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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妳做了手脚!”花大娘指着沈华大骂。
沈华似乎早料到有此一说,对着左边白玉杯邀请笑道:“花大娘可以再倒一次。”
花大娘死握着瓶子分毫不动,街市上的人群鼓噪了起来。
“倒啊!等着看呢!”
“快点倒!让大家看看!”
花大娘拧得指节发白了,被身旁同街的四婶给推了下道:“快啊!等着回家准备晚膳呢!”
被逼得没办法的花大娘,只得再倒了一点回颜露入白玉杯,在众人哗然中同样褪成了绀青色。
“我说花大娘,妳要讹钱也得有个分寸吶!瞧瞧这副人模鬼样,是为了跟妳家赵麻子相配啊!”李三半点口德都没留地讽刺着。
被说得心虚的花大娘一时没了台阶可下,哇呜的哭道:“没天良啊!这么欺负小老百姓啊!”
沈华见她不依不饶哭着,笑道:“花大娘,如果这样还不能叫妳信服,我们便上京兆府吧!我们请官老爷来辨辨,如何?”
“谁不晓得,您这儿是黎太后产业,到了官府能有我说话的地儿啊?我命苦啊!”
第74章 红笺
沈华将手中的瓷瓶绳系好,扔到王二面前,爽朗地说道:“王二哥,送你媳妇的礼物!”
“沈家妹子啊!我老王谢谢妳啊!”王二接过回颜露,兴奋地不停道谢。
沈华没理会花大娘哭喊,屈膝蹲在她面前,背对众人语气轻浅问道:“既然知道没说话的地儿,为何占着我的地儿又哭又闹呢?真当妍颜坊没人了?”
“是啦!沈掌柜!这种人就是欠教训!”围观人群又叫嚣着。
花大娘被沈华面上的无情冷然,吓得噎住哭声,同样有礼客套的嗓音,面对她的神情却是阴森可怕。
沈华取走花大娘手中的青花瓷瓶,在手中来回轻抛,戏谑着道:“花大娘可知,这瓶子一年前妍颜坊便没再用过了?上京兆府怕没说话的地儿,要不?上二楼承郡王面前辨辨这瓶子从何处来的?”
花大娘一时伧惶往二楼望去,半掀门帘正好能见黎承冷峻脸色,吓得她连急匆匆起身,什么都不要便要走,本就抱着这些达官贵人不常到铺子里巡查而來,如今撞了正着还不走?
沈华拦下了她,将瓶子塞还后,徐徐问道:“花大娘叨扰了左邻右舍一整日了,不道个歉再走?”
花大娘匆忙将瓶子往兜里塞,弯着腰对着众人歉笑道:“打扰了!我花婆娘错了啊!大家别往心里去。”
众人一阵冷嘘声后,逐渐散去,花大娘身影也快速隐没在东街尾。
沈华对着门外乡亲福身道谢,赢来阵阵掌声,扬起自信浅笑便返回店内收拾残局。
尘埃落定,颜娧摀着瑟瑟疼的心口说道:“二百两啊!承哥这帐可怎么好?”
黎承嘴角抽了抽,这小妞,刚刚恢复过来,就开始捣乱了!不过还是默默掏出二百两银票,迟疑了下,觉得不对,又多掏出一百两银票一同搁在桌上。
颜娧笑得可开心了,多聪明的孙儿啊!举一反三呢!对沈华不停招招手,“得了!今天都歇歇吧!去把花市的款结了,三十两入了帐,其余的承郡王赏你们的!”
黎承嘴角又抽了抽,果真!慷他人之慨啊!
……
等解释完如何检验回颜露,黎承抱着颜娧回到画舫,已是月华初上。
立秋看着受伤的两人回来,愣了愣,换了身衣服,幸好冬衣厚实,没有铠甲的地方只有瘀青,下手的力道拿捏得非常恰当!
再回到船坊甲板上,立秋看了也更完衣的叶修,忍不住摇头问道:“你们巡个铺子也能巡到一身伤啊?”
