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娧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话是她说的,可是那是对着黎祈说的,而且还是黎祈刚开始学武时说的,这时候提出来说是几个意思。
“他求关纬,去他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那个城镇,说是要找到当初折磨他的人,也把他折磨一番,找回自己的场子。”承昀唇瓣的弧度又忍不住上扬。
“他都多大年纪了?那群人早死绝了吧?打算开坟鞭尸吗?”她也忍不住抹了把脸,不禁怀疑他此行的可行性,“当真确定南国可以交给他?”
“他成为南国的继承人,南国才能不再滋扰边境。”承昀眼底闪烁着不明确的笑意。
“你就说吧,再吊胃口我消食不了。”一大早上叫她心情上上下下的,不把他摁在船板上打一顿已经客气了。
“妳甘心岁贡被挪用去收买他国滋扰边境?”承昀眼底噙着狐疑的眸光。
她可不是一个愿意看到心血被糟蹋的人,怎么可能看着她的好意被厉煊用引起战火?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颜娧闪动着兴味的火苗。
她当初愿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深知新皇登基的耗损颇巨,因此愿意以皇商的身份提供岁贡用来修生养息,希望的是不至于影响民生太多。
谁曾想厉煊竟将岁贡赠与南国,用来挑起战火,这样的结果当然,孰可忍,婶不可忍啊!
“嗯!是的,但是……”承昀墨眸一深,满是央求地又握住那双小手,她面露不解之色,才又慎重地继续说道,“妳骑的人,只能是我。”
颜娧:……
这个男人,无法无天了!正要抽手,男人面色一转,又凝重说道,这下真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好容易盼到梁王不能再管束他,偏偏此刻冒出一个母亲来限制他,他不会乐意被管束。”

第948章 继承
眸光一黯,那是承昀对厉煊感到失望的无奈,当年在风尧军里一同接受磨炼,互为砥砺的少年,已经迷失在权势的浪潮里了?
“他对萧楠下手了?”颜娧从男人的眼眸里看到答案,也在此刻相信不是每个人都愿意重拾母爱。
来此地之前,她不懂得什么叫母爱,直觉那孺慕之情离她格外地遥远,因为不曾拥有,她格外地珍惜便宜父母的无私疼爱,面对施家那迟来的亲缘,她也张开双臂拥抱操碎心的双亲。
没想到厉煊失而复得的母亲竟觉得是种累赘,难道他当真一直在等待梁王的病故?
是了,因为重拾错失了二十年的母爱,他没有失而复得的庆幸,而是觉得萧楠不该出现,动不动拿他与梁王相比,坏了两母子的情感,厌恶感油然而生。
萧楠为了儿子能坐稳皇位,整个家族能出力之人无一例外,然而却换不到厉煊任何认同。
“权柄交付到对的人身上,那是国家与百姓的福气,遇上了错误的人……”颜娧唇瓣溢出了一丝遗憾的叹息,同时也明白承昀在此事上的取舍。
来到了男人身后,藕臂环上了似乎有些颓丧的肩背,头颅轻靠在其上,听着平稳的呼吸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失落的他。
说那天命无可改,或许就是如同眼下的残念,当初的质疑也有了答案,眼下的一切是不是狐狸大仙在惩罚她蓄意改动了轨迹,叫她得花更多的人力与物力修正想要的结果?
感觉抱着他的主人似陷入了深思,藕臂不小心收紧了力道,将他脖颈勒得一紧,承昀长臂一展顺势将人拥到身前来。
在结实胸膛里摔得七荤八素的颜娧,一下子突然找不着天南地北,只能抓住浮木般地紧抓长臂。
在那双如剪水般的眼眸终于找到焦距时,承昀气笑问道:“妳个小没良心的能不能走点心?安慰人还能闪神?”
自知理亏也没打算认错的颜娧,又主动地揽上男人的颈项,抵着只差没冒青筋的额际,扬着一反常态的爱笑眸光凝视他,“我的男人是我的天,我将来的依靠,会需要无用的安慰?”
恶狠狠薄唇重重地凌虐了那姣好的菱唇,一同沉沦在那甜蜜的厮磨里。
直到颜娧招架不住地捧住了那张意犹未尽的俊颜,羞得差点想开了窗跳出去,急急拉回被扯得春光乍现的衣襟,顿时脑袋一空不知该骂些什么了……
“你…你…”
“我需要。”
“嗯?需要?”颜娧所有的理智全被抛诸脑后了。
“对,需要,非常需要。”承昀揽住了不盈一握的纤腰,执着说道,“我需要安慰,快!给我打败厉煊的勇气。”
颜娧嘴角抽了抽,不禁怀疑…是不是当了爹爹的男人都会自动退化?
顿了顿,心一横,抬起那双白玉般的纤手,不停在他头上跳着手指舞,嘴里叽哩呱啦地念着谁也听不懂的词语,随后哄地一声停了所有动作,再捧起那张俊颜落了个轻吻,在男人来不及加深缠绵前退开了大半步。
“勇气够吗?”
