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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皇陛下过奖!我们汴国女子从小骑马射箭,其实有很多人都不输给昭华,昭华只是借了公主名义,才得以扬名天下!”阳璇笑得极为骄傲,众人却听得一阵心惊。心想,汴国女子都如此厉害,男子又当如何?

上回汴国四皇子阳骁来朝,行事荒诞,整日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在晟国也没什么大作为,因此很多人以为,如此皇子也能得汴皇看重,想必是汴国皇族这一代没人了!然而此次公主来朝,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皇帝眼光暗沉,点头笑道:“汴国骑射,天下闻名,我晟国女子,若个个都如公主这般不让须眉,朕,又何忧边患!”皇帝似有所叹,目光望向苏漓,隐有深意。

苏漓抬眸,观阳璇朝气蓬勃的面庞,那骄傲之色似乎并非为晟皇对她的夸奖,而是为她自己的国家。

以家国为荣,以比她更厉害的同族姐妹为傲,这样的女子,心胸即使不豁达,也必不狭隘,且聪明又有本事,当真与众不同!苏漓此时,开始有些欣赏她了。转头看东方泽,只见他目光轻闪,似是也忍不住对那公主多看了两眼。

阳璇大大方方地笑着,她对袁向所说的数字并无概念,只知道这么多年来,比骑射之术,她从未败过。

皇帝转眼看向袁向,问道:“明曦郡主成绩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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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亲觉得最近剧情进展有点慢,这跟更新字数少也有关系。一个大情节要分几次更,说到底还是我的写文速度慢的缘故,大家多多包涵吧。

这篇文跟我以前的文有些不同,没有特别夸张的情节,男女主的性格塑造也不像以前那样表面化,感情冲突尚未爆发,所以只喜欢看言情戏的朋友也许会觉得有些平淡,但越是这样平稳谨慎的感情,一旦全心投入,等矛盾激发,所带来的打击才会沉重剧烈。

大家也不必因为怕虐而不敢看,这篇文总的来说,符合常理,尊重逻辑,只有深入的去理解他们每一个人,才能感受到他们内心深处孤独的情感,明白他们一言一行,其实理所当然。

这种写法可能不讨巧,但我想学习如何平实地讲好一个故事。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十章 东方泽的心思

袁向回道:“明曦郡主射落的旗子,小号有九,中号十八,大号三十有一。最终射旗数为…”袁向忽然一顿,看着手中的数字,愣了一下。

皇帝微微皱眉,不耐追问道:“多少?”

“一百一十二个!”

竟然与昭华公主一模一样!众人惊愣,大感意外,无不神情震惊地看向苏漓,以战无极和阳璇为最,对这样的结果,完全出乎意料,似乎不敢相信。就连挽心,都掩饰不住惊讶之色。

苏漓却笑容淡淡,看不出丝毫欣喜或者遗憾。

“怎么不高兴?”耳边传来东方泽的声音。传音入密,果然是一门好功夫,可以随便说话,不被别人听到。

苏漓淡淡瞥了他一眼,似是在说:“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昭华公主凭的是真本事,我只是在你的帮助下投机取巧。”若不是被逼上阵,她也不愿与人相争。本也有赢的机会,是她在最后放弃了。以她的能力,能与阳璇不分胜负已经很不容易,若再赢了,只怕会引来怀疑,多生事端。

仿佛看出她的心思,东方泽道:“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结果才最重要。其实我只提点你两次,能有这样的结果,全靠你自己的聪明机智。”

苏漓垂眸,或许他说得对,用什么方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本就是以不擅长,对别人最擅长的,如何立于不败之地,才是最需要考虑的。

皇帝抚掌笑道:“好!明曦果然没让朕失望!”这个结果,显然已经是皇帝预期中的最好的一种。晟国一向是男强女弱,今日,苏漓这样的大家闺秀,与汴国最有名的昭华公主比试射箭,竟能打成平手,已经是给晟国挣了天大的颜面。

皇帝心情大好,看向苏漓的眼光,又多了一重欣赏与看重。

皇后笑道:“这次又是不分胜负,该如何是好?”

阳璇脸上的震惊之色很快褪去,竟然兴致勃勃地拉着苏漓,叫道:“我们再比试一场吧?”她兴奋的神色,仿佛难得遇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不想轻易放过。

苏漓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只见刚才还精神奕奕的皇帝此刻面露倦色,她心中明了,对阳璇客气笑道:“公主箭术超凡,令苏漓大开眼界,今日苏漓得以与公主比成平手,全凭运气。公主远来是客,苏漓既为主人,本不该与贵客争彩,愿将这头功让与公主!王爷不会怪苏漓自作主张吧?”

