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都还受着蛊虫反噬的痛苦啊!
思及此,清歌又是一脸心疼,想摸又不敢摸的目光流连在闫茵身上,原以为按着她闹腾不休的性子,进陵寝定是无法消停的躁动不安,连他也没想到,最后竟是靠她逃过了一劫,甚至解决了所有藏于陵寝外的歹人。
救命之恩。
他可得好好想怎么还,方能不枉此番共同经历的死生契阔,如若可以与子成说自然最好,省思的目光又瞟向至今仍面色沉重的吴昕,不由得嘴角抽了抽,执子之手的愿景还有不少阻拦的感觉……
垂眸掩饰一瞬而逝的狡黠眸光,眼底有了谋定而后动的沉着,再抬眼已化为满心感激谋报答的念念心思。
“师兄,我的命可是茵儿救回来的,我此生此世都是茵儿的人了。”
“茵儿也是你喊的么?”吴昕从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原本打算放下的桌角,此刻终于忍不住往清歌身上飞去。
连茵儿都喊上了?
他能不知道陵墓之行危险重重?这也不该是他赖上闫茵的原因啊!
小师妹的亲事,打小被承昀给斩断了所有可能的姻缘也就罢了,师兄们来不及参与只能被动认同,反正小师妹身边也没少过惦记之人,头也轮不到几个师兄疼,怎么可能让闫茵的亲事这么轻易地被订下?
“我都不知道哥哥这么会说话……”闫茵眉眼里扬起了可掬的温暖笑意,对清歌此行不顾自身危险的舍命相陪,也有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虽然西尧对女子束缚不若三国,随着师父长年居住在剪忧山,受的可是妥妥的女子闺训,下了山再怎么没规没矩,该恪守的她可没有半步退让。
独自游走西尧那些日子,她何曾有过败积?偏偏栽在小师妹手上,这令人不堪回首的不解之缘啊!
“妳又喊上哥哥了?”吴昕恨铁不成钢地捶得桌面茶盏跃动了一番。
“小师妹的异姓兄弟,比我年长了几岁,不该喊哥哥?”闫茵抿了抿唇瓣,佯装无辜地勾着牲畜无害地笑意。
“清家那池水不好淌。”吴昕意有所指地拧着眉宇。
愁啊!女大不中留的愁啊!
“知道啊!”闫茵慎重地颔首,又是回以抚慰人心的笑靥,随后羞涩地搔搔发髻,“整园子的救命之恩都算在我头上,再不好淌也能横着游了吧?”
吴昕:……
怎么了?是他对救命之恩的报法有所误会?六师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百兽园之事他未曾过问,打从清家来到东越,也是极尽所能保持低调,除了清歌,其余人等几乎不曾出现,全都安安静静的蛰伏在绥吉镇。
怎么这个唯一出现的清家独苗,居然要戕害他的师妹?虽说谁戕害谁还无法即刻断定,此行后两人原本暧昧不明的心绪浮动,似乎不若之前的迷离了……
听得心仪之人的玩笑话,清歌瞬时一点也不觉得是玩笑,连忙一连三个是啊地频频点头说道:“是吶!如若没有茵儿,百兽园可能全没在蓟山了,我一个人能抵得了茵儿的大恩大德,想来几个当家都是乐意的。”
清歌心里明镜似的,当日解蛊必定是娧丫头所为,只不过半点功劳也不愿领,此刻为能靠近闫茵一分,什么功劳都能是她的也不打紧。
况且长久扎在女人堆里,好容易有个能够上心的小丫头送上门来,能随意放手?多认了个妹妹,来了个心动之人,怎么想都不亏啊!
“你问过几个师兄乐不乐意了么?”吴昕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啊!

第682章 难度
师妹眼底那少见的和煦浅笑已足以表明心迹,几个老人家此时发现再来喊乐不乐意还来得及么?
