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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娧看着紧握双拳不发一语的刘捕头,心里默默叹息,明知没打错人也不敢吭声,多半又是不得已而为之,摸了摸伸手摸了下后背,火辣辣的疼啊!
一向有不错的运气,也一向讨不完的皮肉痛,今天挨这几鞭子,两人没有皮开肉绽也怪异得很,似乎就是个警告。
警告什么?
铺子还没有开业,位置也不是雍城最好的,就算她买下之前生意不好而转手的米粮铺子,九楼也不是什么妨碍别人做生意的店铺,生意不好都不可能关门了,难道会因为一件凶杀案而关门?
说实话,哪个家里没死过人?因为忌讳,酒肆就不开张了?
十几万两搁那儿了,哪有可能不开张啊?
曹府尹又抱着黎承大腿不肯放,明知京城水深得很,还惦记京兆尹空缺,如今贪心惹祸,官帽都还没戴稳,椅子也还没摀热呢!
“说说看,人刚断气,捕快立刻进了没开张的店铺,怎么着?如今京兆尹开在东市里?”黎承对于这类粗糙手法感到厌恶。
瞄了眼已经在太师椅上晃着小短腿的颜娧,无奈耸肩迎视他,不用说,她也知道是个拿了人命来示警的把戏。
“承郡王,下官知道这卑鄙无耻的手段上不了台面,可真的有人这么整了下官吶!这刘捕快说是乞儿来报信,如今整个东西市翻了个遍也没见着报信的乞儿,方才也打了滥用私刑的刘捕头二十大板作为惩戒,求承郡王开恩!”
“这些银票多少两银子?”黎承自知不可能找到乞丐,但惩罚也已经受了,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颜娧偏头睨了黎承,这是她故意把银票来源抖出来啊?
叶修立即意会地恭谨回报:“回郡王爷,此乃西尧摄政王世子,交予在下协助船运通商的一百万两定银。”
这话跪在地上的府尹与在场衙役又抖了几下,原以为想办法把破损银票给处理了便好,如今还扯上西尧摄政王府!
曹府尹回头怒视了刘捕头,直想把人给撕了。
“小人受奸佞所惑,罪该万死,请郡王责罚,请圣上责罚。”刘捕头又重重磕了头。
“行了!在你动手鞭打疑犯时,不管什么理由,都没资格求饶了。”黎承立于刘捕头面前冷然说道。
“郡王何意?”勤公公还没曾见过黎承这副冷然无情,一时无法理解。
黎承丝毫没留情,一脚踩上刘捕快紧握的拳头。
刘捕头痛苦不已仍没将拳头放开,黎承施以内力瞬间,听到了骨碎之声,刘捕头疼得抓住了无法再握拳的手腕,鎏金书笺便落在地上。
叶修摸索了下胸口,这才发现地上沾满鲜血的鎏金书笺,正是颜娧交付给他的。
“承哥哥好手段。”颜娧甜甜的一笑,哪像被用过刑?
黎承回眸给了颜娧一记苦笑,转身面对刘捕头时,又换上了冷然。
从怀中取出锦帕,屈膝拾起染了斑斑血渍的书笺,动作轻柔缓缓拭净,如冰的嗓音问道:“还不愿说?”
还没见过此等血腥场面的曹府尹跌坐在一旁瑟瑟抖着,没能理解黎承问什么,慌张惶恐回应道:“下官不知郡王何意啊!”
“得了!曹府尹莫扰郡王问案。”勤公公一个提气,拎崽子般曹府尹给拎到太师椅上扔下。
这小动作看得颜娧两眼崇拜放光,原来勤公公也有功夫傍身吶!
刘捕头疼得冷汗直冒,挺着骨碎痛楚仍不发一语。
这一切来得太快,来不及将书笺递给府外等候之人,本以为能紧握在手里不被发现。
此刻看来只是笑话!
黎承再次问道:“取书笺何用?”
刘捕头突然跪伏在黎承面前哭求道:“求郡王救救小人一双儿女!”