“帮我收吓?学得不错啊!”承昀啧啧有声地笑了。
颜娧直觉今天这男人真是气人,可是也拿他没办法,如若不是她执意改动了轨迹,或许时至今日登上皇位的是他,或许四国也不会有那么多战事?
甩了甩头,决定秉持不后悔决定的初衷,抛开了这不会有答案的问题,勇敢看向自个儿的男人,“是不是给足勇气让你好好应付厉煊了?”
男人的墨眸闪动着些许玩味,好奇她小脑瓜子里到底又转着些什么,倏地,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疑问,被船舱外传来一阵剧烈的震荡给掩盖。
颜娧诧异地偏头,质疑眼前男人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事还没告知,读懂她眼底的疑惑,承昀也是无奈地回了一记满是歉意的苦笑。
“你是故意追上来的?”颜娧觉得今天的惊讶次数已经不够用了……
“对不住,让妳受累了。”承昀早就知道厉煊遣人来到风尧军营,说是想接回梁王子嗣继承衣钵,虽然失望却也不由得对他的理由感到无比可笑,当真一点也不担心两父子沈迷同一位女子的传言啊!
“是承家受累了。”颜娧洒然一笑。
“承家不怕受累,”承昀薄唇勾着戏谑笑道,“承家没有皇位要继承,将来絔儿想要什么都得靠他的双手拼搏。”
她眼角那意味深远笑意,将他的心魂给勾了个彻彻底底,淡然说道,“一艘船而已,虽然不舍得,但是花得起。”
就喜欢她这般有底气的说辞!天底下那还有第二个像她这般的人?
“只有把他的人全部引走,孩子们才能真正安全。”承昀揽着纤腰,轻啄了下菱唇,“接下来妳想怎么处理都随意,东越捅了再大的窟窿都有我扛着。”
颜娧因为他的豪语,眼角眉梢全都洋溢着温暖的喜悦,原来他也知道上一趟东越行太过憋屈,这一趟失去搬回脸面的?
他的一声没有皇位可以继承,更是惹笑了她……
絔儿的皇位,从来都不是承家的,只不过当事人不说,她也不能说,况且真要对这个时局做些什么,的确该归属于承絔与清茴来决定。
为人父母的责任,就是能将善念与正道教予孩子们,将来能更好地开拓属于他们的皇朝。
厉煊以流言蜚语羞辱她需要在意?除了说絔儿的身世还有什么能说事?
只要他俩口子不在意,在意的就是别人了。
届时谁烦谁闹谁发疯?她拭目以待!
师兄弟之间的恶趣味过了头,连婚姻大事都能指染?更何况他只是单纯地掠夺,想要有一次赢过承昀的机会。
不该碰的事儿,总有一天会哭的!
“辛苦了。”颜娧不舍地触摸男人略带疲惫的脸庞,一路南楚追到西尧,再追到苍蓝江上来,定是一连半个月不眠不休地赶路,如若他没点底子,只怕早打坏了身子。
“不辛苦,我会让他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不甘心。”承昀握住葇荑疼惜地落吻,拥着纤腰走出了舱房。
定会有人对今日付出滋扰的代价!

第949章 得罪
两人携手踏出船舱时,数个身着栲篷布衫与笼裤的男子倒卧在船舱门口,明显没了生息,刀口横裂严重而肚破肠流。
甲板上戍卫与刺客的刀剑寒光交错,正杀声四起地奋力厮杀,裴家安排在她船上的人手,可不是一般的船夫啊!
看着依然冷着脸的男人,颜娧没想到这次他真的不忍了,他想灭了这批眼线的目的浅显易见,想来梅绮城之事已经令他彻底恼怒。
原本她仍担心把事儿做绝,怕是坏了他们师兄弟的情谊,眼前倒是给了她一个心狠的答案。
身旁的男人握着她的手,领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船板上的杀戮,那些渔家打扮的戍卫接二连三地倒下,完全是一场单方面屠戮与掠夺…
“如若厉煊没将我当作师兄敬着,我又何必惦念着同窗情怀?”察觉了她探寻的眸光,承昀回以释怀的泰然。
他可以忍受厉煊对颜娧怀有遐想,毕竟想不造成任何伤害,他们俩口子都能治得了,对承絔下手又不一样了……
登上皇位的厉煊真的变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竟也能下得了手?
他遗忘了风尧军的不伤老弱妇孺的铁律……
或许他的心从来都不属于风尧军,多年来的和睦相处,不过是想为梁王带回更多关于西尧的内幕。
取魂针出现在西尧时,他就该料到了,东越的心思绝不单纯,虽然父王到最后撇除了干系,没有参与梁王的筹谋,祸根终究种下了,既然起了兼并的雄心,又怎么可能与西尧平分天下?