东方泽起身笑道:“两度平手,想来也许是天意。苏苏能有这等胸怀气度,本王高兴还来不及,岂有怪罪之理!就请父皇成全!”说罢朝皇帝躬身一礼。

一番比试,到此时,头彩属谁,已经不再重要。在皇帝的心里,苏漓俨然已经夺得头功!

皇帝龙颜大悦,宏声笑道:“好!这才是我们晟国皇族应有的风范!朕的儿子、儿媳,理应有此宽宏气度!来人,看赏!昭华公主夺得头彩,朕,特赐此金银珠宝,以示嘉奖。”

名贵珠宝,被金盘托出,在阳光底下,璀璨夺目。果然是赏赐丰厚,看得周围众人两眼生光。

青衣侍女更是激动不已,阳璇也愣了一瞬,汴国多皮草,少珠宝,她还是第一次一下子看见这么多这么美的珠宝!不由吸了口气,如果他们汴国皇室也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金银珠宝赏赐他人,那他们的子民,是否就能过上安逸富足的生活?

阳璇面色一黯,只刹那间,又扬起粲然的笑意,上前笑道:“多谢晟皇陛下赏赐,但,请恕昭华斗胆,想用这些金银珠宝,换另一样赏赐!”

众人都吃了一惊。

苏漓从东方泽眼中看到了和她一样的疑惑,还有警戒。他们都没有忘记,选夫宴上的第二道题目,阳骁所选择的两样东西,其中一样是黄金,可见汴国是极度缺乏这些东西的。而阳璇在看到珠宝的那一瞬,显然也有心动,却又选择拒绝,难道这里还有让她更感兴趣的东西?

皇帝面色微微一沉,凝目问道:“公主想换何赏赐?”

“回晟皇陛下,昭华尚未来晟国之前,听说了许多有关于明曦郡主的事迹,尤其郡主选夫一事,已成为天下美谈,让昭华好生羡慕!”

言下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大概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皇帝笑道:“你想让朕也为你办一场选夫宴?”

阳璇连忙摆手,“昭华不敢劳烦陛下。昭华只是听闻,天下男儿,俊美出色、才智双全、武功高强、骑射超凡之完美男子,皆在晟国!”说着,眼光大胆地瞟向东方泽。

苏漓心顿时一沉,清冷的眼光,也朝东方泽瞥了过去。男人太出色,也不是什么好事!

东方泽眉心微凝,面容深沉,未发一语。

皇后眼光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皇帝皱眉,目光扫向皇后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东方濯,往日神采飞扬骄傲自信的儿子,如今变得沉默寡言。低低地垂着眼,东方濯仿佛早已置身事外,只偶尔抬眼,瞧着苏漓。

阳璇又道:“昭华此次前来贵国,的确希望能在此觅得良人,不过昭华并不着急,终生大事,非同儿戏!昭华想先在郡主府住下,不知可不可以?”

这句话问得好生奇怪!

苏漓眸光犀利,抬头将她望住。不得不说,这个公主的行为想法,实在出人意料。她和这公主既非旧识,亦非新友,怎么住也住不到她的府上去!

皇帝也感到非常不解,问道:“为何要住郡主府?”

阳璇笑道:“因为我父皇总嫌我没规矩,说昭华不像个女孩子,昭华听说能嫁入晟国皇室的女子,德容淑仪,都堪称天下女子之典范,昭华又仰慕郡主多时,想趁此机会,向郡主讨教一二,不知道可不可以?”

苏漓目光一冷,她的直觉果然没错,这个公主,有备而来。经她这样一说,她似乎想拒绝都不行。

苏漓皱眉,抬头看了眼皇后,正要开口,东方泽已经笑道:“要说女子仪容典范,我晟国之内,非皇后娘娘莫属!公主若想学习礼仪,住进宫里,更加合适!”

阳璇却道:“皇后娘娘德仪冠天下,自是毋庸置疑,但娘娘要管理后宫,平常一定很忙很累,昭华怎敢让娘娘累上加累!”

东方泽眼光一沉,皇后已抬眼笑道:“昭华真是善解人意,是啊,本宫年纪大了,已经没那么多的精力。明曦是未来的皇家儿媳,德仪兼备,自然非常出色。公主与明曦年纪相仿,住在一起,也并无不可。”

一直沉默着仿佛不存在的东方濯,突然抬起头来,冷冷叫道:“不可以!”

皇后眉头一皱,阳璇疑惑问道:“为何不可?”