倏地,院墙上蒙面身着黎草色短打的男子身影,朝刘捕头抛射三枚银针后,便转身飞快离去。
颜娧不着痕迹的搧动纨扇改了银针方向横躺入衣,也拦下原想追上去的叶修与勤公公,悠哉说道:“叶叔,勤公公,我们看紧他就好。”
黎承对着伏趴在地的刘捕头细声说道:“你可千万别动啊!银针入体谁也救不了,现在就当中毒已死啊!”
这丫头才复原没多久,这扇功进步不少,力道拿捏一分不差,三针银针全躺下了!
叶修将桌上破碎银票清点后,交给还不知道发生何事的曹府尹,相托道:“劳烦府尹大人将银票兑好了!叶某会在东街尾的君子笑恭候。”
话毕,叶修将曹府尹半推半拉地送出花厅。
“如今你交不出书笺,儿女不知会如何了。”黎承负手而立语气黯然。
刘捕头不敢作声,落下无声男儿泪,今日寅时前没有将书笺交出,也的确赶不上了。
“小人不知取书笺何用,只知义安侯以小人儿女威逼,如若寅时前没缴回书笺,小人的儿女就将命丧黄泉。”
颜娧愣了下,好熟悉的名字啊!
勤公公见颜娧想不起关联,提醒道:“原先要赐婚与承郡王的便是义安侯府。”
颜娧扶着辣得发疼的后背,一脸哀戚道:“喔~~这些人就不能给我几天安生日子啊?”
“天生招黑也没办法。”黎承中肯得让颜娧无言。
颜娧真心黑得无言以对。
黎承又取出书笺端详着,轻轻溢出了一声叹息道:“你可知,这书笺于本王多重要?寅时已过,本王更不会将书笺交于你。”
“小人清楚,小人不敢奢求,小人福薄。”刘捕头泪洒当场。
黎承从怀中取出了五百两银票递给刘捕头,平淡说道:“为活着的人努力活下去,本王相信你能妥善照顾。”
这还是颜娧第一次听见黎承自称本王……
等等!颜娧抬眼看了默默握着书笺不放的黎承。
勤公公也到了刘捕头身边,取出锦帕与小玉瓶,以锦帕拾起银针放入玉瓶旋紧,问道:“姑娘使得一手好扇功,毒针想置入扇里玩玩不?”
“别!公公别玩笑我了,这一不小心扎了自个儿,就真扎心了!”虽然她什么都想玩玩,在没有解毒天分的条件下,这个作死她不担!
勤公公笑了笑,将玉瓶收入怀中笑道:“既然姑娘平安,咱家也得回宫禀告了!”
“娘娘那边,再劳烦公公安抚,小的安排好酒肆事务,便回宫相伴。”颜娧恭谨福身。
“咱家知道了!”勤公公颔首后便转身离去。
他怎会不清楚她不想让宫里的人担心?
打从知道这个女娃儿的存在,总是摊上一堆三灾六难的事儿,真没见过她哪次能真正无病无灾地过关,这次的伤是算小啊!
确定勤公公走后,颜娧才走近握着书笺若有所思的黎承身边,轻轻拍了他后背。
黎承这才回过神叮嘱刘捕头起身,沉声道:“不管今天什么缘由做下这件事,带着这些银子与家人速速离京,别再回来京城。”
“小人清楚,小人告退。”刘捕头起身拭去了泪水,退去官服仅着短褐摀伤匆匆离去。
黎承瞄了她鬼灵的双眼迟迟不发表意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丫头这鎏金书笺从何而来?可否告知一二?”
颜娧不可置信地回望,还真有故事?
