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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琅会再想起此事,系因梁王放出了即将入戏秘盒休养,将帝位交由其子继承一事,陪在黎老太傅身边伺候笔墨,听得家卫来报,先是大笑了几声,嘲讽梁王痴人说梦,又提及发妻已逝,梁王又该如何离开?莫不是想随着老皇帝没在里头?
这话透过暗卫再传到黎承耳里就不对劲了,戏秘盒与颜娧有关,怎可能置之不理,听得杜琅会有这番说词,当然得给寻借口留在归武山的裴谚说上两句!
作为神国旧臣遗孤,又带着奇荒盒避世多年,那个自许文人气节风骨不落俗的奇葩,公然讪笑梁王会只为抒发情绪?
怎么也说不过去,不趁夜将他抓来问上几句怎么能行?
裴谚也是说时迟,那时快,二话不说就将人揣上船好生拷问一番,那二愣子原本打死也不肯泄漏半个字,最后还是抬出了颜娧的名号,把人吓得泪流满面就算了,还一五一十的给吐了个齐全。
至此,颜娧莫名地眼角抽了抽,这是什么状况?
严刑拷打不说,听到她的名字什么都说了?
她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面目可憎?
都多久没见过杜琅了?至于这样么?当初给他的心理压力真如山大?
抓得甲面泛白的纤手,怒气隐隐浮动,承昀只得再度和缓地安抚道,“我们先看完啊。”
神国传承千年迄今,真正进入盒修养的帝王屈指可数,为此劝解肇宁帝入戏秘盒,神后费尽心思寻找能让其安心的方法,谁知晓终究遭到严词拒绝。
病愈之日,需要坛中人协助盒中人,盒中人为主,坛中人为辅,盒中人建造天地,池中人以身为引,待两人心意相通,内外皆合之日,盒中天门开,坛中禁固破,迷雾散为路。
愈读心思愈沉重的颜娧,在看到写得特别微细的最后一行字时,没忍住气笑了,留下的人名竟是杜琅,还写上了临书写泪涕零……
这又是几个意思?
不过就此也懂得戏秘盒配以鲲池坛并非偶然,只是入戏秘盒时日过久,世间百态在日夜更迭之下,能保有多少曾经?
神国帝后到最后已是貌合神离,如若肇宁帝真生了心病,光是藉由神后之手无故屠戮百官之事,夫妻间可还有什么信任可言?
读懂了杜琅的意思,承昀原本欢愉的眸光又沉了沉,颜娧不曾到过梁王府邸,该如何内外皆合?
如若趁梁王不备窃走鲲池坛与戏秘盒,谁也不清楚这两个神国遗物,能否在术法无效的北雍使用,如若不行再次返回东越,一来一往的路途遥远,他们娘俩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往返么?
更何况,要带走梁王书房里的东西,岂是容易之事?
萧楠与他不过得了个自由进入书房,要带走任何东西都得经过门卫检查,真要顺走神国遗物谈何容易?
阵阵忧心又弥漫在胸臆间,承昀不自主地加重了紧握扶手力道,颜娧也察觉了异样,探手试图抹去他眉间的皱折,唇线弯着一抹温柔抿出笑意。
“没法子皱眉就罢了,有法子在面前你也皱眉?”
“厉煊继位在即,或许可以趁各国来朝的混乱带妳离开,可是...”男人如灿星般的眼眸漾着不舍,“妳未曾见过梁王府邸,要如何内外皆合?能偷出戏秘盒返回初心湖最好,如若不行还得再回来...”厚实的大掌忧心地抚着孕肚,“小崽子能不能给妳时间?”
揪起绣着王府纹饰的衣襟,颜娧佯装不悦地问道:“可以描述给我听,可以画给我看,你我的心意天各一方?”
十足十的默契大考验啊!
莫怪肇宁帝宁可一无所有也不愿进入盒休养,当神后落寞他而去之时,或许他正在庆幸没有听话呢!