他没办法说厉煊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们毕竟各有所归,永远不会是同一路的人,各为其主的前提下,一旦战祸爆发,对立永远会横亘在所谓的师兄弟情谊里,妇人之仁只会给他们母子惹来麻烦。
颜娧想开口,却发现没有适合的言语来安慰他,只得偎近他的怀抱无视这场屠戮,你死我活的抉择里,她不会傻得拿絔儿的安危来做赌注。
人性不可赌,人心不可信,更何况是连母亲也不曾珍惜的厉煊。
船板上的杀戮已经接近尾声,负隅顽抗的几人已缓缓贴近船沿,打算跳船逃生,就在跃下船板的那瞬,承昀剑指一挥,撒下了那些人带来的渔网,将只剩下一口气的戍卫一网打尽。
慌乱中,原本打算咬破毒囊自尽的暗卫,全挤在一起悬吊在桅杆之上,承昀内息涌上一阵澎湃,瞬间江中水雾化为冰尖,飞速射入挣扎中的几人的颈项,几次猛烈抽搐后渔网内的人已不再动弹。
“妳的船脏了。”承昀墨眸里全是求饶的眸光。
“打扫就是了,遇上了不长眼的,又能如何?”颜娧耸耸肩。
看着船板上的暗卫开始收整,承昀半开玩笑地问道:“这么多人死在船上怕不怕?”
颜娧无所谓地笑了,“你告诉我,这世上有哪一处能保证没死过人?”
“那真有点难,皇宫里也得死不少人……”承昀被她的论调给逗笑了。
“那是!行得正,做得端,夜半敲门心不惊。”拍了拍腰际上的锦袋,她最爱的磷粉引路还在呢!再回头看向船尾正缓慢延烧的火势,她偏头问道,“这是把人头都给算好了?”
“当然,厉煊定会想办法追踪我们的行踪,半个月后他得不到消息定会起疑,妳的船他是知道的,所以…”承昀指着不远处熟悉的墨色船只,语调里颇有生无可恋的味道,“我安排了相家的船只入江接应。”
听着男人不情愿的嗓音,颜娧旋即笑了出来,“”
他动用了任家的船只追上来,先骗了一次假回报,只要她的船靠岸,必定又有其他眼线会将消息交给厉煊,不能动用任家与归武山的漕运,只能用上相家的船只令他着实不愉悦。
这世上除了相家海船,还有谁能不留痕迹地离开苍蓝江入海?想要掩盖他们所有的行经路线,只能与相汯联系了。
“我们好像跟相家海船有点不合?”感觉沾上神国那些污糟事之后,碰上相家的船就没什么好事,深怕又弄沉了人家的船。
“就当相家欠的妳。”
“你不是想再弄沉这艘吧?”他眼底那抹玩味,令她不自主地眉眼抽搐……
承昀细声地在她耳畔说道:“那艘是相若的船。”
颜娧:!!!
她能解读成,沉了也没关系吗?
“我们儿子不能白白被觊觎。”承昀说得那叫一个天经地义。
颜娧:……
她突然懂了,原来他一直觉得,她处理得不够强势……
没了海船的相若,才是真的完全没了爪牙,将人囚禁在忠勇侯府,还不能绝了她的心思,失去能与织云岛联系的海船,才能真的叫她懂得切身之痛。
她的唇瓣莫名地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眼前的男人追着她的脚步收拾善后?
本以为她的心思已经够歹毒了,一比较下来才发现她有多么心慈手软……
“昀哥,你千万提醒我,不能得罪你。”这种讨债法太可怕了……
火光缓缓蔓延,船板的棹郎们已做好转移的准备,承昀揽着她的纤细的腰肢,提气轻点船栏飘往船首,剑指迅速挥了挥,所有人立即提气跃往海船,在众人全数离开船板后,猝不及防地在她唇瓣上烙印记。
“晚了,早就得罪死了。”
“怎么可能!”颜娧捂着唇瓣抗议,对他善用时间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两艘船会晤的时间都能善用……
承昀信誓旦旦地说道:“第一次见面,妳已经把我得罪死了。”
“我没有。”颜娧立即反驳。
他们初见,是君子笑开张的那一日,将顾客奉为上宾的她,怎可能跟银子过不去?她又不傻!
“妳看,现在还不承认,妳根本是吃定我!”承昀痛心疾首般地频频摇头。
颜娧:……
火都快烧到船首来了,他还能演戏啊……
见他没能理解,男人揽着那柔弱无骨的腰肢,在她耳畔细语道,“妳偷走我的心还不承认?”
颜娧:!!!
又是一个来不及防备的甜言蜜语啊……
没等她反应过来,承昀在火势蔓延到脚边前,提气轻点船首雕像那一瞬,火舌也瞬时吞没了整座船只。

第950章 钦点
两人的身影如谪仙般落定于墨色船板上,看着她的船只逐渐淹没在漫天的火舌里,江面因烈日而潋滟氤氲,一阵阵活体遭火灼的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被渔网包覆的几个人也在绳索被烧断后散落在船板。
随后,江面上出现了数艘船,竟丝毫没有犹豫地投入救火,似乎早就预料一般地淡定,整个过程静默无声。
不久后,没有完全烧毁的船只,载浮载沉地飘摇在苍蓝江中,两艘船捆绑了船只,不知要将残骸送往何方。
一道迅捷的身影轻点江面来到船上,恭谨地持着男人揖礼复命。
“行了,将船只送往冀州城,你亲自跑一趟北雍,免得一堆人担心。”承昀挥了挥手遣退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