不再说话。通过解毒一事,他确定了她的心意,却越发猜不透她的想法。既然她是真心喜欢他,为何又如此防备,在他面前一句真话都不肯讲,还越来越逃避和他的亲近?

追了一路,不见墨豹的影子,苏漓正想说,是不是追错方向了?这时,隐藏在远处丛林里的墨豹,敏锐地感觉到猎手的追踪,投来凶狠敌意的注视,进而动作敏捷地飞奔向更深的丛林。

东方泽这一次岂可放过,迅速搭箭,满弓而出,只听嗖的一声,带着凌厉的劲风,锋锐的箭矢,竟如螺旋般飞速前进。

野兽的怒吼,随之而起,响彻天地,令围场内所有的猎手皆为之一顿。

苏漓和挽心俱是一愣,下意识地对望一眼,东方泽箭术超群,从无虚发,果然不假。这般螺旋式的射箭手法,虽然比直射更加精准,但速度却大打折扣,因此无人会用。然而在东方泽手上,这箭矢的飞射速度,却只有增无减,又是这么远的距离,她甚至还看不见猎物在哪,他却能精准地射中,可见他不仅箭术了得,直觉敏锐,内力更是深不可测!尤其如今情花之毒已解,他也再无顾忌。

盛秦立刻去捡猎物,东方泽与苏漓驱马向前,而就在此时,林中深处,一个女子兴奋大叫:“射中了!射中了!”

伴随着开朗爽直的女子脆笑,一道火红的身影仿佛天边的云彩,飞一般地急掠过来。火红的衣裳,异族的装扮,来人年约十五六岁,满头青丝被高高束起,随着她纵马狂奔的身影,在空中翻飞飘扬。彩珠绕额,盘在头顶,阳光透过密林的间隙,照在她头上的彩珠,五彩光华绽放,粲然耀眼。而比这珠子更耀眼的,是那女子英姿勃发的面孔,和充满阳光的爽朗笑容。她策马快奔,须臾便到了眼前。

这般夺目的光辉,若非对方是女子,乍一看,苏漓几乎要以为是阳骁来了!

她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是异族装扮的青衣侍女,不住地笑道:“公主,这头功一定是您的了!”

红衣女子清脆的笑声响彻云宵,仿佛灵燕一般。“吁”的一声,红衣女子勒住缰绳,抬头一看到东方泽,惊奇地“咦”了一声,美丽的大眼愈发明亮照人。好奇地将他上下打量似乎从没见过那么俊美的男子!

那女子眼光一转,视线又落在苏漓的脸上,目光又是一亮,顿时充满了新奇和探究。

盛秦见青衣侍女去动墨豹,皱眉拦道:“这是我家王爷射中的!你不能动!”

那青衣侍女一愣,立刻横眼道:“你胡说!这明明是我家公主射中的!喏,你看,我家公主的箭,还在它身上!”青衣侍女将墨豹翻开,乳白色的腹部,插着一支白色的羽箭,箭杆上“昭华公主”四字清晰入目。

果然是汴国最有名的昭华公主阳璇!虽然一眼就猜出对方身份,但此时苏漓还是忍不住心里沉了一下,转头朝身边的男子看了过去,只见他深沉的目光正望着对面,那骑在马上一身鲜亮红衣,璀璨夺目的女子,他眼中流露出一分欣赏。

盛秦微怔,立刻又将猎物翻了过去,指着墨豹脖子上的一支黑羽箭。箭杆上清晰明了的“镇宁王”三字,昭示着猎物的归属。

那青衣侍女登时瞪眼,原来东方泽和那昭华公主阳璇竟同时射中了这只墨豹,颈间一箭自是致命所在,腹部一箭也扎得极深,很难说,究竟是谁射死的。

“公主!他们要抢您的头功!”青衣侍女愤慨起身,激动叫道。

盛秦怒声反驳:“这只豹,本就是我家王爷从那边一路追来猎杀,你们抢人猎物,还恶人先告状!”

