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不过想找个免受侵扰的法子,父皇若时常以虚影出现,也难免惊扰府中之人,有萧鄢在可以减少无谓的麻烦。
此时他拿父皇没办法,若叫人察觉异样,免不了又是一阵风波,若能像这样将父皇压制在湖底也是不错的方法。
原本想着毁去明镜池底下的所有棺椁,期望能够一劳永逸,若非萧鄢那一推,瞬间唤醒关于常家之事,应该当真请舒赫出手了。
回去可得好好奖赏萧楠一番才是!
承昀扑通一声,朝着舒赫跪落在地,扬着可怜兮兮的眸光,凝着剑眉死死咬着唇瓣,含泪问道:“姑母不要鄢儿,师尊也不要鄢儿了?”
“傻孩子!跟在王爷身边才是好差事啊!”舒赫抚着承昀道髻,扬起无奈笑靥,自嘲着:果真当不到半日的徒弟啊!不由得一声轻叹,惋惜说道,“跟在王爷身边可不能同平日那般随性,王爷要你做甚都得尽心尽力,记下不?”
“师尊...我挺乖啊!”承昀扯着道袍直央求着,“下次再也不敢胡闹了,师尊能不撇下鄢儿嘛?”
被求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舒赫终于抬眼提醒道,“要不请王爷高抬贵手,叫鄢儿采药引之际,能陪着我上天入海的寻药?”
“道长安心,有空多到王府拜访便是,指不定来年在下即可不再使用延随丹,您也不必再为本王的事儿操碎了心。”看着俩人离情依依的模样,梁王心里真是说不尽的恶趣味衍生。
没好气地睨了梁王一眼,完全不给转圜的拒绝?希望来日不要后悔啊!唇际更是勾着似笑非笑地说道:“那行吧!希望王爷能好好善待鄢儿。”
梁王轻轻颔首,来到承昀身边,探手邀请起身,保证道:“陪在本王身侧,你可以要什么有什么。”
“当真?”承昀抓着衣袖央求的动作缓了下来,怯弱地抬眼问道,“我要的都可以?”
“除了要跟道长离开,”看着那眼底的一阵精光,梁王不怒反笑的提醒。
“谁承想得来的又是一场空!”承昀如同泄了脾气的倔驴,期盼赦免落空后,生无可恋地回望舒赫,眼底盡是盈盈淚光。
“你這孩子怎麼就想不開?姑母跟為師都是為你好啊!”

第667章 布局
舒赫的话语没有对他起到安慰作用般,承昀落寞的眸光黯淡,颓丧语调说得犹若被抛弃的孩子,“都说是为我好?怎就没问我好不好呢?鄢儿只想好好跟着师尊不成么?”
要不是清楚正在演戏,被这么似真非假一问,加上那叫人心折的可怜模样,舒赫真会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给哄了,真被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戏能这么演没几个人了,为了以傻取信梁王,这小子真拼命了啊!
说了这么多博取梁王同情,也不知究竟信了多少,不知如何是好的眸光扫过梁王,嘟嚷道:“我说王爷孩子需要哄,好歹也说个话啊!”
梁王摸了摸身上,想找出些什么能哄人的东西,堂堂王爷怎么可能有招呼孩子的玩意儿?最后只得从腰际取下象征梁王亲信的佩玉递上,讨好道:“见此佩如见梁王,鄢儿,可喜欢?”
“见梁王作甚?鄢儿要见姑母,要见师兄。”哼声连连地将镂空雕琢的佩玉推还,承昀环胸盘腿面向明镜池生闷气。
“我说你这孩子还真傻啊?”舒赫气笑地以拂尘敲了承昀头颅,“王爷给的佩玉,你想见谁还不行?”
“对!我就是傻,可以么?”承昀被骂得不服气,恨恨地拍掉又要敲来的拂尘,又怼了一番,“我就是傻!才以为师尊真的不会抛弃我!”
“怎就说不通呢?”舒赫气得胡髯都发直了,指着承昀的拂尘不停颤抖着,“王爷对你好,翻天了是吧?”
