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不准抢着入山夺鳄骨呢!
晓夷城楼上,承昀当着百姓面前挥洒幽都鬼众骨灰,鳄军也因此战成名,亦宣布将重建晓夷山,立誓改善晓夷大泽周遭生计,赢得一片喝采。
接连几日,莫绍完成地勘比对完成颜娧所绘简图,确认能够按图动工后,便着手建造往来晓夷山间的桥梁,确保能不受大鳄所扰安全进出晓夷山。
安排好各项工事,莫绍来到正观望地势的承昀身旁,凝声说道:“姑——呃——王爷。”喊惯姑爷,一时纠不回王爷而啧啧称道,“晓夷山的确如同姑娘所料,被人为断了水脉。”
回望烧成焦土的晓夷山,承昀沉默了一下道:“莫叔需要多常时间恢复?”
干涸数年的千年茶山仅能透过鳄血与猛火燃尽重生,只需再找水源,这阳崖阴岭之所,烂石之地,终年云雾缭绕的晓夷山,便是最佳的养茶圣地。
此次,他真真见识了颜娧观山地勘之能,人未到,仅透过地志与地图便做出绝佳分析,将茶山一切事物给安排妥当。
更别说被她选定作为鳄军住扎地,易守难攻又有天然掩体的岩山区,若非知晓她未曾踏足东越,也会怀疑这她是否生长于东越。
莫绍徒手凭空丈量着距离方位,捻着下颌呲声道:“给工队三日时间,不过不确定山体保水何时能恢复。”
“晁师兄带回来的酵液大火后也洒进山坡里了,相信丫头,否则也不会让大伙费尽心思,定要在这座山上敢死拼命与鳄鱼拼杀。”承昀嗅着仍充塞些微着鳄血腥臭的土壤,不得不称赞颜娧这分心思绝了!
“在下相信姑娘的判断,马齿苋前几日已先种上了,这两日看着长势颇好,不见萎败,指不定过两日便能开始移株茶树。”莫绍忽地搔搔头,不解问道,“不过在下还没想透,为何姑娘要碰这个被东越苛收的茶叶生意?”
承昀骨扇轻摇,扬起淡然浅笑,平淡开口道:“我猜她约莫只见到这片山适合种植什么,还没想到她需要引票又要引钱。”
莫绍咧嘴笑了,的确是他家姑娘的思维无误,眼里看见适合之处,还未曾想到困难之处。
当初为归武山绘图时,不也相同?
若非恰巧碰上裴家,还有谁能为她完成归五山工事?
承昀勾着自信浅笑,掷地有声地说道:“不过,莫叔给的小玩意我有带着呢!那种小东西丫头要多少有多少。”
这话听得莫绍嘴角抽了抽,也是啊!
东越国玺在她们手上,还不正是要什么有什么?
“只是,那群人突然消停了下来,叫我讶异了许久,难不成转性怕死了?”承昀还想着是不是得去跟厉耿皇叔喝个茶呢!
第314章 作风
未曾想踏入晓夷山地界之后,跟监、刺客全没了,他可不信奕王会是懂得收敛之人!
“我倒是觉着那群人感觉不像想杀你,而是等着你出招。”舒赫抱着拂尘悠哉地从山坡上缓缓走来。
远眺一望无际火焚后荒山,百步一株的马齿苋,真能在整片废土里疯长?
几个园户已着手开垦茶园,深掘土壤数尺,松动也充分混合腐土,为使日照平均南北向开沟,留下山坡高线,准备种植茶树分株。
沿着山坡棱线到制高点,仍有旧有寨子的痕迹,工队也已开始规划数间小屋以供日后歇脚之处。
小师妹的规划有点范啊!这哪像是十五岁的小娃儿能干的事儿?
承昀勾着浅笑,拱手回应道:“师兄又在说些难懂的了。”
“王爷才是说笑,吾等牛鼻老道怎能称兄道弟?”舒赫捻着胡髯端看着顶着厉耿面皮的男人,思忖须臾后,喃喃说道,“不难猜想归武山定有不少能人看守,而那群人也怀疑离开的究竟是不是王爷。”
“道长一路辛苦,来日定当好好酬谢。”承昀何尝不知?敛扇揖礼。
舒赫没好气推了那双有礼的爪子,气哼哼说道:“少废话,酒呢?”
