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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被厉煊打得性命垂危之际,都没想起多少招式能用,怎可能在昨日一下子突飞猛进?”
俩人眼眸里都有着无法解释的疑惑。
的确如此,裴家心法都几年没碰触过了?
这些年又是在立秋督促下学习风破心法,按着立秋的严谨,怎可能让她一心二用?不光有伤根基,还有可能因此气脉不调而疯了。
或许真有奇人能同时熟习两种以上心法,但绝不会是学武资质驽钝的她!
她已比常人晚了几年习武,还想集大成?
不是她没志气,而是太清楚自个儿不是那快料!
这些年若没承昀三不五十前来北雍,借着凤鸾令以疗伤之名,行调息之实,哪有今日这淳澄丰沛的内息?
“不对!”颜娧愣了愣,抬眼回望面前也寻思不着的男人,忍不住纳罕,推敲道,“穿过织云岛结界后,我像被掏空了般,前几日几乎与常人无异,又或者是……”
她的迟疑叫男人不悦地敛眉,沉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儿我不知道的?”
“相芙提及,相泽在我身上用了醉夜归,但是不清楚是什么。”
默了默,承昀墨色幽光有着说不出的深沈。
“可是我并未觉着有什么不……”妥。
妥字被她妥妥的咬在唇瓣里,没不妥都能差点要了他半条命,真有妥岂不是连命都没了……
出行织云岛以来分开的时间,都没超过两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内也能叫人钻了有用的空子?
他愈想心里愈发酸涩,长臂将人纳回胸怀,不愿再细想。
叫人无法省心的小妮子啊!
接下来的时间,必定从厉煊嘴里探得什么是醉夜归!
第538章 蝉蜕
不顾她的担忧硬是握住葇荑,再次透过凤鸾令提气查探周身气脉,果真此时不再紊乱,内息澄净如常。
这结果叫他默了默,难道昨夜情绪起伏过大造成的?
按着神国遗留之物的惯性来看,的确十分有可能。
醉夜归,在那张美人凭栏图里并不存在,若非肇宁帝拘留东越时之作,便是东越皇族藉以掌控人心之物。
有谁能免去喜怒哀乐?
不经意地握疼了掌中葇荑惹得她细细凝眉,带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轻偎入怀。
不需多说也能知晓,那深沈如墨的星眸里正泛起忧心。
想的,不过就是如何将她送回北雍吧!
“逃避没有帮助。”声如蚊呐的软糯嗓音提醒着。
大掌㩴住满脑子不从教诲的头颅晃悠了几下,仍是那无奈的结果啊!
他养的,他承认……
“知道。”沉着低魅的嗓音也有着难以抹去的无奈。
“可好些了?”她撑起身子偏头审视着面色明显好转的男人。
“不好,妳能同我回西尧不?”明知不可能,他还是问了。
多些不放心的思维交予她,能否让她心思清明些?
“不是你同我回北雍?”她佯装懵懂笑问。
“妳去哪,我在哪。”
星眸里的缱绻情意与回荡在耳边的幽谷回音般低沉嗓音,揪得她向来清冷平淡心思难得一紧。
温暖的羁绊,甜蜜的负担,总这样时不时撩动她的心思啊!
轻轻落吻在血色不足的薄唇上,在他得寸进尺前退开了半步。
“那就别再伤了身子,赶紧跟上。”她起身递出葇荑。
被气笑了!
这话,似乎他也曾对她说过……
借着她的支撑,步态不稳地缓缓起身,承昀抬眼望去海天一片湛蓝潋滟,心思又被迫沈澱了几分。
不禁感叹着,离开晓夷大泽迄今,似乎没有一日安稳吶!
眺向仍漫着袅袅灰烟的明珠村,颜娧忐忑得不忍直视,不着痕迹地抹了把泪,承昀挣开搀扶径自跪于细白沙滩上,朝着那片被烧得仅剩断壁残垣的村子,恭谨诚敬地叩拜三回,虔敬慎重地说道:
“明珠村大恩他日必报。”
听得眼眶子又是一热,颜娧也跟着朝着冉冉灰烟静静跪拜。
人死灯灭,来世结草衔环么?