东方濯目光凌厉道:“堂堂汴国公主,要屈尊住进郡主府,是要让天下人说我们晟国慢待来使吗?公主可以住进皇宫,也可以住进国使馆,甚至你可以要求父皇为你另辟一处做你的公主府。总之,郡主府,不适合你!”

“可是昭华就想住郡主府!”阳璇似乎跟他杠上了,坚定道:“此次昭华不是以国使的身份来的,怎么会有人说贵国慢待来使?静安王多想了!”

东方濯盯着她,目光阴冷。谁都能看出这个公主目的不纯,他不允许这样的人,待在她的身边!太危险!

东方泽沉声道:“这里不是汴国,公主当入乡随俗,遵循我们晟国的规矩。若真想学习仪容规矩,未必一定要住在郡主府!”

阳璇看着他笑了起来,“久闻晟国的两位王爷都对明曦郡主一片痴情,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两位王爷是怕昭华吃了郡主不成?唉!我还以为晟国男子有多好,原来竟是这么小心眼!”

东方濯目光一变,苏漓笑道:“公主误会了,两位王爷之所以不赞同,不是担心公主对苏漓不利,而是怕委屈了公主!”

阳璇立刻又展颜笑道:“我不怕委屈,就怕明曦郡主嫌昭华麻烦,不肯让昭华和你住在一起。也罢,既然得不到昭华想要的赏赐…今日这头功,昭华就当没得到便是。”说罢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皇帝皱眉道:“已经得到的头功,怎么能算是没得到?传出去岂不让人说朕言而无信!明曦,昭华公主住到你府上,可有何不便?”皇帝的意思,已然十分明显。

苏漓心中一叹,早知道结果会是如此,只得低眸叹道:“回陛下,承蒙公主看得起,明曦并无任何不便,一切都听从陛下安排。”

“明曦果然识大体,好,此事就这么定了!”皇帝招手,命人将那些珠宝都送去郡主府,算是对苏漓的奖赏。

苏漓低下头去,被逼到如此情境,她不识大体可以么?

午膳时分将至,皇帝起身,欲回行宫用膳,皇后立刻起身跟上,而就在这时,一声野兽的怒吼,伴随着侍卫惊恐的尖叫,从围场方向传了过来。

苏漓回头,只见一只凶恶猛虎,竟然突破了围栏,气势汹汹地朝这边冲了过来。

众人惊骇大叫。

“保护陛下!”禁卫军统领萧放一声大喝,刷地拔刀,守在皇帝跟前,肃容叫道:“截住它!”

守护在围场外的侍卫们根本来不及拔剑,就已经被冲翻在地,血溅当场。

凄惨哀嚎此起彼伏,惊恐尖叫响成一片,猛虎所过之处,血肉被践踏翻飞,血腥味一瞬扬空而起,四下里,突然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随皇驾而来的宫女太监,几时见过这等血腥场面,顿时吓得肝胆俱裂,或抱头鼠窜,或当场昏死过去。

场面,前所未有的混乱。

在场之人,多为武将,尤其黎奉先这等久经沙场之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此刻却也不禁变了脸色。

所有的弓箭都已被收起,没人能挡得住猛虎的冲势。就连常年狩猎,射杀过无数凶兽的阳璇,第一反应,也只是拖着吓呆了的青衣侍女飞快地往后退避。

苏漓不曾见过此等凶狠猛兽,难免吃惊,被挽心拉着急速倒退,但那猛虎似乎看准了她,一个疾速纵跃,就朝她狠狠扑了过来。

挽心脸色大变,飞快将她护在身后,反手从一名侍卫手中夺过长剑,朝猛虎劈头砍下。虎见刀光,愈发凶猛,庞大的身躯竟然轻捷灵敏地一闪,绕过挽心又朝苏漓扑来。

腥臭的口水,顺着血盆大口,几乎要滴到苏漓的脸上。苏漓眉头一皱,急忙闪身躲开,飞快地稳住心神,想夺剑却已来不及,她只能拔下头上并不锋利的簪子,猛地往虎颈刺去。

猛虎受痛,发出一声惊天怒吼,几乎震破她的耳膜。虎口内,四颗白森森的尖利牙齿,像是将她撕烂了吞噬入腹。

没有时间惊惶,或者害怕,苏漓凭直觉一矮身,就地翻滚开去,灵敏地躲过了猛虎致命的一击。

那虎一击未中,愤怒转头,更猛烈的袭击,随之而来。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没有惊恐的尖叫,亦无急切的呼救,因为在这样突然的激变面前,那些都显得多余,没有时间。

苏漓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反击,她几乎已经看到了猛虎的利爪踏上了她的身体,正千钧一发之际,两个高大的身影,仿若从天而降,一人一脚,带着凌厉的去势,狠狠踢中猛虎的头。

