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更是何乐而不为地融入同行,裴巽也因他过于接近颜笙而醋性大发,结下了不打不相识的缘分。
原来不光是他找不着颜娧下落,连一起消失的两人也都没有的消息,直至在尧楚边境受了他的救命之恩,这才终于相信他对颜笙从无非分之想,从此与裴巽兄弟相称,也得此机缘随同返回寄乐山。
养伤期间,裴家于他从未有过约束,也该说从未设想他来自东越皇族,何况那可笑的裴家规训在前,于他只有说不尽的礼遇。
此事也正是裴家中落的开始,更该说裴家自该为数百年来的自傲付出代价,山上关于神国的紫檀木盒,裴门主自恃所有秘法皆以八方锁封存,即便东越皇族也少有能够随意解开的,根本没想过有人能探得其中奥秘。
梁王以童子身练就硬气功,内息早已臻化境,八方锁在他眼里根本形同虚设,也因此习得更多与神国相关的大小事物,这也是为何老皇帝虽一手把控所有神国遗物,他仍能无中生有不着痕迹制造出来的原因。
本以为藏得够好,如今在舒赫那看似不着调的探问里,直觉地落了劣势,难道被发现他过于了解神国遗物?
他的确有意无意地透露蛛丝马迹给奕王,希望他能更好地掌握各处的神国遗族,也不知道奕王想的是什么,放着能收拢的遗族不管,甚至有意无意的祸害各个不愿浮上台面的世家。
奕王这个肇宁帝的子孙是不是同先祖一样,只会祸害他人?明明给他指了一条还算平顺的路,期望能从他手中夺走相家人的忠诚,进而掌控整个海岸的话语权,竟能搞出一个李泽来祸害扶家。
如今扶相两家又恢复以往密不可分的焦孟之谊,容家也不知何时重新寻回船厂,奕王身处内陆还能有什么门路可走?
当真以为夺得颜氏女便能得天下?天下能这么容易到手?
呵!周游各国忽男忽女的归武山大掌柜啊!
有谁能真正掌握那个连身上毛发都是心眼的颜娧?
说到此事,真得好好谢谢奕王,否则怎么能这般顺利的确认颜娧身份?
只要能找着颜娧,东越,喔不!是四国的下一任皇帝是哪位,或者谁想再次一统四国,他根本不想知道!
爱江山?爱美人?
他从没忘记,为何来这异世走这遭,自始至终他要的都只有一个颜娧,其余种种如何又与他何干?
如今舒赫问这么一句,也令他有所警觉,更开始忧心是否有什么他不曾留心的细节?
长久以来他对舒赫的依赖,又岂是延随丹而已?如若他真有二心,根本不需要兴师动众,光是他手上的尘丝即可轻易了结他的性命。
再看向舒赫那满不在乎的神色,会是他多想了?
好容易走到今日这一步,绝不容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难道有什么在下不知道的事儿?”梁王佯装不解的模样反问,绝不能叫其他人知道,他不光看了寄乐山所有神国的物志,还窜改了部份内容。
“我一个两袖清风的老道士能知道什么?”将手中拂尘置放在身后衣领内,舒赫不管不顾地抓起桌上的糕点品尝,“王爷也不想想,前两年不过应了靖王的约到归武山走一趟,说是介绍好山好水好风光,打算帮我兴一座道观,打从那时就惹了一身至今还擦不完全的腥膻,靖王都还打着老道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呢!”
仿佛有深仇大恨地啃着双色豆糕,不情愿地睨了梁王一眼,“老道我容易吗?要不是看在老靖王的份上,一定宰了那个胆大包天的臭小子!”
自知多疑的梁王对他生了猜忌,恨恨地表现着不甘,一路上都念了几回灭罪经了?好在当初返国的动静大得怕人不晓得,否则可能搪塞不过去啊!
“道长辛苦了,我那子侄的确不着道了些。”梁王怎会不知道奕王又玩了什么手段?但是他不能也不便插手啊!