可惜了!如若肇宁帝当时愿意遂了神后心思,可能也没有后来的四国了。
“事已至此,除了试试也只有试试,真不试试么?”望进那双被忧愁掩盖的墨眸,颜娧要强的心思又不自觉得软了几分,笑得像是个讨好的孩子。
被一连串的试试给牵引了透着冷意的薄唇,承昀抓下不停在胸前作乱的葇荑,莫可奈何地泛起苦笑,疼惜地轻落一吻。
“好,我们试试。”
天知道他的担忧已铺天盖地而来,不论在东越亦是在初心湖出戏秘盒,都有风险存在。
不说术法在北雍能否可行,如若她在东越出的戏秘盒,揣着小崽子的她能否受得住长途奔袭?
心知她也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其中隐忧也是知而不言,于他又怎敢在此刻说破?
第702章 玉面
越城‧振鑫镖局
一早天边初绽鱼肚白,闫茵便焦急地来到师兄屋外,来回不停踱步地守着,忧愁地绞着发汗的纤手,懊恼着自个儿一失足成千古恨。
房门开启那瞬,正打算感叹岁月静好的吴昕,身躯才舒展一半,才见师妹发愁的小脸,即刻吓得胆颤心惊地收了手,忍下关门的冲动,话都说得不顺溜地问道:
“师...师妹,这么早...作甚?”
谁不知道这天见天愁,地见地苦,神见神哭,鬼见鬼恼的师妹是个什么性子,他能不清楚?天都没亮来等门,会有什么好事儿?
师妹随着清家少主混入皇家园林已有好些日子,两个月前突然回到镖局,已叫人暗暗纳罕,然而她表现得若无其事,旁人如何怎么也不好过问,时常不说不笑的,谁还敢问事儿办得如何?
两人原本打算借着皇城重启,以生面孔混入宫中当个侍卫与婢女,谁知皇城水深,没给银子打点上头,双双被丢到皇家园林从马奴做起,使得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贫寒清苦。
清家少主因为家传那点驯养的能力,不到一个月已被拔擢为驯养师,他这师妹还在清扫马厩,连皇宫的门槛在哪个方位都还不知道呢!
“师兄...我...”
吴昕不由得嘴角抽了抽,能叫这辈子没扭捏过的闫茵不知该如何是好,那问题得有多大?深怕师妹又憋了什么大招对付他,不得不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下心惊缓缓说道:“有事说事,天塌下来也有师兄给妳扛着。”
师父宠的师妹,除了几个师兄扛,还有谁能扛?量师妹也还没那个胆子敢打家劫舍,能扛的事儿还是得担着。
“这次师兄扛不了……”闫茵一张俏丽的脸蛋,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她是打着师兄的主意没错,但是最后还是得靠自个儿,这点她比谁都清楚,只是实在难以启口啊……
“呃——”吴昕愣了愣忽地拧起剑眉,有被看轻的错觉,不相信世上还有他扛不了的事儿,拍着胸脯说道,“怎么可能师兄扛不了?倒是说啊!”
“我...有...了...”低头咬着唇瓣,闫茵不敢抬眼,软糯嗓音愈说愈小声。
“有什么有?妳倒是说清楚啊...”话语小声得几乎听不见,吴昕难掩烦躁。
“我说完了。”闫茵被问得俏脸一红,娇哼地跺脚转身。
“说完了?”吴昕不明究理地偏头,倏地,原本那双烦躁的双眸,忽地瞪大了双眼,瞠目结舌地瞪视着师妹的背影发愣。
意会到有了什么,他短暂无语,随着讶异而来的怒火,逐渐淹没吴昕脑子里残存的理智,指节咔喀作响,饱含威胁的嗓音低声问道,“清家那个混账的?”
一察觉师兄动怒,闫茵赶忙转身揪住差点掩盖不住肌理勃发的护腕,小脑袋先是不停摇头,惹得面前男人指着她差点就是一阵大怒,只得赶紧频频点头。
这到底是不是啊?吴昕气得肝疼...
