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生气,是我错,不过吃药配上郁离醉还不美吗?”承昀坦荡地认错,不停诱哄着发了脾气的小猫儿,知道她这一年食不知味地过日子,可该喂的还是得喂。
几名医者一同号脉,都没法子判断她身体哪里出了问题。他们知道当时生产时状况危急,然而悬异之事实在不适合宣之于口,他们俩有默契地没敢吐实,只能继续委屈她了。
这么一闹一打,一气一哄的,颜娧也扛不起醉意了,没多久就瘫倒在男人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守在底下的春分,一听船首舢舨没了声响,连忙探头瞧瞧主子们,一见男主子又板起了脸色,只能尴尬地赔笑问道:“爷,舱里的热水备好了,您要……”
她知道男主子生的什么气,可是姑娘自个儿偷渡郁离醉上船,他们能怎么办?
开玩笑,放眼整座归武山敢做女主子的主?
恐怕人还没出世吧!她还不想出事呢!
所以也只能将药浴给备好,谁知道男主子就来了……
“算妳还懂事。”小媳妇偷饮酒,承昀自然不会拿别人来开刀,眼下除了给她药浴来驱散酒气,也没其他办法了。

第943章 顾忌
颜娧睁眼醒在一副健硕精实的胸膛上,她的手还摸进了半敞的里衣,惊觉不妙地瞥了眼身上的衣物,竟已被换上新的,自个儿也是衣衫不整地伏在人家身上,吓得她整个人完全清醒了。
一坐起身,身旁青丝尽散的男人,也跟着半侧着身子,单肘撑着头颅,另手倚在胸前,指节分明长指轻敲着床榻,眼底尽是兴味地瞟着她的慌乱。
男人的妖孽面容带着些许嘲讽之意,颜娧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还以为她把船上的人怎么着了,既然是自家夫婿也甭客气了……
悄悄地跪移了两步靠近承昀身旁,乖顺地握住那暗示性极大的大掌,昨夜的记忆也一点一点地飘回脑海。
隐约记得承昀看着她浸了大半夜的药浴,又是换水又是加水的,直到她配合内息把残余的酒气给排出体外,才为洗净药汁抱回榻上。
之后怎么了?
原来她醉了酒也是豺狼虎豹一只,究竟谁撩拨的谁也说不清了…
打从的无观大师与元和会诊后,师徒两人全都难以启齿地推托,谁也不好意思直说,直到黎莹眼底尽是欣慰地夸她开窍了,她才懂得原来指的是那回事!
因此,到了最后他们俩就算坦承相见,也是只能睡素的……
她垂眸绯红着俏脸,把玩着那爱不释手的长指,不敢再造次了,在他那超乎常人的自制力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至今还没能成功叫他破防啊!
“昨晚小酌之后,那样子挺好,等妳身子爽利了,我们再来一次。”承昀那双魅人的眸光,因她领间若隐若现的杏黄亵衣而转为深沈的墨色。
昨夜她那似醒非醒的醉态极为撩人,可惜还不能将她狠狠地疼爱一番,不过他相信等待的果实是美好啊,届时再好好算算总账……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东奔西跑,好在裴家跟在身后,给她准备了合适的药材,再加上她没有继续喂养孩子,她那消瘦的身躯,终于丰腴了许多,那种难以捉摸的感觉,也慢慢地恢复了。
实在是妙哉!
“说正事!”颜娧已经羞得没地洞钻了,偏偏眼前男人仍不依不饶地噙着令人浮想联翩的笑意。
“这是我们俩房里的正事。”
男人以最认真的眼神与态度,说着最隐晦的闺房秘事,颜娧当真服了,服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难道她满足了他对女子最好的臆想了?
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上得了床,一直以来都觉得那是物化女子的刻板印象,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用在自个儿身上……
“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到得了烟城,眼下于我们最重要的不就是……”
虽然心知实践的机会渺茫,接下来也是冰与火的粹炼,承昀仍是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床榻,果真应验了梦想饱满,现实骨感的俗谚。
颜娧听得嘴角抽了抽,这男人真是……
接下来的日子,有他看着也喝不着酒了,能奢想什么啊?
“我说不赢你。”颜娧为之气结,这男人是打算跟她杠上不成?
“赢了,谁说赢不了?”承昀眼底不知道有多委屈,连唇瓣的弧度都扯得勉强,“为夫都想问,妳昨晚…真的醉吗?还是本性如此?”
“我…我去你的本性如此!”她真的气得又羞又恼,拍红了男人的手背,哼声撇头道,“以后不喝了。”
小姨不发威,被当病猫了?
此时此刻终于明白黎莹那似笑非笑的意思了,那分明是在暗示她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难道灵魂深处的她真有这样的潜质?
见她一生气,承昀连忙起身揽人,轻声呵哄,“不生气,以后我喂妳喝。”
颜娧:……这说的是人话吗?