奕王不愿被瓜分好不容易揣在掌心的权利,当然得想办法让靖王回不了晓夷大泽,如若这么一点小事靖王都没办法处理,该如何在东越立足?
这不与厉峥来回过了几回招?连厉煊去了也没讨着好果子吃啊!
打着舒赫的旗号就是好办事啊!
看看如今的晓夷大泽,说多风光就多风光,哪还有曾经颓圮的沧桑?不得不说那兔崽子当真借着老靖王的脸面干了一回大事。
只不过对他隐密随行的同窗颇有微词罢了!
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可当他得知颜娧叫裴家给许西尧,又怎么坐得住?
自是得掐着厉耿的脖子,怎么也要那个自视甚高的男人没在东越,才能安抚被抢走至爱的污糟心情!
“我现在巴不得在越城多住些时日,好跟那兔崽子撇清关系。”舒赫说得如同被邪祟缠身般地烦躁。
“道长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有什么需求尽管提上来便是。”梁王长髯底下的唇线,终于扬起难得的弧度。
“王爷可得说话算话,这回我可不想有半点客气。”舒赫自是打蛇随棍上,也将糕点一口塞进嘴里以示欢喜。
梁王的猜忌有这么容易打消?戏要怎么演得齐全还得好好琢磨呢!
如若梁王是个傻的,又怎能毫无预警地让小师妹束手就擒?如今在人家手里总是少了几分底气,不能表现出来便罢,还得想办法套路消息,他容易么?

第665章 无形
“道长帮忙把猎宫的事儿给办妥了,那种小事自然有人办。”梁王半瞇着眼,唇际勾着不知深意的浅笑,不就是找些人脉传递消息?
才好奇着为何此次舒赫在越城停留得特别久,能这么巧送上答案来了?姑且不论真假,这点翻转舆论的小事儿也还办得起来。
种种疑问梁王想问也无从问起,以往舒赫仅仅停留短暂的制药时间,制药完成便不再停留,越城的宅院多数都是空落落的,也正因如此陆淮才能有时间转译裴家的密信。
如今陆淮说是犯了事,被他吊在房梁几日后,竟破天荒地跑得不见人影,反倒是他留下了,难道舒赫潇洒了一辈子,当真会为了闲言碎语留在越城?
早知今日如此悬心,当初就该多扣下厉耿几日盘问清楚啊!
舒赫轻浅眸光瞥过面色改了好几回的梁王,缓缓来到偏殿门口,抚着八字胡望着门外晕黄月色,随后轻闭双眼忍下叹息的冲动,难掩惆怅地悠悠应道:“我能办的事儿,自然会给您个周全。”
“猎宫安宁有劳道长了。”梁王恭谨的揖礼。
“行吧!”舒赫凝望月色的眸光暗了几分,说了大半日,还是想着要对生恩之人除恶务尽?
养育之恩在执念面前也能不屑一顾?小师妹还没出生就认识了?两人年纪相差了半百,究竟能有什么执念?
承昀这话说一半的功力实在令人不悦,就不能给他个了断?远在东越的梁王怎会对小师妹爱而不得?小师妹才多大岁数?没出生也能爱而不得?
要不是知道她出自北雍敬安伯府,当真视听都能给混淆了啊!
“望请道长高义。”梁王不忘再次躬身揖礼。
不解的眸光随着起身瞟向舒赫身后,那徒儿怯懦怕生又一语不发,正小心翼翼地亦步亦趋随在身旁,那害怕畏缩神态着实叫人不悦。
事关老皇帝,他不愿多牵扯一人,不由得蹙起长眉嫌弃道,“他也得去?”
“必须去。”指着徒儿背上的包袱,舒赫意味深长的唇际微扬,哪时候见过这般胆小怕事的承昀了?
演!这么能演,接着演!