两边的主子还没发话,下人几乎吵起来。

东方泽淡淡挑眉,道:“汴国昭华公主,相貌出众,英姿飒爽,武艺高强,尤善骑射,果然不假!”

那红衣女子眨了一下眼睛,被人当面这么夸奖,也无一般女子的娇柔羞态,反而灵动笑道:“晟国鼎鼎有名的镇宁王,俊美绝伦,才智超群,冷漠疏狂…其实你没有传言中那么冷!这样正好!在该冷的时候冷,该温柔的时候很温柔,这样的男人,最有魅力!我最喜欢!”她笑得很开心,仿佛遇到了上天赐给她的最合意的男子。

苏漓心中又是一沉,面色却毫无波澜,抬眼去看东方泽,却不料他的眼光扫来,苏漓暗含淡笑,似在说,你又有倾慕者了。

东方泽唇角微扯,也只是淡笑,未知他意。

只听阳璇又道:“本公主初来乍到,这只黑豹,镇宁王让我如何?”她笑容爽利,眸光灿亮,让人几乎无法拒绝。

东方泽却面无表情道:“公主既开尊口,本王自当给公主这个颜面,奈何本王已在皇后娘娘面前承诺,要用这头功赎晚到之过,还请公主见谅。”

见他竟然毫不相让,阳璇笑容终于淡下去,一双带着英气的秀眉,略略皱了起来,目光坚定道:“本公主也在晟皇陛下面前说过,要用头彩换晟皇丰厚的奖赏!所以这头功,我一定要得!”

东方泽眼光沉了下去,面色无波,眸光犹如冰刀一般,冷冽的气质瞬间爆发出来,好似要冻结空气。

青衣侍女面色一变,不自觉地退到阳璇身边。阳璇心神一凛,座下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威胁,竟扬头嘶鸣,生生往后退了两步。

原来这才是他的冷傲,深刻在骨子里!

气氛一瞬陷入胶着。

他们都明白,狩猎,头彩十分重要,显然此刻两人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这时,周围传来纷乱的马蹄声,晟皇带着黎奉先、战无极、梁实初等人,顺着墨豹临死前的惊天怒吼,寻了过来。不一刻,东方濯也出现在后方。

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巨大野兽,皇帝一高兴,神采焕发,笑道:“看来头彩已经有人摘了,这只豹子,是谁猎杀的?”

不等东方泽开口,阳璇已翻身下马,朝皇帝行礼笑道:“回晟皇陛下,是昭华…和镇宁王同时猎杀,昭华正想请示陛下,这头功…到底算谁的呢?”

东方泽与苏漓也翻身下马,上前行礼问安。

皇帝道了声“免礼”,吩咐禁卫军统领萧放上前查看。

萧放年约四十,身材高大,肤色黝黑,曾跟随晟皇征战沙场,统领禁卫军已十年,深得皇帝信任。他领旨翻身下马,上前仔细查看墨豹身上的羽箭,一时也难以决断。回头道:“禀皇上,镇宁王一箭封喉,公主之箭入腹极深,无法判断猎物到底为谁所杀。”

皇帝闻言沉吟半晌,似乎的确非常为难。

梁实初想了想道:“陛下,微臣认为,从猎物中箭的位置来判断,颈部的黑羽箭应当是致命的一箭。”

战无极立刻冷声道:“梁太尉此言差矣,颈部一箭虽然精准,但腹部一箭,只要够深,也可致猎物于死地!”

皇帝看了看东方濯,转眼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黎奉先,问道:“摄政王以为呢?”

原本今日的狩猎,黎奉先并不想来,奈何每年狩猎,围场安防都是由他负责,前不久,刚被削减了大部分兵权,此时再推辞不来,只怕会惹皇帝徒生疑虑。

见皇帝点名问话,黎奉先皱了皱眉,道:“既是两人同时射中,两箭皆可毙命,无论判谁头功,都不公平。”

皇帝眼光微闪,“那依摄政王的意思,如何才算公平?”