陪在这山上几日,帮忙堪舆、协助种植,连口象样饭菜都没有,更别说答应给他的酒。
“再缓两日啊!楚褚已快马前往都城购买了,带个孩子多不方便,道长舍得若儿餐风露宿?”
舒赫偏头看着说得头头是道的承昀,吶吶无言许久,气不打一处来,握得拂尘也跟着颤抖地漫骂道:“若儿才多大点儿,你就舍得叫他如此奔波劳累?”
承昀放眼望去整座山野,勾着淡雅浅笑,不咸不淡说道:“看看这原本应该郁郁葱葱千年茶园,都因一己之私而毁了传承,舒儿为你跑跑腿又怎么了?”
“为了不给酒喝可以扯那么远吶!怎么说也一路护你周全来到东越,来点郁离醉过份了?”舒赫气得拂袖。
“没有不给,只是缓个两日。”承昀见无理取闹撒泼的舒赫,不由得摇头苦笑道,“让你带着若儿又不肯,说要请奶娘也不愿,若儿除了你只粘楚褚,能怎么办?”
舒赫不服沉稳跳脚道:“贵为王爷,你身边多得是人!”
“会买郁离醉的东越王族少之又少。”承昀骨扇轻摇神态淡然。
“呃——”舒赫被噎了在当下。
“东越实际都眼巴巴观察谁喜爱他国流通品,深怕哪个细作混入了东越吶!”莫绍搔搔头,喉间溢出爽朗笑声,拍着老道肩膀安慰道,“楚褚带着小娃儿转移注意也好,否则一次带回两个王爷的暗探,我想着都发麻。”
话毕,莫绍真发冷似的寒颤,惹来舒赫嘴角抽了抽。
在场皆知晓,厉耿返国此事对东越平衡产生些微震荡,尤其已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灭了幽都山鬼众,对一直以来不断增势较劲的奕王更是威胁。
整个东越都在猜测,身陷沈痾可能不久于世的乾清帝,会将皇位传给哪位皇子时的敏感时刻,能叫奕王不紧张?
何况靖王扬言重振晓夷山千年茶园,东越饮茶比饮酒盛行,可以说是无茶不欢,如若这片茶山真能重新建起,奕王能不心惊?
舒赫忍下酒虫作祟,哀戚说道:“似乎明白为何小师妹没将鳄群赶尽杀绝,而是打着控制数量的原因了。”
“看家护院挺好用啊!”莫绍又是阵爽朗笑声。
鳄群护院啊!有几个敢闯能闯?
凫水?护院有自来伙食挺不错!
可,谁来调教这群大鳄?
“未曾想我们一场假仗打得东越晴天霹雳。”舒赫来不及笑出声,五脏庙率先咕噜噜,抚着空空如也的饥肠,忧心问道,“能不能先给老道来点吃的?”
三人对望了须臾,一时吶吶无言,上来巡山谁会带吃的?
瞅了地上已疯长蔓延的马齿苋,莫绍挑眉问道:“要不,吃草?”
舒赫那张嘴喃喃几次说不出话,径自掏出干粮啃了几口,抱怨道:“到头来还是得靠自个儿。”
“行了!”承昀被那哀怨神色逗得忍不住笑出声,解下腰上锦袋,取出珍藏的玉瓶递予舒赫,语调亲和安慰道:“唯一的,悠着点。”
“好小子!居然私藏!”舒赫迅捷开启玉瓶,闭眼深吸酒香,感动地轻啜瓶中琼浆,寻得慰藉而心醉捧着。
“这是丫头准备随身救急用的,出行前每个人皆有收到锦袋,师兄不是也有?”承昀失笑摇头。
“急那么多次了,哪够救?”舒赫撇头冷哼。
山高水远的距离仅仅这么一小瓶,哪够喝?
