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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谷雨也听得倒抽了口冷气,他们听到了什么?
主子擅自给寄乐山收徒了?会被老庄主踢下山吧?
这是觉得这回捅得篓子还不够大?
“相逢即是有缘,尤其在这本不应该遇上人的地方。”裴谚寻了好久的舌头干笑着。
寄乐山向来不喜介入朝堂争斗,更别说路见不平这刀会不会拔。
可偏偏偷溜下山玩,一把刀横劈在头上,不拔刀的他只得抢了刀,助了自个,哪知道这被刀欺负得浑身是伤的贵公子会是当朝大皇子,一路被当救命恩人的带回京城感谢。
入宫门前他怂了,给了清明谷雨暗示后,就一个天旋地转的华丽倒地,在大皇子一众来不及反应前给迅速抬走。
第3章 地道
一行人在临时赁来的三进宅子里落脚,照顾“昏迷不醒”的裴谚也两个月了,正门让大皇子派人重兵把守救命恩人的作为,年纪也不小了,还不知道被套路了?
习武不过六载的他,面对这种大场面的刺杀,虽不至游刃有余,也不至于两三招,就摆平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吧?
先不说偷溜下山,会被老庄主给拔皮抽筋了,光是寄乐山疑似介入朝堂纷争,他就不知道得死多少回,把祖宗祠堂跪穿地板,都不知道老庄主能不能消气。
宅子都被挖出来的土给填了一进院,出路才淘一半,半途还遇上三吋钉,方才敲到空土都吓得后背都汗湿了,还以为逃跑被识破,这不把她挂起来,怎么压得下快跳出胸口的小鹿。
“娃儿,说说妳的名字吧!”裴谚拇指又捻搓着下颌,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事。
“大哥哥!你不觉得应该先把我放下来吗?”颜娧哭笑不得的在半空晃悠手脚。
“不方便。”
“……”这是哪门子不方便?
裴谚站在她跟前,又四目平视着。“这样讲话,甚好。”
肾好?我祝你也肺好!肝也好!胃也好!
颜娧在心里漫骂着,挥动着手足也勾不着身边任何东西,只能放下手脚继续怒瞪着他,他已经不着痕迹的埋汰她两回了!!
俩小厮也看不下去的抚额,却没敢违背主子的意思。
“说嘛!娃儿什么名字来着?”裴谚又靠颜娧更近,食指钩挑着她小巧粉嫩的鼻子,却勾勒出她的挣扎。
颜娧抬手挥去他要再触碰的大掌,怒吼出她的名号。“灼灼容颜,子兑承娧。”
“颜娧?”裴谚下意识地挑选了这两个字。
还好他有念过几年书。
“是呢!”颜娧拗气回。
裴谚暗示了俩小厮前去探探路,探探她掘出来的甬道。
颜娧看着两个衔命而去的背影,内心当下播放了千百种可能,怎么他们想试试能不能从她的路出去吗?
这仨主仆看起来虽不及弱冠,看年纪也该读过几年圣贤书,有必要断她出路吗?
裴谚见她被抢了活命机会的愤恨,不得不拱手相求。
“娧丫头,哥哥老实告诉妳,我非常需要一条活路,若能顺利离开京城,哥哥一定不会忘记你。”
“你们莫不是杀人放火逃命?”颜娧打了个机灵。
裴谚哀声叹息了。“娧丫头,我看起来杀人放火的料子?”
颜娧摇摇头。
“那是!”裴谚挑了眉眼称赞她识货。
“可是半夜掘地道就不伦不类了。”这明显也说了自己啊⋯⋯
“知才能改,不错!”裴谚佯装没听懂的夸奖她。
能不能更不要脸点?难不成你没挖吗?
颜娧的眼神满满的控诉。
“哥哥逼不得已的……”裴谚又来了一声叹息。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掘地三尺?”颜娧撇头冷哼。
“我离家两个多月了,再不回家,说不定就把钉子铺好了,我要在门口打几个滚,才能进去。”裴谚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颜娧也跟着拱手,能逃家两个月,太羡慕了。
“别这么佩服的看我,哥哥只是想下山吃顿好吃的,只是被狠狠算计了一把,家都快回不了了。”裴谚忍不住又扶额叹息。
“听起来像搞了大事呢!”这可挑起她的好奇心了。
裴谚简略的介绍了自己,并把家中规矩与事发经过说了遍,惹来颜娧啧啧浅笑。
“谚哥哥真是好挑事!”
“一把大刀砍在头上能忍下吗?我的酱牛肉都给翻地上呢!”下山一趟容易吗?何况他偷溜下山就是为了那酱牛肉。
吃货啊!能为了吃被坑得那么肆无忌惮的人不多了!
颜娧嘴角抽了抽。“所以谚哥哥打算照着地图挖地道出城?”
“只能如此……”裴谚哀怨的看着俩小厮消失的方向。“家里只给我一张地图、一万两银票、两个小厮,让我以最快的速度返家。”
“……”家中有这出手还能这么委屈吗?遭不遭天谴啊?
