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人越是这样掩盖彼此的情绪,越能确定两人的关系不简单,她不是那种为确定心中臆测,就非要逼问两人关系的恶人,只是面对两人欲言又止的眉来眼去,心里被挠得慌罢了。
“皇祖父有需要那么感动?”颜娧又喊了一声,面对那欲言又止的眸光,彻底愣在当场,似乎不小心懂了什么……
按理来说,厉耀为表亲近,应该会想尽办法坑得承熙喊一声太爷爷,怎么只坑承澈一家子?
怔怔地回头瞟了眼厉耀,竟然看也没看她,迳自撇头看向棺椁里的光影……
颜娧尴尬地嘴角抽了抽,忍下了抹脸的冲动……
原来狐狸大仙当真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第938章 又止
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四国真要挑出一个能当重任的,除了承澈一脉还有谁?
南楚恭顺帝连后宫都摆不平,北雍血脉死绝,与东越一个样,全都不是皇室血脉,还谁能担得起重责?
再回头来看来到这个异世的一切,看似一步步地走出她想要的路,实际却仍在狐狸大仙的筹谋里?
因为她的任性,从与裴谚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命运的轮转就没有停止往四国一统的方向前行,只有她沾沾自喜地以为逃过了掌控。
看看承絔,再看看清茴,颜娧不由得扬起了苦笑……
狐狸大仙只是让她选择在何时诞下将来统御四国的人选吧!
此刻看来让她进了戏秘盒有孕,也是筹谋中的事儿,否则狐狸大仙要上哪儿去找有体无魂,那不也是超出六界不该存在的存在?
如若回春与百烈系属狐狸大仙俯瞰这世道的眼睛,那么历代神皇神后的真实身份,答案似乎也呼之欲出了……
当时的百烈一定出了什么事儿,否则怎会性情大变致使神国覆灭?
可惜现在两只假仙成了小娃娃,想问什么也问不到了,至此颜娧莫名地涌上一股无力感,紧握的粉拳发出了咔咔脆响,眸光一闪而过的怒意,吓得一老一小害怕地退了几步。
“上朝的事儿没问题。”有了承熙的说词,厉耀赶忙信誓旦旦地答应。
“我一定乖乖听话不吵不闹。”承熙也连忙指天发誓。
“在两位英明神武的圣上眼底,娧儿有那么可怕吗?”瞧着两人点头如捣蒜,颜娧唇瓣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打趣问道,“只能在棺材里能说的那事儿,怕得皇祖父数度欲言又止,那才是最可怕的吧?”
厉耀嘴角抽了抽:……尴尬地发现几番刻意回避,已经引来她的注意,闭口不谈也不能阻止她那心细如发的思维。
小丫头上辈子莫不是个推官?
只需要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将事情的原委给推敲得一清二楚的能耐,当真不敢吐露太多过去的是是非非。
“当初是皇祖母让妳找的我。”意味深长地看了颜娧一眼,厉耀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颜娧的小心思一向多如牛毛,不需要他把话说得太明白。
看来这一次确定得抱着满腹疑惑离开了,没好气地瞟了一老一少,反手为棺椁复上玢璘锦,掏出腰际锦囊倒洒许磷粉,再以千丝引系紧了棺椁。
朝着厉耀抬了抬黛眉,瞬时间棺椁缓缓离开了地面,殿外的于缨也叫来了风尧军,直接将几个暗卫押送大牢,邹嬷嬷也支走了所有宫人,正院针落可闻。
颜娧使了眼色,厉耀旋即拉动泛着冷翠色火焰的棺椁缓缓飘出殿外,出正殿便与棺椁一同迅速地升空飘向黑幕里。
正打算提气跃上屋檐,承熙眼底全是泪光地抓住了她手腕,因为答应不可以轻易落泪,嘴里咬着哽咽,“真的能再见到太奶奶吗?”
颜娧抚着着急的小脑瓜,漾着温柔的浅笑,“当得好皇帝吗?”