这辈子极其幸运地能遇上裴谚改变了人生,下辈子她又能记住多少?
村人们的无所畏惧,叫她没了可报恩之人,也没了可被威胁之人,一份几个来生也无法补偿的沉重。
她只能将这份大恩记在东越所有百姓身上,从此尽其所能地使东越百姓不再命如草芥。
她不相信凡是皆有命定,只相信靠双手之力拼博后的结果,更敢于发下宏愿也敢于实践,何况在这一路上,她并非独自一人。
以泪祭奠,以心遥祭,那些为她枉死之人。
明珠村,在她心坎里住下了……
......
在退潮礁岩间捞得诸多种类的鱼鲜,郑恺走进样样俱在的渔家小棚,可惜不再有人来了。
放下杂念生火起灶逐步料理,一道江白菜海贝鱼肉汤,端上棚内漂流木修造而成的木桌,再抬眼便见着两人正叩地跪拜着。
迎着海风轻抚,远远嗅到香气四溢的鲜甜滋味,两人缓步而来,郑恺已落坐在不规则的浮木椅上享用鱼汤。
颜娧察觉胃袋空得泛疼,昨儿个一整日,就那碗混了补药的鸡汤入了胃,其余都没来得及吃下,因而不争气的咕噜了两声。
“还知道饿,不错。”郑恺话里话外疼得也酸得。
接过郑恺递来的热汤,颜娧漾着笑颜应道:“谢谢师兄。”
“行了!妳有那张小嘴的安分?”难得摆起师兄架子问她。
谁不清楚小丫头就那张嘴甜得?如若行动能像那张小嘴般乖巧那多好?
不否认她亲身来到东越真省了许多传递消息的时间,所有事儿也安排得细致妥贴,改不掉往危险里钻的性子,也同样叫人头疼啊!
隔着木碗轻吐香舌,低眉轻啜着师兄手艺,颜娧衷心称赞道:“想不到师兄能有这般好手艺。”
“这节骨眼说什么吹捧都没用,尝起来像马尿,也得赶紧的给我喝了。”都接近晌午了才从密道里出来,若非知晓俩人来到东越也是聚少离多,可能会没忍住接着毒舌一番。
见她真乖乖的捧着木碗一口不落的喝着,这才心安的也给承昀递上,嘴里苦涩黯淡得抱怨道:“能不能有点男人的样子?管管小师妹?”
看在他为小师妹差点没了命,总得想办法帮忙撑起一点雄风啊!
打小这么教宠着,日后怎么办?要上天也帮忙登了?
“丫头挺好。”他跟上媳妇动作,低头啜饮鲜汤。
郑恺:……
这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了?活该被小师妹欺负!
哼一声哪能表达心中的极度不悦?得连仨!
哼!哼!哼!
气归气,再抬眼看着俩人布裙荆钗的模样,心里哪舍得下担忧,真能放下又怎会亲自跑这趟?
瞧承昀一身渔家打扮仍显似孤松般挺拔傲然,作为陶苏的随从实在过了啊!
不由得像个老爷子般又叨念了一遍。
“没打算去斗茗,他那张脸面是不是也得整一番?”
这话她是对着小师妹问得,蓄了些胡荏是粗旷了些,但烙印在骨子里的丰姿容止不会因为衣着仪态而有所动摇,陶苏身旁怎可能有这等人物存在?
被师兄一提,她放下木碗藕臂轻靠木桌,下颌枕着葇荑打量了面前,静静啜饮完全不作声的男人。
向来面容干净,一丝不苟的他,蓄起一层薄薄胡荏也是别有味道,如若军情四起无法时刻照顾门面时,大抵就是这个模样吧?
颜娧地偏头揶揄问道:“师兄觉着陶苏应该带着谁呢?”
郑恺:……
这是又被涮了一回?
他希望陶苏身边跟着谁?自然谁都不能跟啊!