“嗷”的一声震天大叫,庞大的凶兽被踢翻在地,东方泽与东方濯二人动作出奇一致,飞快地拉起苏漓,将她护在身后。

两个人,皆是心有余悸。

苏漓一双手,被他们分别握得死紧。东方泽面色紧绷,急切问道:“你没事吧?”平日沉稳有力的声音,此刻有一丝轻微的颤抖。他毫不掩饰的紧张和关怀,将她心底的余惊,奇异地抚平。

苏漓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神也不似平常那么冷淡。

东方濯似是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目光一变,立刻松开了她的手。盯着猛虎,脸色铁青。

禁卫军持剑而上,那猛虎翻身跃起,一掉头又朝另一边护卫极少的皇后冲了过去。

从未见过这等猛兽,皇后本就惊魂未定,此刻更是浑身颤抖,眼见猛虎转眼到了跟前,侍卫冲上去就被飞快踩死,宫女太监吓得魂飞魄散,不但无人敢拦,甚至扔下她四处逃窜,混乱中,皇后被推翻在地,滚下石阶。

东方濯惊叫一声:“母后!”急掠过去,来不及扶皇后起来,猛虎又至,东方濯想也不想,运足十成内力,一掌劈了过去。

“轰”地一声,如惊雷劈下,天旋地震。

随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都没人能发出声音,众人呆呆地看着,冷酷如地狱尊神的东方濯。静安王爆发起来,那力量真是比猛虎还要可怕。

苏漓也呆了一瞬,望着东方濯因皇后遇险而苍白的俊脸,突然觉得,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猛虎头骨碎裂而死,死时还不甘瞪着一双凶目,

“母后,您没事吧?”东方濯扶皇后起来,担忧问道。

皇后脸色发白,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东方濯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愧疚,“扑通”跪下道:“是儿子不孝,让母后受惊了!”看到苏漓有危险,他没有办法不去她身边!

皇后叹气,那一刻,看到最爱的儿子,眼中只有那个女子,完全将她这个母亲抛于脑后,她是很伤心也很失望。但现在看他愧疚难过,又有些不忍。只拉着他起来,道:“母后没事,都是些皮外伤。”

“摄政王!历年狩猎,围场安危一向由你负责,你向来办事稳重,今日何以会失职至此?”皇帝一转头,面色深沉,目光冷锐,直盯着黎奉先,严厉斥问。

黎奉先心底一沉,飞快上前请罪:“老臣该死!”方才的那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皇帝沉声又道:“莫非,你对朕将红焰军交予战无极接管一事,心怀不满,才如此懈怠?”

众人一惊,黎奉先脸色大变,立时皱眉跪道:“老臣不敢!今日猛虎伤人,令陛下受惊,皇后娘娘受伤,老臣有失职之罪,甘领任何责罚!但,对陛下心怀不满才失职懈怠…老臣,万万不敢!”他伏地叩拜,语声铿锵。

皇帝垂眸凝视着他,半响不语。周围的人,都不敢出声。气氛,沉寂的吓人。

苏漓几乎就要忍不住上前,却被东方泽抓住了手腕。东方泽朝她轻轻摇头,示意她去了也无用。苏漓心中明白,只是…看着石阶下父亲伏低的身影,苍凉消瘦,她心有不忍。却也只能咬了牙,捏紧手心,站在一旁。

黎奉先抬头道:“老臣曾跟随陛下多年,数十年戎马生涯,臣是何等样的人,陛下心里最清楚!臣,绝不会因陛下转移兵权而心怀不轨,纵虎伤人!请陛下明鉴!”失职与蓄意纵虎伤人,这两种罪天差地别,后者几乎可称之为谋逆!黎奉先咬牙,忍下一腔悲愤,面色平静地辩驳。

皇帝目光微动,瞥眼望向皇后,皇后低垂着眼帘,不知是否受伤缘故,她面容凄凉,神色复杂,双手紧紧攒住东方濯的手,一句话也不说。

东方濯微微抬眼,目光扫过苏漓略显苍白的面庞,将她强自压制的担忧和难过尽收眼底,他对黎奉先沉声怒道:“失职就是失职,何来那么多的说辞!摄政王重提当年,也无非是想父皇顾念旧情,对你网开一面,但本王的母后,因惊吓而受伤,又该谁人来承担?”

