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大气的金丝楠木船身,雕琢古朴典雅,徒儿这样庄重素雅的地儿拿来驯蛊?
他不想弄脏徒儿的马车,因而换了一开始入宫那辆的轻简的马车。
颜娧一路在车外嘘寒问暖,时不时投递佳肴美酒,叫方琛窝心得快化了,这徒儿贴心的性子,与前面几名徒儿落差大得!
入了夜,几人进了白杨城,找了间客栈入宿,颜娧又到马车旁敲敲门问道:“师父,今日下不下榻?”
倏地,马车被开启,瞧不出四日未阖眼的憔悴,方琛依然精神奕奕,这叫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师父啊!这回春也太有意思了,都不累人吶?”
人有三急,方琛一个都不急,能不有意思?
方琛摸摸小徒儿的头颅并肩入客栈,感慨笑道:“回春行,我便能行。”
回春这回挑了个怕虫子的宿主,日后可如何是好?
光想起她见着蛊匕即刻眼泪汪汪,他又想抹脸了。
“徒儿为何想在此处落脚?”站在客栈门口,方琛凝起剑眉环望着四周。
寻常人无法嗅到蛊虫腥臭,经过回春洗髓,应不至于对这环境无感。
“师父,不是喜欢?”颜娧大眼巴巴地等着夸奖。
“呃——”方琛不禁哑然失笑。
他再想要收拾蛊虫,也没必要路上见着就收入口袋啊!
食指轻轻对敲等不到夸赞,颜娧不在意地扬扬柳眉,扯扯唇线,乾笑问道:“锅砸了?”
不该是多多益善?宫里的弄蛊人抓够了吗?
“没有。”方琛舍不得拒绝徒儿扬起笑容,温和说道,“这里的主人亦正亦邪,回春不喜,徒儿想找什么?”
颜娧怔怔看着师父,努了努菱唇,偏头问道:“不是,只想师父有得休息又有得玩。”
回春挑食到这程度?还得看牠心情?
“无妨,好好歇息一宿。无事,明天一早离开便是。”
颜娧察觉方琛语气顿挫有异而抬眼回望,方琛以宠溺眸光回望轻浅颔首,反而叫她嘴角抽了抽。
难道她选了什么不一般的客栈?
那天塌下来都有师父顶着的宠溺浅笑,一时叫她抬不起脚跨进去。
承昀付了入住费用,走出店外招呼师徒说道:“只剩一间通铺,大堂也满席,膳食会帮我们送进房里。”
小二跟出店外正要触摸马儿们,叫方琛拦了下来。
“等等,牠们辛苦一天了,我先喂喂牠们草料。”
马儿们以不屑眼光挑了方琛手上草料不愿食用,方琛轻抚陌上马鬃,陌上竟毫不迟疑将草料吃完,轻轻嘶鸣,呼喊马儿们吃掉草料。
方琛赏了小二碎银,和缓交代说道:“不需喂水草。”
“好嘞!”接过赏银,小二欢心地应答。
承昀察觉到了不对劲,用眼神询问。
“徒儿用心挑的好地方,我们用心应对。”方琛笑得高深莫测。

第239章 莫测
承昀因那抹笑容而警惕,想必方琛亦是为不寻常的气息而离开马车。
否则三日都不曾离开马车的他,也没必要于此地特意离开。
两位风姿绰约的少年郎带着明媚动人的小姑娘出门,又无人随侍在侧,不叫人多看一眼?
在众人目光尾随下步入客房,颜娧这会儿方觉着眉眼一跳一跳,不安回望随后进来的两人。
“徒儿怕得慢了些。”方琛摇头噙着笑意调侃。
承昀以骨扇轻敲颜娧额际,泰然笑道:“进大堂瞧明白,怕了?”
听见两个男人接连笑怂,颜娧又努起小嘴不服气答道:“不是怕,是觉着不寻常,看似客似云集,客非客。”
她没瞧清楚客栈名,难不成龙门客栈?
