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仗可不能现在打起来,能拖一刻是一刻!

第316章 写字
清沅肘靠膝尖,轻靠下颌,思忖许久也无法明白她的思路,只得扬着苦笑问道:
“丫头,怎么着都要我们回去把早膳用完?”
“当然,要打也得吃饱有力气再打!”颜娧天真颔首。
反正不能这时候打!
冀洲城各国守兵多为形式而已,四国各有边境要塞得戍守,谁会将重兵放在言和的中立州郡?
两国能各来两千守军,加上百兽城本身优势,求的只不过恫吓效果,能不打起来再损性命为上。
清晨一役,城外那位南楚守将若不傻也该清楚,这一园子宁死不降的执着强硬,怎可能将百兽城拱手相让?
察觉前哨被羞辱般灭尽马上大军压境,兵者,诡道也,能这样用?
要是再让这大男人再出去送人头,她真得后悔帮忙解蛊了。
“不管城下?”清谆就是个大老粗,好不容易身体隐患没了,憋闷了大半年,有仗能打不打,心痒手痒苦难耐啊!
“再给他喊个几天。”颜娧高傲地别过头,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们养畜生,但我们不是畜生,别人喊几声就应承,那多掉架?真把我们当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畜生?”
“丫头说得挺有道理,人家喊打就上赶着打,多没面子?”清諵也难掩眼底笑意。
清枢瞟了城楼底下的人们,成功被挑起高傲地应答道:“打仗也有个章节理法的,赏他们多活几天。”
“就是,又不是杀了他亲儿子,这么听话做甚?”颜娧这话问得四个男人倏地换了有口难言之色,也叫她冷不丁的嘴角抽了抽,纳闷问道,“真杀了?”
四人尴尬扬眉各自搔搔头,各自整整衣裳起身,唯有清沅回答了问题。
“杀了,前哨领军小将便是主将三代单传的儿子。”清沅忽地有点好奇,这思路清奇的丫头会怎么回应?
颜娧顿了顿,也跟着撑着花窗起身,更肯定地颔首说道:“那更该歇息,小将不容易杀,现下手酸得歇歇,免战牌给他挂上,也给他涨涨面子。”
众人:……
这瞎话嘴上功夫,真绝了!
咬着唇畔,努力撑着自信,颜娧忒不容易地在心里轻叹,哄一群被挑起战意的大老爷子她容易吗?
城下将军大抵想着百兽园容易拿捏的,派了亲儿子来抢点战功,未曾想偷鸡不着蚀把米,把三代单传给整没了。
这下梁子结大了!
原先还想着纠结,肚子竟不争气的传来咕噜噜,清谆这大姥爷们也难掩羞涩之意,清清嗓子问道:
“谁写?”
颜娧被问得懵懂,偏头问道:“写啥?”
“免战牌交给你们了啊!我用膳去。”清枢听到要写字走得比飞还快。
清沅忽地握着手腕,满脸痛楚凝眉道:“啊呲,今日一下子准备太多膳食,这手腕不行了,唉啊!不行了,不行了!”
话毕,也捧着手腕顺速离开城楼。
目送两位离去后,颜娧看着剩余两位长辈,瞄了城楼旁的书案,难不成也是书法残疾?
扶着发疼的额际,瞅了看似热身,不停转着手肘的清諵,颜娧虽不抱希望,仍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三伯父可愿意代笔?”
“鞭子甩岔,扭了手腕还疼着,我怕是也不行。”他都这么转着手腕了,还能问?也不是个聪明苗子!
颜娧听得嘴角抽了抽,还来不及说什么,清諵一脸不谅解地甩着手腕亦离开了城楼,留下清谆同她大眼瞪小眼。
“丫头写字吗?”清谆扬手邀请她上小楼书案。
瞧著书案上一排上好狼毫笔,颜娧半点没有提笔想法,谁不晓得这辈子毛笔同她有仇!只得十分老实地说道:“我不懂写字。”
“呲——”清谆抿抿唇,拧起剑眉感慨说道,“既然如此,身为大当家的我,只能开城一战了。”
颜娧:......