黎奉先心头微沉,皇帝近年来,已经很少像这样问他的意见,今日似乎有些不寻常,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寻常。头功虽然重要,皇帝若是要赏,两人皆赏也并不是不行。如今明明难决高下,却偏要去争论这第一之功,显然不是那么简单。

苏漓见黎奉先眉头紧皱,半响不答,当下心思一转,恭敬笑道:“陛下,明曦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皇帝转眸看她,淡淡道:“讲。”

“谢陛下!明曦觉得,三位大人所言皆有道理,本来箭术讲求的就是快、狠、准,穿透力强,梁大人根据中箭位置来判定输赢,战将军领兵征战多年,只重结果,不重手法、过程,都不无道理。而摄政王所提出的公平,更是彰显我们大晟皇朝的威仪所在!”

黎奉先愣了愣,呆呆地看着她,记忆一下子被拉到很久远的以前,那时候,他手把手教黎苏射箭,说的就是这句话,“箭术讲求快、狠、准,穿透力强,苏苏就把那个靶子当成你最恨的人,瞄准它,用力射出去!”

“父王,苏苏没有恨的人,怎么办…”

如果他的苏苏还活着,现在一定有了非常恨的人吧?想起昔日里,满心宠爱的女儿,黎奉先的心里不自觉地涌上悲戚。

感受到父王投来的悲伤目光,苏漓连忙垂眼,只听皇帝问道:“明曦有何好主意?”

苏漓道:“回陛下,明曦认为,可以让王爷和昭华公主,另行比试一次!谁赢了,这头功就算谁的。”

既不偏袒,又能分出胜负。

皇帝点头道:“好!昭华公主,可有异议?”

阳璇望向东方泽,眼中透出的欣赏和兴趣,大胆而直接,已有了跃跃欲试的神色,爽朗笑道:“能和镇宁王比试箭术,昭华求之不得!”

东方泽微微蹙眉,看了眼苏漓,只见苏漓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全不在意。东方泽不禁眉心一沉,内心顿时生出两分不快来。

正要应话,这时战无极突然说道:“陛下,微臣认为,明曦郡主此提议固然不错,但仍然不够公允!”

苏漓面色微沉,战无极这是想抬杠吗?抬眸问道:“明曦愿闻战将军高见!”

战无极扬声道:“公主远来是客,我们是主人!传出去,别人会说我们大晟皇朝以大欺小,况且,男人跟女人比箭,赢了也不光彩!只会有辱镇宁王的名声!”

“那战将军觉得,怎么才会光彩?”苏漓心中一动,如此看重男女之别的战无极,此刻恐怕另有目的!

“当然是女人和女人比试!”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东方泽面色无波,望向战无极的眼光却一瞬变得深冷锐利。

战无极一向狂傲,目中无人,尤其看不起女人,更看不上欺负女人的男人。以他一贯的行事作风,会提出这种提议,谁都不奇怪。只这猎场内的女人,除了阳璇和她的侍女,就剩下苏漓和挽心。挽心的身份毕竟是下人,自然不可能和公主比箭,剩下的,就只有苏漓。

第十九章 女人之间的较量

众人一时沉默,战无极之心,已昭然若揭。

挽心面色已变,欲上前却被苏漓伸手按住,淡笑道:“战将军的话也有道理。公主是客,自然不能欺负怠慢。既然如此,就由本郡主和昭华公主比试吧!只是明曦箭术不精,怕是要让公主失望!”

皇帝眼光一沉,不由自主地朝战无极看去。两女比箭,明面上是公平,但输了,毕竟脸面上不好看。他原想让东方泽上场,即使公主输了,他多赏赐安慰,以显大晟国国威,却不料这战无极死脑筋,非要让苏漓上场!

