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愁满腹怒气无处可发,承昀驭气成甲,抽出腰际绵锦剑迅速腾空,剑影无踪,迅驰无影,墨色鳄甲身影掠过袭来刀刃,顷刻间挑落数把长刀,剑指来人喉际,血溅京观。
遂后,绵锦剑落在穿着县丞服制的魁武男子颈间,清冷嗓音犹若索魂之声,冷冷问道:
“何人派你前来?”
贼首唇际勾起戏谑笑容,看似无畏生死般说道:“银钱派我前来。”
再次驭气,剑身往贼首胸臆猛袭,挑去颈间圆领盘扣,官袍被利落脱下,覆在京观之上,剑身驭气落于膝窝,贼首猛地跪于京观前。
承昀冷声令道:“说!”
贼首低沉讥笑在悠夜里停得格外隔应,回望已弃绝身亡的弟兄们后,撇头仰望,奚落笑道:“你是官兵,我是贼寇,有什么好说?”
奕王怀疑靖王身份已久,逃避了数年之人怎可能突然转性?
沿途回来不显山露水,所有刺客暗卫全都没有任何音讯,靖王何时有此等能耐?若非现下绵锦剑架于颈项,他至今也不信。
仅有练过硬气功的东越皇族方能使用无柄剑,这点错不了!
现下远处盯哨的暗探们将消息带回临辉城,他此行也算完成了任务。
带百余人下山屠戮了庐县近半人口,十分划算!
“你觉着今夜有谁能离开庐县?”承昀冰冷眼眸睇着贼首。
见他看似从容就义般凛然,倏地剑身又袭向脸颊留下长长红痕,一颗假齿和着鲜血吐落于地。
带着一队人马折回县衙的晁焕,啧啧称奇地挑眉问道:“谁人教你如此狠辣的方式制止死士?”
承昀丝毫没顾虑地说道:“王妃。”
给了一个不要脸的眼神,晁焕径自走向贼首,认真指认了半盏茶,呲声连连地凝眉说道:“此人绝非泰和山贼。”
泰和山贼出了名的贪生怕死,几年来曾数次求见晁幽君意图归附幽都山,怎可能入城烧杀掳掠?
何况他当时自个儿弟兄都怕养不起了,还养到泰和山?
动身前往北雍前,又委婉拒绝了一回,与他有数面之缘的绝非此人。
那群傻愣山贼恐怕出事儿了!
本就抱着求证心态而来,如今见着城内被屠戮至此,也能得见此事真非同小可,背后主使的心思可见一斑。
进不了鳄军营,坏不了茶山,来祸祸庐县?
晁焕蹙起刀眉问道:“泰和山的人呢?”
贼首咧出笑脸道:“不听令于王爷,无须留。”
“本王的封地,听着别的王爷?”承昀星眸里尽是嘲弄,心里倒是一声声无奈叹息,倘若今日是厉耿亲自回到封地,这些事态又将如何发展?
“能轻易卖主,也是不简单。”晁焕嗤笑了声。
瞧瞧城里这些京观,脑子杀坏了?
“我说了是哪个王爷了?”贼首并不畏惧颈间长剑,挑衅笑道,“我的主子就喜欢看人们隔应,猜不出谁人,那才叫一个爽快啊!”
承昀长指轻勾,两名军士便主动接手捆了贼首,将无柄剑收回腰际。
“奇也怪了,看着人也不傻,怎么专说傻话?”晁焕由腰际玉瓶取出药粒在贼首来不急反应下直接喂入,抬颚顺气一鼓作气得叫他吐也吐不出来,这才嘿嘿笑道,“想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多了去,先让你享受享受啊!”
贼首挣着箝制,愤慨说道,“有本事杀了我!此般囚虐算什么英雄好汉?”
“明明我才是州官,怎么说得我像百姓?”晁焕羞辱地拍拍贼寇脸颊,忍下咬牙冲动,讪笑道,“整个县城找不着几户人家,所到之处尽是京观,你告诉我谁人不是英雄好汉?你当不得?我不能也当不得?”回身振声问道,“咱们把这龟孙儿带回去,一吋吋喂我们的鳄群好不?”