“请。”梁王纵有百般不愿也无法拒绝,面色凝重地来到门前亲自引路。
前往明镜池的路上静默无声,显然事前已提前净空宫人,石雕宫灯黯淡烛火映照着石砌小道,络纬秋啼声声寂寥,直至几人驻足在平静无波的池畔前,似乎连徐来夜风都不自禁地低语着惨淡。
感受着周遭宛若桎梏加身的沉闷气息,舒赫也直觉不对,此处不光是阴风惨惨的阵法所扰,即便入了夜,也不该是不见天清日朗的凄恻之意,虽说猎宫杀戮深重也不该如此啊!
舒赫纳闷地回身,不可置信地问道:“就在此处?”
这绝非阴魂所致,他也不信世上有能扰人安稳的怨气,若没有猜错,被掩没在阵法里的不甘绝对是活人!
“是。”梁王丝毫未感歉疚的应答,只想着尽快解决突来的麻烦。
都已埋没了十数年的人,难道还能放出来?即便身未死也该随着老皇帝尘归尘,土归土,万不该在他心愿即将完满之际来滋扰。
舒赫从未想过会见着一汪鲲池坛,隐没在沈滞气息里的惨呼声不停的叫嚣,不光是悲伤痛苦,还有说不尽的怨恨……
这么大一个鲲池坛,究竟在底下埋藏了多少人?
都说梁王心狠,如今真正见识到反而不舒坦,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不该是为一己之私将生人生生埋入此处,里头绝对不仅是厉耀啊!
“王爷想如何处理?”舒赫彻底寒了心,语调里冷了半分,别人不了解鲲池坛,他能不了解?
若梁王当真不为皇位所动,只为隐藏所有为擒拿小师妹的痕迹,那么今日要他来的目的已略知一二。
“在下多年来服用延髓丹,实际身体状况如何,道长也是知道的,不日应当也会随着父皇进入戏秘盒休养了。”梁王看似真情流露,眼底却似假非真,着实叫人摸不着头绪。
“王爷此话何意?”舒赫凝起不解的长眉纳闷了。
“在下已有年岁,这把年纪初登大宝,岂不是为难东越难能可贵的平稳?登位没几年要是没了,那不是造成东越国势不稳?我家里那个浑小子也算是经了几番大事,心性也好了不少,还不如让他直接领了父皇旨意登基,道长您看如何?”
梁王说得恳切,两人却听得毛骨悚然,不光是因为他摆明要入戏秘盒与颜娧同修,也因为他的打算感到错愕,当真帝位也不要,只要颜娧?
“王爷苦民所苦,堪称大义。”除了这奉承的话,舒赫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明明是来套消息,竟感觉被套路啊!
若真顺了梁王的意,毁去巨型鲲池坛事小,而池底得有多少人真殒命?话里的意思虽是深明大义,实际里却是句句要人性命啊!
说到底,梁王明白尘丝的作用,也因此定要由他来毁去鲲池坛,更别说厉耀也在池底,虽说有水晶棺椁护持,一旦池毁还怎么将人救出?
真想坐实厉耀已死?
忽地,承昀慌张跌坐在地,双手颤颤指着不远处缓缓飘来的虚影,含糊不清地喊道:“师...师...尊...有...有”
梁王也看清了来人,眸光猛然一缩,想也不想便长跪在地,不停叩首说道:“孩儿不孝,望请父皇原谅。”
厉耀作势要在背后袭击,即将碰触到梁王背脊时,承昀想也没想般将梁王推倒在一旁,以己身护住袭来的掌劲。
大掌即将穿过胸膛时,厉耀忽被一道刺眼光芒笼罩了整个虚影,吸收全部光芒后,如同受到强烈反击般朝池底直坠而下,震怒嘶吼回荡在萧瑟的秋风里。
“逆子!竟找了常家子孙伤朕于无形?”
常家?临辉城六郡,那个有天子少保之称的常家,仅需一个掌握便能破坏硬气功气脉的常家?
梁王愕然地蹙起不可置信的眼眸,来回探寻着面前本怯弱的男子,竟能奋不顾身挡在他身前?
已消失近百年的常家,竟还有子嗣存在?人是父皇喊出来的,定不会有错啊!
为何舒赫身边会有常家孙?

第666章 倔驴
为何舒赫身边会有常家孙?
