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歼敌?”黎祈完全不懂了。
白尧与梁昂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这仗只有百兽园打得,我们打不得,说白了我们捧个人场罢了。”梁昂佯装享受地饮了口白水。
“小嫂子信里说的是,楚兵围蓟,这不是喊我们来救命,而是喊我们一起来围城。”白尧瞧着黎祈一脸茫然不禁笑了笑,接着笑问道,“北雍可有想同南楚决一死战的打算?”
黎祈被问得一愣,迟疑半响,惊觉不对,害怕地摇摇头。
虽说他真真做好带两千士兵杀上去的最坏打算了!
倒是没想过真冲上去拼上一拼四国局势将会如何。
“想必北雍亦是接到来信方知楚兵围了蓟山吧?”见黎祈点头,梁昂摇晃着手中酒壶,笑笑说道,“西尧何尝不是?”
“百兽城不与四国往来,哨探自然不会驻守于此地,更别说往四国传递求救讯息,若是东越知晓楚兵围蓟一事,指不定亦会派兵过来围上一围。”
“这样围围人家好玩?”黎祈听得嘴角抽了抽。
“明的不说,暗地里四国哪有真平静?你不也身受其害?再说了,哪位君主不想多并吞一支有利山林作战的兽军?”白尧敛起骨扇,收于腰际,将膝上肉脯掰了泰半递给一脸茫然的黎祈。
黎祈懵懂的咬着肉脯,咀嚼着接收的讯息,不可思议地问道:“那贼丫头是要我们去抢香饽饽?”
梁昂单肘靠膝撑着下颌,声无可练般的说道:“可不是?我也没见过这么不正经的求救。”
若非经由清歌那儿得知真实情况,真有冲动带兵上山也跟着抢抢,毕竟摄政王妃的信物为证,要来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役也是能行。
不过,小嫂子这脾气也真......连求救都觉得掉架?
大大方方写个求救信会如何?
非得突显蓟山重要哄人上山抢?
若此次西尧换防不是他俩必须顺道走这遭来囤酒,其他人指不定已接着急行军杀上山去了!
军士有泰半都莽夫,小嫂子不知晓?有多少人能看懂她心里的弯弯绕绕?
“打不得?那我们能作甚?”见两人肯定的颔首,黎祈忽地觉得遇上救兵。
听闻清歌来报颜娧在山上受了伤,楚兵围城意图对百兽城不轨,真真第一时间修书回京禀报,带着换防后的锦戍卫便来了,哪想那么多?
还好他不耻下问!还好北雍祖上保佑,否则这仗一打,四国不全乱了?
“阿娧跷家不带着我也罢,还挖这么大的坑等我跳,我待她不薄啊!”黎祈心塞不已,无力瘫坐在地,满满抱头痛哭的冲动。
“跷家?”白尧似乎听到了事件关窍了。
“呃——”黎祈心一惊,意会到说错了话,颈子缩得不能再缩,惊惧防备看着两人。
两人嘴角抽了抽,这时后才知晓要怕要防备?
早些时候求人时咋不怕?小崽子套熟门路,该杀了才怕?
虎符都在他们手上了啊!
“安心,我俩都得喊上一声嫂子呢!”梁昂和缓眼神努力释出善意。
“当真?”黎祈眼里又重燃希冀。
两人:......
会不会太好哄了些?
第319章 大局
夏夜沁凉,无月星夜,清风悠悠。
飞蛾振翅飞扑营帐,逐火窸窣声响不停,扰得主帅帐内之人烦闷不堪。
初初收到恭顺帝意图拿下百兽园之命,本以为从不在人前蹦跶的猛兽园子,领个一万精兵便能轻松应付。
岂知竟先送了独子之命,两千精兵无一生还,全被装上车驾等人领尸。
那日清晨哨探察觉驻军有异,奔赴上山方知大势已去,车驾被接回住扎营地能不老泪纵横?