感觉就像他手下的桌角,突如其来被掰了一角的无奈与空虚……
“师兄不乐意么?”闫茵诧异的头颅一偏,看着吴昕千百个不乐意的神情。
不是总说患难见真情?大难来时也没抛下彼此,甚至记得捞上对方一把的真心人,依着她恩仇必报的性子,为什么不该对身后这个男人多点包容?
“矜持啊……”吴昕感慨着女大不中留也就算了,还打算放飞自我?这次受的刺激那么严重?
闫茵敛起笑意,嘟着菱唇来到师兄身旁,想也没想便像个孩子般屈膝落坐在地,柔弱无骨的身躯轻偎着师兄,没忘适时展露掌心里密密麻麻的针眼,可怜兮兮地问道,“师兄看我细嫩雪白的手都成这样了,都没有一点点心疼么?真不打算分摊蛊虫么?”
“疼死妳最好,看妳还敢不敢偷偷潜入陵墓。”吴昕骨节分明的兰花指,没忍住地戳了几下后脑杓,再气也没舍得她继续熬着,旋即催动内息跟着握上腰际,以绵密细针雕琢而成的青云山河玉玦,来不及溢出肌肤的血液霎时弥漫闫茵掌心,绯色血雾袅袅,缓缓引动蛊虫离开皮肉遁入其中。
倏地,吴昕收起内息,将蛊虫封入青云玉玦,闫茵讶然无言地看着掌上仅仅收了泰半的蛊虫,小嘴又努了半天高,不由得哼声连连。
“师兄真小气,哪有只收一半的。”
“谁说的分摊?”吴昕可没那个闲工夫一口气收了全部的蛊虫,北返的行程若耽误可就不好了,捏了捏闫茵不悦的俏脸,戏谑笑道,“还有舒师兄在城里,有得妳撒娇,过两日晁师兄也入城了,妳手上还能剩下多少?”
又不是没见识过小妮子的撒娇手段,按着她的性子能不去其他师兄那儿哭可怜?若非极为珍视那两口子借她的脸蛋,偌大越城有几个人的脸她借不成?
话毕,吴昕本打算往东跨院去看看镖师们晨练,才起身便又被扯了下来,不由得不耐烦地问道:“又怎么了?”
“蛊虫驯化完成,能还给我么?”闫茵嗫嚅地乞求着。
吴昕气笑得无奈摇头,撇了撇鼻尖问道:“还得做白工啊?”
“不是我要的啊!”闫茵连忙摇头摆手地否认,抿了抿唇瓣才解释道,“师父说小师妹讨厌蛊虫,所以没见过的蛊虫,驯化完成再交给回春。”
吴昕没忍住地给闫茵竖起了大拇指,坑人还得奉师命坑啊!
若非知道师父爱重小师妹,连命也二话不说地说给就给,本以为不碰蛊虫只是说笑而已,还真食指不沾阳春水啊!
抬眼回望布置得质朴雅致的正堂,那一处不是小师妹挣来的银两堆砌而成,再怎么不服气也无法否认,小师妹那双矜贵雅致的葱白葇荑真不是干粗活的料。
吴昕:……
怎么弄蛊人就成了粗活了呢?
见吴昕迟迟没有应答,闫茵不由得又扯着劲装衣襬嗫嚅道:“师兄刚好抓了几只我也没见过的啊……”
“行了,养出来再给。”
见师妹脸上漾出甜人的浅笑,吴昕也跟着勾出一抹弧度,于是负手于后,踩着飒爽步伐打算离开正堂。
猛地瞥见笑得极为奉承的浅笑,脚步突然沉重得跨不开步伐,在长花窗前停了下来。
吴昕:……
好妳个六师妹!差点忘了方才心头那阵赌是为了什么事,顾左右而言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引走他的注意力?
他能吃了清歌?至于么?
“师兄这么看我,可是有什么要交代什么?”清歌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立即迎合着。
方才动过内息强制带走蛊虫,现下经不起情绪波动地捂着泛疼的胸臆,长指颤抖地来回指着两个仍装着无辜的两人,不气死他不甘愿么?
