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姒也觉着诡异,对于王铭烨他似乎有着过多的包容。
“对于将死之人,闪远些,作妖也不要理会,省得被祸水东引,惹祸上身!”裴谚也不觉着王铭烨像个将死之人。
可对于颜娧所言,至今从未有差池,他仅能抱持着宁可信其有!
颜姒蹙起黛玉眉,吶吶问道:“你还能断脉?”
“不能。”裴谚果断回应。
“那为何?呃——”她还真不知该如何问,难不成铁口直断?
虽说她对王铭烨亦没有好感可言,上巳节后更是只有厌恶,可如此明断一人生死,她还是做不来。
“人贱自有天收,我们离远点就好。”裴谚漾起一抹笑意。
不得不说颜娧这话说得好!
从黎后赐婚至今,王铭烨手段不断,连番抢夺,就算他不在,也全被小雪给拦了下来。
现在,有人想学他翻墙进施府,不是还没上墙便被暗卫击落,再不就是在外墙上被大雪踹落墙外。
双亲赏给颜姒的婢女,双雪可有着四立的水平呢!
这一切根本不需要颜娧来提醒!
对于绝无仅有的仅剩白菜,打死他们都不敢掉以轻心!
瞧瞧她方才毫不犹豫烧了斗篷,都不晓得他心里多乐呵!
“上回他让我掉下山崖父亲都还记着,他敢?”颜姒没忘记落下山崖的恐惧,若不是裴谚及时赶到,大概她的坟头杂草都比施宥高了!

第189章 踰矩
“穷途末路之徒,我们少碰啊。”裴谚试图安抚颜姒,握上真正柔弱无骨的葇荑,舒心道:“一切有我,安心。”
颜娧都特地来信交代了,他能不好好守着?
姑且不说王铭烨,还有不知潜藏在何处的神国使者窥视着。
一群疯子意图复辟神国,疯狂寻找颜氏女,逼得他现在外头逢人便介绍他叫颜娧。
为了配合颜娧方便行事,打从离了北雍开始,他连身分都没了,在京城里只是低调行事的裴家人,娧丫头这一去不复返,也不知何时才能从回原有身分了。
挖地道遇上颜娧,将她带出敬安伯府,为了把自个儿赔进去?
不过,暂赔身份名望可以换来美娇娘相伴,似乎还挺划算的!
思及此,裴谚还是挺乐呵,轻揽着颜姒,大剌剌在她粉唇落下声响清澈的一吻。
敬安伯与夫人正好推门踏入进入,乍见此举,又尴尬退出门外,阖上房门,歉声道:“不慎叨扰,请见谅!”
两夫妻在门外愣了愣,互望了下,再看看禅房门号,无误!
但今天女儿出门的时候,披的不是那件斗篷!
再思忖了会,方才是儿子在一旁羞臊捂脸,也无误!
身形高䠷的劲装男子是未来女婿?
怎么跟平常来府中的儒生装扮不同?
敬安伯单手负手,另只手覆在长花窗门板上,凝起剑眉回望夫人,吶吶问道:“这门,为夫开是不开?”
夏夫人嘴角抽了抽,也不太肯定方才站着的两位何许人也,唯一能确定的是方才那匆匆一瞥的确看到小儿子。
虽说圣旨上未曾道明他们家女婿究竟何人,后来才知晓便是女儿曲燕山意外后,时常进出伯府协助调派人手的那位翩翩佳公子。
开始,儿子说是伯爷熟识,她也就放宽了心,让他随意进出伯府,日常往来的女婿皆恪守礼法,从未踰矩,方才他们见了什么?
夏夫人云袖下的双手不停搓拧着,狐疑问道:“伯爷,这佳婿究竟哪儿认识的?”
成婚至今,除了私下藏下双生女儿一事违逆了夫君,她从未怀疑过伯爷的任何决定,如今门内大胆拥吻的男女,会是女儿与女婿?
“宥儿说是夫人故人之子?”
“不是伯爷忘年之交?”