承熙微微一怔,立即意会道:“能,我…朕可以。”
“为了圣上,皇伯父一家不求回报,个个费尽心力,包含我也得把絔儿交在你这儿了,所以帮小婶婶顾好了后院,可好?”颜娧知道自小缺乏陪伴的孩子,面对失去会有多害怕。
但是为了能腾出手收拾东越,眼下的分离是必须的,知道他这几年爱哭的性子收敛了很多,也为此更心疼她的懂事啊!
这也是为什么,她选择将孩子留在西尧的原因,有承澈注意安危,又有承熙照看起居,她怎可能不放心?
“好,朕会做好给小婶婶看,给太奶奶看。”话毕,承熙从背后拦腰抱住了颜娧,“小婶婶要平安。”
“会的,这次不会太久。”颜娧轻轻握了握她腰际上的小手,心里又是一阵不舍,没想到上次的一去不返给他造成了担忧,不得不沉稳地安慰道,“姑太祖母会在星稀湖睡下,想她了就多去翻几本书。”
承熙在她身后拼命点着头,随后放开了小手,默默走回寂静无声殿阁内,乖乖爬上凤榻,将被褥从头盖到脚,好似真的睡着般一动也不动。
……
长昊殿
离宫前,颜娧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去见了见赵太后,毕竟她买通了太医得知裴绚情况的缘故,这几日天天关上宫门饮酒做乐,想必以为这局能扳回一切。
殿前长廊,几个醉倒在旁的小监,不停的呓语拒绝,殿内还有几个长相俊俏的小内监正一壶接一壶地被灌酒,赵太后脸上尽是获胜后的癫狂,甚至时不时地发出狂笑,仿佛这世上真的无人可管了。
她仔细地绕过摊倒的内监,寻了张最近的长桌,扫落桌面一片狼藉的酒器菜肴,大剌剌地环胸落坐在桌沿。
尖锐的碎裂声,终于惹来了醉意朦胧的眸光,在看到桌上的女子后,吓得众人打了一阵哆嗦,醒着的内监赶忙跪伏在地不敢起身。
又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只要赵太后还扛着太后名讳,他们几个还想在宫里生存的小小的内监,自然得罪不起这尊大神。
眼前的女子虽然没有正式的封号,那也是挂在西尧真正的掌权人底下的人啊,摄政王府的世子妃啊!
赵太后式微,一直以来都没什么真正的权势可言,顶多也只是为难他们这些宫人,世子妃就不一样了,日后会不会跟摄政王妃一样入宫协办诸多事务,那可真不好说啊!
“挺好的,还知道这样喝不对。”颜娧话里毫不保留的调侃,令众人又抖了抖,令她不禁笑了笑,“妳们有什么好害怕的?或者说,太皇太后遇刺,伤重不省,妳们这是在提前庆功?”
“世子妃,奴才们只是…只是…”为首的内监面有难色地瞟了眼身旁的同伴,十分有自知之名。
完了,裴太后病重,怀熙帝宣布过斋戒祈福的告示啊!
他们不但没有遵守,还在此地饮酒作乐,眼下已不是受命与否的问题了,而是怎么回答都是抗旨不公……
“只是…只是什么?”颜娧唇际扬起了抹耐人寻味的浅笑,“还是在诸位心里,裴太后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呢?”

第939章 蛊惑
跪在地上的内监们噤声不语,压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深怕得罪了眼前人,将来他们因家境贫寒迫于无奈成为无根之人,如若今天得罪了主子,他们该何去何从?
喝得醉态可掬的赵太后,此时仍依偎在一个颤畏畏的小内监身上,秀气姣好的脸庞上早把持不住地露出慌乱,不着痕迹地试着拉开与赵太后的距离,那小动作看得颜娧不禁笑了笑。
“别忙活了,娘娘没醉,你们都没阻止,醉倒了才想着要维持尊卑?”