“谚哥哥轻功如何呢?”这谚哥哥喊得她腮帮子疼啊!
三十好几的娘亲级岁数,喊十来岁的奶娃哥哥,能不发酸吗?
这不是都害怕他会给雷劈着了?
“还行!普通院墙难不倒我,只是不能从我赁的宅院窜出去。”大门口一直被重兵把守着,他靠着俩小厮的剪影骗过所有人,好能在入夜后安心掘地。
颜娧咬着唇真不知道该不该跟他提及她也要逃命,俩小厮就从另一头回来了。
“主子,另一头应该是小姑娘的床底下,外头是僻静的佛堂,我们可以离开。”谷雨恭敬禀告。
听完,裴谚撇头皱眉看了架上的女娃。“了不起!妳才多大点?犯了什么大错得被关到佛堂?”
“这不是希望谚哥哥救救我吗?”颜娧苦笑。
“我救妳事小,卖身契拿不到也没……”裴谚的喃喃不止被颜娧打断。
“没有卖身契这回事!我可不是奴籍。”
裴谚瞇眼瞧她。“难不成还是敬安侯府的姑娘不成?”
颜娧抬起下颚迎视他的怀疑。“我哪不像敬安侯府的姑娘?”
“来来!妳说说!哪个闺阁姑娘大半夜挖地道的?”
一语中的啊!
“谚哥哥挖地道都有千百个不乐意,我也是啊!”颜娧滴溜的大眼睛借着微光努力绽放着悲凄。“谁让我出生就晚了几刻钟,注定这辈子就得退着走啊!”
“双生子?”裴谚嘶了声。“侯府藏了双生子?”
寄乐山广布的脉落网都没查到敬安侯府藏了什么秘密,居然被他撞上了?雍朝双生子不得见世,这个把柄落入了朝臣手里,敬安伯府可就……
看她从容就义的无惧,这是受了多大委屈,让她这么小就得挖坑逃命?再看看她一身粗布短褐,手脚都捆上了石柱,得下了多大的决心逃离?
遇上颜娧是他幸运,可以脱离前朝纠葛;颜娧遇上他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娧丫头,这救命之恩呢!”
颜娧耸耸肩。“我对谚哥哥不也是吗?”
最差也不过命一条,还能挫骨扬灰不?
“对……”裴谚被哽了下,差点被唾沫噎死,寄乐山施恩不望报,救命之恩却得涌泉以报,颜娧这是赢在起跑点了。
“那是了!先离开这深宅大院,一切再说。”她盘算得可久了,真能逃还有许必须做的事呢!
“妳还那么小能上哪去?”裴谚见她超龄的应对,也自觉这会玩得过火了,明镜似的对比,人心坎发疼着。
“出去了再想。”颜娧尽所能的撇头远望,裴谚一行人幽暗火光明灭的来时路。
“在瞧什么?”裴谚也跟着望去,什么都没有。
“谚哥哥掘出来的土都上哪去了?”这几个月来她种植了许多花花草草,佛堂、院子、走廊处处是美景呢!
看着幽暗没有尽头的地道,她真的好奇他怎么处理这么多土石。
“我赁了一处三进院的老宅,都往后宅堆了。”裴谚搔了搔首干笑了两声。
颜娧瞪大了眼,对房主掬了把同情的泪,这是遇上恶房客了啊!
“我瞧着你们今晚是走不了的,光清理那宅子就没完了。”颜娧摇头叹息。
“谁管他了,赶紧逃命要紧。”裴谚撩起颜娧就要往敬安伯府去。
“不可!”颜娧瞪了他一眼,没等他问。“谚哥哥,你就这样走了,有人顺着地道走到敬安伯府怎么办?”
颜娧卖力攀上裴谚脖子,双腿夹紧了他腰际,两人对视着肥嫩可爱的双手拍紧了他脸颊。“你我脱逃不能牵连到你的房主,我的敬安伯府。”
第4章 填土
颜娧掘了三个多月的甬道,裴谚只花了五夜就完成填塞,外加把后院给整了个遍。
白日里清明谷雨清理后院的土堆,按颜娧建议修葺成一区区高矮皆有的景观院子,塞不回去的奇石造了个廊景,花卉造景什么都有了,直接把原本三进的院子提升好些档次。
原本主仆三人才觉得,一个六岁娃娃造出来能够好到哪去,一大早窜上佛堂顶鸟瞰才发现,这娃是受了那些园艺熏陶?摆个六色月季花都能利用高低层次展现它的风姿。
当他们目光收起垂涎,颜娧高傲的抬着颔鄙视他们说。“姐儿可不是玩沙的。”
外加高傲的长哼声一路走远。
这可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了!