莫绍因在异地找到酒伴而哈哈笑,揽上舒赫肩际,爽朗说道:“姑娘这酒,可害馋人了。”
承昀勾着浅笑,远眺坡下石板阶梯,一对身着墨色劲装,披覆鳄皮轻甲的男女拾阶而上,来到跟前正准备揖礼称道,连忙抬扇拦下问候,率先出声赞道:
“这皮甲打造得好!”
鳄皮雕琢,轻薄利落,心肺、肩背、腰胁、膝膑、足裸皆能妥善保护,如此看来,搭配夜行衣内亦可行动自若。
楚风将信件交于主子,恭谨禀报道:“今日信鸽来讯,世子妃在百兽山调动了雍尧两国在冀州城的戍卫。”
众人:......
这是那门子逃家?
如此兴师动众怕别人不晓得她躲哪儿?
“清家竟会发动夜袭,歼灭两千楚军,无一生还?”承昀不可置信地瞅着楚风,诧异道,“这不像清家作风,有何内情?”
“暂且不知,城内目前没有消息回传。”楚风还真猜不透有何秘辛。
“想不到我们在这儿打了一场假仗,丫头那儿却打了扎扎实实的一场硬战。”承昀摇头笑道,“逃家逃得如此高调,也没几人了。”
“王爷下令全力护卫世子妃周全,雍德帝下令尽力保全小黎后义女。”楚风再递上另外两封密信。
立秋无奈摇头,也勾着苦笑道:“这两道令下得有意思,将清家完全置之度外,的确姑娘作风。”
第315章 游说
南楚为求兽军,撕毁盟约,私下兵围百兽山之事,四国暗探皆知,事不关己自然不放在眼里。
原以为犹如探囊取物,如今牵扯到雍尧两国,连小黎后义女这身份也浮上台面,能不叫南楚咋舌?约莫恭顺帝想哭的冲动都有了。
只是颜娧真也是个会招惹的,哪儿不惹又惹上了恭顺帝?
一年前之事历历在目,不担心还真说不出口。
瞧着厉耿面皮子底下那忧心神色,立秋亦难掩忧虑,思及这一切都是经她与承昀之手一日日养成的结果,仍是无奈扬起苦笑说道:
“后悔教多了?为时已晚,该庆幸王爷教得甚好。”
“此话差矣,是姑姑教得甚好。”承昀可不背这个锅。
这些年来立秋时刻陪在身边,颜娧底子打得可好了。
立秋嘴角抽了抽:……
怎么教得好还没人肯认账?
“让探子留心,丫头那一定出了什么事儿,否则不会轻易动印信。”楚风正要揖礼便被拦下,承昀勾着无奈浅笑道,“罢了!真有事也是鞭长莫及,第一时间回报即可。”
父王还离她更近些,想必都能安排得妥当。
“是。”楚风躬身应答,深怕笑意绽于颜表。
主子落寞都勾勒在脸上了,又不嫌命长!
说不定正后悔着便装来到东越,两人粘乎一整年,分开几日便魂牵梦萦?
晓夷山目前已大致就绪,只等着随着时间推进配合改善,走不了的主子只得哀怨度日啊!
看看那双幽怨正眺望远方的星眸,再看看身边精明悍练的美人儿,楚风庆幸当时追来了啊!
……
一瞬庆功,转瞬围城是何感?
清晨凯旋回城,早膳尚未动筷便听闻戍卫来报楚军围城。
原先在山下驻守的楚军,速度快得令人诧异,不过辰时初刻,已急行军包围百兽城,城外长枪战戟震地隆隆,扬起阵阵尘烟,主将骑着战马阵前叫嚣邀战。
清家几位家主立于城楼上商讨对策,颜娧悄悄地摸上城楼观望,正好被清谆抓个正着。
颜娧整齐束起半束发,绑上水蓝飘带,勾着玩世不恭浅笑,十分恭敬地打躬做揖问候道:“伯父好!父亲好!”