见两个男人相视后笑了笑,只得委屈说道:“白杨城离北雍国都不过百里,又非南楚有蛊虫一点也不正常,能不叫我多想想?”
“以自身性命来想,有勇气。”方琛不得不夸她的勇敢。
独身在外的方琛也是谨小慎微,不太触碰他人禁忌。
能避讳便避讳,没必要同自身过不去。
她算初生之犊不畏虎?
初初开始有了新能力,总得找人试试刀的勇气可佳。
“我们被发现了?”她挑眉问。
“弄蛊人,自是同行相忌,尤其多数人都是以蛊虫达成目的。”方琛非自视甚高之人。
只是觉着透过蛊虫来达成目的,无趣。
蛊虫被许多人视为快捷方式,于他仅仅如同生活相伴的友人。
是以这些年来皆是以解蛊为乐。
“没瞧出来师父会如此。”颜娧偏头看向风趣雅致的师父。
“妳师父是个不流俗套的世外高人,不需随意与人攀比。”
这点承昀倒是自始至终都认同,否则也不会派人满西尧找人,甚至将他引来颜娧面前。
方琛凝眉负手道:“没想到你这小王八蛋也会夸人!”
“我都能爱屋及乌称声师父,师父还是无法爱屋及乌喊我声徒婿?”承昀这辈子还没为人服软,如今为媳妇儿,认了!
古朔城恩怨都放一边。
啊嘶——
看不出来这徒婿能屈能伸啊!
方琛勾起寓意深远的浅笑道:“要不再让回春咬一口?”
承昀:......
有必要咬那么多次?
承昀失笑问道:“我说,把我们俩整倒了,今晚一个人能行?”
“试试?”方琛依然悬着莫测浅笑,收了那么多还未驯化的的蛊虫,随便扔几只都很有得玩。
这么大气无畏的神情,反叫承昀无言以对。
自从加入风尧军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踏实实地睡过一觉,即便拥着颜娧入眠也是时刻保持警醒。
这真七旬老者要他将命都交出去,他得考虑再三。
瞧着方琛没有妥协打算,只得将手递了出去,大义凛然道:“如若有万一,娧儿为上。”
方琛挑眉放出回春,心语道:别啃太狠了!!
再回望承昀调侃道:“好,不管有没有万一都留你下来。”
承昀:......
即便男人再不情愿,回春也已经一口狠咬下去了。
一旁的颜娧再也忍不住地笑出来,生来不对盘的两人?
忘年之交不是人人能行吶!
瞧着承昀被洗髓而冷汗直冒,反正她也救不了,索性耸肩不理会,偏头问道:“师父,我们何时被发现的?”
“大抵马车一停便被发现了,蛊虫性质不同自然相斥。”方琛未有责怪之意,安抚道,“无妨,更衣后早些歇息,为师在。”
自知惹了麻烦的颜娧一句话也不敢吭,听从吩咐把自身都打点好,用完膳食乖乖包进被窝里。
进被窝前颜娧不确定地问道:“师父真会把昀哥留这?”
“会。”方琛答得毫不犹豫,叫颜娧眉眼都挑了起来,又缓缓说道,“我们都会留下,相信为师。”
啧啧!也是个会整人的师父呢!
......
娥眉新月,春夜料峭
厢房里的净室传来几声窸窣私语。
“真有好东西?”
“真的!百年蛊母!那味道骗不了人!”
“仨小伙子能有那么好的东西?”
“不止!我还闻到了好几种,都是少见的南楚皇室蛊虫。”
“真的?”
“当然!瞧瞧十几年前赏我们几只芳霏蛊,养活我们至今,如今几种皇室虫蛊自动送上门,我们发了。”
待两人踏出净室,幽幽磷火陡然燃放在方琛身侧。
“芳霏蛊?甚好,我也有兴趣。”翡色火苗如魅似幻,衬得方琛白皙脸庞惨白无色,吓得两人抱成团。
掌柜吓得说话含糊不清地问道:“何...人...装神...弄鬼?”