赤条条的威胁啊!
摆明已知她的用意,为了一张免战牌杠上了?
“我的字迹......”颜娧笑得比哭还难看。
“怎么也比我们这些拿鞭子的大老爷们好吧!”清谆不信一个清韵雅致的大姑娘能有不写字这回事儿!
清家老爷子过世得早,他们这几个受过几日学堂教育手指都能数得出,叫他们写大字?不比踩在地上还污辱?
“怕是我写了,本来好意赞扬成了真污辱。”颜娧思及提笔而不自主焦虑得在小楼内来回踱步,祈祷着能有个会写字的从天而降。
倏地,长花窗探出了一颗小头颅,不是闫茵是谁!
“师姊来!”
闫茵被这一声师姊喊掉了魂,正想拔腿跑,转身便撞上一脸不解的春分,听得姑娘喊人,十分自然地顺手将闫茵提到颜娧面前。
“来了来了。”春分见书案笔墨自然而然扶上砚台细细研墨。
瞧着那熟练架式,如同见着救星地问道:“春分能写字?”
“我?”春分眼底尽是羞涩,腼腆笑道,“姑娘高看我了,我研墨给姑娘写字啊!”
颜娧吶吶无言的转向闫茵,最后一个希望啊!满怀希冀的问道:“师姊写字行吧?”
“蛊虫我很行。”闫茵勾着忐忑不安的浅笑。
师父教她千字文与三字经,对她只要求能看懂字,从没要求她要能写,这会儿要她写,苛刻了!
“难道真要我去丢脸了?”听着城下漫骂声,颜娧直觉脑壳越发疼。
习惯了藏拙,真要把自个儿弱点摆在人前,得多挣扎?
唯一自信的鹅毛笔要写到城外之人能见着,得写坏几只?
清谆察觉颜娧的犹豫,赶忙拍拍胸脯保证道:“安心写!有大伯父在。”
“好——”颜娧好字拉得老长老不甘心,握上婴儿手腕大小的狼毫笔,丝毫没有半点熟练地上墨书写。
一炷香后,一幅数尺长的免战白绢绑上小石块后,由城墙抛泄而下。
那独树一格的歪斜字体,叫城下之人见着瞬间,一时也忘了自个儿身在何处,怎么说也是经历大小战役的将领,仍是为那惊为天人的字体怔愣许久,惊愕念道:
“绥边将军太难杀,休兵三日。”
偌大百兽城找不着一个能写字的?

第317章 飒爽
“丫头写得好看啊!”清谆由衷称赞道,“比我们这群大老爷们好。”
“大伯父这是夸我?”抽搐着嘴角,颜娧觉着脸面全丢在这了。
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时常拿来安慰自个儿,也没想过如此糟蹋脸面。
闫茵挽起藕臂撒娇道:“不管了,师姊我用膳去!”
“妳们究竟谁师姊?”清谆挥手招来小厮将小楼书案整理了,没再理会城下叫阵再次来袭,兜着小姑娘们回主院去。
两人有默契的指着对面的可人儿,惹来春分咯咯笑了。
“一日为师姊,终身为师姊!”闫茵忽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城楼台阶前,乖乖行了师门礼。
被小师妹坑了几次,还执着师姊?
小丫头闹腾多了,她认输!
这一茬又一茬的算计,若非自个儿闹事程度不相上下,早被小师妹给玩死了,虽说心慈手软送她一张脸暂用。
几次实证下来,只稍她开口喊了师姊,绝对没好事!
朝着吃足苦头的闫茵笑了笑,颜娧星灿般杏眼也勾勒着笑意,谁让她膝盖硬!耸耸肩道:
“师妹都跪了,师姊就师姊吧!”
清谆无奈摇头,园子里几十个姑娘家,也无法拼博得过她那份飒爽利落,生做女儿家实在是可惜了!