“妳来做甚?”清枢负手于后,偏头看着被拎上城楼的假小子。
两军对峙,阵前叫嚣,底下都吼成破锣嗓子了,随时有进攻可能,她还能来闲聊说笑?
“来瞧瞧什么叫战争吶!”颜娧不时偏头窥望城楼外景致,黑甲兵戍守于山道出入口,弓箭手蓄势待,黑羽箭发随时准备进发。
“几千兵士有什么好看?”清谆想将假小子推出门外,她一把抓住花窗抵死不放,怎么也不愿离开。
颜娧不敢太施于压力给脚裸,耍赖般落坐在地,佯装无意说道:“怎么能不看看?几千士兵把我们包围得水泄不通呢!”
几个大男人被堵得一句话也没有,这假小子说得太真实,真实得叫人隔应!
清沅对儿子突然变成女儿心里仍漾着暖暖欢欣,女儿多好!说的话再隔应心也是暖的,信步走来,侧蹲在颜娧身旁,大掌抚上头颅搓撮几回,打趣问道:
“都崴了脚还是来凑热闹,知道担心清瑶了?”
颜娧充足表现这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拗气,拧拧琼鼻,撇撇嘴道,“长姊才没那么容易落套,父亲可不能污辱了长姊。”
这楚军突然围城,她担心救兵赶不及啊!
要早知道这群男人有此等灭人手腕,连一只苍蝇都没放过,怎么也会连哄带骗也得哄得他们再晚个两天行动。
虽说不至于圣母得会为那群丧命的楚兵感到悲痛,毕竟被一把刀子架在脖子上的人如何求生?自是自知死地而后生啊!
遭反扑了一把又将其余楚兵送上山,她看着也是脑壳疼啊!
估计这会儿清家姐弟刚抵达冀州城,援兵准备到开拔也需要时间,如今几个男人真真骑虎难下吶!
“这么喜欢长姊?”清沅半点没忌讳战事在即。
“长姊可靠谱了!”颜娧直白说道。
求援信她半点不敢交给清歌!
虽说这火烧眉毛的迫切时刻,应该不至于再掉链子,心里仍是不怎么踏实。
倏地,四个大老爷们全蹲绕在身边,她勾起尴尬笑容,缓缓往花窗退了半步。
“妳打着什么主意?”清谆可半点不觉着小丫头愿意被外头那些人拿捏。
“啊?”颜娧嘴角莫名抽了抽,她脸上挂可有盘算?
明明担心得都打了死结吶!思前想后,还是先问问几个男人的盘算,几不可闻地叹息问道:“当家们作何打算?”
“再杀他几场。”清諵紧握腰上银芽鞭,完全不介意再厮杀一场之意。
“早上的伤兵还没全安置好呢!”她忍下扶额的冲动,果然是清语的爹啊!绝没有认错爹!
虽说战事一面倒,谁愿意引颈就戮?多少仍有楚兵负隅顽抗,有不少兽司与猛兽正治疗中呢!
“总得拖延点时间,叫长姊回来得实时。”她可不想援军来援救空城啊!
“丫头想怎么做?”清谆不自主睨了卖关子的假小子。
颜娧似假非真的说道:“自然是把诸位给带进主院好好用膳,不可浪费粮食!更不可糟蹋父亲用心准备膳食之心,有什么比用膳重要?一日之计在于晨,没有填饱怎么成?”
众人:......
小丫头片子说起浑话来还自带范儿?
“骂阵吶!妳吃得下?”清枢亦是主战,下去打个几场不就得了?
颜娧认真诚恳地颔首说道:“让他骂!还得谢谢他帮忙消业障!”
“打仗有业障的事儿?”清沅忍不住唇际失守。
“怎么没有?他们开心造口业,我们业障自然消除了,多好?我们用膳去,那黑羽箭手可厉害了!指不定早在城外想算计诸位长辈们。”
“被妳说得没吃饭的罪过还大了些。”清沅无奈摇头。
“那是自然!每口粮食都弥足珍贵,不可浪费。”颜娧拉了便宜父亲衣袖,眼神示意清沅加入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