战无极脸色未动,冷冷道:“听说明玉郡主曾夜夜入明曦郡主之梦,学尽诗词歌舞,但凡明玉郡主所长,无所不授,而明玉郡主幼时便跟摄政王学习骑射,尽得摄政王真传!本将军刚才也闻明曦郡主所言箭术要领分毫不差,猜想郡主骑射之术定然会让我等大开眼界!”

此番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却听得人心惊肉跳!托梦之说虽然玄妙,却并不能让人信服。苏漓凭借机智屡屡化险为夷,不料却又让这个战无极提了出来,惹起帝王疑心!苏漓眸光一沉,冷声道:“战将军太看得起明曦了。明玉郡主虽有所授,但练箭远非一日之功!”

“以郡主的聪明才情,又深得明玉郡主真传,相信明曦郡主,定不会辱我大晟国威!”他面色森冷,说出来的话也是**的,一口一个明玉郡主,仿佛生生要将这里许多人的伤口撕开来看个清楚。

黎苏小时候是练习过骑射,骑术尚佳,箭术比一般人也要强上许多,但汴国是马上民族,汴国公主常年骑马射箭,以此为乐,并博得天下美名。而且,这位公主一出手就射中一只墨豹!豹乃所有动物之中奔跑速度最快也最不易猎中的动物之一,可见她与东方泽箭术旗鼓相当,苏漓再自信,也明白要与阳璇比试,胜算不大。

然而,战无极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连皇帝也不曾驳斥,苏漓知道,再说下去只会让人不快。人人都说战无极忠直不阿,对党派阴谋斗争极为不屑,可他今日所说之言,却让她对他刮目相看,只觉得这个人,并不像是一个没有心机的人!

转头看向东方泽,只见他目光一动,竟沉声笑道:“如此也好,明曦郡主是本王未来的王妃,代替本王与公主一决胜负,合情合理。”

苏漓一愣,清眉微微皱起,东方泽不着痕迹地附耳轻声道:“我相信苏苏,一定会赢!”

苏漓抬眼,对面阳璇一双美目,定定将她望着。骄傲自信的光芒,令那女子看上去更加夺目,好似这场比试,她已经赢定了一般。

苏漓忽然笑了一下,抬头道:“蒙王爷不弃,苏漓恭敬不如从命!”

阳璇开心笑道:“明曦郡主够爽快!难怪我四皇兄对你念念不忘,你不只长得好看,个性也不像别人口中所说的那些扭扭捏捏的女人,我喜欢你!”她说喜欢的时候,笑得倒是真诚。

苏漓却不由自主地竖起防备,汴国之人,给她的感觉都非常神秘,尽管他们看起来无害,但却绝不简单,阳骁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而这个阳璇,给她的感觉,跟阳骁还不一样,她直觉,这个人很危险。

“那我们开始吧!”阳璇一笑上马。

苏漓却淡淡笑道:“公主想要如何比试?若是单纯寻猎物比箭法,未免太过单调无趣。”

阳璇立刻好奇地问道:“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比试方法吗?”

东方泽思索道:“本王倒有个好玩的主意。”

“是什么?”一听说有好玩的,阳璇眼光大亮,连声道:“快说快说。”

东方泽不慌不忙道:“猎旗。”

“猎旗?”阳璇好奇地看着他,“那是什么?我只听说过猎人猎兽,从来没听说过猎旗!”

禁卫军统领萧放身后站出一人接道:“猎旗就是由侍卫顶着旗子,在一个固定的区域内来回奔跑,谁射下的旗子多,就算谁赢。”

苏漓抬头朝那人看去,典型的武人体态,却生着一张文人的面孔,乍一看,有几分怪异,仔细一看,却又觉得非常契合。此人是年轻有为的禁卫军左副统领袁向。

阳璇“哦”了一声,“这有何难?”言语间,似是有些失望。

袁向笑道:“听起来是不难,但公主不妨试试。”

