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娧在心里不断庆幸着,熬了一整夜果然眼睛酸涩得眨眼就落泪,比起培养情绪落泪快了不少啊!
光想到今日得红着眼眶子营造哭了整夜的效果,鲜少将哭放在心上的她,要如水龙头般操控眼泪,真太难了!
还好整夜不睡的效果也不差呢!
“郡主……”一旁侍婢当然清楚陶苏发生何事,在厉煊面前想劝又不敢劝地抓着颜娧臂膀,细声说道,“请上车吧!”
“本世子没下重手就不能伺候妳?这婢女也娇气,把她留下来,本世子好好帮妳教育一回。”厉煊不像说笑地探手想掀起帘幔看清马车内的状况。
“世子请自重,北雍的宫婢自有皇后娘娘训管,不劳世子费心。”颜娧表面上维持着仪态万千,其实心里早将厉煊给咒骂了摆儿八十次,都要离开此地了也不打算放过?
厉煊环胸,骨扇轻轻着长臂,邪肆地又将颜娧扫了一回,嘲讽道:“一个老奴仆值得与我板起脸色?”
颜娧心里又暗自骂厉煊心黑好几回,难道能说陶苏为了不上船已经跑了?

第566章 字条
“值不值得都是外臣家务事,世子多心了。”颜娧眸光清冷地福身,带着看似以生俱来的傲气,在侍婢搀扶下坐进马车,帘幔隔绝了厉煊的轻浮。
私底下她能谦称一声妾身,公开场合怎么说都是代表的北雍的使臣,气势怎么也不能弱于厉煊,泛红眼眶虽削弱了几分英气,不曾诚服的决然飒爽仍就光彩夺目。
厉煊被隔应得说不出话来,连碰着帷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隔绝在两人开外,帷幔被掀起时没有瞧得十分真切,无法看清车驾里睡卧的女子,唯有颈部淤痕清晰可见,才叫人更加怀疑真伪。
大庭广众下又不能强硬登上使节车驾,更无法悻悻然地甩袖离去,只得咽下心中疑虑保持风度拱手送人。
随后即将返回封地的厉耿也来到身畔,意气昂扬的潇洒风采,得知鳄军驻守在城郊,哪还有半点受了委屈的模样?
“阿耿,父王要我再询问一次,那马车上女子何人?”厉煊炙人眸光再次探询,薄唇勾着不着边际的冷笑道,“相信该清楚叫我父王抓到说谎的下场。”
人在城门外,厉耿烦忧离不开京城的心思早已放下,难道能将他再劫回城中关押?因此回应厉煊的那抹悠然浅笑更为怡人。
“阿煊,你也见过阿娧,如果连你这情场老手也无法辨别,我这连姬妾都没有的闲王又如何分辨?”
“但愿如此。”厉煊没有理会他话里的嘲讽,恣意地走向马匹,利落上马,睥睨说道,“走吧!封地等着你呢!”
如若没料错他那位师兄定在晓夷大泽等着厉耿回返,整治的琐事哪儿需要他来管辖?
见过几次鳄军的操练,分明带着风尧军的风格,再加上那封回信,说承昀人不在东越境内谁相信?
两虎相争能够安然无恙?他且等着看呢!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儿得去做!
厉耿松了口气也不敢坦然表现,扯了缰绳,轻夹马腹,迅即奔往城郊营地,能留下这条命不简单吶!
……
车驾徐行在漫漫尘烟里逐渐远离皇城,颜娧也终于松泛了紧绷多日的神经,紧抱多日未见的立秋撒娇着。
“姑姑啊!我可想妳了。”整个人偎进立秋怀抱,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颜娧心知先甜上一两句,优先抚平来人怒气再说。
“是吗?什么消息也不递,也叫想了?”立秋嘴上没好气,手上却仍细心地拆卸颜娧发髻上的沉重钗鬓,一一妥善地收入首饰盒中。
清楚她不喜爱繁琐沉重的金银珠翠,否则也不会想尽办法设计多款轻便的绒花头饰来取代,没有需要怎可能愿意多带上几刻钟?