“好。”
军士们长戟震地磅礡附和着。
晁焕加了长绳索,空抛过县衙门廊檐脊,将贼首悬吊于县丞一家京观前,此举叫承昀勾起唇线。
如若晁焕没这么做,他也正想这么办。
“找几个弟兄好好看着他,在我们将城内京观全数入入葬前,可别让人救走,也别叫人取了性命,叫他好好吊在县丞面前忏悔。”晁焕绑好绳索后,环胸伫立于承昀身旁,不屑撇嘴说道,“小样!我们来看看能撑多久!”

第344章 逊色
一夜肃清,天方露白。
清冷长街,人烟寂寥,蔚蓝天际燃着缕缕黑烟,未免大量京观腐坏造成疫病,承昀命将士们就地火化京观,拾缀尸骨于城外树立千人冢。
车轮辘辘伴随着冲刷洗地之声,不再有恶贼喧闹,接近晌午幸存终于百姓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偷窥。
老弱妇孺们见着身着鳄甲的军士们,无不纷纷拥抱啼哭惨况,承昀盘点县衙粮仓被几乎破坏殆尽,甚至蓄意泼上恶水,几座粮仓毁于一旦。
于是以鳄军所携粮草搭建临时粥棚施粥,百姓们填饱饥肠,仍有气力之人皆主动加入整顿,复原速度增快了不少。
少数贼人反抗造成少数军士受伤,巡视了几间药铺,察觉药铺与粮仓全然相同,城内物资匮乏已成定局。
伫立于城楼上,回望城内黑烟不绝,承昀无奈叹息。
不管此事何人所为,都将事情做绝了!
虽仍有零星百姓幸存,庐县已然是一座废城,要再繁荣兴盛有一定难度。
“爷,是否去信请师兄运粮支应?”晁焕陪着巡视一圈,城内可用之物少之又少,城中富户多数亦被斩杀殆尽。
原先以为能缴上钱粮换取活命,结果显示此次屠戮,不分贫富、亲疏贵贱,只为杀戮。
“舒赫与你仅能有一人离开晓夷城,厉峥定是在等着我们全都离开晓夷城,才会下此狠招,留下三百精兵在此协助重建,其余人马速速返回晓夷城,茶山不得有失。”深思后,承昀负手于后,沉吟道,“厉峥不是那么轻易放弃之人。”
晁焕怔愣了下,庐县状况的确短期内绝不可能复原,如此看来真可能是厉峥的调虎离山之计。
“爷带着人马回去,我留下。”晁焕深知奕王父子手段阴毒,未曾想能竟能狠毒至斯,以庐县百姓为饵。
“不,他本就计划我会留下,认为你与舒赫不是对手。”承昀漠然星眸透出些许玩味,冷笑提议说道,“你回去,叫他知道你俩究竟是不是对手,也该让他们清楚靖王封地不再是能为所欲为之地。”
话毕,承昀解下腰际令牌递出,晁焕明了地勾出笑颜,接过令牌,戏谑问道:“爷这是随我们处理?”
承昀不在意地扬手笑道:“自然是,反正不是我的面子,随意便是。”
“得嘞!”晁焕早看厉峥没点顺眼,得了令牌还需要客气?