一句顾念旧情,令皇帝面色微变,望向东方濯的眼光立时沉了几分。

人人皆知,皇帝与黎奉先少年时便一同出京,南征北战,共苦同甘,曾情如兄弟,不分彼此。当年皇帝重病受伤,若非黎奉先舍命相救,只怕早已命丧疆场,也因此,才有了后来的那么多人一同举荐黎奉先为摄政王!也因此令二人产生隔阂。

苏漓微微一怔,抬头看他,东方濯脸上明显的怒气,第一次出奇的不再令她感到厌恶。

黎奉先命人召来此次负责围场安全的人,锋骑营主将石猛。

“卑职该死!”已闻声赶至的石猛,在皇帝面前跪地请罪,满头大汗,面上血色全无。摄政王一再嘱咐,此次狩猎,定不可出任何差错,因此他一再小心,严密布防,四处巡查,想不到竟然还是会出事!

东方濯怒声斥道:“你是该死!守护围场不力,令猛虎冲出围栏,伤了皇后,罪无可恕!来人,带下去,砍了。”

锋骑营的士兵面色皆变,副将激动跪道:“静安王息怒!陛下饶命,此次布防,石将军不眠不休,格外仔细,围场四周所有要处皆设下机关,一般猛兽根本不可能冲出围场,那只猛虎实在来得蹊跷,请陛下和摄政王明察…”

“住口!”不等那人说完,石猛脸色一变,陡然沉声喝止。

那些话就此中断,在各人的心里,生出不同的疑问。

黎奉先快速地抬眼看了眼皇帝,皇帝面色深沉,看向那副将的眸光,说不出的阴冷锐利。黎奉先心底一沉,蓦地握紧了双拳,脸上却无半点意外之色。该来的,怎么都躲不过。

他看了眼石猛,叹道:“陛下…”

“是末将失职,末将愿意领死。”石猛突然大声说道,语声铿锵,将黎奉先的叹息深深淹没。朝皇帝拜了一拜,神色坚定,毫无辩解,更不愿推卸责任。出了这样的事,总得有人承担!

黎奉先眼光微颤,想要说什么,石猛却又抬头看着他道:“摄政王保重!”说完随前来带他的侍卫离开,这位锋骑营名不见经传的将军石猛,就好似以前每一次上战场,背脊挺直,但此次却是从容赴死。

黎奉先止不住闭上眼睛,苏漓仿佛能感觉到,她的父亲,此刻抑制不住内心的酸涩和苍凉。

自古功高震主,都不得好下场,何况曾经摄政,代帝王掌管江山!今日猛虎为何出围,还选在所有人最无防备之时。黎奉先心明如镜,从怀里摸出虎符,高举头顶,叩拜叹请:“老臣教下不力,有负皇恩,内心深感惭愧,不敢求陛下宽恕!恳请陛下收回烈焰军虎符。”

梁实初明显一愣,摄政王多年征战沙场,曾领兵百万,但自从边疆安定,皇帝身体痊愈,重新主政,决定休养生息,将大部分军队留在边防。黎奉先手上只剩十万红焰军和十五万烈焰军,前些天,红焰军已因治军不严交给战无极接管,今日他又主动交出烈焰军虎符,从此这位曾权倾一时的摄政王黎奉先,手无兵权,真正的,只剩下一个空名了!即使曾为政敌,梁实初也不禁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战无极扬了一下眉,皇帝面容微微一动,示意高公公接了虎符,他走下台阶,扶了黎奉先起身,轻轻拍一拍他的肩膀,轻声叹道:“奉先,你跟随朕多年,劳苦功高,朕心中有数。这半年来,你丧妻丧女,悲痛难过,朕早该体谅你一片为夫为父之心!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府好好修养罢,以后的事,再作计较。”

一番话,说的语重心长,将蓄意的削权,轻易变成帝王的体恤。

众人沉默不语。劳苦功高,黎奉先心中不禁苦笑,恭敬垂头道:“谢陛下!”

皇帝朝一侧叫道:“战无极。”

“臣在。”随着一声沉厚有力的应声,战无极年轻挺拔的身影,站到了黎奉先身旁。比起已经褪去锐气的摄政王,忠直勇猛的骠骑将军,蓬勃向上的锐势有如握在帝王手上的一柄利剑,随心所欲,所向披靡。

皇帝接过虎符递给他,道:“今日之后,烈焰军由你接管,不要令朕失望。”

战无极面色一肃,跪接虎符,叩头领旨。低垂的冷傲双眸,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冷意。

因郡主选夫而被一再拖延的狩猎大会,就这样草草结束。谁也不知道那场突然惊变,是真的突然还是早有预谋?皇帝下令此事到此为止,无人敢再调查,即使查也查不出任何结果。

苏漓没有跟着圣驾庞大的队伍一起回城,而是骑着来时的那匹白马,与东方泽一起,慢慢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