“巡到了一场刺杀,被送去官府拷打,结果那么大一场戏,居然只为书笺……”颜娧突然顿了下,回头看了下黎承问道,“花大娘可有人盯了?”
黎承又敲了她额际,冷冷笑道:“这会儿才想到,人都不知道死哪去了!”
这次敲得可疼了!颜娧努嘴道:“真有人追去?”
见黎承颔首,颜娧便咬唇思忖着。
今日这场大戏,只为张书笺过了些啊!
“书笺?范雪兰给的?”立秋端来晚膳直觉问道。
最近取得的新玩意儿,只有范雪兰的书签了!
颜娧眉眼一挑暗示,立秋跪坐在小几旁,摆接过厨子送来的晚膳摆放,期间偷瞄到了黎承一脸惆怅,随后静静跪坐在颜娧身边。
见黎承无意识下便要动筷吃饭,颜娧抱怨着:“承哥不把事儿摊了,这晚膳吃得下啊?”
闻言,黎承放下筷子思忖了许久,才从怀中取出一枚绯红书笺,眼里充斥着惆怅说道:“书笺给我。”
叶修没二话的把书笺交了过去,只见黎承将两片书笺重合,起身走到宫灯旁,将烛火映出的光影照在小几上。
“愿承兰芯……”颜娧吶吶念完桌上的几个字,大抵也知晓黎承何事失神了。
范雪兰回应黎承心思的手法也是绝了!非得书笺再聚之日才能再现这心思,这份玲珑剔透心没几个人能比了。
她怎么就苍蓝江上随手一捞,便捞上了黎承的心上人了呢?或者开始范雪兰交出书笺时,便打算让黎承能透过这书笺找着她?
莫怪刘捕头稍露了书笺一角,黎承也能立即认出,非得踩到人家放松开书笺不可。
“母亲在世时,曾替我订了一门亲。”黎承一向冷峻的眸光绽出一抹凄凉,不由得心塞地浅笑。
颜娧吶吶问道:“南楚的安定公府?”
黎承凄怆颔首,眼神里说不尽的哀戚,悠悠说道:“母亲过世没两年,安定公便被通敌之罪给抄了家,四国安稳下还能说上通敌,通的也就我们这门亲了。
我求了父亲私下派出亲卫,到她南楚外祖家里带她离开,回来的途中遭遇劫匪,亲卫无一生还,她人也没了,就这么消失在那次的劫杀里。”
皇帝亲卫行迹被泄露,还打都打不过?这坑大了点啊!
不过,有皇后被坑死的惨案在前,再坑死个未来媳妇也不算什么了。
再次觉得她决定掌握未来是正确的!否则被坑死都找不着债主啊!
“承哥说说,这义安侯府图的是什么?”颜娧可真被一圈圈的套给蒙昏了眼。
淑妃与才传话想消停一阵子,另头马上就有人耐不住性子再来搞事,存心不让她好好过这个年了阿!
“听闻义安侯府年前接了一位养在外祖家的三姑娘回府,便是德贵妃要指给您的那位。”叶修想起了年初看到的邸报。
颜娧怔了下凝眉问道:“弄了一个相似的身份,想博取同情?没这么傻吧?”
黎承漾出嘲讽笑道:“看样子是有。”
“知道这定情信物的人很多?”颜娧好奇了。
“安定公连下人都人人有一枚书笺,只是成色不同,外子新妇为绯红色,成对投影透光无色,寓意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这安定公府是个极致浪漫的家族啊!灭得可惜了点。
“母亲与安定公夫人自小结识,母亲去送嫁时,结的这门娃娃亲,兰芯出世没多久,这枚书笺便送来了,父王继位前,我们两家时常相约在两国边界共聚,兰芯那时还小,我还记得喂她糕点时,她开心得手舞足蹈的样子……”黎承收了话,似乎沉浸在幼时美好里。
他很清楚,如果父王没有继位,母亲不会死,安定公府也不会灭,兰芯也不会失踪了。
而他更清楚,这一切的源头,仅仅是那些臣下的贪念。
“谁?”黎承惊觉有他人气息,轻点船板飞去,影消剑也指了过去。
范雪兰被剑刃所惊,跌坐于小船上,差点落入湖里,所幸黎承动作迅速,施了内力踩稳小船,一把将她拉回颜娧船上,熟悉香气一下窜入鼻息,扰得他失神得放了怀中人。
“咦!小姊姊来啦!”颜娧无视黎承失神,欣喜起身将范雪兰安置到身边,热切递上今日的三样点心,暗忖着,知道她背后有故事,当然得更加殷勤啊!