这一喊话,凤榻上的内监就不淡定了,本想推开太后跪回同伴身旁,却被不知真醉假醉的赵太后给一把拉回,僵硬地倒在她特有的温润柔暖里。
“想上哪?准你走了?哀家才是这皇城之主!”眸光犀利地瞟过颜娧,赵太后噙着一抹戏谑,似笑非笑地睨着身旁的内监,“你也分不清楚谁才是主子?”
“奴才不敢。”小内监手忙脚乱不敢乱碰,脸庞被赵太后故意压在身前而更加动弹不得。
颜娧单手闲倚在长桌上无视眼前所见,静静把玩着入宫前,闫茵给染的湘妃蔻丹,没将赵太后的无理取闹放在心上。
如她所想,人根本没有真醉,只是单纯自觉胜券在握而不想搭理。
一见来人根本不吃这套,赵太后面色难堪,也找不着台阶能下,只能将怒气发泄在内监身上,气急败坏地将人给推倒在地。
“滚!滚得越远越好。”赵太后的一声怒吼,将醉倒在外头的几人也一并喊醒,你看我,我看你分不清楚东西南北,跌跌撞撞地相互扶持地逃离。
半醉的陈嬷嬷站都站也站不稳地来到赵太后身边,原本拘谨的仪态随着酒意微醺而轻摆着,看得赵太后又是一阵心烦,使了个眼色一并将人给轰走了。
一下子安静下来的正殿,只剩下两人对望着彼此,赵太后看着多了几许妩媚的女子,心中涌上了许多不甘心,无法相信她入越之后的所有筹谋全落了空。
能找上她定是梅绮城之事落了把柄,知道了她与南楚勾结之事,没将她成功送给梁王便罢,躲在归武山里的也没能揪出来送给南楚,实在可惜了,心里着实有所不平,为什么别人就能有这样的运道?
几人凑在一起筹谋大事,本就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李家有钱,赵家有人,两国有权,能安排的事儿自然比寻常多。
她虽然被困在此处,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宫里不乏见钱眼开之人,只要有足够多的金锭何愁无人帮她卖命?
更何况,她只需要将各处探得的消息定时递出去,就算知道她泄露的消息又能如何?再不济她都是皇帝的生母,谁敢拿她如何?
“眼前不是谁沉默得久谁就赢的局面,娘娘这是觉得,您赢定了?”颜娧拍了拍衣摆,噙着如赵太后那般轻挑傲慢的冷笑。
“难道不是?”赵太后丝毫不在意衣襟敞开了泰半,举起酒盏一饮而尽,这才是她饮下的第一盏酒。
一直以为她可以第一时间清醒的去裴绚发丧,可惜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这些日子,竟然还是没等到她的死讯。
颜娧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唇畔那抹冷笑不减,“想赢得一国的统治权,有那么简单?”
赵太后闻言一愣,随即释怀地笑了,一个都没嫁进王府的贱胚子,有什么能耐动摇西尧?只不过肚皮争气了些,生下了摄政王府的第一个男丁罢了,现在还不是与儿子分隔两地?不禁戏谑地问道:“尝到骨肉分离的痛苦了?不好受吧?”
“不会,挺好的。”颜娧不知真伪地摊手一笑,“无事一身轻不是挺好的?风尧军那特有的男儿性情,我挺喜欢的,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儿子也是个踏踏实实的风尧军。”
“胡扯!明明心里比谁都在意也要装作毫不在意。”赵太后笑她的虚伪。
“这不是刚好与娘娘成了对比?”颜娧喜出望外地问道,“娘娘不也是明明不在意,偏偏装出在意的样子?”
“大胆!”赵太后满脸通红地勃然怒斥,却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
“我要是胆子不大,能单独进宫来与您会面?”颜娧哪会在意没有利爪锐齿的虎威?“难道娘娘不好奇,妾为何来此?”
