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就自己送了啊!”
小悦本想给一个大大的拥抱,正要把脸也贴过去,听到威胁赶忙把手全放开,连退好几步外加恭谨地福身。
“有劳小颜了。”
颜娧对这活宝只能摇头啊!做了个深呼吸,不慌不忙地拎起食盒,佯装壮士断腕般地往主屋走去。
来到紧闭的门扉前,颜娧没有立即敲门,而是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果真如她所料,一察觉有人站在门外,李焕智的警觉性比谁都高,呼吸无法克制地急促,如同惊弓之鸟的紧张。
等到享受够了他的惊恐,轻柔和缓的嗓音才随着敲门声而来。
“公子,奴婢为您送膳来了。”
听着被人吊着胃口的李焕智,顿时泄气般地松了口气,她姣好的唇线勾起满意的弧度,要推不推地推开门扉。
从没说过她是好人啊!
当初他们如何密谋伤害黎莹一家三代,他们可都为了四国的和平忍了下来,如今既然要打破那薄如蝉翼的信任了,凌迟他的思绪又何妨?
况且,造孽的可不是她,说得再直白些,她也是不小心成了受害者呢!
踩着看似小心翼翼的脚步来到昏暗的主屋里,浅薄的光线透过门窗的帷幔洒在那张满是伤疤的脸庞。

第842章 一亲
见他窝在罗汉榻上仅仅抱着双膝不敢面对来人,没理会他的拒绝含糊不清地拒绝,不在意地将几道膳食放到榻上小几上。
话都说不清了啊!
眼前的主子完全没有上位的希望了,平时别说好处了,可能连油水都捞不著了,院子里的几个下人自然跑得跑散得散。
连她也怀疑,这次来寻他到底有没有意义?
李焕智本以为膳食送到人就会离开了,谁曾想小丫环什么动静也没有,就站在静静地盯着,盯得他头皮发麻不知所措。
眼前的丫环几次想发脾气轰人,都被那双清冷的眸光看得浑身发毛,到了嘴边的怒吼又吞了回去,伤痕累累的手掌颤抖地拿起汤杓,一口接一口地咽下食物。
一旁的小丫环甚是眼熟,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的面,眼前的他已经落得这副惨状,再多也是赔上一条命罢了,还怕她?
转了个念想,李焕智反而将她当成了护卫般,安心地进了这些日子来最安稳的一餐。
见了他这个变化,颜娧忍不住自嘲了一番,想来威胁人家却被当成护卫了?
不过,他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都这样了,还能怎么着?当然是破罐破摔啊!
有她在还能吃顿饱饭也不错?
都来那么多天了,也不差那一点时间,等就等吧!
手不利索的他,进完所有的膳食已是两刻之后,站了那么久,这下换她心里不悦了,当真一句话也没说,快速收拾了所有器皿,头也不回地离去。
李焕智虽错愕也没有出声拦下她,许久没有一顿真正的温饱,终归没忍住突然涌上来的倦意,颟顸地窝回罗汉榻角落。
随后,被借走的奴仆果真一去不回,因此在小悦的日日恳求之下,接连多日都是这样的送膳状况,连李焕智都开始觉得,小丫环应该只是性子本就清冷,没有其他的意思。
眼看着已经来到年下,整个院落还是只有仨主仆,颜娧也算是彻底服了,真的是被放弃的棋子啊!
虽然明白整座府底都在除旧部新,不过也被忘得太彻底了些啊!
太过安静的李焕智被完全遗忘在府邸角落里,看着好像还是她害的,然而她等的就是这个年的最后一日。
有什么比在阖家迎新被突来的意外,掀了最后的遮羞布来得更刺激?
她的身份来忠勇侯府当了将近一个月的丫环,月例该怎么算才划算?