自百年前常家先祖在朝堂开罪了太爷爷,一夕之间风云变色,常家在越城与故里的宅邸宛若从未出现般,更在一夜之间全然消失,人去至少还能有个楼空,在常家以叫人措手不及的方式消失后,怎就突然出现了?
难道那怯弱闪避的模样,只是担心他认出常家身份而多次回避?
方才发生了何事?
难道常家持有的术法,也能够直接伤害已成虚影的父皇?这个认知窜入脑海时,梁王忧心颓丧的心神猛然为之一振。
那见猎心喜的眸光虽仅有短短一瞬,也没逃过舒赫法眼,不着痕迹的朝着池底一声冷哼,也不知究竟是朝着谁发的脾气。
来这一趟的目的不就是要造就这个结果?想要光明正大地接近梁王,仅仅利用萧家那层关系怎么够?
自是得把萧家的底牌给掀了啊!
常家避世多年,后代子孙终究耐不住手上权势空虚,改名换姓之后,依旧以寒门之姿,重新考取功名步入庙堂。
也该说常家底蕴十足,不会因为家族失势而没了该有的风骨,若不是萧楠交了梁梦玦,舒赫也没那个闲心思去查探关于常家之事。
这么恰巧萧楠能将常氏家主的印记当成陪嫁给带走?
人人都说小师妹招黑,这哪是招黑?
根本是瞌睡送来个软枕头啊!
这场戏能顺利演下去,缺了这梁梦玦还真不行啊!
看看落入湖底消失无踪的厉耀,是真的被打疼了?
打从成了虚影至今,还没受过任何委屈,刚刚那一下估摸着已让厉耀深刻体会什么叫活着。
“你是萧鄢?”梁王终于认出面前的男人。
前些日子王府总管曾提及,萧楠带了个年轻小伙子回府,办事能力尚可,可惜没个好脑子,王府也不差一口子吃饭,根本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谁能想竟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常氏一族能以萧姓从新来过?而且人还早在他的王府里,不正是老天也愿意帮他?从不显山露水的萧楠,手底有这么大一张底牌,居然从未展现!又或者连萧楠自身也不清楚家族根源?
“回话啊!”见承昀迟迟不回话,舒赫没好气地在膝窝踹了脚,叫人踉跄地跪跌在地。
“是,娘娘说...跟着她...有饭吃。”捂着发疼的膝窝,承昀眼底绽着不确定的伧惶,吱唔地应道,“师尊是这样对么?”
这傻相真绝了!
舒赫被问得嘴角抽了抽,要不是知道皮相里的人是哪位,心里都犯怵啊!
“道长收这样的人为徒?”梁王不解地回望。
“萧鄢不好么?”被梁王这么一问,承昀也不快意地抬起迷茫的双眸回望。
“好,非常好。”梁王何止愉悦!
身边多个能防得了父皇接近,只懂守护又不懂问为什么的男人,怎么不好?
有萧鄢守在他身边,即便父皇如何不悦也不能拿他怎样,怨他又如何?
能够陪着颜娧长长久久才是他唯一在乎的!
舒赫挑了挑长眉,佯装不解地呲声问道:“王爷此话何意?”
“望请道长借爱徒一用。”梁王有求于人,腰杆出乎意料地软,初见承昀的不悦早已抛诸脑后。
“有这么抢人的啊!”舒赫面上挂着被为难的不悦,好似再三思量般地张口又闭口了几次,最终不情愿地说道,“也罢!怎么说都是南六郡抢回来的人,能刚好抢到你家里那位侧妃的侄儿,大概也是欠你的。”
抱着拂尘又睨了梁王一眼,舒赫不确定地问道:“王爷方才还瞧着不顺眼,当真愿意好好照顾我那心智未开的徒儿?”
“道长说笑了,既是在下所求,又怎可能苛待?”梁王只差没有拍着胸脯保证,萧楠族亲的这个身份令他心里十分踏实,加上那心智未开的呆萌神情也颇为讨喜,真放在身边只要不开口也丢不了脸面,有谁会去在意一个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