两人未尽话语吞没在彼此逐渐惊恐的眼眸里,这是被小儿子坑了整年?
儿子逢母亲说,父亲忘年之交,逢父亲说,母亲故人之子。
敬安伯气不打一处来,怒急攻心地踹开房门,怒斥着:“施宥!马上给我过来跪下!”
“呃——”施宥不懂,怎么变成他需要跪下?
虽是如此仍没有抗拒父命,乖乖靠前咚一声,便小脸迷惘跪在父亲面前。
“父亲何事?”施宥眨巴眨巴的大眼望着父亲。
“他究竟何人?”两夫妻指着裴谚问道。
“唔——”施宥察觉年初撒的谎言被发现了啊!
思忖了许久,他佯装不理解地勾着可人浅笑说道:
“皇后娘娘御赐给姊姊的良人啊!”
“你!”敬安伯怒急攻心地捂着胸口,差点喘不过气来。
夏夫人帮着敬安伯抚着后背,一时也不能说错。
这孩子哪儿学得油腔滑调?跳过问题时间,直接回答最终结果?
敬安伯再问:“御旨来之前呢?”
“唔——”施宥回头看了仍笑得阳光灿烂的裴谚,思忖着,这随便说的意思?于是,回头睁着明亮无邪的大眼回答道,“谚哥哥说,来给双亲们试用看看这个女婿合不合意啊!”
“试,试,试用?”敬安伯诧异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还有女婿能试用这回事儿?
夏夫人也吶吶回望女儿与未来女婿。
若不是圣上赐婚的婚旨,此刻明晃晃躺在家中佛堂案上,她定是又得哭上几天几夜了。
这是未来女婿收买了自家儿子,坏了女儿闺誉啊!
“上巳节,谚哥哥在曲燕山山崖救回姊姊,不就试用一回了?”施宥说得那叫一个天经地义无可挑剔。
“那日是他救得你姊姊?你怎都没说?”夏夫人自是知道那日惨况,回来颜姒还心惊胆战好些日子呢!
“母亲没问吶!”施宥仍是那一派无辜。
裴谚觉得自己当初收买小家伙的时候,做得还不错!
瞧瞧现在帮忙跪得多义气!
细心地为颜姒收拢了斗篷,裴谚气度轩昂地走近两夫妻面前,单膝跪地揖礼,恭谨问道:“小婿小字谚,谚者,直语也,敢问岳丈、岳母大人,此间试用可否满意?”
敬安伯看着眉清目秀的朗朗笑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能说不满意?要骗他违抗圣旨?
圣上婚都赐下了,还能不满意?这也太扎心了吧?
“你究竟何人?”夏夫人最先从惊愕里回神,问了困惑数月的问题。
“如圣旨所载,小婿尚不能泄露身分,待事态明朗,小婿必定带上双亲到伯府正式议亲。”
裴谚笑得如朗朗日月般灿烂动人,他自知不能直说,十年前偷走一个女儿被别人抢了,现在要偷走另一个啊!
何况也真不适合说出自家身分,让伯府又遭到不当妒忌,伯府这些年独得黎后青睐已获得不少暗箭,没必要在风口浪尖上,又多个让人嫉妒的女婿。
敬安伯夫妇眼神交流了许久,眼前的女婿其实也并未不满。
先前不知他从山崖救下女儿之恩,光是近期听儿子提起,他数次妥善处理了王铭烨对女儿的踰矩。
加上他真为敬安伯府的安保尽了份心力,圣上御赐这样的女婿真的不亏!
只是少了能与同僚碎嘴吹捧的身分,心上还是有点疙瘩!
“毕竟还没成婚,出门在外要顾及姒儿的脸面,不可再踰矩了啊!”夏夫人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处理跪在跟前的儿子与未来半子了。
“谚哥哥都在屋里亲亲姊姊,没在外头,外头只有抱抱而已,爹爹娘亲请放心!”
施宥完美补述,让两老嘴角抽不停,放心?放心个大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儿子说他们少见多怪?
看看女婿又瞧瞧女儿,女儿何时被神秘女婿哄走?