第73章 山茶
“苍蓝江上甜品换来的。”颜娧如实说道。
“莫要玩笑!”黎承一听苍蓝江换得的语气重了,心思纠结得宛如沉入深渊,他如何不知,这几个月她打着范雪兰名号发扬甜品。
颜娧被他一喝缩了颈子,没有退缩反而伸手讨背,哀戚眼眸里掩不去狡黠,撒娇道:“承哥背我回去,便告诉你。”
苍蓝江上魁首范雪兰,是她?黎承思忖许久,还是蹲了身背上颜娧,无论解答与否,受人之托总得送回去。
如愿趴上黎承宽阔肩背的颜娧,被背着走出京兆府尹的荏弱,那叫一个楚楚可怜,加上身后跟着摀着胸口残破直缀仍挺着腰杆的叶修,缓缓走回东市街上。
“何人冤我君子笑?”叶修充分表现被鞭笞后的痛苦,一路疾声怒喊。
颜娧可满意了叶修这戏精,一个动作便了解她要做的事情!
既然将她落枷游街,就得回大街找回气场!
黎承走在街市上听着众人指指点点,赫然发现这娃利用他在找场子!
承郡王背着一路走回君子笑,这丫头打得一手好算盘吶!
待路经上午被传言闹事的脂粉铺子,妍颜坊外可供三人往来的垂带踏跺,上头还坐了一个身着三色提花织锦缎裁制的交领长袄,不畏寒冷仍坚持在门口哭闹,嗓子都哭哑了。
出门没戴上披风的颜娧在黎承背上冷得瑟瑟抖,唇齿发颤说道:“还没闹完啊?”
“丫头不想显个手?”黎承也知道背上的娃没御寒衣物,再走下去,气场还没找着,病气先找着了。
颜娧抬头看了天色渐暗,虽没下雪,入了冬,北方的冷还是吃不消,再看看门口堕马髻被哭得凌乱的满脸痘疮的妇女,激动落泪面容潮红……
这是做好全副武装才来坐门口哭啊!看她给热得!
颜娧在黎承耳畔细语后,黎承便喊了小厮过来交代道:“去街市上买深色花朵回来,品种不限。”
“是!小的遵命。”小厮领了命,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一进了店铺,掌柜沈华便立即将来人引入二楼内堂,取来滚着兽毛的斗篷,往冻得脸色发青的颜娧与叶修身上披,门外丫鬟也赶紧递上汤婆子暖手。
“沈掌柜真是有耐性,让她这么哭也不烦。”颜娧冻得哆嗦也不忘夸奖。
沈华恭谨福身道,神态自若悠悠说着:“姑娘夸奖了,大抵该说的都说了,客人还是不走,想来也是想再闹个么蛾子,与其对面吵,不如在店里暖着等,不打扰到店里客人即可。”
颜娧理解的颔首笑道:“沈掌柜通透。”
“小的方才查验过那位妇人带来的瓶子,的确是我们的青花磁瓶。”沈华凑近了颜娧细语道,“瓶底还是瞒不了人的。”
每一批青花瓷瓶都是归武山工房亲自上釉入窑,瓶底印章都说明了出产日期,即便客人带着瓶子回来洗涤重新装瓶,也会在瓶底不着痕迹地以特殊色料作记,旁人根本无法作假。
外面的妇人拿着一年前的瓶子,说是上个月在店里买的回颜露,无购买纪录,瓶底也无重新装瓶的色料印记,瓶里的东西虽味道相近,却也非回颜露。
被掌柜戳破后,女子不依不饶地坐在门前,对着所有人哭诉受了蒙骗。
究竟谁蒙骗了谁?沈华并不想知晓,也没空那闲工夫理会。
“忘了教掌柜如何查验回颜露,是我的疏失了,等会便让那妇人知趣的离开,沈掌柜来让我咬个耳朵。”颜娧不再青灰的小手终有了血色,对着沈华招手。
两人附耳交谈一番后,沈掌柜扬起明媚笑容便福身告退,回到一楼准备颜娧所要求的东西。
“丫头又卖什么关子?”黎承拿着骨扇,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拍。
方才让小厮买花,现在让掌柜准备清水、两个白玉杯、研砵。
颜娧摀着发疼的额际努嘴道:“承哥看着便是。”
二楼的帘子被掀开一半,一楼的状况便可一目了然,沈掌柜已拿来工具,小厮终于买到了深红山茶,颤颤巍巍地走了回来递给掌柜。
“沈掌柜,这株山茶要价二百两,贼贵了,小顺子拿着您的脸面赊账了,花市那说,等会郡王爷瞧开心了,再拿去还上啊!”小顺子局促地绞着衣摆。
深冬能开得如此艳丽的山茶,除了东市琦花坊,还能有哪儿找得着?花坊二百两牌子还挂着,若非穿着绣着妍颜坊的衣袍,他这么吊儿郎当地跑去买花,恐怕在花市里连一株草都带不出来。
沈华一听二百两银子,本想伸手采花的手迟缓了下,微微屈膝看了二楼的颜娧。
颜娧扬着不在意的浅笑颔首,让她放心大胆去做!
