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莫绍丝毫没有迟疑地颔首。
这答案听得颜娧嘴角抽了抽,启动机关后,渠道内的东西上哪去?

第489章 惊涛
“呃——”莫绍尴尬的眉眼不停抽搐,怎就没想到这个问题?
如今渠道也挖好了,还伺候了几百人一整天,这可如何是好?
“罢了……”颜娧这句话喊得心里郁闷,想要瞭望岛屿如何改变的冲动已然熄灭,心凉道,“我还是进正殿找几位大师聊个天好了。”
对等会唯一要在殿外的承昀投与同情眸光,莫绍见他宠溺之色不改,不见任何不悦之色,被抢了闺女那的不平之气终于稍稍平和了些。
自小被那双眸子里的诡秘之色吸引,哪还有他选择的余地?
想尽办法费了几番周折,这才叫她脑子里不再向他处去设想,愿意把心思放在他身上,虽说如今也好不到哪儿去,心思宽广如她,自然少了些男女情爱。
这些都能忍受,陪在身旁的那位不能被更动的男人是他即可。
踏入她的心不容易,留下足迹更不简单,更别说要长久驻足在她脑海。
身边亲朋不乏给他诸多食衣住行的建议,偏偏在她身边的东西不是精巧便是特殊,甚至只要脑筋一转即刻有人为她做出上好成品。
要拿出些什么特殊的对象吸引她的注意,甚至愿意交与芳心,简直难如登天,究竟是谁说女儿要富养的?
富养得过了啊!
事以至此,他也只能揽下那些心力、苦力、劳力、努力、卖力活儿了……
为她仔细收拾了门面,承昀收起了那些乱七八糟心思,寻回清润嗓音缓声说道:“走吧!”
“嗯。”许久没梳上双丫髻的她,透着带着稚气的酣然浅笑颔首,天真烂漫得如同阳春三月温暖怡人,叫人瞧不出有半点心机诡谲之色。
莫绍也叫那笑颜给哄骗得乐不可支,差点也要跟上前去,叫承昀伸手拦下而不明究理的回望。
“莫叔得留下,这屋子得多保持点人气。”虽然监视他俩的僧众也去茅房,终究还是会回来,保持屋内有人方能减少对方疑心。
“好。”再不情愿莫绍仍咬着牙龈忍了下来,心里暗暗念叨:俩人身上衣着哪有想要潜入的模样?一个清雅可人的藕粉对襟襦裙,另个英姿焕发的圆领直缀,哪像要行些绝密之事?
轻启长花窗确认周遭无人,领着颜娧迅即无声地飞驰在几个偏院的屋脊间,庆幸寺内多数人员全在后山渠道附近。
也不知是不是莫绍巴豆下重了,这些人出茅房根本没几步路,旋即又抱着肚子回去排队等茅房,使得俩人如入无人之境,顺利来到正殿屋脊上。
位居海岛多数宅邸防风皆是建造为庑殿顶,殿顶上螭吻雕像与四角檐上的瑞兽雕琢细致,栩栩如生,参差琉璃瓦片似乎透着细微缝隙,穿过绚丽覆海可见顶心明镜上天降祥兆的团龙双鹤雕琢,再往内细看便是莫绍提及的大佛胸口卍字。
他人眼里这些雕琢仅是雕功精致,承昀眼里还发现带着诸多叫人难以察觉的细微镂空,能与相家令牌相互呼应雕琢会是无意之举?
果然关窍就在正殿屋顶!
悄然接近殿顶正中佛像雕琢,看似手持无畏法印的手势,近看方能察觉掌心似乎受了风吹日晒而略为凹陷。
男人勾着意味深长的浅笑地将令牌递予颜娧,轻声问道:“有没想着再变一次戏法?”