他们两老全被蒙在鼓里?
颜姒绯红了双颊不知如何面对父母,包含跪在地上的裴谚也不知该不该起身。

第190章 千工
腊日后,时间已接近年下。
颜娧过着比于缨还要不像人的日子,四国收益年报没有因不归武山而耽搁,如期在腊日当日送达摄政王府静置于厢房书案上等着她批阅分红。
原本这些事都由叶修代理,她仅需核章,两年前叶修在查账时察觉,她算账方式比敲算盘快又准,便将账目册全交还她亲自批阅。
于缨站在厢房花窗外,看着小媳妇手指不停在书案上轻敲没有算盘的算盘,怔愣不解地在外头站了许久,不知该不该入内叨扰。
等了半刻钟,仍看着她不停敲着桌案,只得敲门了。
“等等!”颜娧朱笔点下账簿,并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
来到门外,见着于缨便恭谨福身问候道:“母亲。”
“什么帐算成这样?”于缨舍不得的握了握颜娧小手,大宴后又好几日没见到人了,连千工床完工都还没能带她看上一眼。
再过几日她就得启程返回北雍,再不看看,总不能住进去了才修整啊!
西尧没有那些拘泥于女人的破规矩,希望她能先看看以后要安身立命的地方,现在有不满意,马上能修整一下,如果住进去了,或者有了孩子,那就更无法动弹了。
颜娧搔了搔头苦笑道:“年终分红得详实些,一年忙活一次。”
原本叶叔算得挺好的,谁让她被发现用的是心算呢!回去定得再跟叶叔撒撒娇,否则年末都没快活日子了!
“母亲带妳看个东西。”于缨没给她拒绝机会,急急将人带离客房。
两人穿过了几个跨院,来到王府东院能远眺星稀湖畔的清芷阁。
一踏进小苑便有阵阵楠木香气萦绕,可见于缨与裴家费了不少功夫,特意寻来楠木为她起千工床。
苑内水榭造景廊道,几乎与归武山下宅院相同,水生荷花也已播种静待花开,廊道尽头楠木雕琢扶梯回转上楼,推开雕花长窗门,映入眼帘正是细致雕琢百子千孙的千工踏步床。
一眼无法望尽千工床,数个精雕半屏隔界,非得踏进房内才能看清内部。
深度长至少两丈啊!整个小苑东厢西厢都没了,全在她闺房里!
根本把整个院子打掉重盖了!怪不得于缨会说吵得无法入眠了。
这群人怎么办到的?
内部宽敞步道可容纳五人并行都没问题,外围还有巡更弄,元宝顶,飘檐花罩,雕花柱架、倚栏挂落、镜箱灯台、博古架。
卧床前三尺还有雕花玉屏防止窥视,床铺内两旁书柜、钱箱、斗柜俱全,更别说细部雕琢了许多和谐、平安、吉祥各式花鸟草兽图。
颜娧看完已经说不出话,这超出了她能够理解范围。
记忆中颜姒的闺房也没这么宽敞细致,难怪总说嫁妆是女子的底气啊!
两家人为她准备如此精雕细琢的嫁妆着实窝心,什么都为她设想到了,房中房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能让她琢磨好些时间吶!
于缨见她愣在当下笑问道:“喜不喜欢?”
“难怪母亲被吵得无法入眠。”颜娧顿了许久好不容易找回声音。
“本来不想造这巡更弄,偏偏亲家公说,还是造一下好,省得日后打架没敢进去喊停,在外头喊喊应该还行。”于缨掩不去唇边笑意。
小媳妇怒拆采风别院的事儿,已经知道原委,要是又一言不合,发生那么一点冲突,其实她也有点担心,造个巡更弄也不是难事,还能帮着喊停,不是挺好?
颜娧瞧见于缨眼里的忧虑,不禁也笑了笑,挽着于缨藕臂道:“母亲放心,以后我们动手会到院里去,你们的心意我会妥善照顾。”
双方父母都为她操尽了心,光是这货真价实的千工床,得费了多少心思?