忽地,舒赫脾气翻腾,内息也跟着鼓噪,尘丝猛地缠上承昀全身,勒得衣袖都染了点点血红,气愤问道:“为师的话还听不听了。”
“师尊屈打成招,不讲武德……”承昀语调里饱含浓重的哭声,眼角泪光闪烁着。
“我...我...打徒弟还讲武德?”舒赫气得那叫一个呛。
“师父让我帮忙下海采药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承昀委屈地提醒着。
梁王驭气护体,长臂按下泛着银光的尘丝,搭上承昀肩际安抚道:“没事儿!有本王在,没人会抛下你。”
怀疑不可置信的眼眸睇着梁王,犹豫地看着再次递来的佩玉,不知该不该拿的同时,掌心已被通体冰凉的佩玉给覆盖,承昀表现得有如从未见过这般好物的神情,咬着唇瓣不确定地问道:“我当真可以收下?”
“本王从不骗人。”梁王和缓温暖地抚着承昀发髻,亲自为他系上佩玉,呵哄道,“日后就陪在本王身侧,想见谁随时去见,可好?”
思忖许久后,承昀看似不情不愿的轻轻颔首,抬手抹去悬在眼眶旁不知真假的泪光,楚楚可怜地问道:“师尊会将我一人留在越城么?”
烦躁地抹了把脸,舒赫扬起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也跟着呵哄道:“采药一定带上你,可好?”
“好。”看似勉为其难地答应,承昀又突然想起什么而着急问道,“鄢儿还能到师尊的小院么?”
“臭小子,到底真傻假傻?还懂得讨价还价了?”舒赫失笑地摇头。
梁王佯装不经意地靠近,看着承昀耳际上的轻浅烙痕,确为常家家徽无误啊!心情愉悦地扬起浅笑道:“无妨,能为本王分忧即可。”
有了常家的护持,父王又能拿他如何?被击落池底至今都没能再出现呢!
“行了!王爷不介意就好,否则真叫他日日黏上,我脑壳也疼。”舒赫松了口气般吐出一口怨气,好似真受不了而不停地摇头,“不怕傻,就怕真傻啊!”
“感谢道长愿意舍让爱徒。”
梁王本想再次揖礼,便被挥洒而来的拂尘给制止了。
“王爷好生照顾鄢儿即可。”舒赫也不忘表露满怀的不舍,完全就是嫌货的买货人般难分难舍,再次瞟了不再有动静的明镜池几眼便打算离去,“王爷这儿也用不上老道了,告辞。”
没等梁王回应,舒赫便提气运息,尘丝一挥,筑成栈道,踩着丝梯离去。
看着舒赫头也不回的离去,承昀眼底又泛起了盈盈泪光,梁王看在眼底实在无法言喻心里的安心啊!
——
小雪之日,闭塞而成冬。
自秋猕结束,又过了近一个月余,承昀以梁王随侍的身份回到王府,惊掉了众人的下巴,人人都在猜测,为何心智未能开化的男人,能得到主子偏爱?
然而再怎么好奇,也没人敢闯进书房窥探一二,只能默默眼红。
回府没几日,承昀便得了梁王承诺,书房里的藏书可以随意翻看,梁王也信守承诺,令萧楠闲来无事便来到书房教导侄儿认字。
因此,承昀便表现得如同个大孩子般,日日腻着姑母听故事,初几日书房外还偶尔有人听墙角,意图查探承昀是真傻还是假愣。
谁知一晃十数日,萧楠真日日给侄儿念故事,承昀更是如获至宝般,整日开心得在书房里活蹦乱跳,日子久了也就没人想再继续打探。
时至今日,除了送膳的奴仆会来到书房,谁也不想再来听枯燥乏味的故事,更不会有人想来借着一个傻愣往上爬啊!