瞧着那讨好的俊脸,哪还有半分冷冽?顿时也心软了几分,半推半就地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清醒地感受他的温柔又是一番不同的滋味,两人的青丝在这一刻相互交缠……
那不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惆怅,而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喜得,都说英雄美人能过生死关,过不了生活关,她却能幸得一人心,也因此更加珍视他的垂青。
为她顺了顺如缎锦般细致的发丝,慎重地在她发顶落下一记轻吻,取来一旁早被备下的沃盥,亲自陪她一同梳理。
两刻钟后,春分也备来了午膳,将接下来船坊的行程说明一番后,又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颜娧捋了捋方才听到的消息,没忍住满心诧异地问道:“你早知道厉煊会对鳄军下手?”
这对相爱相杀的师兄弟,想起两人在东浀城的交流互动,似乎是早已回不去的曾经,立场处于对立面之时,彼此过多的了解犹如一把双面刃,两人的高下正要开始较量了。
“妳当真以为他是个善茬?”
“他要是善茬,这世上怕是找不着坏人了。”
“妳对他的评语颇为中肯。”男人的眼里涌上了一抹欣喜。
“那是,吃一堑,长一智,又不是没在他手底下吃过亏。”光想到厉煊那放浪不羁的公子哥,她的背后就泛起一阵火辣的疼啊!
“得不到就毁掉,那是他一贯的作风。”承昀为她布上了一道脆青梅,那是今年梅绮城产出的成品,作为开胃的菜品颇有成效。
母妃担心她好不容易养好了身体,会受不了长途跋涉,特意让他把最好的脆青梅带过来,希望她能一路好吃好睡地到达目的地。
几个长辈都没阻止她再度南下,未来的婆母能跳出来阻止?
再说了,厉煊那家伙真的需要受点教训,南楚的败势摆在眼前,他还没点警醒?雍尧两国相邻,本就唇亡齿寒。
不论今日有没有她的存在,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一国之君,竟不顾师门伦理,连西尧也企图兼并,那么西尧需要客气?
俩口子打算走这趟亲自教训,这次有他陪着,厉煊真要撕破脸面也得顾忌三分,毕竟不论他是否贵为帝王,明里这一声师兄他逃不掉的!
“那倒是符合他的思维。”颜娧意味不明地笑了,“萧太后一病不起也着实巧了,宫里还有其他探子吗?”
说到萧楠,她得担忧几分啊!

第944章 军马
要她真不管不顾,也真舍不下那份心思,如若没有卓苒,只怕承昀也没办法得到萧楠的协助,虽然让厉煊顺利登上皇位,他们之间交易也算到了头,然而她也没看懂厉煊想的是什么?
虽有神迹相助,然而一个没有根基的帝王登位,朝野还是有诸多异音,萧楠为了平息那些声浪,将所有能用上的资源都给了,为他能前路坦荡族中能用的人脉也都用了,可以说不光出了力也出了钱。
就为了萧楠不赞成他举兵伐北,就得安静地病殁?若真是如此,说厉煊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也不算过分了。
“每一任帝王都揣着四国一统的企图心,甚至想如同三百年前那般,让三国帝王自愿禅让,只不过沾上了皇权的滋味,多数没有人能放下。”承昀举箸为她添上几道清爽的小菜,抿了抿唇瓣,中肯地瞅了她一眼。
“皇权,黄泉,一旦沾惹,守得住初心那是皇权,守不住本心那叫做黄泉,而且是不顺服的人都得下黄泉,能将皇权看淡的少之又少,否则也不会那么多人天天争破头。”
“你们父子不也不争不抢?”说到底,一提到厉煊心里就不舒坦,颜娧没什么兴致享用眼前用心准备的早膳,对萧楠的病情还是说不出口记挂。
“这还不是为了配得上妳。”承昀双肘压在桌沿不再言语,上身隔着半张方桌逼近她,眼底尽是不容忽视的讨好。
颜娧怎会不了解他的用意,就是要她将眼前早膳给吃进肚子里,因此僵持了没半盏茶,最终还是选择了动筷,男人才接着说话。
“上了皇位就上了头并不少见,厉煊也是其中之一,而且他想斩断来时路的动机太明显,甚至将我待过的军队都当成了假想敌,更多的是他不希望被认为,他曾经是梁王不待见的嫡长子。”
“这种事怎么可能掩盖得住?难道他想杀光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这是说笑吗?他得杀多少人?”颜娧不舒坦地凝起黛眉,同样向凌教出来的徒弟,怎么就厉煊特别?
用膳的时候聊厉煊,那妥妥的就是想让她食不下咽啊……
看着她倒胃口的神情,承昀噙着似笑非笑的眸光问道:“如若不是我们将鳄军先调度了一半,顺走了假意资助南楚的军饷,如今继续扩编到五万戍卫的鳄军,妳觉得会在何处安营?”
顿了顿,颜娧猛地一阵激凌,捂着唇瓣的葇荑也不停的颤抖,语调里尽是不可置信,“他想去东浀城?”
“他在东浀城留下了太多痕迹,也是他想一路往上抹灭的痕迹。”承昀郑重地颔首。
听懂了承昀话里的意思,颜娧瞪大了双眼,没忍住地骂道:“他有病吗?”
那些郡县有多少人?知道他守过废宅荒院又如何?