解蛊已发现了些端倪,既然小姑娘不愿意承认,也没必要多惹关切,难得清歌此次离开没有惹麻烦,反而为解了困顿,欣喜之于也不愿多着墨。
……
万籁寂静,天方露白。
自于冀洲城接到颜娧信件,白尧梁昂各领一千风尧军日夜急行,至距蓟山十里外榉木林里,安顿兵士用膳歇息,确认熄灭各处篝火后,各自挑了块肉脯落坐在参天榉木浮露于地面的根茎。
跟随在风尧军后的是北雍专属帝王的锦戍卫,由初出茅庐的黎祈领兵,这不被看好的少年慵懒郡王,正屁颠屁颠的来到两人身旁。
黎祈打从知晓颜娧也给西尧官署送信,便如同狗皮膏药般粘着甩也甩不开。
“两位世子爷,小的有礼了。”黎祈恭敬做揖,惯是自来熟没打算等人回应,便径自落坐对面,探询道,“两位世子爷先教教我如何用兵,否则帮不上阿娧啊!”
正啜了口酒的梁昂闻言,差点呛死自个儿,北雍这是哪儿来的天将?
什么叫教他用兵?
北雍无将可用到此地步?
白尧未着铠甲,一袭月牙白苏绣君子兰直缀,骨扇轻摇,淡漠地探看这个北雍最小的郡王。
若非他口口声声喊着阿娧,肯定是小嫂子相熟之人,早将这纨裤子弟给一脚踢离风尧军范围。
“唉——就别嫌弃小的了,小的初来冀州城便摊上这档事儿,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得先确保我身后的将士安危,脸面什么的小的只能先放下。”黎祈话毕又是个躬身,白尧敛起骨扇将人掬起。
“祈郡王一声声小的,可折煞我俩了。”白尧知晓这胎里带病的闲散郡王,搞得北雍皇子都有个黎字的先黎后嫡子之一。
本以为没机会见识这病央子,如今一见似乎不如传言中的病废啊!
“阿娧说不耻下问,虚心求教,夫子也说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黎祈无奈耸耸肩,摊手道:“带兵我真不懂,只能带兵来给你们。”
俩人嘴角抽了抽,梁昂连啜酒的手都缓了下来,吶吶问道:“什么叫带兵来给我们?”
“不是救阿娧?做啥这么麻烦两边指挥,交给两位就好啊!”黎祈利索地将虎符递出,吓得两人跌下树根不敢接。
定定瞧着两个跌坐在地的两人,他搔搔头无奈苦笑,伸手将人拉起。
“这是你领着两千锦戍卫一路紧追在后的原因?”梁昂忽地觉得大后方那群锦戍卫可怜得叫人同情。
直属帝王的亲军备亲儿子这样玩,不知雍德帝知道了哭不哭,雕琢着斑斓云锦的虎符,如同烫手山芋般灼着两人。
“皇帝爹让我带着锦戍卫到冀州城换防,顺道历练历练。”黎祈从身后捞出两瓶郁离醉客气递上,讪讪笑道,“我前脚踏进冀州城,阿娧的信便到了,这历都还没历怎么练?”
梁昂默了默三秒,好家伙,出手来两瓶小嫂子的名酒,叫他如何拒绝得了?
眼珠子几乎离不开玉瓶亦不敢取酒,只得纳闷问道:“什么都不懂,也没点个军师作陪?”
“换个防哪还要什么军师?再把人带回去京城不难啊!是阿娧为难了我。”黎祈扬起见着救命恩人的感激浅笑道,“还好阿娧也给你们写信,否则这两千兵可能得被我损在此地了。”
“我们可是风尧军......”这话听得白尧也为那群军士掬上同情泪水,得霉成什么样子才能遇上这样的主子?
“清楚!承昀小妹夫亦是风尧军不是?同为一家人,总不可能坑我。”黎祈笃定以酒会友般,将玉瓶硬塞入两人怀中。
梁昂从不知唾沫也能噎人,怎么也咽下喉际那口生硬唾沫,隔应答道:“你这家可牵得有点远......”