虽然师妹早过了该许人的年纪,几个师兄不恨嫁啊!这哪是白菜被猪拱了能形容的失落?
吴昕闭上双眼,又深深吸了口气,凝重地问道:“到底不是他?”
“是他...可是...”闫茵又气又恼地不知该怎么说明,不由地叹息道,“他不知道...”
都怪他那张阳刚率性脸蛋惹了事儿!
几个外放在皇家园林的女侍,自知入宫无望,居然在园子挑拣夫婿了,清歌那欢脱的性子,加上那张能说善道的嘴,对他上心的女侍没有百人也有十数人。
清歌对她的处处照拂,终究惹红了女侍们的眼,卑劣手段使起来,她当真自叹不如,虐她,她自有一身蛊虫能够解决,手伸到她男人身上?
趁着年下休沐,特意奉上夜宵也就罢了,酒里还加了料,自然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了,婶婶不上难道给别人上?
被折腾了一夜而昏睡过去,被不停的巴掌声吵醒是什么感觉?
睡迷糊的她,看着清歌自责地跪在床榻,哪还有粗犷飒爽的阳刚之气?脸肿得她差点认不出来,他不断哭着道歉,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知道,她知道啊!
按照西尧的风俗,这件事应该由她来承担。
可...清歌留下一句“等我”,当日便辞了林园的活计,话没多说半句,一走两个月不但没见回来,连年节也没陪她过,人就消失了,搞得她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谁被谁始乱终弃了?
本想着弃就弃,也不是非要缠着他,抑是被他负责,她游手好闲十数年,成不成婚也不重要了,谁承想清欢居然留了后患……
也是这小崽子命大,清歌离开之后,她深知更没机会入宫廷,留在那儿也没什么用,当下也以患病为由离开园林,回到镖局里住下了,要不是师兄安排给她的小丫头实在太机灵,指不定早被她玩没了。
两个月来,她没日没夜不是随着镖师们晨练,就是跟着游走各郡县运镖,命大不大么?
小丫头为她请了郎中号脉,确认有孕她就蔫了,这些日子在师兄这儿捞了不少银子没错,可是要养大小崽子,恐怕不是这样就能养得来的吧?
打了又可惜了,不打又得跟师兄老实招了,不管清歌如何,到了她的年纪还没为人母的极为少见,如今机会送上门来,有个从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小崽子可以玩,似乎挺不错啊!
这不来找师兄想法子了,思及此,闫茵又偷偷睨了气得两眼发直的师兄,都没要他扛责任了,到底想不想帮她想办法养崽子?
而且有了小崽子她可不能再带着这张面孔讨生活,非得跑一趟剪忧山,找着师父帮她留下的玉面,赶紧恢复面容不可,否则要是小崽子将来不认得她,那不就白养了?
临阵脱逃之感也叫她心里发愁,直觉对不起小师妹,可也总比不慎成为负担来的好啊!
“孩子都有了,能有他不知道的事儿?”吴昕气得尾音都高了几度,如父如兄的心疼弥漫在胸臆,为师妹心安,心里的愁也不能摆在脸上,只得生生咽下。
清家那混小子都跑得不见人影了,难不成师妹的心思只担心小崽子有没有人帮着养?
第703章 数数
吴昕没忍住烦闷地抹了把脸,是了!这的确是他们那不着调的师妹,担心的点,永远跟常人不在一条线……
“清家哥哥让我等他,等了两个月没消息,嗯——”闫茵咬了咬唇瓣,尴尬地咧着菱唇讨好道,“还是来问问师兄的想法比较好,是不是?”