“这不是还有师兄师姊们知道?出门在外也不方便传递消息吶!而且阿娧还病了,病得特别严重,姑姑都不知道阿娧忒可怜了。”颜娧拍完马屁,接着哭惨卖惨,生怕惹人恼怒。
“可怜?我都急成满头白发了,谁比谁可怜?”立秋拧了俏挺的琼鼻。
“我家姑姑貌美如花,正逢人生最美的阶段,怎可能有满头白发?”颜娧小心翼翼地为立秋擦拭颈上的深紫印记继续马屁着。
要是没应承好她家姑姑,回北雍的消息要是出了岔子,哪能有好日子过?
久而久之她也认清了自个儿的本分,现下的确是颜笙黎莹年岁在她之上,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能赢过一些,更别说她目前的身份全仰仗着她俩,谁不能得罪,她拎得清!
要是一个不高兴提前将她遣回北雍,那可就不好玩了。
“妳要是只记得马屁拍个不停,那不如就回北雍去吧!”立秋温婉的笑脸里有着令人无法反驳的威仪。
颜娧:……!!
她想的是不回北雍啊!
舒师兄出门寻找解药至今未回,真这样回了北雍,要怎么给皇祖母送礼?
“姑姑啊!妳千辛万苦飞驰数百里而来,难道只为了把我送回北雍?”扬着再可爱不过的笑颜撒着娇,颜娧心里也是千百个不愿。
“也不是不可行,几位长辈们都惦念着。”立秋再认真不过地颔首。
颜娧:……
这是把马儿给拍死了?今儿个的马屁怎么这么难拍?
“要不先说说相家接应与否?”颜娧没忍住嘴角抽了抽,哪还敢回应立秋的话语?
“给。”立秋摇头苦笑,从怀中取出重石令交还,无奈叹息道,“能不能接应,至少要三日后才有消息,妳当真铁了心要再回来?”
盗走戏秘盒之事非同小可,梁王怎可能防都不防?
轻轻拉着立秋剑袖,颜娧抿着唇瓣委屈说道:“姑姑也是见过皇祖父的,如若食言肥死了我,可怎么办?”
厉耀如何出现在晓夷城地界,更不清楚为何突然消失,如若置之不理良心怎么也过意不去,好容易寻得可解之法,怎能轻易放手?
“妳要真能再长点肉也不错。”立秋顺着她的话意频频点头。
“姑姑……”颜娧忍下抹脸的冲动,笑得比哭还难看。
没有半分能够讨价还价的立秋多可怕!
什么话都能被不冷不热的切中要害堵回去,她还怎么说?
“连着几日日夜赶路,听了不少红角鸮喊我了,妳省省。”立秋佯装累极地伸了懒腰,长臂轻靠在车窗,皓腕枕着头颅歇息着。
要整饬她家姑娘的劣性她也是可以的,连死都敢玩,这不是翻天了?
颜娧:……
她哪时候碰过这么硬的钉子了?这次真的过分得连立秋都不给她半分商量?
正踌躇着该如何开口之时,正好瞥见立秋枕在头颅下的掌心,有半张字条露在外面,上头还有几行细微的字迹。
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承昀要递给她的消息,她胆儿再怎么肥也不敢动立秋手上的东西啊!都已经惹得人家不快,哪儿敢随便动手动脚?
“睡吧!养足了气力该给的自然会给妳。”立秋没有睁眼,平静淡漠的嗓音提醒着。
她从陶苏那儿换了消息前来此处,怎可能不清楚两个人熬了一宿未眠?
心里仍记得在叶修宅子里初见时的娇小软嫩的可人模样,怎么转眼间竟到了要许人的时候了?她家姑娘竟也能够将几个怀疑她身份的男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了?

第567章 有限
小半截纸条明晃晃的在她面前挠着,能睡得着?