“怎么远了?阿娧同我皇......”黎祈倏地收住了嘴,把祖母给咽了下去,清清嗓子,佯装正经地回道,“皇后娘娘喊我皇帝爹夫君,阿娧是娘娘义女,又同承兄订了亲,承兄对风尧军亦有督管之责,这不都一家人?”
梁昂直想为黎祈竖起大拇指,这么能扯啊!
哪像病央子了?
“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锦戍卫听你们的。”黎祈好似万事具备,已掏出玉瓶准备干杯的飒爽。
他才不管什么兵家大忌,如今带了两千人来换防,即便蓟山真是场硬战,也得战得漂亮,不懂得指挥作战可以跟着现学。
真要亲领两千锦戍卫上场厮杀也行,没换得颜娧平安,那才叫一个惨!
两人百般无奈互望了眼,梁昂按下黎祈手中玉瓶,语重心长道:“想打仗先把酒放下。”
黎祈完全不理解的指着玉瓶,凝眉道:“你不也正喝着?”
反手倾倒玉瓶,瓶中透明液体潺潺流泄,没有半点撩人香气。
梁昂苦笑道:“是水。”

第318章 希冀
黎祈自信满满想一口饮尽,被这抱着酒瓶饮着白水,安慰酒虫的梁昂给冲击了思维,这是这辈子至今头一回认知什么叫自制。
人人都认为他活不过二十岁而几近放养,好不容易挨过二十岁又想着不知何时会一命呜呼,除了书舍念读圣贤书,又有谁教导过他何谓自我约束?
“教我——”黎祈下意识喊出话,察觉请求似乎不恰当而眼上了薄唇。
梁昂偏头不解回望,勾着莫名浅笑问道:“教你什么?”
思虑许久也说不出自个儿想学的确切是什么,黎祈难掩心里说不出来的郁闷,将手中的酒瓶也递给梁昂,恳切说道:“我想学带兵。”
这话即使神情淡定如白尧心也跟着崩裂而问道:“听说你的兄长黎承领兵作战也不差,怎么不找他教你?”
虽说有收留厉煊前例在前,也没像这般阵前投......友,连兵士都带来投奔啊!
“唉,一言难尽,各个都是等我死没死成,活像捡到活命机会的我,就该感恩戴德好好活下去,我想好好活一回。”黎祈心里饱含怨怼。
这回换防任务也是经过父皇百般评估,确认无害方交付于他。
生活与解蛊前无异,即便已知晓他能像正常孩子般生活,竟亦因自小养尊处优而得如同废人养着。
如此他活着何用?不如不解蛊这么死去也罢!
两人互望了眼,侧面得知他的混沌过往,实话说也觉得可惜了,今日一见似乎有不同传言的贞风亮节。
“祈郡王的意思是你不会死了?”梁昂怎么问怎么咬嘴,怎么问怎么不对!
“当然会死啊!你插我一刀能不死?”黎祈凝眉跳脚。
白尧为这两人的对话感到头疼,云袖一振,正经八百问道:“从行伍开始很辛苦,你确定?”
“都半死不活半辈子了,辛苦又如何?”黎祈眼神晶亮,兴奋贴近白尧,喜出望外问道,“白将军这是愿意教我?”
本以为看似性冷的白尧不会给他路子,未曾想为他开窗的竟会是他。
梁昂惊得下颌差点而落下,不可置信地偏头回望,他居然会同情黎祈?纳闷问道:“阿尧,你确定?该先问问王爷的意思吧!”
“别说王爷王妃都还在归武山,连西尧国君也在,人家都没怕西尧窃取机密,我们怕?”白尧轻摇骨扇,手腕轻轻碰触黎祈肩际说道,“只是开一道门,能否适应还不是得看他本事,风尧军可不收留无法自保的将士。”
被堵得无话可说的梁昂抱着酒瓶迟迟不语。
黎祈因欣喜而不停点颔首,兴奋说道:“行的行的!保命我行,逃命我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