被连喊了几日爷,承昀啼笑皆非问道:“不过能不能再换个词儿,爷感觉都叫老了。”
“不管换什么词儿都不习惯,叫着叫着多听几次,耳朵长了茧子也就习惯了。”晁焕拒绝回望那他眼里的请托,径自准备下城楼整军离开。
“记得叫施粥时那几个鬼祟,看个清楚再离开。”承昀早在施粥时便察觉了几个举止古怪的男子。
“遵命。”晁焕玩笑般恭谨揖礼。
按理说他们收到求救信件至此不过三日,城中各处京观腐烂程度不一,代表这庐县遭害并非三日光景。
虽说南方盛夏容易加速尸首腐烂程度,第四天便尸水横溢便罢,竟已腐烂泰半,甚至暴露在外的手脚皮肤脱落呈软膜状,分明已经死亡超过六日以上。
更别说被糟蹋得发了霉斑的粮仓与药铺,分明是做好了陷阱等着鳄军来淌,也是为此而坚决就地焚化京观,以免疫病横生。
此次贼人夜半攻城突袭,用得官铁兵刃,照理来说应当无人能送信求救,何况送来一封字迹工整,文情并茂,泣血控诉的求救信。
种种疑点在前,真正可怜的只有满城百姓。
看着妇孺们惊魂未定,眼里尽是焦虑恐惧,也更加深了决心,定将奕王父子除之后快。
走近城垛,承昀双掌伏在岩墙上,俯身提议道:“让舒赫送物资来,可以顺道祭祀一番。”
晁焕挑了挑刀眉,给了个轻蔑眼神,叫他自个儿慢慢体会。
不是不信鬼神?见庐县百姓为他受难,挂念着为媳妇积阴德了?
朝天际发射一道蓝焰烟火,县城里臂膀有着篮焰徽记的军士们,朝同伴颔首后,立即放下了手中事物,往烟火方向急奔,不到一刻钟将士们已在城门前集合完毕,等候号令。
晁焕负手于后,半笑不笑的回望城楼,两人视线交会后,旋即动手拆卸身上粮袋置于一旁粮车,仅携上储水羊皮囊袋。
军士们深受晁焕举动震撼,庐县回到晓夷山要一日夜啊!
将军愿意舍下粮食给予百姓,他们怎能落于人后?是以亦迅速解下腰上粮袋交出,不到半盏茶队伍又恢复整齐划一。
“庐县需要更多粮草,此行艰苦,尔等能否耐得?”晁焕沉声正色问道,应答的仅有协调一致的铁戟震地。
“出发。”晁焕令道,并回身探询了承昀,以眼神问道:这样可够张扬了?
承昀扬着无奈浅笑颔首,仍感谢晁焕愿意将随身粮食也留下。
运送粮草可不比急行军,旷日废时又易遭危险,如今多留一日粮食,都能叫城内百姓少挨一顿饿。
目送鳄军疾行而去,回身凝望城内缕缕黑烟,只能再次无奈叹息。
伸手招来潜伏在附近的暗卫,几人迅即来到面前跪地候命。
倾身细声问道:“可还记得马齿苋?”
丫头说过,马齿苋不光是救命杂草,亦是续命杂草,现下什么药材都没有,只能孤注一掷。
暗卫们难掩迟疑之色仍轻浅颔首。
承昀清冷令道:“很好,带上所有暗卫,速去采集附近可见的马齿苋。”
“主子,万万不可,如此谁来守卫?”
楚风已先行返回晓夷山,怎能抛下主子一人?
“没有足够粮食与药材也是一死,让城里的人都填饱肚子方能免于可能发生的疫病,速去。”承昀见暗卫仍跪地不起,苦笑问道,“难道本王自保能力逊色于你?”
“属下不敢。”暗卫立即覆地叩首。
“速去,切莫耽误城内施粥。”
暗卫们领命而去,承昀目送几人离去,几人迅速消失在城外山林间。

第345章 腰带
虽日焰正盛,南面却风势渐改,乌云逐渐聚来,不由得又露出了苦笑。
东越受旱半载有余,竟在焚烧京观之时将迎来风雨?
老天似乎不怎么善待庐县百姓吶!
唯一庆幸南方气候温暖,盛夏来早了些,庐县周遭山区油罗树果硕果累累,遣人上山带回榨果沫后,全用在洗刷城内大小街道。
最热闹的大街屋舍几乎被破坏殆尽,上好的木材也沒打算再修复,全拿来焚烧京观,否则临时上哪儿寻到消化这些京观的木料?
远望数百里外磅礡雨势,东越盼了大半年的雨,此时仅能希望来得缓慢些,让城里刚受过灾殃的百姓,少受点招来守在城楼下的军士,谨慎吩咐道:
“传令下去,尽速收拾京观,大雨将至。”
得令军士先愣了下,神色由原先的惊喜转为惊恐,旋即仓皇应答,起身迅速上马奔驰在巷弄间走告,顷刻间全城不分男女老幼全都动了起来。
......