“不想。”颜娧视若无睹的轻声笑道,“这个术法与我无关。”
了然一笑地将令牌置入佛手掌心,承昀泰然自若地细声说道:“我看着,妳入殿吧!这次的戏法由殿内开始。”
“当真?”颜娧萌动大眼里充满着好奇,悠夜里格外闪动的晶润唇瓣,时不时撩拨着男人的淡然。
“嗯!照这月晖估摸着剩不到半刻。”承昀强迫眼眸离开唇瓣,在寺院里怎么也得顾忌礼法,而驱赶着她进入殿内,“再不进殿可就见不着了。”
几位主事应当尚未恢复脾胃,留在正殿里的看似只有一人。
有他在外头守着,还能有什么担心?
“嗯。”颜娧轻轻颔首,旋即提气飞落正殿门口,没半点客气地推开紧闭长花窗,吓着了仍忍着腹痛诵课的僧人。
“施主没再腹痛了?”住持一认出来人,拨动佛珠的大掌明显一滞,脸上仍是那豆大汗珠陪衬的庄严肃穆。
“好些了,大师呢?”颜娧诚切颔首,灵动眼眸转悠了圈,寻找着殿内任何可能的蹊跷之处。
覆海堆砌成八卦蛛网,层层叠叠至顶心明镜,似乎并非一般的木制覆海,透着殿内敞亮烛火能看出细微间隙,暂且不知有何用,老和尚仍坚持本心于殿中打坐,也就放下了继续察看的心思。
住持半眯着眼瞧着灵动可人,容止娴雅的小姑娘,不知为何竟有股无法压抑的暖意直上心头。
虽说出家人不该沾惹那些凡尘心思,莫说是他又有多少人能抗拒那温柔良善的笑颜?
将近古稀之年的他也不是头一回亦是阅人无数,怎么也说不过去为何单单对她卸下心防?
住持称了声佛号,难掩长髯底下上扬的弧线,安慰道:“老衲无恙。”
“大师无恙便好。”颜娧合十顶礼,清雅纯真的笑意未减,佯装不解地偏头问道,“佛正寺也是数百年的古剎了,能用心维护雕琢如此华丽的覆海,应当耗费了诸位大师许多心力。”
“那是自然,为承袭佛正寺百年风骨,正殿数百年来未曾更动过任何细节,更从未变更过任何装饰。”住持又回应了一抹和煦浅笑。
“唔——”颜娧缓步走进大殿,察觉青石板厅堂上的不规则细纹似乎乱中有序地应和着梁上覆海,再次以萌动杏眼回望坐上老者,软糯问道,“地上石板也是一样么?”
“呃——”住持被问得一噎,难道看似寻常的小丫头,真如师弟所言?只是瞧着温婉良善,实际的她截然不同?
听似正常的两问题,不知为何再次听起来觉得一点都不正常?
尤其见到她负手于后,驻足于八卦两仪石纹的阴极之位,难道小丫头有能耐看出了什么?
虽然心里极其不信,真真见她不偏不倚的落居其位,他心里更是如同惊涛骇浪般得无法平复……

第490章 骇浪
“小施主为何有此一问?”住持耐下心中汹涌澎湃,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她当然没有错过老和尚眼底一闪而过的讶异,又低头试着在看似经正常踩踏而产生的细致纹路上寻找症结,难道也是利用光影折射原理?
虽然殿上仅有两人,她也没那个勇气去拿自个儿脸面伏地查探是否为真。
“青石板磨损那么严重,也没见大师有所修整,嗯——”颜娧又是一个清新甜美的浅笑问道,“难道是故意留下的?”
好些日子没再装傻扮嫩,一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好在保了自个儿小半辈子的技能尚未生疏。
“施主说笑了……”住持低头称了声佛号,长髯底下的唇际抽了抽,难道得老实回答?
实话说,当初几百年前佛正寺如何落成谁都没见着,传言终究是传言,难道真相信一夜能兴起盘踞岛上山腰过半面积的建筑?
地上错综复杂的阴阳雕刻,又有几人能真正看出端倪?
每日徒子徒孙细细清理打点,能进到殿内之人,皆深知地面雕琢存留数百年的意义,又有谁胆敢如此堂而皇之的站定在其上?
腰际微弯,颜娧偏头回望住持,葇荑半捂菱唇,佯装吃惊细声问道:“大师这是有什么不方便告知的?”