没好气地掏出他常用的蛊虫递给承昀,再也不愿遮掩满腔怨气地说道:
“进京自个当心,蝉蜕蛊带好了,牠会睡卧在皮囊里改变面貌,每次安放位置不同相貌皆有些微不同,给人相像又不像的感觉。”
这是他游走在各个公卿世家的利器,稍稍改变叫人们无法正确判断他的长相,即可方便游走在各处。
比起闫茵师妹喜欢的无脸蛊听话多了。
第539章 不可
“师兄也觉着昀哥这张脸好看,不需要过多改变吗?”
郑恺:……
好吧!你们全家都好看!行了?
至于这样一日三涮?
哐地放下木碗,全然吃撑了的无奈神情,没来得及发表不悦,便听得不远处传来步态悠闲的马蹄声,连忙将手中的蝉蜕蛊往自个儿与承昀脸上丢。
来人马匹停留在堤岸远眺,将马儿交与一旁小厮,棚内几人不动声色径自谈笑,无人理会迤迤然而来之人。
缥色劲装衣摆与同色花缎皂靴驻足在身旁,郑恺佯装讶异抬眼看向来人,掌中木碗倾倒少许,纳闷问道:
“阁下是?”
先回头瞟了灰茫里的明珠村,再看着面前看似讶异的仨,厉峥眼底浮起一抹玩味,唇际勾着费解的弧度。
昨夜里听得暗哨回报,单珩将此处烧杀得一干二净,竟有漏网之鱼?
他也好奇究竟发生何事?非得整村屠戮不成?可惜单珩一句也不说,他即将搭船将返回临辉城,根本无法抗拒满心好奇,怎么也得停下脚步亲自探寻一番。
“在下空着肚子赶路,本打算到村子里小店打尖,几位兄台可知,为何此处竟成了废墟?”厉峥明知故问地问着。
就着木碗抿着汤汁,颜娧姣好菱唇勾勒着戏谑浅笑,别人能不知晓明珠村发生何事,厉峥能不清楚?
来看看单珩是否有疏漏才是真吧?
环视在场众人,除了她还有谁最像小厮?
是以,哐当一声,她不耐烦地抛下木碗,取来旁边沾满海沙的木碗,盛了碗鱼汤豪迈粗旷地递过去,过满的鱼汤洒了泰半,将糙汉子演绎得十足十,没给拒绝机会道:
“少啰嗦,爱吃不吃?”
鱼汤滴落在劲装染深了缥色,叫厉峥不悦地拧起长眉。
端起木碗就口,颜娧挑衅笑道:“怎么?弄脏你的衣袍得以死谢罪不成?”
“无礼。”郑恺敛眉叱喝,他的鱼汤里可没加辣啊!
小师妹那神态语调呛得跟吃了几把花椒似的,叫他也纳闷着,难不成吃错了什么?见她没敛起脾气反而冷哼了声屏退身后,不得不拱手致歉。
“下人无状,得罪了。”
他不想认出也不想得罪厉峥,想当个恰巧路经此地的陌生人已有困难,若起了疑心走不了该如何是好?
“是在下无礼,叨扰诸位用膳在前。”厉峥一口饮尽木碗所有,随手抛在沙地上,瞟了眉目清秀不知为何气焰高涨的少年,难得的好苗子,身段也不好,不符合单薄身形的炯然眸光,更叫人难以忽视。
那是种想毁了他的……恶趣味。
“见笑了,我们本也打算在村里小店好好歇息,谁知赶上一片灰烬,干粮耗尽又恰逢退潮,这两人自个儿动手捞捕打湿了衣物,好容易找着渔家晾在岸边的衣物,藏阄又输了先选的资格,不得以穿上女装正闹着脾气,您这是赶巧了。”
郑恺硬着头皮解释着,心里清楚厉峥一时的客气,不代表能安然度过,只求小师妹别再闹心,先过了这个坎儿再说。
“无妨,”漫不经心听着面前男子极力解释,厉峥看清那少年藏在骨子里的不逊,即便站在主子身后也不曾放下敌意。
是敌意,相见不相识为何有敌意?