在确定无人监视后,承昀也开始继续翻看上次未能完整翻看的叶脉书,密密麻麻的脉路里,果真蕴藏了诸多梁王年少时行走各地的记载。
令人费解的是,梁王来前既为三姊妹护持多年,为何来到异世后竟反其道而行?更自始至终都未曾与任何人交底。
既然梁王铁了心思不愿相认,为何还要想尽办法混入裴家?
原本没想透的问题,在看到梁王书中记载与他俩见到的神国记载全然不同时,承昀不由得泛起了苦笑。
裴家眼巴巴为女儿送来的神国记载,他俩费尽心思开锁研读全沦为无物,真正的内容早在四十几年前便遭梁王篡改,也因此成了最清楚神国秘术之人……
前有梁王操弄人心祸害神国遗族,再来奕王心思缜密地布局二十余年,成功祸害了四国皇家与无辜百姓,输得彻底啊!这局他俩输得不冤枉。
若不是装傻充愣想尽办法混入书房,这些事儿不知还得被瞒上几年呢!
可惜看了将近一个月,也还没能看到关于戏秘盒的记载……

第668章 躁进
近一个月翻遍柜中的叶脉书,也没再发现新的线索,梁王会将戏秘盒的记载单独收藏?这个思维令他心惊,难道梁王对他仍有所防备?
这些日子都是趁着梁王入宫处理政事,以萧楠念故事作为遮掩翻看书籍,莫不是引起梁王怀疑了?
接近晌午,听得送膳食小厮们的脚步声缓缓由远而近,承昀静默无声地整理好叶脉书,悄悄放回墙上暗盒里,瞬时又成了两眼茫然呆坐在地,听着说故事的乖孩子。
萧楠故事念得越来越懒散,看着面前收放自如的男人,忍不住地给了一抹兴味的赞赏,若不是没有练就一身硬气功,都想跟着进戏秘盒里瞧瞧那小丫头了!
花梨木圆桌前摆了几样特色小食,各类精致华美糖糕,看似全然讨好孩子的吃食,却看得承昀墨眸深涩的一沉,不禁怀疑梁王知道了什么?
即便再怎么宠溺孩子,也不应该将小食当成正餐讨好孩子啊!
在旁伺候的刘嬷嬷正打算布菜,见着满桌甜食那瞬间也愣了愣,握着筷箸的手僵在半空,眸光瞟向不动声色的主子,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动手。
承昀倒是眼捷手快的抓了一块桂花糕往嘴里塞,咀嚼得有滋有味,不忘称赞道:“真好吃。”
与萧楠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个眼色,不难臆测应是晓夷城假死的消息已被泄漏,对他有所怀疑能理解,能立即怀疑到他的身份也是着实失笑。
待在王府书房里终究惹了某些人的注意,能知晓他不爱甜点糕饼的人,除了府里的厉煊还有谁?也不枉同为向凌弟子,这么快怀疑到他头上来。
能这么简单被查出他的身份?
自然不行!不论怎么厌恶,也得再取一块红豆糕再塞进嘴里,眼底眉梢全是如花儿般灿烂的笑意,正想再取一块马蹄糕,萧楠手里的纨扇便敲落了糕点。
“没规没矩!”萧楠没好气地睨着面前小厮,不悦的神色沉了沉,不禁蹙起黛眉问道,“刘嬷嬷,传令下去今日备膳的厨子们,一律杖责三十。”
刘嬷嬷赶忙称是,领着小厮速度极快地整理一地狼藉。
“王府里谁不清楚我不爱糕点?既然有人要同本妃不痛快,那么就一起不痛快!”萧楠纨扇一挥翻倒了桌上所有糕点,承昀不舍得地又偷偷接下一块红豆糕塞进嘴里,气得萧楠脸色一阵苍白。
“姑母,好吃呢!为什么要处罚人?”承昀嘴里塞满了糕点,语焉不详地喃喃念叨,小心翼翼地靠近翻倒的糕点,正想再抓起一块。
“鄢儿!”在糕点再入口前,萧楠气急败坏地挥走承昀手中糕点,喝声道:“糕点脏了,不准碰!”