方琛冷眼凝视两人问道:“你们又是何人?”
芳霏蛊听似芳草沁人心脾之美好,用在人身上一点也不美好。
蛊虫随佳酿入喉后,离了客栈丢了什么也不会记得。
方琛还正在想,为何南楚人士的店家,能大大方方开在北雍县城里,原来靠的是会令人遗忘的芳霏蛊。
不知两人哄骗了多少住客?
掌柜颤抖说道:“我们只是混口饭吃,收集蛊虫为好。”
方琛清冷笑声回荡在幽火里,格外瘆人,沈声问道:“能嗅出百年蛊母存在,能只是收集?没点老实,要不尝尝蚀心蛊?”
“高人饶命啊!小的真只是在此地混口饭吃,偶尔哄哄客人多给些银子,没做其余伤天害理之事。”掌柜跪在方琛窗前不停告饶。
“芳霏蛊如何取得?”方琛觉着南楚不太正常,以往不轻易放出蛊虫的南楚怎么了?
“十数年协助南楚安定公府二夫人,请小的送人到揽仙月,时下皇后娘娘赏给小的。”掌柜一听到蚀心蛊,不争气地软了腿脚。
“何事需要赏?”方琛不觉着有何事需要赏与芳霏蛊,又轻浅反问道,“用了芳霏蛊做了何事?”
掌柜全然哆嗦了,十数年前的事儿能说?
南朝已然更迭,那人仍贵为太后,若是追查至此,还能有命活?
他学了一些粗浅的西尧魅人的异术配合芳霏蛊,叫多少人甘心交出钱财,还不曾被揭发,在此地混得风生水起。
如今不过想要百年蛊母傍身,过分了?
颜娧听得重要讯息,再也装不下去掀被问道:“原来是你们将安定公府的大姑娘卖入揽仙月?”

第240章 再报
棉被一掀,颜娧起身指着两人愤怒问道:“说!究竟如何叫安定公府大姑娘听不得自身姓名?”
方琛灭磷火点烛火,一室敞亮映照两人,唇际挂着无奈浅笑。
小徒儿不是说,没找东西?怎么突然生气了?
“徒儿怎么了?”方琛摸了摸徒弟的头,安抚她的情绪。
“他们差点害我被刺死了!”她新仇旧恨一同涌上心头,气不打一处来地问道,“行啊!掌柜的!术法非常高级,差点儿把我命都玩没了!”
掌柜与小二,一瞧小姑娘跳出来,箭步上前掳了颜娧,短匕架在粉嫩颈项上。
长久以来两人都是以芳霏蛊配合魅术行事,多年来从没有人清醒来揭发他们,怎么就今天被揭穿了呢!
“交不交?不交我就杀了她!”
“请便!”方琛回了请便手势。
小徒儿有那么容易被挟持?
见方琛不为所动,掌柜眸光闪动异色施展魅术,自当以为已生效,示意小二放开了箝制。
颜娧一获得自由,倏地腕转发招,风刃断了掌柜手中短匕,长腿一抬踢得身后小二飞出门外。
守在外头的伙计没接住小二,跟着折断围栏掉到一楼。
接着来到一脸不可思义的掌柜身畔,甩手便是几巴掌,天生娇嫩得耍不了狠的软糯嗓音,生气喊道:
“老—娘—天—生—无—惧—魅—术!”
掌柜被这一字一巴掌甩得晕头转向,伏趴在方桌上,哀怨回望仍挂着淡然浅笑的方琛。
难怪叫他们自便,北雍敢毫无避讳穿着男装的野丫头,怎就没想到不容易对付?
房内被搧得发晕的掌柜在房内哀嚎,摔下楼的小厮们也在惨嚎,几个住客靠近客房正窃窃私语。
连被回春咬昏头的承昀也面色苍白只手撑起身子,正好见着媳妇搧人巴掌。
一时无言以对的看着方琛,嘴角抽了抽,眼神无奈地询问着:这是保护?