知道他被送往西尧又如何?不过是人生必经之路。
留下点痕迹怎么了?当上皇帝,就不再是人了?
“所以我安排楚风劫下了军饷,除了一部分给了锦戍卫,另一部份多数存在暮春城荒废的宅院地底下,鳄军先行运粮只不过是名头。”
颜娧砸巴砸巴了下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厉煊有一个攀不过去的山巅作为师兄,也不知道该说幸运抑是不幸。
眼下楚风的身份尚未被抓出破绽,神使的名头还是挺好用的,谷雨偷消息,经过厉行伪造回了东越没错,那么相若与厉煊之间合作关系又是怎么回事?
单珩被关在锦戍卫的军营地下坚牢那么大的事儿,居然会选择不说破,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你又是怎么让相若的消息进不了厉煊的眼?”颜娧直觉这男人做了什么手段阻绝了消息传递,否则厉煊怎可能被蒙蔽那么久?
“是风尧军的军马。”承昀眼底尽是意味深远的笑意,毫不遮掩那直勾勾的赞许,小媳妇本来脑筋就一般人活泛,才说了几句就察觉了其中的问题,对她没有任何保留,当然也不会在此事隐瞒。
“北雍哪里来的风尧军战”马?
话没来得及讲完,颜娧的眼睛就亮了,陌上飞烟的一直养在她的马场里,而且还是王府亲自派人来照料的,期间也同意了为两匹马儿育种……
几次育种不是都说失败了?难不成还有她不知道的事儿?
“飞烟生产前克服万难地回到风尧军营,诞下小马儿之后又回到北雍,期间没有任何人知道母子俩到底上哪去,这是第一次有在营外孕育的小马儿被带回营地,我们本来都觉得飞烟应该是生不出小马儿了。”
“没人知道?飞烟在哪儿生的小马?”颜娧嘴角莫名地抽了抽,古人诚不我欺,原来识途老马的典故出现在她马场了……
“凤尧军的一兵一卒都是铁血铮铮的汉子。”承昀不自觉地挺起腰杆,那是身为风尧军一员,一生一世也不可磨灭的傲人风骨。
“哦……”颜娧深知这个男人夸不得,一夸就没完没了,连忙转移话题,问出了她最不愿意问的问题,“原来你早知道厉行偷偷用了我的小马儿?”
唉啊!这反应太快了,问题躲都来不及躲……
“是。”承昀尴尬地应答,在知道厉行对她存心不良之时,他原本打算除之而后快,顾及到厉行在雍朝领了正式官职也只能按兵不动。
后来仔细看过厉行送出去的信笺,虽不相信厉行会给假消息,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厉行的确处处遮掩关于颜娧的所有行踪。
他深觉这枚棋子丢不得,因此一直隐瞒此事,直到单珩带着李泽出逃,他的身份才真正曝光。
然而,一切也如同他预料一般,颜娧本就没打算过问厉行的事儿,也是重重,拿起轻轻拿下,交由黎祈自个儿决定厉行的去留。
毕竟厉煊想踏平北境的心思不改,未免打草惊蛇,短时间内仍旧需要厉行将消息递回东越。
有厉行对她的恋慕之心在前,他不好好利用不就浪费了?
在黎祈考虑事态后,瞧瞧他被揪出小辫子这段日子,仍照样借着军马传递讯息,可爱的小马儿,都是先跑一趟西尧,一趟东越,再回北雍。

第945章 斗志
至今厉行也仍以为出生在外地的小马儿,没有受过风尧军的正规训练,马龄太小不懂事儿,谁知道牠懂事过了头啊!
西尧的军马一旦落单,警觉性极强,有飞烟亲自带领,又比一般马儿聪慧,小马儿聪明得像个人精。
在厉行带往暮春城一次之后,也已熟记安全往来的路线与接洽人,单独回到风尧军,眼尖的向凌也认得出那是她小马驹。
如若不是小马儿的秉承风尧军马的习性使然,只怕这事儿也不会那么巧被向凌发现,他们也没那么好将计就计,顺藤摸瓜的把厉行抓出来。
“厉行知道风尧军马的习性,按着他最近的表现,只怕他是故意找小马儿去做这件事,让事情顺势揭开。”颜娧坚决按下男人还想布菜的手,不想再往胃里塞任何东西了,“两王没了,他与厉煊名君臣,实为仇敌,对于老靖王的死,厉行没少恨过两王,不趁此时抽身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的娧丫头果然冰雪聪明。”承昀毫不吝啬地夸赞,反手握住那纤白的小手摩挲着。
“你说这种话,后面通常有更大的坑等着,能让你不辞辛劳追上来的,到底是什么大事?”颜娧没有抽手,只是好奇她又忽略了什么事?
“陪在妳身边就是最大的事儿。”
那惯是冷冽淡漠的矜贵俊脸,搭上令人醉倒其中的迷人笑靥,说着这些不羞不臊的话,心理素质不够强大,当真会被带往无止尽的深渊去,一旦深陷这辈子都别想爬出来了……
这些年看着那张妖孽的脸庞,心里建设强大了不少,虽然仍旧无法幸免,至少不至于像少女怀春般的心脏乱跳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