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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请郡主看在老夫面上,原谅这个没分寸的逆子。”梁王深深眸光读不出歉意的真伪,不愧是在官场上打滚了数十年的老狐狸。
摘下王爷谦称道歉的面子自然要给,恐惧害怕的给!
“王爷...客气,妾身深谢王爷...高义。”颜娧颤抖地将该说的话语说完,试图扶起受伤的陶苏,被吓得不清而腿脚一软又跌坐在地,委屈地哭了出声,“苏姑姑,丫头没用。”
仍说不出话的陶苏含着泪光抚着颜娧皓腕,沙哑道:“没事儿,歇歇就好。”
“还不帮忙!”梁王喝斥着仍在为儿子疗伤的内监。
“不—需—要—”颜娧挥走伸手帮忙的内监,硬是再次扶起陶苏,颠簸不稳的走回殿阁,嗓音软糯得像个赌气的孩子,“我们自己来。”
佯装吃力地将人扶回殿内,负气的眸光瞟过几个男人,仍没忘记不甘愿地恭谨向梁王福身拜别,以怦然作响关门声隔绝掉外头各有所思的目光。
门外一片寂然,梁王不知深意的眸光先是瞟向厉煊叹了口气,随后如鹰眼般锐利的眸光扫向厉耿吓得他心里狠狠打了个突,缩了手脚什么话也不敢说。
此举惹得梁王更为不悦,使了眼色让内监将几人全带回金凤阁。
站定在雕琢着祥云腾龙的宽广书案前,梁王双手撑着桌沿指节轻敲着,眼底冷意不减地睨着厉耿,炎热夏夜也能听出寒意的嗓音缓缓说道:“真如出一致?”
在如地狱般凝视的逼迫下,厉耿频频点头,“真的。”
前有裴家威胁,后有梁王恐吓,生无可恋的厉耿真不清楚,为何单珩抓了他要交与厉煊?谁都不是他能够出卖之人,难道能说他至今尚未回到封地?
“阿耿,你也算我看着长大的孩子,难道你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梁王抬眼深邃的眸光里看不出情绪,言语里的暖意仿佛只是假象。
“皇伯父,我倒是很想帮指认出个什么结果,不过按着阿娧乐天的性子绝对无法适应世家闺秀那些规矩,更别说自由习惯又欢脱的脾气,怎可能安静地跟在阿煊身后参与斗茗那么多天?没十几年的功夫,怎可能教养出郡主那般馥雅娴静的仪态?一定是阿煊想多了。”
他也很想知道自小在归武山长大的小姑娘,怎么转眼间便能出落得如此仪态从容又不失俏丽秀气,这与他所知的颜娧相差甚多,不说厉煊无法辨认,如若不是为了恫吓他,展露了本来面目,指不定他也会觉着真是北雍来的平阳郡主。
小姑娘胆儿真的越来越肥了,在北雍无人可管便罢,连来到东越都是这么胆大妄为!
缓过气来的厉煊撑着仍不大见好的身子落坐太师椅,置疑问道:“这样一来,我就好奇了,为何单珩要将你送到梁王府?为何如此衣衫褴褛落魄至此?为何身边半个随扈都没有?如若真如你所言走失摔落山谷,为何至今没有任何府兵搜寻的消息传出?”
被一连串问题问得如鲠在喉的厉耿,冷汗几乎浸湿里衣,紊乱思绪里浮上晁焕那张剽悍的脸庞,终于寻着一丝清明,轻了轻嗓子慎重道:
“我们接获谷烽山有盗匪出没的线报,因此秘密前往搜捕,我不慎摔落山道之事,自然不能叫盗匪们知晓,相信众人也正不着痕迹地秘密寻找我,阿煊早该帮我发个消息报平安的。”
“哦?是我不小心耽误了你的正事啊?”厉煊冷淡地瞟了眼,勾了抹戏谑道,“单珩这回挺好,没下狠手要你的命呢!”