阳璇昂头,不以为意。觉得人总不会比豹跑得快,如此未免太没有挑战性!她甚至怀疑,东方泽是怕苏漓打不着野兽给他丢脸,才出了这么个主意。然而,当她随众人一起离开围场,袁向安排好一切,那些顶着旗子的禁卫军的奔跑速度,远比她想象的快了很多。

大帐外的空阔场地上,上百名禁卫军头戴铁盔身穿铁甲,每人顶着一面红色小旗,大小不一,他们在固定的区域内,奔跑不停。

皇帝有令,最终未被射下旗子之人,会得到奖励,因此每个人的奔跑速度,只会越来越快,令那些红色旗子,如同划在空中的纵横无序的直线,看得人眼花缭乱。

而那些旗子,虽然都是红色,却分大、中、小三个型号,越大的越容易射中,因此以一算一;中号旗子则以一算二;小号旗子以一当五。越小的旗子越少,被围在中间,也最难射到。

苏漓站在规定的位置,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些人奔跑的方向和速度,看似杂乱无序,其实有章可循。每九人,有六人顶着大号旗子,三人中号旗子,他们中间围着一个顶小号旗子的人,无论这九人如何奔跑,那一人始终处于中间位置。仔细看上去,像是一个奇门阵法。

“这是九门八卦阵。”耳边,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苏漓一愣,回眸去看,东方泽面色如常,嘴角噙着淡淡的自信的笑,仿佛从未开过口。

周围的人,好似都没有听到过任何的声音。

皇帝、皇后坐在帐外,远远地望着这边,看不出情绪。东方濯坐在皇后身边,看着她的眼神,忧伤而复杂。其它诸人列席而坐,大部分人望着苏漓的眼光,都充满了怀疑,无不担心,她会丢了晟国的颜面!

苏漓淡淡地收回目光,右手边,阳璇手执弓箭,昂着头,紧紧盯着场上奔跑的禁卫军,神色依然充满自信,但眉头却微微皱着,有些晕头转向。

挽心递上弓箭,目光担忧,苏漓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方才东方泽那一句传音入密,苏漓心里就有了底,想来东方泽早有准备,不会随随便便就把她推出去。只是没想到,一向只忠于皇帝的禁卫军里,竟也有他的人!

九门八卦阵,晟国开国时期,一名精通奇门遁甲的谋士根据五行八卦创建而成,据闻此阵可大可小,变化万端。小则娱乐,大则御敌。以人为阵,可扰乱敌人视线,以石摆阵,可困敌万千,挡兵十万!堪称天下第一奇门阵法。

“此阵八卦方位,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对应西北、正北、东北、正东、东南、正南、西南、正西。”

此乃后天八卦方位对应,苏漓以前在书上看过。

有人点上一炷香,比试正式开始。

苏漓拿起弓箭,耳边已闻“嗖”地一声,阳璇的箭又快又急,一箭射下正南方的一个中号旗子。果然出手不凡!

“公主好厉害!”青衣侍女开心大叫。

阳璇挑眉望了苏漓一眼,苏漓面色淡淡,目不斜视,瞄准另一个中号旗子,却听东方泽又传音入密:“顺西南,射离位中。”

苏漓箭向微偏,此时被阳璇射下一旗的侍卫正好跑到那个位置,露出被围在中间的最小号的旗子,苏漓当下毫不迟疑,满弓而出,一箭射中当中小旗。

首发夺彩,箭向精准,不偏不倚。

众人俱是看得呆住,连皇帝都几乎是立刻来了精神,忍不住坐起身来笑道:“这明曦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想不到竟有此箭术!老六眼光甚好!”

东方泽回身,恭敬笑道:“是父皇英明,否则儿臣哪有机会得此佳人!”