颤抖的大掌握着皓腕,吴昕不舍师妹这么被欺负又能如何?事已至此,也只能忍下心酸,大气地拍着胸脯保证道,“不打紧,不就一个小崽子,剪忧山不差这一口粮,没事儿!养得起。”
“好啊,好啊,就知道师兄最好了,”闫茵轻靠在修长的臂膀上,扬起可人浅笑道,“那么这两日请师兄安排,我先回剪忧山取回玉面,不然小崽子日后寻不着娘亲哪位可就不好了。”
既然这张脸蛋没能得到清欢的喜爱,又这般薄幸去而不回,她留在东越也帮不上忙,不如月份小趁早离开,也省得月份大了反而给众人带来麻烦。
“这么赶?”吴昕看着巧笑嫣然的师妹,心里酸涩得紧,也恨当日怎么没能阻止两人呢?
唉……一个心思过分严谨的师妹,一个天真烂漫过头的师妹,心里真恨不得将两个师妹揉在一起再拆成一半啊!
“月份大了就麻烦了,不如趁早走了,大家都安心。”闫茵无奈的眸光,终于有了笑不及眼底的淡淡哀愁。
拉着想伺机溜走的师妹,落坐在院中石椅上,吴昕语重心长地问道:“当真只是为了玉面?”
前些日子还山盟海誓的男人突然不见,说不伤心有几人能信?
若不是那看似淡然的眸光带了些许愁绪,他还真信了师妹的无所谓啊……
“嗯,总算过了换脸的新鲜感,师兄难道不替我开心?”
闫茵想也没想地颔首,暴露在那双充塞着爱重的关爱眸光里,装不了坚强的沉重油然而生,差点就噙不住唇畔上的洒脱,好容易想到离开东越法子,一旦被师兄毫不留情戳穿,心思可没法子平静了。
“要不师兄带着妳杀回窑庄讨个公道?”眼睁睁看着师妹被欺负不做点什么也说不过去啊!
西尧未婚女子盛行闯婚,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规矩不假,可师妹有了身孕总归还是吃亏了,清歌能将财产全罚没给师妹?
况且在小师妹的有意指引下,他们哪还差钱了?
“师兄这不是丢光我们西尧女子的脸面了!”闫茵慌张地不停摇头,“也不是养不起小崽子,无缘再聚就各自安好,因为不爱上门闹,那多丢人?”
在西尧成长至今,女子的韧性与坚强都刻印在骨子里了,她怎能因为这么一点小挫折丢了风骨?
“其实...妳且等着。”吴昕的千言万语哽得胸臆气息不顺,转身进屋翻出了个方正的花梨木锦盒递上,“在妳闹着要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之时,师兄帮妳取回玉面来了。”
虽说师妹也是个少见的美人坯子,男人没见过女子真容,如何谈得上钟爱?如何托付终身?
说什么他都不信!
因此早早遣亲信回剪忧山,将玉面完好无损的送来,谁知道都还没来得及测试清家那臭小子,是否真不管什么面目都能认得出师妹,居然做下错事就跑了!
这下正好!让师妹改回自身脸面,远离混蛋重新生活也不错!
闫茵:……
眼里的泪水不经意地滑落在手背上,心酸着她的不懂事被摊在阳光下,不光是羞也恼啊!
唉啊,一个不小心把师妹给弄哭了啊!
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掏出方帕递予,吴昕眼角莫名地抽了抽,差点被吓跪了,双手悬在空中也不知该不该为师妹拭泪,心慌地安慰着。
“师父老人家不在了,妳只身回剪忧山,身边没人照应也不是个办法,养胎期间出了什么事儿,不是让师兄们更不安心?留在我们身边,见得到人才安心,不理那个混小子就好,好不?”
无路可退的抱着锦盒落泪,方帕不停地抹也没见停下,闫茵心里一肚子委屈无处可说,如今被师兄戳破想回北方舔伤的思维,哭得更加伤心,顾不得难堪,吸着鼻子点头应答。
“好。”
“越城虽然不是个好地方,小师妹挑这风水宝地作为镖局还是不错的,小师妹短时间离不开東越,妳暂且安心在此养胎,师兄好容易请来了个懂食补的厨子,正好在这段期间给妳备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