早年厉耿兄弟被追杀之事父王与他都知道,事不关己的前提梁王府自然不会擅动干戈,奕王意图重掌晓夷大泽之心从未熄灭,好容易有机会能除掉竟放了他一条命?
“是啊!我也觉得怪……”厉耿皮笑肉不笑地苦笑着。
第564章 张扬
“她想杀的又是谁?”梁王似笑非笑地抬眼睨了眼,轻蔑之意不减地问道,“在外头虽然听得不够真切,小姑娘提起杀字的冷冽,隔了几道墙还清楚明确得叫人欣赏。”
欣赏?
梁王这话连厉煊也微微一愣,这辈子还没听父王提起欣赏过何人,那看似怯弱孩子气的平阳郡主,竟然能得到父王赏识?
“是啊!郡主提起差点被玷污之事,气得差点没将侄儿也一同恨进去,之前都没察觉她脾气这般吓人,可见郡主看待人命没有面上那般珍视,仅仅在意身边之人,这点与阿娧全然不同。”
瞥见梁王怀疑之色瞟向他,厉耿也仅能耐下心虚陪着做戏,多年来陪在黎老太傅身边也不是白耗费时间,若是这点揣摩人心的能耐都没学到,怎对得起老人家多年教导?
何况这关要是过不了,如何安全回到封地?殒命与活命他还是拎得清的!
梁王染了些许斑白的剑眉轻蹙着,答案虽不甚满意,想质疑也抓不着任何错处,不得不说奕王的追杀叫他因祸得福。
以往的厉耿话语分析可不若这般细致周全,胆怯令他连直视梁王的勇气都不曾有过,更别说如此有条不紊的据理分析。
梁王负手于后走出书案,别有深意的凝着厉耿须臾缓缓说道:“本王没打算管你们打算做些什么,你皇叔那儿再有能耐也翻不了天。”
舍得将厉煊安置在东浀城数年,便是等着淳平伯府老宅子的东西有朝一日能被取出,岂料被抢去先机送去归武山,谁知一等又是两年也没见有什么动静,真不知裴家那小姑娘取了四国玺印作甚?
不论东西在不在他手上都不重要,他要的不过奕王一个不痛快!
皇权帷幄尽在他手,奕王想越过他进而掌握四国?
谁都不是老皇帝的子嗣为前提,难道以为身上流着肇宁帝的骨血身份即可越过他?
亡国暴君的骨血也想以此复辟?
一切不过构壁倒灶之事!
牵扯上神国不过是图自个儿不痛快,如若是盛世皇朝惨遭外族灭国,子孙还能有点想望,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等待复国时机。
然而,神国之灭是为何?四国群起消灭的残暴皇朝,有什么资格再谈覆起?
别人不知晓神谕来自何处,他能不知神谕来自何处?当初故意将神谕的交与他,为的不就是等着那人能作多少事?
奕王能派人潜入神国皇陵盗取神谕,难道他不能派人潜入皇陵放点东西?
虽说至今也没弄清楚为何神谕会突然出现在老皇帝的书案,不过给奕王一点能蹦几年的事儿,换取三国内乱积弱不振二十年,东越相对安然稳定二十载有何不可?
倘若奕王真能一举拿下三国,他再来以证据确凿治奕王一个毁坏四国和平协议之罪,四国一统他不需耗费一兵一卒,坐收渔翁之利不是挺好?
难道他真不懂为何奕王封地要选择在四国交界之处?
奕王本有机会能将四国玺印掌握在手,方便日后成就大业,二十多年谋画终究一场空,心头火能轻易熄得了?
他只需等着,等多久又有何妨?
“皇伯父这是何意?”厉耿没能懂得梁王之意而心思一紧,难道其中还有什么事尚不知晓?顿了顿,不禁自嘲一笑,如今的他反倒像个四不像,既非梁王之人也非裴家之人,更不是奕王之人,任何事儿都被置之事外,没有任何与他相干之事……
“我父王的意思非常明白,不管是真摔落山崖也好,被叔父押送送进京也好,仅需管好自个儿的封地按时上贡税赋,其余与都不是你我能够辖管之事。”厉煊虽被打得极不情愿,为了父王想知道之事再疼都得忍。
没想到北雍还真能有双生子的存在,想要撕碎那位郡主的心思猛然跃上心绪,该死之人绝不会是娧丫头!而是那个披着娧丫头面貌的仿品!