方琛两手一摊,徒儿身手好过他乃不争事实,没有蛊虫能伤她不就保护了?
两人眼神厮杀交会几瞬后,媳妇儿已将掌柜踩在脚下逼供了,外头跪了一地从一楼爬上来,不敢妄动的小厮。
“说不说?究竟如何下的暗示?”
当初还以为这异世亦有人懂得催眠,未料竟是蛊虫加上魅术!
人都撞上来了,能不好好问清楚?
她走遍西尧探听解魅术之法,连承熙都带来候在一旁,结果祸首竟在天子脚下开起龙门客栈?
能不气人吗?
“徒儿说,她差点被戳死,怎么回事?”方琛第一次见着小徒儿凶悍,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心慌。
“小媳妇十一岁那年,被黎承媳妇儿一只金钗戳破了胸膛,还好命保下来了,连我都没查出究竟被下了什么魅术。”
承昀苦笑得不知所措,还以为媳妇不招黑了,没想到这些二楞子自个儿找上门!
方琛点点头,偏头看向承昀,云淡风轻地说道:“我解蛊毒,你解魅术,这群人就不需要了。”
承昀愣了愣,回望方琛不像说假话的冷然,看着没动怒,听过便作罢,仅以最实际的杀心来护短。
“你当真?”
“你不敢?”
承昀频频颔首不作声,这人太习惯杀人不留痕迹了,可以如此泰然自若地等着杀人?
“姑娘,妳再打下去,掌柜都没命说了。”有掌柜做垫底而分毫无伤的小二,嘶声连连,半瞇着眼看着掌柜脸肿得看不出人形。
颜娧停下手,看着已不断挥手求饶的掌柜,再次问道:“说不说?”
“他不说也无所谓,为师能解。”方琛挪了挪位置,本想离开床铺安慰安慰徒儿,思及还没气消又作罢,又摆正了跏趺坐。
“小的实在不知如何害的姑娘啊!”掌柜终于等到说话的空档赶忙澄清。
颜娧拧起掌柜耳朵丢至两个男人跟前,凌厉问道:“你答应了安定公府二夫人何事?”
掌柜一见承昀看似孱弱贼心又起,正想飞身而去,只见傲娇男人连动都没动,眼中异色闪耀,掌柜颓圮如丧地落坐在地上,一室内外静默得针落可闻。
承昀嗓音低沉如魅,命令着掌柜说道:“回答问题。”
掌柜不再挣扎,低迷地回道:“劫下北雍皇帝派往东浀城接应安定公府大姑娘的马车,将人送往北雍国都揽仙月,怎么也寻不著书笺、寻不著书笺,只能...只能...不能说出名字,不能听到名字。”
客厢外的小厮们看着掌柜跪落在地,纷纷倒抽了口冷气。
掌柜竟中了魅术?这些人到底何人?
“二夫人送了芳霏蛊作为谢礼,不得再回南楚,消失不能再出现,义安侯府要我们就近看着,不让大姑娘有机会出现。”
“差不多了,大致相同,这下有了人证。”颜娧拍拍掌柜脸颊,恢复了娇俏模样落坐回承昀身边。
掌柜醒神甩头,方才发生了什么?
看了床上的男子一眼便失去了意识。
瑟瑟退了好几步,拉开仨距离,惊恐问道:“你们究竟何人?”
颜娧顺着方琛指了一圈回来身上道:“路人一、二、三。”
“把你的芳霏蛊交给我,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方琛递了手过去。
掌柜喉间一紧,这是打劫反被打劫?
没好气地瞥了方琛一眼,承昀挑眉不愿多说话。
明明没打算留人性命,这是想骗得虫蛊?
为了一只蛊虫,丢尽脸面也无所谓吗?
“客栈里有几个来客,你比谁都清楚,劝你改了门面做正当生意,下回再遇上高手,有没有命留着可就不知道了。”她撇了撇小嘴,回望早被打得认不出人的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