这顿午膳是她在府里给李焕智送的最后一顿饭,过了今日就看忠勇侯府如何选择两个孩子了。
不过事实摆在眼前,李泽的确得继续当这个世子爷,眼前的李焕智虽然让她养活了一个月,比起之前的好得太多了。
可惜落下残疾拖得太久,不可能恢复成原来那风姿倜傥的世子爷,这些日子看下来侯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即便儿子犯的错再大,也会想尽办法瞒下来,不可能叫庶子钻了空子,爬上她的头顶叫嚣。
这些深宅大院的故事,不是一天两天能说得完的事儿,她呢!只负责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年后的忠勇侯府如何,就看雍德帝如何想了。
如常的将饭菜送到,在他进得正欢快时,这次颜娧无声无息地来到他小几旁的另一头坐了下来,坦然地整理着衣裳的褶皱,没有将他的讶然放在心上。
那日初见的恐惧又涌上李焕智的心头,那种被扼住喉颈的压迫感有猛然袭来,拿着汤杓的手止不住地缓缓颤抖着。
本以为这些日子相处得极好,还想着将她收进房里伺候,怎么转眼间又是几乎将他压迫得喘不过气的恐惧。
连日来的舒适生活早已让他卸下心房,她明明只是不发一语地看着他,立即叫他重拾恐惧,那心惊胆跳的窒息感,令他又死死地窝回去罗汉榻的角落里。
颜娧淡漠的眼神落在角落里的人,唇际勾着被逗乐的恶趣味道:“世子爷这是认出在下了?”
连日来麻痹他警戒心,就是为了今日来这遭,第一日等候的两刻里,她思考了许多事,怎么让他重拾不安被她列为了首要。
他让黎莹提心吊胆那么多年,怎么可以有这么安然自在的生活?
偏要在他以为能够生活能够逐渐进入正轨时,再来个当头棒喝,那才叫一个爽快啊!
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她回去还得转达给闺蜜俩呢!
现在的表现勉强称得上可以,若是那么轻易放过这两兄弟,那她们这几年吃的苦找谁讨去?
瞧着他眼里的害怕,又听得有人喊得出他的真实身份,他把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模样给演绎得淋漓尽致,不由得令她想纵声大笑。
“世子想在下为您平反?”没理会那冀望的眸光,颜娧迳自摇摇头,“费尽心思将您带回来,养好您的身体,可不是为了要复仇啊!”
闻言,李焕智又是一滞,这熟悉的语调,在他的记忆里是个莫名的熟悉,可是无法想起究竟在哪儿听过......
“世子想问在下何人?”
颜娧绽出一抹雍城世家子弟多数见过的笑颜,那疏离又不失礼的冷然,在李焕智脑海里与另一个男性的身影重合,不禁惊恐地瞪大了不可置信的双眼。
多年来归武山的大掌柜身份,众说纷纭也没个肯定的答案,多数时间出现在京城里也是在宫廷里出没出多,真正了解她身份的少之又少。
若非多了李泽那边的消息,只怕他猜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谁能想到同样是双生子的命运,敬安伯府的双生嫡女竟会有这般造化?
除了得了西尧摄政王世子的青睐,小小年纪就勾得楚越两国的王侯心痒难耐,更是为她多番筹谋想一亲芳泽。
几次三番的围捕都未能得手,最后还搭上了李泽,也是因此才落得自身这个境地,她大费周章地躲入他的宅邸,是来报仇的吗?
原以为他可以一辈子藏在府里不会有人发现身份,岂料他们的一举一动竟都在他们的筹划里?
李焕智再不愿相信,也无法反驳眼前的结局,尤其在她说出,她不是为仇者快而来,她的仇人,可不光是李泽,也包括了他!

第843章 芳泽
梁王败了,奕王也败了,连同在冀州城的恭顺帝似乎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如今轮到他了吗?
原来目前身受的,不是他以为的报应......
他的报应根本就还没来,眼前的她是带着报应来的吗?