“你也是,人家怎么都是顶着北雍黎后的使臣而来,给我收起那份乖张的心思,看紧了你叔父,漏了什么消息,定将你狠狠抽一顿。”梁王慎之又慎的眸光扫过厉煊。
自个儿的儿子什么样子,他能不清楚?
重样的人事物没有一项能受得住,如今得知心心念念的姑娘重了样能不起歹念?
明日不就启程返北了?船上怎么着哪还有东越什么事儿?
忆及船只之事,厉煊心里又是一阵抽疼。
颜娧真会殒命在那艘沈船之上?
一个不愿相信的甩头找回了思绪,吊儿郎当地应答道:“知道了。”
……
寅夜悠凉,弦月皎皎。
顶不住慈父再再请求的颜娧,偷偷潜入了栾甫居住的森炎阁,将栾怡的消息一一告知,此次栾甫也算帮了个大忙,怎能对他的要求毫不在意?
只不过栾甫要求要上织云岛寻女真有些难度,实在不愿叫相汯过早知晓她仍活着的消息,按着相汯那挺会惹人厌的性子,定会惹来一堆麻烦。
好容易耳根子清静了几天啊!
更别说栾甫还得回南楚复命呢!
虽然也如栾甫所言,走海运出海返回北雍借道运河,再返回南楚日子相差不了几日,真要暴露踪迹给相汯知道心里也踌躇着。
看着收拾好简便行装,落坐在榻上一言不发的陶苏,颜娧又是一声无奈地轻叹。
陶苏被连连叹息给惹笑,摇头问道:“哄骗了整座皇宫的男人都没见妳大气喘一个,为何临走才来叹气?”
“小苏也忒坏了,谁说我大气没喘?我哭得都上气不接下气了都!”颜娧咬着唇瓣努了努菱唇,哀怨说道,“为了维持哭红的眼皮子,我连觉都没敢睡上,还不能叹一声气啊?”
“也没见妳喊累,感觉还挺开心不是?”陶苏看着熬红双眼的小姑娘,不由得又垂眸掩笑。
“光想到好容易安静些时日,又得开始闹腾...心累啊!”颜娧抱着双膝窝在榻上,配上血丝满布的双眸,的确像哭了整晚没能好好休息,软弱可欺的怯弱模样。
“我倒是没感觉日子有多安静。”陶苏暗示地摸了把颈项。
陪着她这几日过得都比她在赌坊的日子张扬了!
第565章 效果
瞧着天鹅颈般细白嫩滑的肌肤,留下遭厉煊施虐的青紫,颜娧心里又萌生了些许内疚。
为了方便行事硬是勉强陶苏陪着入宫,正是怕在这硬气功环伺的皇宫里泄漏了懂武的秘密,若没忍住脾气动了武,能不能安全离开还是两说。
本想扛着使节大旗,天皇老子也不敢要了她们的命,谁想厉煊真是个狠人,没敢对她动手转向对陶苏动手,所幸人没事儿,否则哪儿去找个师嫂还给师兄?
“我本想着静静的在京城把皇祖父的事儿给办好,再悄悄离开东越,如若栾大人执意要上岛寻女,非得找相家人不可。”颜娧不悦地咬着唇瓣,总不能直接说相汯是个碍事的啊!
在相泽之事了结之前,也实在不愿意多耗费心思关注相家琐事,相家目前真不是个可靠的队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非常基本的做人道理啊!
况且从使节船上换船到相家船上有那么简单?