罢了罢了!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苦情的话本子他也唱了不少,难不成也给师妹弄个悲情的话本子?
干脆回头抄起半月桌上的戏秘盒,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脚步声渐渐走远,清欢三步并两步地来到闫茵身旁,警告言犹在耳,想伸手又不敢伸手地着急问道:“能碰妳吗?”这番问法听着怪啊!不禁又甩甩头,“还疼不?”
闫茵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不由得笑出了声。
有了师兄帮忙,多数的蛊虫她已能妥善控制,也不会又到处乱窜,已不见针痕的葇荑覆上了面前男人的脸颊,讪讪笑道:“就不怕我毒死你么?”
“再坏的蛊虫到妳手上都能乖巧听话,我能怕什么?百兽园出事儿之时,蛊害少了吗?”清歌心底牢牢记住了那日,她凛然果断的飒爽英姿,若真要他的命怎可能安然度日?
“我啊,最喜欢慢性蛊虫了,慢慢地折磨人,等着求饶的滋味挺不错啊!”闫茵武艺虽有白露交了几手,内息上不了台面也是始终不如他,抽不回手也就任由他了。
“好,我这条命,这辈子就给妳折腾,这样够慢不?”清歌难得正经了一回,男人的劣根性愿意在她手底下收敛。
“谁要跟你过一辈子了?”
清歌抓着藕臂攀上肩际,又揽上腰际拉近俩人距离,近得能嗅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沉稳得有如许诺般地低哑说道:“妳跟我过一辈子。”
闫茵俏脸蓦然飞上朵朵红云,不愧是大半人生都扎在女人堆里的男人,动辄撩拨人心的甜言蜜语,怎就没发现他玩世不恭的面皮下有这等心思?
闫茵哪受过这般唔哝软语?近得几乎交缠彼此呼吸的热息,使得她越发焦躁地想推开面前男人,话能说得漂亮潇洒,真要亲身试验哪能行?
摆脱不了索性以肘拉开俩人距离,没好气地问道:“都说了几次了?你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这么容易许诺一辈子?”
清歌撩起落在颊边的几缕发丝轻嗅了下,再认真不过地说道:“我定会认得的,妳的脸会变,声音不会变,身上的香气更不会变,我们家养了几代人的大猫,按着妳的香气寻人哪有什么难度?”

第683章 开门
闫茵:……
她到底听到了什么?
打算狩猎了?
“我家的大猫们也不是靠着长相认亲啊,我真认不得,大猫还认不得?”清歌神色忽地暗了暗,心塞问道,“或者妳嫌弃我们家贫清苦?给不了妳好日子过?”
没等到闫茵回答,清歌抬起手臂嗅了嗅身上,闷闷不乐地问道:“还是妳不喜欢我身上洗不掉的气味?”
自小与大猫一起长大,身上多少沾染了浓重的气味,世间女子多数爱香爱美,绝对有可能惹她不喜,如若真是如此不就黄了?
闫茵:……
占山为王的还说得上家贫清苦?当时封城拒客数月,数千人尚且自给自足,那若算得上家境清寒,是要晓夷大泽的百姓情何以堪?
不得不说,几番说词下来,说没有丝毫动心那是骗人的!
嫌弃?
如若不是师门蛊术不若南楚那般招眼,谁不是看了弄蛊人就退避三舍?
“你不讨厌惹蛊虫?”闫茵不由得好奇了,光看栾怡那双色彩斑斓的纤纤小手,想到上次中毒之事会抖个几下,他竟不嫌弃?
“不怕。”即便不是想要的话语,对她愿意再同他说话,心里还是乐呵,轻抚曾为保下他性命而百孔千疮的葇荑,扬着温暖浅笑说道,“阿娧说过,你们师门不一样,也见着妳为救我性命豪洒热血”轻移葇荑捂在她心坎上,慎重问道,“摸着良心说,没有我那些蛊虫还会攻击妳么?没有我那些机关还会发动么?”