应深受蛊毒之苦的园子,人与猛兽似乎未见其扰?更有传言园内蛊毒已解,虽对传言嗤之以鼻亦心存怀疑,难道真因蛊毒已解而发动奇袭?
关纬于大帐内来回踱步沉思着,难道许后训育的蛊毒失效了?
今日应是无月蛊将发作之日,而百兽园所立免战三日将于明早结束,难道清家真已解蛊?否则何来能耐应付明早开战?
“报——”
“报——”
“报——”
帐外连三位军士急奔来报。
惊得关纬一时失了方寸,连忙摇头甩去不安掀帘出帐,长剑伫立于地双手交握,沉声道:“说。”
“启禀将军,百兽城开三城门应战,数千猛兽尽出,前方部队死伤无数。”
“百兽园未受蛊毒所扰仍能出战?”关纬疑虑得解得十分不遂愿,回身探寻另两位军士,扼腕令道,“说。”
“哨探来报于我军东面林地发现风尧军旗。”
“我军西面林地发现北雍军旗。”
“什么?!”关纬不可置信地退了半步,楚军踪迹泄漏了?为何会有两国精兵前来百兽园?
楚军可是花了大半个月,便衣轻装到蓟山换装成军集结,为何两国军士竟亦无声无息来到此处?
内心思绪紊乱难舍,恨不得挥军反攻,然而两方潜伏雍尧两军敌友未明。
应极为隐密的包围行动,何时引来两国潜伏?
恭顺帝清楚命令,如若行动被他国察觉需立即马上撤兵,如若为实时撤退被他国诟病,他得独自承担罪责。
前有百兽园竭力反攻,两旁他国环伺,儿子命丧于此大仇未报,这叫他如何甘心退兵?
军师俞恭见关纬迟迟未有决断,轻声探循问道:“将军?”
丧子之痛仅能含血吞,仅剩八千黑甲精兵可不能全折在此地,泄漏行踪之责即便不究,讨不了赏也罢,连命都保不了事大。
关纬紧握手中长剑,冷然令道:“撤兵。”
一切只能怪他,明知恭顺帝私下撕毁盟约不当,仍自认探囊取物般容易,带着儿子贪功冒进,这奇耻大辱,他定会讨回来!
......
子夜里,猛虎低鸣嘶吼声格外瘆人心魂。
立于城楼的颜娧远眺黑甲兵逐渐退去,终于松了口气。
正当以为能安心鸣金收兵,一支黑羽箭,倏地不知何处朝命门而来,她迅速错身而过,羽箭上绑着飘扬布条,工整字迹写着:此仇必报
看得颜娧嘴角抽了抽,退兵便退兵呗!
非得要发个字条来提醒她?
这摆明妥妥的挑衅!
百兽园能战的当家都在城外,不难猜出对方已知城内有她作乱,否则不会轻易射箭来示警。
“姑娘!”春分取下黑羽箭与布条交与。
清沅见事态已分明,欢喜令道:“开城!”
戍卫们得令迅速开启城门,迎回战胜的兽司猛兽们,动作迅速将诸多伤兵猛兽就地紧急处理,再行送回城内医治。
“父亲,可愿迎客?”颜娧远远地已见几匹战马徐行往城下来。
清沅一见城下来人,气笑回道:“妳这小丫头还懂问?”
扯了个特大笑靥,颜娧毫不害臊回道:“百兽城总不会忘恩负义,两国兵士都还在林子里呢!”
“迎!”这话来自踩着意气风发脚步,明显出了口气的清谆。
“好嘞!”
颜娧在众人来不及阻止下,飞也似的提气跃下城楼,又跃下城垛。
清沅吶吶无言的看着便宜女儿,朝着城下嘶吼道:“急什么劲儿?楼梯都不走的?”
“这小姑娘有点意思。”清谆撮着下颌思忖着,纳闷问道,“真逃家?”