不由得省思了顷刻,下一瞬,厉峥迅即提气,腰际绵锦剑临风而至,曲剑绕过郑恺直逼藏于身后之人。
自知惹了祸事的颜娧,秉持着对师兄与承昀的信任,紧紧抓握着布裙,看似动弹不得地惊恐闭上眼。
两只木碗前后横飞而至,先卸去剑势,再击偏剑刃,最终落在藕臂上的劲道只有堪堪划破肌肤的细微伤痕。
抚着伤臂退了三步,颜娧连忙跪地求饶。
“大人饶命。”
“胆子不是挺大?”
厉峥振剑有声,敛剑于后,薄唇嘲弄之意不减,心里却是警惕的,绵锦剑没学上九成也有八成,竟被看似若不经风的儒生与满脸胡荏的家卫给拦下攻势?
说不心惊有谁信?难道真是单珩提及的遗珠?
“我们三人远从西尧初来此地,不慎冲撞贵人,望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苏不是。”郑恺单膝跪地,冷汗沾湿了后背,无法想象方才没有拦下那剑将如何?
心知开始没有请出靖王来当幌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死死咬着不相识,虽说三人撂倒厉峥并不难,难的是身后不知有多少追兵啊!
单珩先行没错,贵为奕王世子又岂会轻车简从?
虽海风浪潮正盛,也能听清方才与他同时驻足在堤岸下的人马,至少有一队在等候着,想不被厉峥搁在心上,怎么也得忍下这口气。
“既知我身份高贵,又胆敢容得小厮犯上?”厉峥眼底一闪而逝的嗜血,打量着跪伏在地的小厮。
“小苏幼时高热烧坏了脑子,请您饶了这个没有眼力劲的可怜孩子。”郑恺真没法子解释小师妹不知从何而来的脾气了……
“烧坏了脑子?还能有双比豹子还凶猛的眼神?我倒是好奇了,你们来此处作甚?说得出理由,我且饶她不死,全当报了那一饭之恩。”厉峥冷笑。
“这不用主子说,我来说。”颜娧着急抬眼,深怕没了命般跪往厉峥身旁,抓着劲装衣襬急急急解释道。
“主子带我们前往京城参与斗茗,结果停赛七日到处没茶喝,当然得换个地儿四处游玩,主子说海珠城告示说,找着落海的世子侧妃必定重重有赏?我当然得下海捞看看有没有得赏啊!人没捞着弄湿衣裳也就罢了,你来我得少喝一碗汤能不急眼?”
师兄为将这尊大佛给顺顺地请走,连她烧坏脑子都能说,坏都坏了,傻就傻吧!
以剑峰抬起颜娧下颌,厉峥望进那双叫人质疑的眼眸,随着咸咸海风而来的陌生温香侵扰了心肺,使他没来由地拧起眉宇。
再次看向两人陌生的脸庞,有股不知名的熟悉,萦绕得他有话说不出口……
尤其那名肤色黝黑的家卫,那身形熟悉感更胜于一身尔雅直缀的主子,究竟在何处见过这两人?
他们嘴里的傻子说出来的话,字字清晰,句句有理,难道傻子也有聪明的?
这几人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第540章 告人
昨夜单珩向珠海城同知禀报,私自带兵乃因得知明珠村遭海寇袭,率队救援不及,赶到时已是一片火海,因此连夜布达善后之事,负责官兵即刻就会到达此处。
回望跪了一地之人,他想做什么只有在此时此刻了。
尤其那名为小苏的小子,明明跪伏在地,举止间仍透着不服训斥的桀骜,几度压抑不住要绵锦剑穿透那单薄身躯的冲动。
而他也真打算这么做了,环伺在颜娧颈间,剑刃划破细嫩肌肤,怵目血红使得厉峥有更加无法自控之感。
正当厉峥要施力送入剑刃,仨也已做好反制准备时,一声呼喊声使他停下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