所幸有了她的作品,清明谷雨仿效得有模有样,整理满山片土的后院,速度自然快上许多。
今晚是最后一夜了,从三进院到佛堂的路都掩实了,等莺儿伺候她入睡,就能开始填平床底。
阮嬷嬷稍早送来了月例,她原封不动地交还,摊上她这样的主子能不反水已是祖上烧高香了。
这些天也想过就把阮嬷嬷与莺儿带走,如裴谚所言,她的确需要人照顾,知根底的人终究难寻,可卖身契终究是大问题,出了这门也很快会被押回伯府。
只能舍下这两个照顾她的人了,未免被扣上失责的大帽子,还得想法子不致命地伤她们俩。
这深宅大院规矩多如牛毛,要是主子不给请郎中,也不能让她们有个万一。
“真的什么都不带走?”裴谚从房梁上不着痕迹地下来。
这些天佛堂的大梁都被他们清理干净了。
“不了,留来留去留成仇,还不如让她们在熟悉的地方,有缘终归还能见面。”
三个月过去了,敬安伯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平静,六岁后,她的生活变得更加平淡乏味。
重来一回的她知道,母亲多年不孕,很快将迎来嫡长子,自此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在亲情与家族荣光的抉择下,母亲终究选择了家族荣光,她怨不得……
她本就是多呼吸了几年的佛堂白烟,因此日后颜娧乖离脱序也怨不得人,没有父母陪着成长的孩子,能不长歪?
“娧丫头,妳才几岁老说这些老成的话,不晓得的还以为妳承受过多大的苦难。”裴谚长指轻戳了她的小脑壳。
颜娧闪开了他的手。“我能不成熟吗?你见过哪个官家姑娘这样自小被关在佛堂里?爹爹公务繁忙见不着也罢,连母亲……”
这一半的话语咬在心里,才是挠人心疼,颜娧抬眼就是含泪的水眸回望,让裴谚又哽在心头,什么话都吞回去了。
“这几日的确都没有见到敬安伯夫人……”梁上悠悠地传来清明扼腕的回应。
裴谚回望房梁冷厉怒视。“乖乖待着,废话少点!”
“……”
“最近八个月都不会来了...”她本来想说永远不会来了,终究为伯府留了脸面。
“恭喜!”裴谚立马意会,这是家里要添丁口了。
颜娧没理会,拿起褙子披上刚刚花了好些功夫穿上的浅绿对襟半臂儒裙,稍显长的裙襬没碍着她爬上黄梨雕花镂空木椅,那青涩甚为可人,明摆着就是小丫头,眉色话语中的老成只叫人心疼。
“谚哥哥准备好怎么安顿阮嬷嬷和莺儿了?”颜娧故作轻松晃着小脚丫,交握的双手还是扭得小手发紫。
“我让谷雨把剑给磨钝,即使真砍也是皮肉伤居多,只是这一刀下去可就没得回头了,真的想好了?”终归还是个小娃娃,真能放下心不疼?
“谚哥哥,我没得想了!也无路可退,如果你也不能帮我,只能花些时间再挖一次了,这土石松动过,我挖第二次应该能快些。”
“.....”他怎么感觉到被威胁的味道?
这话听得怪啊!怎么觉着小丫头打算从他赁的那院子逃出去似的……
还没来得及消化威胁,就听她稚嫩软语喃喃地念着。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
带不带这么埋汰?六岁能诵读诗经,他十二岁还正在跷家呢!
却也明白地说明了她的想法,这是与敬安伯府见与不见都喜悲参半的无奈⋯⋯
“不难过!以后哥哥照应妳!”裴谚再正经地拍胸脯保证。
颜娧漾出了甜美的笑,回答得干脆、潇洒。“行!”
“……”裴谚呆愣得阖不上嘴,这根本是翻脸比翻书快的绝佳代言人。
还没来得及消化她的哀戚呢!马上被带歪了情绪……
远方传来敲梆打更声,颜娧回望了梁上的俩人。“可以准备出发了,迷烟别吹反了啊!”
这是不是一百种埋汰人的方式?侮辱专业啊⋯⋯
清明谷雨一脸受伤的看着主子,裴谚只是脱了外衣,开始拆卸手上、肩上、腰上、腿上的玄铁,不敢造次的一一收好并叮嘱俩人。
“等会记得带走。”
这寄乐山从不要求他功夫过人,只要求他轻功顶尖,跑得比别人快。
这些玄铁重环是老门主特地请人在关外重金打造送回来的,弄丢哪个部分,回家他都不好交代。
颜娧看着比她还沉的重装备,忍不住掩嘴失笑。“难怪你一点都不怀疑我要训练,这过得比我还奴呢!”
“一言难尽的家训啊!”
“不难,就一个字。”颜娧收回还在赞叹的眼,对上他恭候赐教的眼色,利落的跳下椅子,没什么大不了的说。
“不就是“逃”?”
这个精辟!
“妳行!够简洁!”裴谚对她竖起拇指后,对她展开双臂邀请。“来吧!到谚哥哥怀里。”
“……”
这谚哥哥怎么听怎么耳朵发疼,能不能给她条活路?
六岁娃娃载承了三十岁的灵魂,她一口一个发涩,裴谚一口一个发酸啊⋯⋯
“适应、适应、再适应”颜娧默念着朝着他去。
这一靠近,裴谚立刻单手拦腰带她上房梁,左手迅速碎了房顶瓦片,还记得以外衣帮她遮掩免得伤了脸。