鳄军军营座落于晓夷山巨石群间,山脚下营账错落有致,军士们往来尽在营账间未知深浅,营外武斗场数小队赤膊袒露,因日焰灼焚而大汗淋漓,古铜肌理迅猛有力进行搏击训练。
实际军营藏身于袍空山体,数月奋力与鳄群搏杀,加工后留下的珍贵皮甲、肉脯全藏于此处地下。
落脚晓夷城,承昀首要便是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姿,将官铁冶炼厂换了地方,藏进鳄军营区后山,锻造诸多短兵长枪全加入了陨铁粉末,因而更加耐磨锋利。
经过这些日子极为苛刻的搏斗与耐重训练,配合饮食调整,所有鳄军体格有了卓越改善,各个雄壮威武,足以力拔山河。
尤其此次承昀带出去的三千鳄军更是出类拔萃,是这些日子里最优越的一群,鳄军扬名后来投效的百姓不胜枚举,只稍经得起磨练承昀几乎全留了下来。
是以成军三千的鳄军已悄悄拓展为万人,偌大岩山各处岩洞里,究竟藏军多少军士,大抵仅有几位将军知晓,门外错落的百来营账仅仅障目之用。
为此,厉峥想尽办法探入鳄军营区,终于借着庐县惨事将承昀引出城,不趁此时闯入营账更待何时?
哨探回报鳄军离开晓夷山,便带着三百城奕军折返,今晨飞鸽传讯已知靖王留守庐县,便来到鳄军营门前,银白铠甲映射着日光熠熠,正与立于营前辕门之上的舒赫对峙着。
“大胆!竟敢阻挡世子去路?”城奕军小将怒指舒赫不离开,难道叫世子从他的脚下经过?
“王爷有令,非请莫入。”舒赫睥睨冷眺门前军士,也不过三百人半点也没放在眼里。
“靖王目前不在晓夷城,能作主的又有谁?难道不知晓夷城这些年谁在打理?”小将再次为主子怒斥。
看似仙风道骨不问世事,气度却高傲得叫人不敢忽视,小将迟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此人,心里嘲笑着靖王,竟叫道士守军营。
舒赫道袍衣袂迎风飘扬,语调冷然说道:“世子莫不是忘了王爷交待?”
一阵寒栗后,厉耿那冷然无情的眼神似乎又呈现于眼前,厉峥清了清嗓子,企图找回气场,抬眼凝望舒赫,质问道:
“厉姓皇族之事,何时轮到外人说嘴?还不快快让开。”
拂尘一挥,舒赫垂手抱拳,眼神里瞧不出半点情绪,清冷笑道:“要不世子闯闯看?”
看准了承昀不在来闹事,难道会怕了他不成?
尘丝在挥扬间已密布辕门,丝毫没有遮掩意思,随着轻风摇曳折射厉峥铠甲银熠,鳄军大营岂能容得了宵小应闯?
“舒道长,本世子只是因王爷不在,前来代为巡察,又何必动粗?”厉峥见着辕门上折射闪光不由得心惊。
未曾想东越明名声颇为响亮的舒赫会真诚拜在厉耿门下,如此该如何突破?
“世子哪只眼睛看到贫道动粗?”舒赫没点客气低头又睨了厉峥眼,反正迟早得跟他对上,客气作甚?
“道长这不是揣着明白装胡涂?那亮晃晃的细丝,不是动粗?”厉峥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你都说细丝了,贫道哪儿粗了?”舒赫冷哼了声。
秀才遇到兵?摆明蓄意啊!
“道长何必拖延时间?不管如何,晓夷城又是由我作主了不是?何况本世子只是巡察。”
“鳄军只听命靖王,王爷尚未成亲,从不知道什么世子。”舒赫低头不耐烦地说道,“要不世子你就别再拖延时间,闯闯吧!”
“你!”厉峥不悦凝眉,脸色难看得吓人,厉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人,本世子见得多了,既然执意找死就别怪本世子。”
舒赫没有半点惧意,反而欣慰颔首道:“快,后面回来的人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