“那小姑娘也是单凭一己之力扰了妳的步调,是个有心思的。”陶苏这几日也将栾怡之事给听得透彻,也不知为何颜娧做事儿总有如神助,虽然被撂的绊子不少,多数都能逢凶化吉。
一趟斗茗也叫她真正见识了什么叫神运!原先担心着得筹满足够十万的花楹给茶坊,主子连买票的银子都给备齐了,结果半路来了出个栾甫,连银子都给省下来了。
一路贵人小人掺半,甚至小人也能成为贵人,连她也不懂这是什么运道了!
真应了那句舒道长说她的那句话,人不出门贵人自来。
“我怎么觉着小苏话里有话?”颜娧扶着发疼的额际苦笑。
陶苏握拳抵着下颌轻撮,看似思忖已久地说道:“有姑娘的脾性,可惜没有姑娘的运道。”
听得连眉眼都抽搐的颜娧,无奈地探入里衣取出重石令交与陶苏,苦笑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谁也不知道谁会是谁的贵人,与人为善而已。”
难道当初救下栾怡之时,能早想好如何运用这段缘份?也不过禀持手心向下的原则,能助一个人绝不害一人的思维行事罢了。
人活一辈子求的不就是个问心无愧?
“等等!栾怡同我哪像了?”颜娧眼眸微愠,黛眉轻蹙地问道,“我解决麻烦比制造麻烦的机会来得多吧?”
陶苏恭谨地接过重石令,话中有话应答道:“是,姑娘天生就是个好帮手。”
“少来!别以为我听不出这褒贬掺半的语气。”颜娧没好气地娇嗔,随后收了小脾气慎重交待,“我们车行到达珠海城也要几日,请相家的船只在珠海城外海候着,估摸着厉煊那性子没那么容易放过我们。”
虽然流言蜚语里都说他俩没于船难,一个人如若真如承昀所言那般偏执成性,会不想办法除去相同的人?
看着陶苏颈项上的痕迹,颜娧不得不为众人的安危着想而重新估量,耳朵吵了些,总比没了命好。
相汯定也寻他俩好些日子,天天盼着重石令出现,如若令牌出现怎可能继续留在岛上?
按着相汯的行事作风,必定有随时能出岛的方法,那样子的人怎可能受困于天象?
“什么?”陶苏忽地觉得后颈一阵凉。
“没什么,就想问妳会不会凫水?”
再认真不过的眼眸睇着陶苏逐渐睁大的眼帘。
“我不会——”
陶苏虽然压低了音量,也是令颜娧噗哧地笑了出来。
上一次接驳上船差点掉进水里已叫她万念俱灰,如今还要带着心有余悸再上船,这不是为难她?
更何况还在此时此刻告诉她,厉煊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们,安排相家人在海外等着是几个意思?
摆明告诉她跳海求生?
“嗯,没关系,到珠海城前多准备几个腰舟吧!”
陶苏:……
她没办法将没关系说得那么潇洒啊!
……
天边染上第一道曦阳时,押送贡茶的鳄军队伍也来到了京郊,盘点交与使臣所需数量,其余上缴国库,正准备原地整军回返,梁王的饬令便已送达,令众人在城外驻扎等候迎接靖王一同回返。
陶苏一早换上颜娧顺来的东越侍婢宫装与腰牌,宫门一开便伙同几个宫中采办离开皇宫,一连进入三家茶楼与酒肆换了三套衣物,才得以返回城南的正凯赌坊,换上久违的男装随着郑恺混入鳄军里。
所幸楚风早日夜兼程,赶上大军人马也向郑恺交待了所有事宜,现下两国使臣在鸿胪寺卿引领下拜别梁王,车驾准备在城门外随时待发。
浩浩荡荡的车驾停在城门前,厉煊身为此行主事自然在列,瞧着红着眼的平阳郡主身边待的侍婢有所不同,心中恶趣味又陡然兴起,踩着欣快脚步来到她身边,先寻衅般由上至下将她看了一回,接着戏谑问道:“怎么今天身边伺候的换了个人?”
“世子这不是白问了?”不问则已,一问红着眼眶的颜娧,豆大泪珠又轻易的滚落黄沙,满是不悦地说道:“外臣的姑姑怎么了?世子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