萧楠清楚他的傻,但也没必要真的傻啊!连沾了尘土的糕点都愿意入口,怎么看都真傻了,虽然这是他想让人见着的一面,也没必要一吃再吃啊!
“为什么?”承昀偏头回望,眸光里尽是不解,“姑母不是告诉鄢儿,送上桌的东西都得一个不剩的吃下肚?”
“那也得是在桌上啊!”萧楠气急败坏地拧着承昀耳际,看着一旁小厮不着声色地瞟了几眼,不难猜出有人想借机查探些什么,但是这般遭贱自身还是看不下去。
承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忘记又摸了一块糕点偷偷吞了下去。
这一切全都被外头的厉煊纳入眼底,悄然无声离开花窗折回正堂,向堂上父亲恭谨揖礼禀报方才所见。
“当真不是?”梁王蹙着长眉,心中不断置疑着。
厉耿那儿的眼线又断了消息,就连奕王安排的人手也全没了音讯,这哪是厉耿能察觉之事?若有这般能耐,又怎会流落北雍十来年?
“当真与你所见道童不同?”梁王再次不安地确认,好容易父皇消停至今未再出现,即便要卸磨杀驴也得确认没有后顾之忧。
何况还悬着萧楠侄儿的身份啊!
“舒道长当时带了两位道童。”被梁王这么一问,厉煊也不敢确定了,当日只追着肖似颜娧的道童,根本未曾留心另一位,谁曾想士别三日,竟能换一个身份来到父王身边?
“你追着小丫头好些日子,只得到这样的结果?”梁王清楚儿子的心思,根本没打算泄漏颜娧在戏秘盒的消息。
“父王,那小丫头就突然消失了,我找了好些日子也没寻到踪迹,就好像凭空消失般……”厉煊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难以取信父王,可她就真的不见了啊!”
“行了!多派遣一些人手,必要时刻将北雍那个赝品给带回来。”梁王闭上双眼,修长指节按压着额际舒缓着头疼。
“父王真要与北雍为敌?”厉煊压根不相信,摄政了一辈子都在平衡利弊的父王会说出这种话。
“为敌?我只不过去除一个偷偷潜入东越的逆贼,怎就与北雍为敌了?”梁王唇际挂着一抹似笑非笑。
诋毁颜娧的人、事、物,都不该存于世上!
父王那诡异的冷笑,叫厉煊打从心里毛骨悚然,从未见过父王这般急于铲除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那可是颜娧的双生姊妹,真把人怎么了,这辈子他可就真与颜娧无缘了。
忽地,厉煊一阵愕然,颤颤地眸光扫过父王那不知深意的浅笑……
承昀死讯传到颜娧耳里会毫无动静?按着两人的情谊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那么如若晓夷大泽也没有她的消息,那么会上哪去?
再退一步说,承昀那一身本事怎可能那么容易殒命?此次颜娧离开越城便杳无音讯,定是藏在某处随时等待出手时机!
不说萧侧妃从来不在父王面前蹦跶,那侄儿出现的时机也实在太过蹊跷,不弄几盘小食试试怎么行?
“父王,如今的北雍没有那么容易渗入。”虽不愿意承认黎家势大,可敬安伯府的确被裴黎两家围得有如铁桶般。
“姜谖两个孩子也大了吧?”
梁王唇际依然扬着若有似无的戏谑,笑得厉煊心里又是一寒,北雍的暗桩愈来愈不容易安插,当真要再动第二个伯府?
“父王,奕王才动了敦睦伯府,您当真要在此时躁进?”

第669章 嬉闹
开口就要动安定公府的遗孤,那对娃儿目前可是养在归武山里,这不是摆明要同裴黎两家过不去?
这样的父王着实叫他心惊,以往一件事总是一步三回头的百般小心,从来不会这般不顾后果的父王,究竟怎么了?
“躁进?”梁王笑而不语。
从在这个异界睁眼至今,他等候了多少年?数年来处处小心,事事防备,已经够了,如今的他只想出一口闷气,还需要关心是否露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