她可把黎承的失神,范雪兰的失常都收进眼底了。
范雪兰则被这比平常又更热情的丫头吓得颤抖,更被黎承没预期的出现给扰了心神,食不知味的咀嚼着颜娧送进她嘴里的点心,连她介绍点心名字都恍若未闻。
“小姊姊,不好吃吗?”颜娧长睫毛眨巴眨巴扇着,没放过“木讷”背挺得笔直的范雪兰,她不若平常慵懒婀娜,眸光回避着黎承的注视。
“妹妹的点心,哪有不好吃的道理?”她勾起一贯媚人的浅笑回应,眼尾余光扫了正失神的黎承,见他正好将书笺放在鼻息前嗅着香气。
黎承这一举动,让范雪兰白皙的脸蛋迅速红了起来,颜娧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转头看向一脸羞涩的她。
颜娧不知,长年使用流霞香的她会不知?
流霞香使用后,香气会随着个人体味不同而产生不同香气,沾在私人物品上香气半年以上也不易散去,这也是为何流霞香价格居高不下的原因,谁不想拥有独一无二的香气?
虽然将书笺交给颜娧也三个多月了,上头的香气仍是她特有的体香,让人又羞又恼的是他居然还嗅了!她最爱的点心都没半点滋味了!
黎承回到小几前落坐正对范雪兰,放下了书笺兀自动筷吃饭,佯装毫不在意地大口大口地进着食物。
颜娧虽不太懂,也瞧出了两人猫腻,对着身旁立秋使了个坏眼色,马上入后厨提了范雪兰今日要带走的点心递上。
“小姊姊,我这今日不方便,多了外男,就不耽误妳了啊!”颜娧堆上浅笑起身扶了范雪兰,客气的下着逐客令。
黎承被这不按牌理出牌的颜娧给噎了气,赶紧挪方向到船边,把方才进的食物几乎都给呛咳了出来,在他咳得停不下来时,颜娧送她的速度更快了,待缓和人已经到了船上沿。
一见人都要走了,黎承再也顾不得难堪,摀着嘴也急忙回身,伸手拦下正要上小船的范雪兰,几乎咳着把话说完:“别走!”
范雪兰停下了脚步,正要接手的丫环也愣了下,清冷嗓音问道:“公子何意?”
黎承没给其他人多说话的机会,一手抄起桌上的书笺,一手横抱起范雪兰,急速冲进颜娧身后船室,留下一脸诧异的人们在船板上。
第75章 兰芯
冬夜时分,两人呵气成雾,气息暧昧地纠缠在一起,黎承额额际抵着范雪兰的,更以颀长身躯将她抵压在门上,不给她任何闪避的机会。
流霞香浮动在静谧未掌灯的船室里,与她体香融合后,专属范雪兰的甜蜜香气,在密闭船室里格外诱人心神。
黎承问不出口,范雪兰说不出口,沈溺在彼此熟悉香气里,思潮翻涌得胸臆郁闷,眼眶里蒸腾的泪水几乎悬不住。
范雪兰闭上眼深吸口气,泪便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黎承透过窗外映入的皎洁月光,见着了她晶亮泪滴缓缓落下,连忙伸手拭去泪滴,慌张安慰道:“兰芯不哭。”
“认错了!我是范雪兰!范雪兰!范雪兰!”范雪兰粉拳一下下捶打在黎承心口,发泄满心委屈。
过了这个年,她可就满十八岁了,尤其今年中秋被选上了蓝江魁首,来年揽仙月的范嬷嬷还能放过她?原本她喜欢坐六望五的计划,似乎被蓄意打乱,一个不承恩纳客的清倌人怎可能登上花魁?