这些日子的无微不至,叫他有了错误的遐想,以为她想改变三等丫环的命运而留在他身边,错误地以为那如同寒霜般冷然,不过是反其道而行,想吸引他的注意,全然是想爬床的心机。
每每他那芳泽无加的沁脾香气,总缭绕得他心驰神往,许久未没尝到的甜腻滋味总是猛然涌上心头,都想好年后就提拔了她的......
“看来是想明白在下何人了。”颜娧唇际勾着一抹事不关己的冷然,现在的他也算走过人生的低谷期,而且是难以再覆起的深渊。
就算明白知难,甘苦,耐薄,测险,可处世矣,可应变矣的道理也已经晚了,现在的他甘心作为他挑弄侯府的工具吗?
真是耐人寻味啊!
将残羹菜肴二话不说地全收回食盒,取来书案上不曾被动用过的四宝,在小几上写下了几个人名,似笑非笑地缓缓说道:“相老夫人不舍孙儿祭双生殉,特意安排人手在烟城接应,你们兄弟出生就注定天各一方,可惜小叔父终究不可能继承相家家业,外姓人永远都是外姓人。”
依序划上线条牵附关系,颜娧意味深长的眸光,淡淡地瞟过眼前的男人,似乎不相信她走了一趟织云岛,便将北雍之事给捋清了。
“此事,李泽心里自然比谁都清楚,因此蓄意接近相芙,利用小叔父与侄女的身份努力累积了不少人脉,甚至游走在两王之间左右逢源,希望从中合作进而得到相家的主控权。”
整齐地将完成的东越脉络图摆放在一旁,又继续写上第二张北雍的脉络图,期间那似笑非笑的眸光,没有再看他一眼。
“李泽回到北雍与你谋划海晏堂之事,成功将雍德帝扶上高位,也顺利将李淑妃送进皇宫,与南楚曹太后合谋除了安定公府,再借着赵太后的执念除了先黎后,三皇子年纪尚幼无法担起重责大任,多年来只求平安成长,不得已只得捧杀倍受宠幸的岳贵妃一族,想借着魏国公府的手除去先黎后子嗣。”
搁下紫竹狼毫笔,双手交握置于小几上,颜娧深感佩服地笑道:“利用家族内斗迫使淳平伯府束手无策,只能葬送女儿一家老小的手段,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们兄弟的谋划。”
“接着来了个归武山大当家的出现,北雍走向开始变了,与奕王所给的天谕全然不同,黎家重获百年基业,裴家也深入雍城脉络,你们选择让义安侯府控制范雪兰,想着能不管结果如何,都能顺利将手深入黎家,继续维持几个世家在海晏堂的协议,偏偏又闹新娘换了人的么蛾子。”
看着眼前一语不发的男人,她笑了笑继续提笔完成北雍脉络图,“结果,敬安伯府的嫡女之乱自始至终都没上演,到最后花朝节的魁首也换了人,就连国子助教也苟延残喘多活了好几年,怎么会都不一样了呢?”
“从进入东浀城拿走东西,单珩就没忍住介入西尧之事,赵家太需要一个能够出人头地的一会,因此帮着单珩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偏偏梅绮城复苏了,云丰山又失了先机,梅朔宴上裴家女更是风头渐盛,不过还好西尧有个不傻的摄政王,没叫人随便祸祸了去啊!”
她将空下泰半的纸张摆到一旁,写下了西尧脉络图,不忘夸赞了未来公爹,随后又拿起北雍的脉络图,佯装慌张地看着眼前男人。
“唉呀!难缠的裴家女要回来北雍算帐了,可怎么好呢?”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焕智一眼,见他眸光里明显地闪躲,又笑着摇头垂眸继续写上人名。
“岳贵妃才牺牲没几年,本就稀少的后宫里还有谁能牺牲?只要不是李家人就好,是不是?”反正她不相信忠勇侯夫妻能将此事摘得清,终归已经闹得皇城内外都有受害人,她又何必客气?