这会儿住持真真体会到师弟所言的看似温婉良善,实际叫人摸不着头绪啊!
见住持脸上笑意僵得,颜娧耸了耸肩给了自个儿答案,喃喃说道:“佛正寺几百年的历史传承至今,总也有说摸不着看不透的事儿。”
老人家能够神色如此难言,或许就正好站在不该站的位置,颜娧作弄似的故意在雕刻上又拧踩了几脚。
答案即将到来,她也没必要再抓着老人家逼问,被说出去多不道德?
倏地,盈盈月晖映透在屋脊佛手之上,微弱盈光映射在屋顶瓦片缝隙间,似乎透过多面镜反射般不断聚集,投射在两旁螭吻鱼尾上,再由龙首口中映出两道强光投射四角屋檐上瑞兽,口中光芒透入晶透覆海,最终集中于顶心明镜。
此时的明镜透出晕黄强光直射阳极雕琢,瞬时大殿地面光耀如白日映于颜娧之身,强光不止几乎无法睁眼而抬手遮蔽光源。
白轩玉吸收足够光源,竟从缓缓飘出锦袋绽放七彩玄光,而颜娧手上烙印竟折射了道醒目白光直直映在佛像胸前卍字上。
住持:……
容静从没想过会在他手上应证神国船厂重现,将届古稀之年也无法再淡定如常,尤其见到师父圆寂前托付的羊皮图纸,所绘之物竟完整呈现在眼前,心里何止惊涛骇浪?
师父没等到的光景竟然让他等到了,差点没老泪纵横直接跪在颜娧面前,可惜如今他已是白发苍苍齿动摇啊!
半盏茶后,盈月位移,寺内光芒俱散,似乎全被佛像吸收入内,佛像体内似乎传来细微的哒哒运转声。
一时还睁不开眼,颜娧猛地虚弱得狼狈地单手撑地喘息着,不知为何随着光影俱散,内息似乎也在那瞬全然耗竭。
承昀落定大殿门外,惊见颜娧颓然无力的费力喘息着,瞬即提气奔来查探因由,扶起虚弱无力的柔软身段,焦心问道:“老和尚胆敢伤妳?”
男人动作迅疾得她没来得及阻止,旋扇承风,风刃划破空气袭向台前僧人,容静不慌不忙身离座,无影风刃竟入木三分,碎了木台也毁了地面石板。
容静实时安然逃脱,赶忙称颂佛号,否认道:“非也,非也。”
见僧人躲避承昀再次提气准备进攻,这回颜娧终于拦下着急出气的男人。
“不是他。”虚弱地吐出几个字,颜娧安心地倾靠在熟悉胸膛里缓缓调息。
面对这几次三番的折腾,全是透过催化内息来完成这些术法,心里实在对这神国遗物感到心累,如若她顺从了因果继续留在敬安伯府,成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贵女,这些东西她该如何承受?
难道从她决定挖掘地道逃命,便在大仙的算计里?
本以为她能够逃离命运,几番周折后,竟发现被算计的是自个儿?
上辈子也就不过为造福云南人民,兴建水库前的地勘差点毁了大仙巢穴,说毁也没毁成,还赔了她们仨闺蜜的性命,有必要这么算计她?
即便路途偏颇似乎也被强制导正,愈走愈觉得手上的假仙似真似假的透露消息,根本是要哄骗她继续实践狐狸大仙想要的结果般,会不会重头到尾都被这俩给耍了?
一声佛号唤回了沈思的颜娧,半瞇着眼回望年近古稀仍步行无影的老僧人。
“想来施主心中有诸多疑问,还请随老衲循密道下山再一一作答。”
容静转动了须俩人环抱的铜钵,随之传来阵阵哒哒声响,在旁木鱼一分为二密道也正缓缓开启。
颜娧抬眼征询意见,男人几乎死拧的剑眉,星眸里不时透着隐隐愠火,沉声说道:“但愿答案能叫我俩满意。”
容静又称了声佛号,唇际沾染了叫人摸不着头绪的浅笑道:“满意与否尽在人心,老衲的满意说词,又岂会定是施主的满意答案?”