赵太后怔怔地抬眼,的确没想过为什么,不过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可以在意的?更何况她也没说错,承熙的确不是她在意的。
如若此生无法与心中所爱长相厮守,不能成为最爱,那么就成为最恨啊!能够永远在依人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这对相隔两地的他们也是不错的结果。
思及此,她有若秋风般萧瑟的眸光,瞟了眼窗外寂静的夜色,在释怀与纠结中取得了平衡,语调里竟添了一抹淡然。
“连国玺我都能卖了,还在乎太皇太后那些软弱的手段?就算把承澈摆在眼前我都不怕,哀家能不能得到统治权根本不重要,裴绚一倒,承澈没了最大的后援,朝堂上自然会有赵家人为哀家发声。”
她眼底尽是蔑视,挑衅地抬起下颌,果断笃定地说道:“赵家人一定会保下哀家,最后的赢家一定是哀家。”
“娘娘确定还有赵家存在人?”颜娧捂着唇瓣佯装诧异地问道,“难道没人来告诉娘娘这次各地就任的官员出了大事?”
“什么事?”赵太后黛眉一凛,散漫的眸光敛了敛,心里更是沉了沉,承熙当真会对母家人出手?
不可能!他那软弱的心性总是心慈手软,怎么可能有破釜沉舟的魄力?
“各地的赵大人,在前往赴任时,遭到马匪洗劫,因此无人前往就任的各州县多达一十八处,娘娘您看这该如何是好呢?”
赵太后腾地起身,不敢相信听到的消息……
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居然下令杀了她所有为官的亲眷?
她知道赵家各地官员的人数,上一次的拔除官员只能赋闲在家,官场上的仅剩的就这些远亲与姻亲,这次竟灭杀了所有亲眷?
“这跟移了哀家的九族有什么两样?”赵太后捂着心口,差点呕了一口老血,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竟这般蛊惑我的儿子?”

第940章 无灾
面对指责,颜娧不怒反笑,诧异问道:“难道不是娘娘逼迫的熙儿?”
承熙的痛苦正是源于亲生母亲,即便走到了眼前的地步,她想到的还是希望能在西尧一手遮天,好似承熙只不过是她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
想来也是了,当初若不是为了权力,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诞育承家的子嗣,为了求而不得的邪念谋害了夫婿。
思及此,不由得对承熙的遭遇又多心疼了几分。
“笑话,他是哀家所出,本该为哀家尽心尽力,难道妳会心疼一颗不该出现的棋子?”赵太后嗤笑了声,散漫地冷哼道,“原来妳会啊……”
在她的嘲笑声伴随下,颜娧从腰际的锦袋取出了一面令牌,故意把玩了几圈,让她将忠勇侯府的家徽与篆字看个清楚,根本没打算应承她的无情,喃喃自语般地说着。
“相若的狠毒,不知道娘娘知道了多少?哦!抱歉,忘记娘娘久居深宫无法得知北雍的现况,唉,那相若真是……”颜娧啧啧有声地无奈摇头,眼里尽是欲言又止的感慨,不过她也不管赵太后到底想不想听,迳自捂着胸口说着。
“想来娘娘一定听说,那忠勇侯府世子兄弟阋墙的事儿吧?娘娘知不知道李泽吗?哦!抱歉,应该要说相泽,相泽娘娘一定认识吧?不可能不认识吧?”
一连串的问题,逼得赵太后面色铁青,微愠的眸光瞪视着,一反常态的颜娧聒噪地继续说道:
“那是她怀胎十月的亲生儿子啊!都能下得了手,娘娘知道吗?就在这!”颜娧指着心坎演示着,“一刀,就一刀李泽就没命了。”
“李泽到断气之前,都不敢相信母亲派了跟了他将近十年的心腹,一刀了结了他。”她惊惧地捂着心坎,略带慌张地说道,“娘娘,妾光想到就后怕啊!”
整个晚上没听她谦称一个妾字,突如其来的一个妾字,反倒叫赵太后背脊凉了下,不知是被相若吓的,还是被她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