“好!”皇帝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起来。梁实初等人也随之而笑。皇后和黎瑶同时看了东方濯一眼,只见东方濯定定地坐在那,脊背笔直,双拳紧握,脸色微微发白。他从小就不屑于虚伪应对,此刻听着皇帝和东方泽的对话,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那个曾经很宠爱他的父皇,大概是早已经将他忘记了!他不禁自嘲一笑,染上悲凉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投在他最关心的女子身上。

战无极神色疑惑,大为惊讶,似是完全没想到,苏漓第一箭就能大出风头。他以为这个女子是凭相貌和手段,获得几国皇子的亲睐,却没料到,她是真的有些本事。

阳璇愣了愣,原先的轻视,迅速从眼底淡去,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四皇兄说,这个女子不简单,可她还是太小看她了!

伸手取箭,三箭并发,西南方向,一大两中,三个红色旗子,应声而坠。

“好箭法!”

周围,寂静无声。唯有战无极这一声大声的叫好,让人感觉突兀而诡异。收到皇帝沉冷的眼光注视,战无极连忙噤口。侍卫仍在拼力奔跑地脚步声,像是踏在人们的心上,众人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所有人的眼光都定在苏漓的身上,想看她是否也能三箭齐发,抢回风头。但苏漓只取了一支箭,众人不禁失望。皇帝眉头微微一皱,眼光也沉了两分。

苏漓仿若不觉,径直瞄准西南方向,只听耳边东方泽又道:“顺西南,射坤、兑二位。”

三旗一线,一小一中一大,以一箭贯穿,同时坠地。

“射的好!”这一次叫好的,是东方濯。既悲且喜,心情万般复杂。

皇帝眼光再度亮起,目光紧紧盯着场内。萧放则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东方泽,神色间,自有疑惑,进而深思,愈发关注场内比试。

阳璇面色微变,三箭连发,射中三面中号旗子。

苏漓仍是一箭,瞄准正西方,欲取兑位小旗。然而,就在她的箭刚刚脱手的那一刻,阳璇突然追上一箭,去向疾速,竟将苏漓刚射出的那一箭生生打落。箭矢带着余力,狠狠地钉在地上,箭杆被折断,坠在一旁。

众人面色皆变,东方泽眯了眯眼睛,看着阳璇,一道冷厉寒光,自他深沉的眸底一闪而逝。

至此,两人旗数相等,打成平手。

阳璇抬头望向苏漓,笑得好不灿烂。苏漓没有说话,也没表现出任何不快,反而回以阳璇淡淡一笑。她心里明白,不能催动内力,加强箭速,此处高手如云,以苏漓的身份,绝不可让人看出她拥有不俗的武功。

心思飞快转动,她淡淡地,又取出三支箭,方才所瞄准的方位,阵势已变,她对准另一个方向,嗖嗖几声,数箭并发。阳璇随之加箭,两眼紧紧盯着她的动作,在她脱手之时,她亦将箭射出。

三箭坠二,一箭中旗。虽是大旗,但苏漓因此又占上风。

阳璇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而是全神贯注,利箭频发,不片刻,场内红旗已被射下不少。

苏漓紧跟其后,已不再需要东方泽的提点,她看出那阵法的微妙走向,抓住变化的规律,每一箭,都有额外的收获。

场外众人看得屏息,这一场比试,可谓精彩绝伦。阳璇的箭术,让人一看即知,是在马背和狼群中长大。常年狩猎,她有着一般人所没有的敏锐直觉,还有专属于猎人的凶狠,在场之人,无不看得心惊胆颤,心悦诚服。苏漓的箭术,在女子之中当为翘楚,甚至不输于在场的很多男子,但她的箭,狠绝不够,速度因无内力相辅,较昭华公主稍逊一筹,但胜在稳和准,时常会有额外惊喜。

一炷香燃尽,比试终于结束。

皇帝示意袁向带人清数锦旗,得出结果,袁向面色有异,上前禀报道:“启禀陛下,昭华公主射落的旗子,小号有四,中号十七,大号五十八。小号以一当五,中号一个算二,最终射旗数为一百一十二个。”

众人惊叹,皇帝面色微变,如此数目,历代禁卫军射旗比赛,从未有过。眼光微沉,皇帝却笑道:“昭华公主,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