北国的冬天出产的花可不便宜啊!
这是她想要的!
好贵啊!
“把外面大娘给请进来,顺便请几位乡亲也来见证。”沈华让小厮将长桌打横堵着门口,面对街市群众。
小厮一吆喝,便聚来了几个乡亲窃窃私语着。
“这位大娘,劳烦将您手上的回颜露交付于我。”沈华福身请求着。
花大娘藏起瓶子愤恨说道:“我不!这是你们谋害我的证据!”
沈华如愿地浅笑,对着身后小厮道:“取一瓶未开封的回颜露过来。”
小厮领命后,众目睽睽下从后方博古架上取来今日刚放上去的回颜露。
“乡亲们可知,回颜露一瓶三十两?”沈华问着面前乡亲。
“怎么可能不知啊!我家媳妇做梦都想要,买不起啊!”街尾王二的呼喝惹来一阵笑声。
“这株佛顶山茶挂着的牌子,诸位乡亲可认得?”沈华再问。
“琦花坊要价二百两的青花牌。”西街李三吆喝着那株佛顶茶的价格,人人倒抽了口冷气。
“是了!谢谢各位乡亲。”沈华拱手致谢,继续说道,“今日街坊们都知道,这位花大娘说上个月开始用了妍颜坊回颜露,造成脸上长了满脸痘疮,暗痕不消,虽然对过账册,也查核过青花瓶都不是我们妍颜坊所出,怎么说明花大娘都不愿信,便请各位乡亲们帮沈华做个证啊!”
沈华话毕,伸手便往佛顶茶去,小厮惊恐的拦着:“掌柜的!二百两啊!”
沈华看了小厮一眼,怒目叱喝道:“二千两也得摘了!”
于是,二百两的佛顶茶便在众人抽气声中被摘下入了研砵,越是捣鼓越是心疼,心里不停咒骂着花大娘,脸上仍不忘挂着明媚的笑容。
捣着捣着,沈华见已出现颜娧说的紫酱汁液,便加入清水,再滤出深紫汁液到白玉杯中。
沈华深吸了口气,心疼着二百两啊,招呼着:“王二哥,来下。”
“欸!”王二迅速穿过人群,颠颠地过来问道:“沈家妹子怎么着了?”
沈华笑了笑,将未开封回颜露递出去。“给!当着大家的面拆了它!”
王二咋舌道:“三十两啊!就这么开?”
“开!为妍颜坊清白,二百两都给捣了,还怕这三十两?”沈华睨了王二一眼。
“好!冲妳这话,老子开!”王二当着花大娘面前,小心翼翼的解了回颜露瓶口,印着妍颜坊三个小字的篆体刻印宣纸,一解开上头红系绳便破碎了。
花大娘故作镇静看着,撮着冬日里也早已汗湿的方帕,这一瓶三十两的回颜露,怎么可能花钱买下?更别说亲眼看到它是怎么开封的。
“沈家妹子,开好了!再来?”王二捧着三十两颤颤抖,比冷风吹过还抖。
“请大家看着!我沈华收手了!”沈华吆喝大伙上前来,众人万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王二哥帮我倒些回颜露进左边白玉杯里。”
王二将回颜露倒入杯子后,杯中无任何变化。
“花大娘该你了!把妳手中的回颜露倒进右边白玉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