“阿娧说逃难听,是跷,她不逃。”清瑶轻点着父亲肩际提醒。
“花样还真多!”清沅不由得摇摇头,走近城垛瞭望城下,悠夜里仍能透过城门灯柱余火,看清几人正打躬做揖闲话着。
梁昂率先下马,将马儿交给城门戍卫,啧啧称奇地瞧着颜娧贴上喉核的男装打扮,若非早就知晓来人,真会被即可乱真的男相给骗了。
“小嫂子真让我开了眼界,竟还能混入百兽园作客?”
“可不是!阿娧你快给我说说,百兽园内好不好玩?”黎祈瞧着猛兽们乖巧的随着兽司回城,眼里布满好奇光辉。
“可好玩了,否则也不会写信邀你们。”颜娧没料到来的会是老熟人。
白尧也下了马,敛扇问候道:“小嫂子这话说得假,能喊上兵士也一起来,也不简单,这等邀请法师兄也不见得吃得消。”
“还行,你师兄心忒有劲,真打起来也不怕。”她咯咯笑了。
承昀要真知晓她困在此地,应该会先进城打她一顿,再想如何处理吧!
实话说,她也不清楚这番处理是否得当。
至少百兽园里子保住,面子也保住了吧?
“小嫂子这番心思,我俩算服了。”瞧着不停往返的戍卫们,梁昂越发有想入城探访的冲动。
这百兽园曾几何时开门迎客了?何况迎的还是他国将领。
颜娧怎不知三人心思?
除了黎祈兴致勃勃,不光梁昂,连看似神情淡漠的白尧,不也时不时远眺着城内?百兽园还真引起了几人注意呢!
颜娧钓胃口地问道:“想进?”
快被好奇心辗死的黎祈,没好气回道:“阿娧问得不是废话?”
“城外兵将已安营扎寨,小嫂子没打算让我们也歇歇?”梁昂神情里立即塞满了委屈,大有控诉薄情之意。
“那行吧!正好有事儿得交给白尧,今日便一并办了。”颜娧挑眉浅笑。
老天还真是帮忙,心里想着谁便送谁来。
这番做给东越的大局,不成都难!
第320章 为重
听闻有要事交办,正想进城的白尧顿了顿,回身凝望颜娧半晌思忖着,小嫂子能有何事交办?这园子该进不进?
颜娧见白尧迟疑不决,从绣袋中取出了一块指节大小,上头篆刻着宣威将军的风梅腰牌递了出去。
“小嫂子这是?”这是承昀的官印吶!
没事丢个烫手山芋给他做甚?没承昀那双眼官印有几人敢接?
“进园子说。”颜娧菱唇勾勒着灿然浅笑。
白尧:……
这是不进也不行?那洋溢着欣喜的浅笑,笑得隔应吶!
黎祈闻言,顺手地推了跟前男人一把,打着呵欠,催促道:“走吧!夜深了,我想找个地方睡上一觉了。”
“你心真大!”颜娧失笑摇头。
经过稍早突袭,整座园子有几个人能睡得着?不光是人流连在那血脉奋张的氛围里,连猛兽也仍被血腥感笼罩吧!
“的确是个心大的。”白尧将云锦虎符塞回主人手中,踏着无奈脚步进城。
“哈!我还想着黎祈天生将才,第一次带兵便安排得如此妥贴,原来是有人帮衬!”颜娧瞧着黎祈讪讪地将虎符纳回腰腹,终于知晓锦戍卫真实将领。
黎祈双手交握随在几乎与他平视的修长身影旁,嘴里喃喃抱怨道:“那是当然,两位世子爷可是这两千锦戍卫的救命恩人,谁理解妳那弯弯绕绕的心思,要是给我带,指不定全灭在楚军后方了。”
颜娧拍拍饱受惊吓的黎祈,安慰道:“放心,楚军腹背受敌会先撤兵,不会急着打你。”
“胡说!战事哪有一定?万一有个……”黎祈的万一消失在颜娧意欲未明的浅笑里。
“我在里头都不怕,你怕什么?”颜娧睨了眼,叹了口气。
听闻清瑶向园子报信,北雍由黎祈带兵时,她心里咯噔许久,更担心会不会有什么闪失,还好这熊孩子还懂得求援,否则都成大罪人了!