自知唐突的承昀不再言语,掺扶着颜娧来到入口,客气道:“大师先请。”
容静泰然笑着步入密道,点燃一旁备好的小灯笼徐徐引路。
步入密道前,颜娧停下脚步迟疑问道:“莫叔与师兄如何是好?”
“姑娘放心,正殿屋脊佛像消失为信,佛正寺将于两个时辰内净空各处。”
容静于地道内褪去袈裟,露出俗家打扮的里衣,若非能可见戒疤,都该怀疑是否为同一人。
“假和尚?”看了那身打扮,承昀开始为这满山僧众掬上同情泪珠。
如若住持都能是假和尚,那么寺内又有多少真和尚?
这群人为守住此地竟以僧人作态遮掩一切?
“姑娘又岂是真婢女?”能卸下了数十年的精心伪装,容静心里仍是欢喜居多,虽说古稀之年只差临门一脚,能够在有生之年完成师父所托,总归了却一桩数百年的心事。
承昀听得这话的深意,不禁勾起一抹意味深远的浅笑。

第491章 卖命
难怪船厂技术会一夕成空……
难怪佛正寺禁止相家人进入……
放眼望去,诸多与神后有所牵系的家族,又有谁被剥夺了生存之本?
即便扶家也是因为两王相争才落得远离朝堂,家底怎么说也未曾受过影响,难道相家先祖犯了什么事儿,致使神后不再待见而沉了整座船厂?
一切缘由也仅能出了这地道再请老和尚细说了。
走在冷硬如墨的钨钢地道里,由近而远地不停传来细微机关转动声,叫颜娧难耐满心好奇地想停下脚步一探究竟,到底什么样的光线转化能造就船厂与寺庙的改变?
走在前头,容静时不时脚步困顿地扶着墙面,捂着腹部等待阵阵疼痛稍缓,看得俩人几次不好意思,也没敢言明罪魁祸首。
终于,容静停住在一道潮湿石墙前,伸手触碰墙面青苔似乎寻找着机关,找着却在提气与不提气之间犹豫。
眼下情况特殊,一旦提气会如何?
容静想都不敢想那美好画面,谁能忍着巴豆的折磨整整一个日夜?
看出了端倪,将颜娧妥善安置在靠山壁面墙,承昀上前说道:“我来吧!”
容静面有难色地退了几步,还没提醒如何开启,男人看似风吹落叶般轻柔地拼凑机关上的各个八卦方位,不到半盏茶时间沉重石门便在他手中缓缓开启。
容静难掩脸上错愕,诧异问道:“世子竟也懂得八方锁?”
东越皇族不传之密,竟流落外乡人之手?难道这一切真为天定?
淡然无谓的星眸里没有任何情绪,侧过身子礼让容静先行离开地道,承昀唇际勾着浅浅弧度,似笑非笑地说道:“梁王世子在西尧一待多年,他会些西尧秘术,我会些东越奇术,也没什么大惊小怪。”
人算不如天算约莫如此,两国引以为傲的东西,在向凌教导下达到相互制衡,多年来谁也没讨到便宜。
唯一能稍稍赢过厉煊的还是那比他更进一阶的内息,也不知回来东越至今有没有长进便是。
甫出地道,容静若有所思地透着月晖递了个苦笑,叹息道:“天意难违。”
扶着颜娧步出地道,在失去三人重量那瞬,出口竟当着仨面前消失不见,还以悠远青山。
听着身后浪拍礁石的海潮声不断,颜娧定睛回望这才发现身处海岛后山,按着方才几人步行近两刻钟时间,果真贯穿了整座岛屿啊!
面前不再以施主谦称俩人的老者,颜娧心里有千百个疑问想问吶!
“姑娘想问什么,不才自当据实以告,此时潮汐即将退去,靠这潮间带生活的百姓们不久将至,我们得赶紧离开。”容静倾身摆手指引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