看小媳妇聪明着,都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打造得如此之好的千工床,这西尧城里怕是找不出第二张了。
“那床底下的小玩意儿,以后你们俩慢慢研究啊!”于缨握着她手腕,声音里带着笑意。
颜娧一脸不解,床还能搞什么小玩意?
“别担心,王爷会好好教昀儿的。”于缨也是笑得含羞带怯。
她似乎听到了该羞涩,该害臊的内容了,是不?
这是用过得人害羞,没用过得人傻呆?
该回答好?亦是不好?
颜娧仓皇的眼眸转了几圈后,吶吶回道:“这千工床真大啊!”
“等妳住进来,就会知道大的好处。”于缨依然是那羞赧神情。
颜娧:……
无言以对地偏头苦笑,怎么都绕不出这张床?
说实话,她很庆幸!
今天是于缨带她来只是看,若是那人带她来看这千工床,即便是躺素的,不将她压在千工床上试躺几轮,滚个几圈,会轻易放过她?
于缨示意她推开了左翼的长花窗,里头别有洞天,与归武山房内的工房几近相似,只差条水线。
“我们几个老的想着,妳会想在房里弄个小工房,帮妳挑靠近星稀湖畔的苑所,也预留了水线,这样挺好,日后半夜都用不着要水。”
颜娧再不脸红也因为这席话红透了脸,差点都喊娘了!
她在房间里工作,需要水线啊!
到了这家子眼里,竟成图闺房之乐后的方便了……
完了,当初设计之时,工队说了什么?
谁来带她看这张千工床,两相比较下,伤害值已经没有高低之分了。
差别只在于一个会被毛手毛脚,一个让她脸红得没话说。
于缨见她俏脸绯红,微微提起唇角,如此看来,她家儿子还挺乖巧啊!
轻轻催促着她,推开右翼长花窗,见里头是雕栏精细的书房,颜娧不自主呼出了口气,明显放松了心神。
既来之则安之,书房里还能有么蛾子?
单纯如她没瞧出端倪,在于缨暗示下,终于发现书案是固定的。
于缨见她没什么反应,轻轻拍拍她肩际,叹息笑道:“以后就知道了啊!”
这话明显又是话中有话,这局颜娧败得心甘情愿。
承家夫妻搭上裴家夫妻造出来的千工房,她彻底服了!
处处都是巧思妙用啊!
颜娧不记得如何出的房门,直到她回到房中想接着算账,脑中都仍环绕着于缨那似笑非笑的暗示。
她现在怀疑,承昀根本闷骚在骨子里!
由这样的父母养大,他能够歪到哪儿去?

第191章 花簪
等了好些时日,终于有人到蓝江漕运要钱,漕运管事依了嘱咐到王府请人来。
雪花纷飞飘舞,马车辘辘停靠在临水堤岸边的漕运行。
任征在漕行二楼支摘窗下,看着侍儿扶起娇无力的女子,嘴角抽个不停。
这不正是那日抢了他的兰花,拆了他兰室花窗,害他修葺至昨日的祸首?
那日跃窗而出的英姿飒爽,对比今日的温婉柔顺,做给谁看的?
颜娧上二楼,映入眼帘的已不是那日初见,可称玉树的浊世佳公子,瞄望她的眼神还带着些许怨怼,这可算是她生平第一次受到负面情绪。
“妳来此作甚?”任征不悦问道。
“任家主不是来取钱?”颜娧卸下白兔毛滚边翠鸟玢璘锦斗篷交给白露,落坐在议事厅主位上。
任征乍见斗篷下一袭玢璘锦对襟素绒绣花袄,短毛滚边藕荷褙子,栩栩摇曳的天逸荷湘绣锈面襦裙,再加上初开菡萏湘绣玢璘锦绣鞋。
这小姑娘把千两银子穿在身上啊!
任征新仇旧恨全涌上心头,忠心为主地批判道:“小姑娘家家,骄奢淫逸!长此以往,摄政王府怎经得起这般花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