不甘心地轻靠在立秋膝上,期望能偷看到一点蛛丝马迹,然而手段高明如她怎么可能泄漏一丝半点?
“姑姑好厉害,怎么就笃定厉煊不敢上车查探?”颜娧不管不顾南方夏季炎热潮湿,就这么赖着不起。
“各自顶着家国门面,他还没那么大胆子敢当众坏了规矩。”看也不想看窝在自个儿膝上的小丫头,轻浅随意地回应着,“半遮半掩刚好能看得清想看的,他自然能消停。”
“要是厉煊真上了马车,我也有一套说法能应付。”立秋半瞇眼,拧了拧粉嫩俏脸细声说道,“当初是他带我来到东越,如今要回去偷个身分又如何?说我打晕陶苏偷换身份上车也行得通,真要指认也不是找不着,我更能给厉煊指认妳的身份不假,惊恐讶异的表情我应该也能把握得不错。”
姜果然是老的辣,更不愧是裴家四大能手之一,应对起来头头是道,光想到立秋言之凿凿地否认她的身份就挺有趣,真能这样搞一出戏,哪还有厉耿什么事儿?
“不过——”立秋眸光里绽着欣慰,赞赏道,“我家姑娘连心性也长大了,真能忍住脾气没在皇宫里发作是正确的,那位梁王可不是妳我能惹得起的。”
“连姑姑也不行?”颜娧讶然地凝起黛眉,这倒是没料到之处,难道这就是为何厉耿见到梁王乖得跟鹌鹑般的原因?
“梁王随意施个术法都能叫妳吃不消,真动起武来姑爷也不见得能占得了上风,他是东越近百年来将术法与武学融合得最出色的皇子,也是为何老皇帝挑选他监国的原因。”立秋简短详述着,“如若没有必要,门主也不建议与梁王发生冲突,何况根本不清楚东越这一切是否真奕王一人所为?”
东越这团迷雾可没有表象上那么好解,两王必定有什么事儿相互掣肘,否则如何相安无事那么多年?
“爹爹也拿梁王没办法?”颜娧这下可真吓得不轻。
“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立秋说得直接了当。
颜娧:……
好个远水救不了近火,这分明是要她少惹事,给个警告在先!
“梁王为了避嫌没有日日在皇城里安置,逢五遇十之日必定返回府邸,如若真想打探戏秘盒之事只能保握在那几日,门主担心的是,戏秘盒离了东越可还是戏秘盒?”
“阿娧明白了。”颜娧微微一愣,听完这些话,哪还敢正面迎向立秋?早内疚地悄悄换了姿势背靠马车,至此哪还会不懂山上爹娘用意?
虽说都是别人的家务事儿,可同为摄政,西尧至少还能偶尔见着怀熙帝,东越几年没见着皇帝了?
阻止不了她的小心思,又为她操碎了两颗慈爱之心,也仅能尽力送来安全之法,许是也明白了厉耀之事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老皇帝已是杖朝之年,真在如此睡下去也绝非好事,更何况还是自家尊长也想寻找之人……
唯独担心术法仅在东越可行,到了西尧可还能维持?
撮着手上的指环,期待着能有个答案,可惜回春仍一句话也没有。
“所以?”立秋淡定略过颜娧逃避现实的小动作。
颜娧没敢回头:……?懂了还不够?
“先睡了!”立秋怎么可能舍得看她熬红双眼继续闲聊?
人正侧躺好下手,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立秋旋即轻点显露在面前的颈项穴位,令她瞬间没了意识昏睡了过去。
整了整姿势,好叫颜娧能安稳的睡个好觉,她也随之在辘辘而行的马车上闭眼歇息。
……
数日后,一行人已经来到莞县驿馆,再两日即可到达珠海城搭船离开东越。
她生还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织云岛后,相汯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将海外接应船只安排妥当,也在今晨递来一切妥当的回应。
所有人在驿馆安置妥当后,颜娧在立秋掩护下,趁夜悄悄溜进了栾甫已熄灯的房里。
乍见来人,栾甫机警的旋即执剑相向,若非反应迅速接住了剑尖,颜娧已被锋利剑刃给伤了颈项。
趁着透进房内的些许月晕看清来人,栾甫吃惊地收回剑身,纳闷问:“裴姑娘?”