“钟兰芯,流霞香里是妳的气息,我没认错,我一直相信,妳一定还活着!”黎承揽上她腰际任她捶打,自小双方家人便让他们无拘束玩在一起,这气息瞒不了嗅觉敏锐的他。
范雪兰,噢!不!安定公府嫡三姑娘钟兰芯,咬着下唇也止不住落不停的泪,委屈道:“书笺都流出三个多月才来,你可知我都吓坏了!”
她鬼迷了心窍将书笺交给颜娧后,便日日寝食难安开始后悔了,深怕有第三个人借着书笺找到她,于是换成她搭着小船来找颜娧取糕点,减少书笺被人发现的几率。
黎承心知来还是晚了,相信她身边的丫鬟、小厮都被收买了,否则怎会有今日巧夺书笺一事?如今想起来真叫他后怕……
倘若她托付书笺之人不是颜娧,后果会如何?
“我懂,我知道,对不起,我知道得晚了!。”黎承疼惜地又将她揽入怀中,布满细茧的指端不停拭着仍在滑落的泪。
这时他突然想起,两个月前承昀离开北雍前交代他的话,那抹意欲未明的眼神与笑容,只让他觉得心怀不轨而没放在心上。
“帮我照顾丫頭,帮她送送糕点。”
当时他想,颜娧哪需要他帮忙看着?她都快被身边的人淹没了,还需要多他一个?根本没想过要帮忙送糕点这事……
思及此,黎承突然心塞得不能呼吸,这是他粗心可以解释的?承昀何许人也?会不着痕迹地特意交代这种送糕点的小事?
何况,他真问过要不要帮忙,颜娧回拒,表示范雪兰会自个儿来,也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从不问候别人祖宗的他,第一次想问候承昀祖上可好,难道不能跟他讲白话?这等高级暗示,他能懂?
在他看来只不过他家小媳妇,为祖母又断了右手,非得报复一番,至于这样捉弄他?
承昀即便没身为摄政王世子,与黎家世代交好为前提,也绝对清楚那枚书笺于他的含意,这根本怼他发泄媳妇受伤的怨气……
轩窗上透入灯火,让他看清了钟兰芯粉嫩脸颊上,已被手上细茧给磨红了肌肤,连忙收了手不敢再碰触,抱着怀中温香艰涩问道:“妳何时进的京?为何没有寻我?”
“偌大京都要藏个被抄了家的女娃还不容易?”钟兰芯泪水又悬在眼眶里,当时的血腥似乎又在眼前般惊惧,双手抵着额际颤颤说道:“他们杀光了皇伯父的亲卫,翻遍马车也找不到书笺,严刑拷打我也没吐露书笺下落,一到京城便将吓得忘记如何说话的我丢入了揽仙月。”
黎承揽住钟兰芯身躯的手臂,不自觉加深了几分力道,压不下腾起怒气问道:“他们还拷打妳?”
钟兰芯抹去泪水,颔首继续说道:“高烧不停的恍惚间,我听到他们给了范嬷嬷一大笔钱,撂下狠话不能让我没命,定要问出书笺下落,昏迷了七日后再醒来,我假装什么都不记得了,范嬷嬷让我随了她的姓氏,取名雪兰,开始在揽仙月里当洒扫丫鬟。
当时揽仙月花魁雪卿姊姊待我极好,手把手教我琴棋书画,即便早会了也重新学起,不晓得的范嬷嬷夸我天资聪颖,将我安排在雪卿姊姊身边,她接客,我表演琴艺。”
黎承想按下钟兰芯的陈述,她依然抹去泪水哽咽说道:“送往迎来的日子里,我曾想办法遥望了大皇子一眼,事后范嬷嬷问我是否想起了什么,我回答只是觉得好看,多瞧了眼。
也为此,他们便猜测我没有失去记忆,不断试探我关于你关于安定公府的事,而我依然装傻充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