黎祈停留在冗长廊道上,偏头问道:“不对啊!妳没事跑来百兽园作甚?走错路了?家里人都想着妳往东南去了。”
这问题问得前面两人也竖起耳朵等着答案。
颜娧勾着浅笑试探道:“我说迷路你信?”
“深更半夜这等鬼话,都不怕喊来同伙啊!”黎祈再气也不敢给个脸色。
走在前头的两人默默低头浅笑,虽早有听闻北雍祈郡王天性口无遮拦,真见面心理做多少准备也不够用!
亏得小嫂子能承受得住,一般人早该狠狠揍上一顿了!
踏上须弥座,清家四对夫妇一大家子全在此处候着他们,颜娧暗自纳罕,这不是要磕头谢恩吧?
恭谨相互揖礼后,四位当家为首果真率先掀袍单膝叩地,连带几位夫人与女儿们全跪了个塌塌实实。
走在前头的两人察觉不对,一个提气往须弥座雕栏上飞去,颜娧身旁几人见势头不对也跟着飞上雕栏,唯独内息混沌不堪的黎祈被春分一脚踹下须弥座。
这才叫座上人们拜了个天叩了地。
众人在黎祈绵长的哀号声中抬头,察觉恩公们全上了栏柱,不由得面面相觑,尴尬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诸位当家可不能乱拜啊!看看我们家祈哥都被吓得滚落台阶了。”颜娧杏眼里全是心慌,不停抚着胸臆压压惊。
“拯救百兽园于危难之中,此等大恩哪是我们一家子叩拜能谢得了的?”清谆实在不懂咬文嚼字,如此已是心底最好的说词。
“不都说大恩不言谢?越大的恩越不用谢啊!何况这几人又没实际帮上什么,就别想那么多了啊!”颜娧迟迟不敢下栏柱,还有泰半的人没起身呢!
白尧与梁昂相觑了眼,嘴角抽了抽,说得好像这趟出门不用军饷似的!
而小嫂子似乎被发现了意图,没好气的睨了两人,连忙噤声四处观望不敢出声,谁能惹,谁不能惹他俩清楚着!
“阿娧啊!不能欺负几个老人家书读得少啊?”黎祈呲牙列嘴地从阶下又爬上来,伏在最高层台阶可怜巴巴问道,“谁这么狠?也不数数几层台阶,这么踹还能活命?”
黎祈放眼望去跪了一地人,深怕被跪到而摸着鼻子缩下台阶,这一家子都什么人?跪了一地作甚?
求神拜佛也不见得如此虔诚!
“你不又活着爬上来聒噪了?”颜娧察觉黎祈缩回阶下,不由得笑了笑。
现在知晓为何挨那一脚,也不是毫无知觉啊!
黎祈哀怨委屈地说道:“我哪儿聒噪了,都不懂得我又饿、又渴、又累,非得要摆这阵仗啊?”
不得不说此时还真需要黎祈这等和稀泥的角色,否则各自端着架子,谁也下不了台,还得站多久?
“是吶!真真舍得我们一大群人空着、渴着、累着,急着下跪啊!现在不该以填饱肚子为重?”颜娧不得以也甩了一把可怜,逼得座上众人不得不起身。
自知理亏的清谆,连忙起身示下,指挥道:“还愣著作甚?还不赶紧将园子备好的吃食,给园外驻守的将士们送去!”
台上众人一哄而散去,不过半炷香,园子内外皆是欢腾氛围,终于仅剩清谆与颜娧一行人。
清谆撮着下颌落坐在阶梯上,拉起龟缩在阶梯上的黎祈,面对颜娧再也不敢再说自个儿慧眼如炬,根本怎么想怎么错。
怎么着?小丫头片子真给他们搬了救兵来,还不只搬了一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