“栾大人这番机警真看不出来是传闻中的酸腐儒士。”颜娧全然不在意喊得究竟姓谁名谁,反正也没打算自清过,叫什么都得过且过便是。
“见笑了,也是因缘际会才能学得这一身保命功夫。”
看着栾甫将长剑再塞回软枕底下,似乎早已习惯藏剑入睡,也莫怪当初在昭溪城能毫不犹豫地手刃贼人。
“厉煊在我们离开越都没多久也跟着来了。”颜娧省去了客套直言道,“栾大人因为在下摊上事儿了。”
栾甫听着小姑娘一声在下,不自主的嘴角抽了抽,自家姑娘比上她差得天高地远的,顿时觉着是不是把女儿给养出问题了?
“为何追妳着不放?”瞧着她丝毫不在意的神色,菱唇上噙着不以为意的弧度,话问出口栾甫直觉白问了。
年少气盛的少年郎追着小姑娘还能有什么事儿?
“大约觉着在下挺像失踪的侧妃。”颜娧不想多言,漫不经心地笑道,“苏姑姑不懂凫水先跑了,栾大人呢?”
“略懂一二。”栾甫听着不似玩笑,不禁蹙起长眉问道,“这跟找到怡儿有关系?”
“是。”果然为人父母没有不爱孩子的,来访之事不管大小,都能立即往孩子的方向思考。
颜娧坦然地笑道,“厉煊向来不喜相同的人事物,如今从他人那儿确认,在下是不该存在的赝品定会想尽办法毁去,接下来的路程栾大人可要小心谨慎。”
“荒唐!妳现在可是北雍使臣。”
“离了东越土地,在下什么都不是。”
栾甫的不可置信与她的泰然自若形成强烈对比。
“船上搭载两国使臣,他胆敢如此?”看着那淡定的不变的神色,栾甫哑然无言。
“厉煊心里没有什么比心里快活更为重要。”颜娧眼底不禁绽出了一抹无奈,“如若他真能懂得两国礼仪,也不至于差点将苏姑姑给掐死了。”

第568章 船舰
同出向凌师门,同于风尧军长成,心念终归有所不同,养成正确伦理道德观念的那几年有了差错,后天环境再好也有限了,此时此刻想导正厉煊心态,不过痴人说梦罢了!
陶苏之事他也有所听闻,本以为是真把人给吓跑,再见立秋自然明白没有所想那么简单,一个能坚定意志定要将军士骨灰送回南楚的小姑娘,能够没点盘算?
女儿将她当成心上人随之来到东越,蛊术无人能及安全大致无虞,也仍叫他忧思不安了好段时间,虽说该烦恼的是碰上女儿之人,可大半年没任何消息,白发也添了好几绺啊!
再次看向可男可女的小姑娘,不禁庆幸没机会生出儿子,否则他该往哪儿追孩子去?
此时连他也好奇世上是否真有平阳郡主了……
接收到探寻的眸光,颜娧没忍住地绽出笑花,想来是她错了?
逼得顶天立地的大男人都质疑了她的身份,不得不委婉说道:“这世上知晓平阳郡主有孪生妹妹的人不多。”
颜姒身份不是秘密,也容易被探究,在北雍更是出了名的世家闺秀,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即便得了随侍黎后身畔的身份也不曾踰矩。
能成为她的妹妹是福气啊!
“孪生?”栾甫蹙起了长眉。
郡主身份瞒不住也没有打算隐瞒,颜娧泰然自若地颔首道:“恰巧与大人相同有因缘际会的机会,当然跟着因缘际会了。”
栾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