“于是,庄贤妃就是下个牺牲者了,是不是?谁让她没事封了个贤妃的封号呢!庄贤妃,装贤妃,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颜娧突然优柔地叹了口气。
“整个宫里都是各色蛊虫之事,总要有人承担,这口锅大得一人扛不下,那当然就是给装贤之人来了,不是吗?”要给李焕智留下吵架资本哪有那么容易,她真写得非常认真呢!
逼得他再断一臂牺牲了贤妃,焦头烂额的李家想再深藏也难了,加上此事也恼了不知足的勤昶,才又引发了后续东越之事,思及缘浅师父,她的心总是免不了一阵疼......
“有意透露暮春城一事,只是为了除掉老是坏事的谜离老人吧?黎承成了黎家家主对三皇子的威胁早已不存在,唯一碍眼的就是老死不去的黎祈,是吧?”
李焕智听面色难看,无法置信四国众人谋划多年之事,在她笔下只不过是简单的几个人名与线条,他谋划了半辈子啊......
他实在无法相信,被关进戏秘盒的她竟能将所有的事逐一详实说明,到底她去东越的那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更无法理解,她为何能没有尊卑之分地喊着离家兄弟的名讳。
本该在北雍发生的一切,似乎全成了两王为拉拢他们兄弟所夸下的海口,却只有梁王使者曾说过,她与黎太后实为故交,原本他不过当个笑话看待,如今似乎不相信也不成......
“你们走的每一步都规划得天衣无缝,亏黎祈当真命大,也从不因为己身的病弱而看清自身,否则早遂了你们的心愿交代在归武山了啊!”颜娧在纸张上写下了最后一个名字,也是帮助她理清了所有脉络的名字。
“勤昶,我还真没想到他会叛了雍德帝,你与李泽多年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这次投其所好得非常准确,只不过他也正巧是造成这一切终将失败的主因,不过最终我给圣上保留了话语权,希望你能有幸听到。”颜娧带着戏谑的眸光一下子冷了下来。

第844章 服气
这些本以为有了自家血脉的士族们,对于深宫之事并不知情,即便李淑妃心里有了怀疑,也从未将此事透露出去。从而李家不停谋划子嗣谋划登位的计谋。
也亏得失去黎后的日子,雍德帝始终没有因此生了半点堕落的心思,多年来总是独善其身,依旧过着花叶不沾身的日子守着北雍,也是因此使得北雍免过了子嗣之乱,他也是以一己之力令这些意图谋朝篡位的臣子们全都落败。
“本以为掌握了决胜关键,没想到竟只是给别人铺了条宽广道路,他对你的一切了若指掌,就连相貌都一般无二,使得府里没有任何人怀疑他的身份,就连你平时最宠爱的妻妾都无法分辨,是不是伤心得你根本不愿意面对?”
“倒了楣,总会有其他事儿来补偿你眼前的遗憾。”颜娧唇际勾勒了一抹意味深远的浅笑,听似安慰地笑道,“忠勇侯府如若愿意当个忠臣的臣子,该有的相信圣上不会缺了你们。”
提起笔杆又在纸张上写下了几个字,令李焕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那反应令颜娧绽出满意的笑容。
“怎么?不相信我说的话?”见他仓皇地摇头,颜娧又接着说道,“该你儿子的绝对跑不掉。”
闻言,李焕智微微一愣,按李泽那残忍的心性,怎么可能留他的子嗣一条活路?看着眼前的女子唇际那令人狐疑的浅笑,不禁半信半疑地凝起眉宇,只见她又取来一张纸,不急不徐地写下了粘字。
“李泽以为寻到了南国的能人,偏偏这个人也无法挽救他的身体,加上寒气入体多年,他还能像妳疼爱芯艾那番样?”
李焕智张了张嘴,猛然想起只是徒劳又闭上,不禁怀疑她到底知道多少?
按着她的年纪,不该知道二十年前之事,即便听说也不可能那么详尽,更何况还是他与芯艾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