闫茵倔气的眸光瞬时染上了柔和,本以为他不会发现蛊虫机关全因他而来,未曾想他居然也有这般心细的一面。
异香偕带蛊虫而来,追着没有回春血脉的人袭击,即便事前已备下沾染她血气的衣物,也没能完全抵御大批的蛊虫来袭,仅能一次次地喂养新血。
伴随蛊虫而来的鲜活机关也是如此,这也是为何那些依靠百烈蛊血而来的南楚人,最远只能走到陪葬品的墓室,根本无法再进一步。
百烈自神国覆灭就养在宫廷里,靠许后一人掌控蛊室尚且可以,要分摊蛊血予以他人,又不能如同师父照应回春那般满足百烈的需求,没将许后给熬死已算万幸,也是因此造成回春与百烈相比,回春血脉在陵寝里特别受用的原因。
世人被初入陵寝引发动荡的烟雾给迷蒙了双眼,忘记拥有万晓百烈的神王神后能随意进入神国陵寝,但凡历代楚后有点野心,四国的处境绝对不会如同今日这般。
她虽不听话,只爱听故事,陪在师父身边那些日子,可没少听说过回春百烈的事迹,否则怎敢大胆说要闯陵寝?
“我得好好照顾师妹。”
“无妨,阿娧是我认下的妹子,成了她嫂子一样能照顾。”
闫茵:……
这一切似乎太快了些啊!
她是曾想事事压过小师妹一头,却也没想到要用终身幸福去提高身价,如今居然还有机会攀上她嫂子的位置?
想来当初爬上小师妹的船就结下了不解的孽缘啊!
俏脸上全是退不去的绯红,没忍住地推了他一把,嗔道:“你问过我几个师兄们了嘛?”
“妳答应啦?”清歌喜出望外的紧握她纤细肩际。
闫茵:……
这男人填词的功力堪比说书人?
她答应了什么都?
“你...你...离我远点!”闫茵直觉不能再跟他多说什么了,这能与说书人比肩的能力,再说下去指不定连洞房花烛也在今日一并办了!
清歌一连三个好,唇际掩不住的欢喜道,“我立刻去找你师兄们求亲。”
闫茵:……
她决定不说话了。
然而,那男人雀跃离去的背影,似乎在说明已无济于事了啊!
他都不嫌弃她是个弄蛊人,她又怎会嫌弃他是个驯兽人呢?
不知不觉间,闫茵的唇际也勾勒了抹兴味浅笑。
……
北雍‧协阳城
四周无窗而暗不见天日的空间里,因潮湿不透风而充满腐臭味,姜谖扶着发疼的额际,在这陌生的气味里逐渐苏醒,靠着门边那盏忽明忽暗的烛火,缓缓适应黑暗。
稍稍挪动便察觉触及了温暖身躯,凭着微弱烛光看清了身旁之人,正是这些年逐渐长开了的丹汝,在旁还有同样昏迷不醒的泽平。
吓得不轻的姜谖,连忙确认其余孩子是否也被抓来,察觉仅有丹汝与泽平后,心里刚放下的忧心又猛然涌上心头。
她从不相信世上有什么碰巧之事,现下喜的是没有牵连其他的孩子,忧的是究竟何人知晓她与两个孩子的牵系?
自从受了颜娧那孩子的善意来到归武山,她已有许久不曾有过,焦急得在心中不停翻腾,仔细地观察孩子们并没有任何外伤,至今仍昏迷不醒多半被药了。
回到北雍迄今,她全然不敢有过多太过出彩的行为,宁愿孩子们能借着伴读多做学习,淳平伯府在北雍也不是那般无能的存在,如若孩子太过出彩难免会引来太多注意。
为此,她连雍城都不敢踏入,最多单独带着绣品来到协阳城西市寄售,期望多存些束修,为孩子日后正式入学做打算。
这些年,天知道她一向对所有孩子一视同仁,即便孩子病得快死了,从未多给这对双生子多余的关爱与注意,为什么会只单单绑了他们母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